第十五章 現實中的危險遊戲
在大多數係列性凶殺案中，凶手在作案過程中都會不斷地更改殺人手法，因為沒有一個凶手的首次殺人行動是非常完美的。FBI將凶手作案時的所作所為稱為慣用手法，這種手法是動態的，他會隨著凶手的殺人頻率而不斷出現變化，這種變化的目的是為了完善作案技巧，以達到凶手心目中的“完美”。
1983年6月13日，阿拉斯加州安克雷奇市警局接到了一宗奇怪的案件。與受害人有直接接觸的警察告訴警局，當時下午晚些時候，一名女子驚慌失措地跑到他的麵前，她的樣子很驚恐，而且她的一隻手腕上還掛著一副手銬，她惶恐不安地一直重複著有人要殺她的話。
在警察的安慰下，這位極度驚恐的女性終於冷靜了下來，但她又給警方講了一個更加離奇的故事。這個女子是一名妓女，雖然她隻有17歲，但做這一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事發當天，她在街上遇到了一個長著紅頭發，滿臉麻子的男性顧客。這名顧客非常大方，他願意出200美金讓女子上車為他**。妓女很少碰上這樣的“豪客”，自然不假思索地同意了“豪客”的要求。
妓女為了能夠博得“豪客”的歡心，在交易時自然十分賣力，但這名“豪客”卻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用手銬悄悄銬住了她的手腕，然後又用手槍指著妓女的頭，威脅她要老老實實地聽話。妓女自然不敢在槍口下反抗，她被這名“豪客”載到了位於市區中心繁華地段的馬爾頓街區的家內。
妓女還告訴警察，當時她沒有發現這棟公寓內有其他人在家。到家後，這名“豪客”告訴妓女隻要她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那他就不會傷害妓女，還會放她一條生路。隨後這名“豪客”強迫妓女脫光了衣物，對她實施了強奸。
做完這些後，“豪客”又將她銬在了房間內的圓柱上，以確保她沒有逃跑的可能，而他自己則去一旁的沙發上睡了幾個小時。等到這名“豪客”睡醒之後，他不但沒有放過妓女，反而對妓女說她很能討他的歡心，於是想讓她陪他一起乘坐他的私人飛機去“林中小屋”內**。
如果妓女讓他滿意，那他就會用飛機將妓女送回安克雷奇市，還會給她一筆錢足夠多的錢。
這名妓女並沒有被“豪客”許下的種種條件打動，她知道如果她跟著這名“豪客”去了那個小木屋，那才是真正的麻煩。這名“豪客”在強暴和侵犯她的時候從來沒有掩飾過他自己的樣貌和身份，所以他不可能放自己一條生路，於是妓女開始尋找可以逃離的方法。
就在這名“豪客”開始向私人飛機內搬運物資並將她的手銬打開一個的時候，妓女找到了機會，她掙脫了“豪客”的控製，然後拚命跑出了那棟公寓。幸運的是她在兩條街以外的地方看到了這名警察，並獲得了他的幫助。
警方根據這名妓女的描述，很快就找到了涉案嫌犯——羅伯特·漢森。羅伯特今年45歲，已經結婚，並且育有一子一女。他不是安克雷奇本地人，但他在這裏已經定居了17年，他是一家生意很好的麵包店的老板，在當地社區內很有名望。
警察帶著受害人來到羅伯特的公寓，受害人指認這裏就是她飽受摧殘的地方，然後她又在機場上認出了那架屬於羅伯特的超級獵犬型飛機。警方拿著這名妓女所做的口供和羅伯特當麵對質。但羅伯特表現得十分憤怒，他認為警方現在所指控的內容都是子虛烏有的，羅伯特還一口咬定是這名妓女看中了他顯赫的地位，想要通過這樣的手法來敲詐一筆錢。
羅伯特還給出了一個讓警方無法質疑的理由，他反問和自己對質的警察：“你是不會去強暴一名妓女的吧？你也完全沒有必要去強暴她！”羅伯特還向警方出示了案發時他不在場的證據。他告訴警察，案發時他正和兩名生意夥伴共進晚餐。警方先後調查了這兩名羅伯特的生意夥伴，他們都證實了羅伯特的說法。
僅憑借受害人所提供的口供是不能將羅伯特定罪的，警方甚至不能申請到搜查令。雖然警方沒有掌握其他證據，但他們隱隱覺得羅伯特·漢森有些“不同尋常”，這種感覺讓警方認為他們早晚會和羅伯特再次“相遇”。
此前，安克雷奇警方手中有一係列關於女性的連環凶殺案，但當時他們並沒有將這些案件和羅伯特聯係起來。
事實上早在1980年，一名工人在安克雷奇市伊克盧特納路附近發現了一具女屍，這具屍體被掩埋在很淺的土層中，屍體的一部分已經被一些動物吃掉了。屍檢顯示這名女子是被刺殺的，但她的屍體腐爛很嚴重，警方至今都沒能確認被害人的身份，製造凶案的凶手也沒有被抓獲。
1980年8月，喬安妮·梅西納的屍體被人們發現，她的屍體被丟棄在一個沙礫坑中。1982年9月，失蹤近10個月的23歲袒胸舞娘謝裏·莫洛的屍體被人們發現，她的屍體被潛埋在克尼克河附近的一處樹林中。
警方發現謝裏是被槍殺的，她身中三彈，並且在案發現場找到了彈殼。這些彈殼都是來自於魯格米尼14型獵槍的專用子彈。這是一種大火力獵槍，但這種槍在當地很常見，警方不可能對每個持有這種槍的獵人展開調查。此外，警方並沒有在死者的衣服上發現彈孔，這就意味著受害人被害時是**的，她的衣物是死後才被穿上的。
1983年5月，又有人在克尼克河畔發現了一具屍體，死者是寶拉·戈爾丁。寶拉是一名失業秘書，她在四月份失蹤，失蹤前寶拉曾在一個袒胸舞酒吧內接受雇傭，以此來勉強維持生計，而且寶拉也是被凶手使用魯格米尼14型獵槍射殺的。
警方認為以上幾起凶殺案和剛剛發生的17歲妓女案之間有很多共同之處，所以他們決定對羅伯特實施跟蹤調查。因為該區域內接連不斷出現的女性被害案，當地警局決定向FBI請求支援。很快，精英特工約翰·道格拉斯奉命前來調查此案。
在仔細查看了安克雷奇係列凶殺案的卷宗之後，約翰開始對作案真凶進行心理側寫。該案中的受害人要麽就是妓女，要麽就是從事袒胸舞工作的女性，這種女性在該地區的數量極多，而且非常容易得手。這些女性一般都沒有固定的住處，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的行蹤告訴給警方的習慣，而且隱秘性強的工作讓她們變得幾乎不被他人所關注。所以一旦有該類女性遇害，那警方能夠找到的僅僅是她們的屍體，這就是殺手選擇她們的原因。對本案來說，這一選擇同樣是一個值得關注的特點。
約翰認為殺手應該是一個身材矮小的人，他的外貌不佳，甚至有口疾，也可能在年輕的時候得過嚴重的皮膚病，這些外在的情況讓殺手在幼年時飽受同齡人，特別是女性的冷眼和嘲笑。這也是他仇視女性的根本原因之一。
幼年的生活環境會讓殺手十分自卑，因此他對自己的家鄉沒有好感，這種感覺會讓殺手從家鄉搬遷到其他州生活。犯罪心理學家認為，凶手摧殘妓女的行為是為了達到對全體女性實施報複的目的，而這也是大多數殺手選擇殺害妓女的原因。
約翰的初步推測和警方的重點懷疑對象——羅伯特·漢森非常相似，警方將這一線索告訴了約翰。在經過仔細分析之後，約翰非常肯定地告訴當局，羅伯特就是製造這些凶殺案的凶手。
羅伯特是安克雷奇眾多獵人中的一員，他曾在卡斯科奎姆山區狩獵時用一把石弓射殺了一頭多爾野羊，也因此在獵人圈內小有名氣。犯罪心理學家認為，羅伯特熱衷於打獵的原因很簡單，他隻是希望通過這種方法來彌補自身的缺陷，而玩弄刀槍是大多數有缺陷殺手的必然選擇。
當羅伯特從捕獵和玩弄刀槍中獲得滿足，自認為他已經處在絕對支配獵物和主宰他人生命的地位時，他的口吃情況會大幅度減弱，甚至消失。約翰認為羅伯特的行為就和小說《最危險的遊戲中》中的傑納勒爾·紮羅夫一樣，他開始厭倦捕殺野生動物的行為，他必須尋找新的“獵物”來使自己獲得更強烈的滿足。
而且在羅伯特看來，新獵物還要符合“低廉”和“下賤”的標簽，她們不足以和“人”相提並論，因此他在殺戮的時候也不會對此產生任何悔過的情緒。妓女顯然符合羅伯特的標準，他可以不用花費任何花言巧語，就能讓她們跟自己走，這是他以往絕對做不到的事情。
約翰認為，羅伯特在進行捕獵的時候首先會將獵物帶上車，先讓其變成自己的俘虜，然後再用私人飛機將獵物帶到一片森林中，也就是他口中的“林中小屋”。在那裏羅伯特會剝光受害人的衣物，將受害人放走，然後展開“捕獵”行動。
犯罪心理學家認為，羅伯特最初實施殺人計劃的時候不會遵照上麵的程序，他很可能在滿足自我幻想之後便將受害人殺死，然後用飛機將受害人的屍體運到遠處掩埋起來。此時迫使羅伯特作案的原動力還是基於他對女性的憤怒。
但慢慢地羅伯特就會在受害人的祈求聲中沉醉，他開始變著花樣玩弄受害人，並在受害人的祈求聲中殺死對方。最後這種殺人方式也不能令羅伯特獲得快感，他開始嚐試將受害人變成獵物的方法，而這種方法也成了“控製”受害人的最終形式。羅伯特在這種獵殺遊戲中沉迷，他開始製定和實施一個又一個的計劃，一而再、再而三地殺人。
盡管警方的懷疑對象和約翰·道格拉斯的心理側寫不謀而合，但僅憑借推測是不能將羅伯特逮捕的，警方急需有力的物證。搜集物證的時候就凸顯出了羅伯特選擇獵物的“優勢點”，警方手中搜集到的全是間接證據，直接物證完全沒有，這讓警方不得不重新考慮其他辦法。
犯罪心理學家認為，當前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FBI向法院提供一份分析報告，在報告中有預見性地提出警方能夠在搜查羅伯特住所的過程中找到有力的物證，來證明羅伯特·漢森就是製造係列性殺人案的真凶。
約翰根據專家的建議，協同警局製定了一份可供呈交給法庭的報告，在報告中，約翰將警方可能搜查到的罪證一一列舉。
約翰認為羅伯特所使用的獵槍一定不會明目張膽地放在屋內顯眼的地方，對他來講，這把獵槍是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的，他一定會將作案獵槍藏在閣樓夾層或者鑲板、假牆後麵。此外，羅伯特應該還是一名殺手中的“收藏家”。大多數強奸犯都有這樣的特征，他們會將受害人身上的首飾、掛件或者具有“紀念意義”的物品取走，然後轉贈給自己身邊的女性佩戴或留在他的收藏室內。
凶手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能夠在看到這些物品的時候重溫作案時的經曆。羅伯特很可能將得自受害人身上的首飾轉贈給他的孩子或者老婆，而他自己則很可能保存受害人的皮夾或者皮夾內的照片。而且像羅伯特這種人可能還會有一本專門記載他獵殺過程的日記，如果真有這本日記，並且被警方找到，那羅伯特就在劫難逃了。
在提交了約翰·道格拉斯的分析報告之後，警局還設法攻破了17歲妓女一案中羅伯特不在場的證據。他們找到那兩名為羅伯特作證的生意夥伴，對這兩人講明整件事情的利害關係，最終讓兩人承認他們是在撒謊。
當時他們並沒有和羅伯特共進晚餐，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羅伯特請他們幫助他擺脫被妓女騷擾的“尷尬”處境，作為生意夥伴兩人自然也就答應了羅伯特的要求。在雙方合力之下，警方順利拿到了緝拿羅伯特·漢森的逮捕令，警局還以強奸和綁架他人為由起訴了羅伯特。
法庭也簽發了搜查羅伯特房屋的命令，警方在羅伯特公寓閣樓內的夾層中找到了那支魯格米尼14型獵槍。彈道分析表明這把槍和案發現場找到的彈殼相吻合。
警方還在羅伯特家發現了一個大型陳列室，室內掛有各種各樣的動物標本，而這個陳列室的地板下還隱藏著一個小小的空間，這個空間內放著獵刀和一些來自受害人身上的物品以及證明受害人身份的證件。
羅伯特還把其中一部分得自受害人的首飾送給了他的妻兒，雖然警方沒有找到記錄所有罪行的日記本，但他們找到了一張標有不同棄屍點的航空圖，這張圖完全可以起到和日記本相同的作用。
1984年2月，羅伯特被捕入獄後，堅稱自己是被冤枉的，他聲稱警方之所以能夠在棄屍地點發現源自他獵槍的子彈殼，是因為他曾在那些地方練過槍。羅伯特的狡辯讓警方啼笑皆非，他們告訴羅伯特，如果他在如此鐵證如山的情況下依然拒不認罪，那他就會被處以死刑。麵對死刑的威脅，羅伯特終於承認了他曾謀殺過一些妓女。
約翰·道格拉斯在羅伯特認罪服法之後對他做了一次訪談，羅伯特告訴約翰他之所以殺死那些妓女，是因為妓女都是低賤的女人，他從不會傷害正派的女性，而這場獵殺就像是一場球賽，隻有妓女向他“投球”，他才會“擊球”。
在整個捕獵的過程中，追蹤“獵物”的過程是最刺激的，而將“獵物”射殺的一瞬間他就能獲得“**”。約翰還調查了羅伯特的背景，他得知羅伯特從小就有偷錢的習慣，不論需要什麽東西，羅伯特都會選擇用偷來滿足自己的需求，這種惡習為羅伯特以後的罪行奠定了基礎。
等到上了中學之後，羅伯特因為口吃和滿臉粉刺而不被女孩們待見，這讓他心懷怨恨。隨後羅伯特參了軍，他在那裏學會了使用槍支，退役後羅伯特結了婚，婚姻生活很平靜。但他依然不能改掉盜竊的毛病，並因為犯下縱火和盜竊的罪行幾番入獄，這段婚姻也因此結束。不久，羅伯特再婚，然後就開始了對女性的報複。
1984年3月27日，警方以一項強奸罪、一項綁架罪、四項謀殺罪以及多項盜竊和濫用槍支罪的罪名起訴了羅伯特·漢森。陪審團認定羅伯特有罪，法院最終判決羅伯特·漢森需服500年有期徒刑，並不得保釋。
【動態慣用手法和識別標誌】
在上述案例中，要使警方和約翰的推測成立，就必須先確認發生在安克雷奇市內的女性連環凶殺案是同一人所為。要知道當時被害的已知妓女和袒胸舞女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身份，如何將這些凶殺案定性，是破獲此案的關鍵問題。
在大多數係列性凶殺案中，凶手在作案過程中都會不斷地更改殺人手法，因為沒有一個凶手的首次殺人行動是非常完美的。FBI將凶手作案時的所作所為稱為慣用手法，這種手法是動態的，他會隨著凶手的殺人頻率而不斷出現變化，這種變化的目的是為了完善作案技巧，以達到凶手心目中的“完美”。
從FBI的角度來看，不論凶手的慣用手法如何動態性變化，凶手殺人的目的都會保持不變，這就是凶手的識別標誌。比如，在本案中，凶手犯罪的目的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支配受害者，給受害者造成痛苦，那凶手的一切行動都會圍繞著這個目的來進行，這就是識別凶手的標誌。這種識別標誌就是體現凶手個性的某種東西。
FBI就是在分析過安特雷奇市發生的凶殺案後，發現了這些案子中的受害人和凶手的殺人手法雖然有所改變，但凶手殺害受害人的目的從來沒變，這就是他們將此案定性為連環凶殺案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