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三十號要案01

在現實中,部分連環凶手在被捕後往往都會拒絕承認警方的指控,尤其是在警方所掌握的證據不夠有力的情況下,凶手們往往都會堅持到公開受審的那一刻。凶手們的目的很簡單,“拒不認罪”可以增加他們勝訴的概率,如果能夠在法庭上發揮出恰當的演技和說辭,凶手就有一定的概率博取陪審團的同情。如此一來,陪審團的態度就可以影響整個案子的最終審理結果,罪犯甚至極有可能會被假釋或無罪釋放。

在美國東南部,有一座風景秀美的高原城市——亞特蘭大。作為全美僅有的三座高原城市之一,亞特蘭大還是一個新興的工業化城市。此外,對於這座美國南方國際化的大都市來說,黑人才是這座城市的“主要力量”,他們占據了亞特蘭大總人口的52%,是這座城市的主要組成部分。但是,就在這座以黑人為主的城市裏,卻曾經發生過一起針對黑人的慘案——“第三十號要案”,又稱亞特蘭大青少年謀殺案。亞特蘭大當局為了能夠將製造這起凶案的凶手抓獲,曾組織了一場美國曆史上規模最大,最廣為人知的搜捕行動,而這次搜捕行動並沒有產生任何效果。隨後,“第三十號要案”的每一步調查都在美國各界引起了激烈的爭論。

整件事情還要從1979年7月28日說起。當天,亞特蘭大警方接到市民投訴,市民們稱妮絲吉萊克路附近的樹林中經常傳來陣陣惡臭。為了弄清楚惡臭的原因,警方組織人手對該道路附近的密林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結果警方在密林深處找到了一具黑人男孩的屍體,而且在距離這具屍體50英尺外的地方,警方又發現了另一具被肢解的屍體,死者同樣是一名黑人。屍檢報告顯示,第一具完整的屍體是三天前失蹤的黑人男孩艾米弗雷德·埃文斯,他是被凶手用繩索勒死的,艾米弗雷德今年隻有13歲。第二具被殘忍肢解的屍體則是四天前失蹤的愛德華·史密斯,他是被凶手以0.22口徑的手槍射殺的,愛德華今年隻有14歲。就在警方努力搜集證據的時候,新的受害者屍體又被人們發現。

1979年11月8日,尤瑟夫·貝爾的屍體出現在一所廢棄的學校內,尤瑟夫是在10月底失蹤的,他的屍體腐爛程度很嚴重。屍檢報告顯示,尤瑟夫也是被勒死的,而他遇害時僅有9歲。同年11月16日,人們在亞特蘭大伊斯特伯因特區雷德瓦格路與德瑟特大道附近發現了米爾頓·哈維的屍體,他在9月底失蹤,遇害時年僅14歲。這一次,因為死亡時間過久,屍檢部門不能夠確認米爾頓的死因。最關鍵的是,警方不能夠憑借手中有限的證據確認這些兒童失蹤被殺案之間是有關聯的。在亞特蘭大,一直都有兒童走失的情況發生,而這些走失的孩子在被找到的時候往往都已經死亡,所以亞特蘭大人對這類事件的“免疫力”是很強的,這讓他們誤認為最近發生的凶殺案是都是“尋常”的事件。

1980年3月12日,11歲的傑弗裏·馬西斯失蹤,警方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同年4月15日,尤瑟夫·貝爾的母親卡米爾聯合了其他失蹤或者被害黑人兒童的父母成立了“製止謀殺兒童協會”,他們請求官方給予他們幫助,並要求亞特蘭大的居民們正視發生在人們身邊的慘劇。當時,亞特蘭大被稱為是一座“永不停歇的城市”,在這座城市裏生活的人們根本無暇顧及身邊發生的“慘劇”,但亞特蘭大市擁有一名黑人市長梅納德·傑克遜和一名黑人警察局局長李·布朗,所以“製止謀殺兒童協會”順利得到了官方的支持。

1980年5月5日清晨,安傑爾·拉尼爾按照往日的習慣,獨自一人前往學校上課,但是這名年僅12歲的女孩卻再也沒有到達學校。5月10日,有人在一處偏僻道路旁發現了安傑爾的屍體。屍檢報告顯示,凶手先用電線將安傑爾的四肢捆起來,然後又將安傑爾的嘴巴勒住,在殺死安傑爾之後,凶手又在她的嘴巴內塞了另外一條**。屍檢部門確認安傑爾是被勒死的,但她身上的衣物並沒有丟失,內衣也沒有被動過的痕跡,這就意味著她並沒有遭到任何性方麵的攻擊。同年5月19日,14歲的埃裏克·米德爾布魯克在距離自己家僅有1/4英裏的地方被害,他的頭顱被重器擊碎。6月9日,12歲的艾利斯托弗·理查森失蹤,6月22日第二名黑人女孩,年僅8歲的拉托尼亞·威爾遜在星期天淩晨時分被凶手於臥室內綁走。6月24日,警方在迪卡爾布縣轄區內的一座橋梁下找到了阿倫·維奇的屍體,阿倫遇害時隻有10歲。7月6日,警方在威爾斯街區附近的一座倉庫後麵的草地上發現了安東尼·托尼·卡特的屍體。當時安東尼臉朝下趴在草地上,他的身上有很多致命刀傷,但現場沒有發現血跡,所以,這裏不是案發現場,屍體應該是從別處搬到這裏的。

不斷出現的屍體和不斷走失的兒童,讓亞特蘭大的所有人不得不認真對待這起性質惡劣的案件。警察局局長李·布朗宣布成立“失蹤者與被害者專案小組”,讓該小組專門調查此案。盡管這個調查小組很努力地調查了一係列凶殺案,但他們依然沒有取得任何進展。1980年7月31日,10歲的厄爾·特雷爾失蹤,而他失蹤的地點距離發現米爾頓·哈維屍體的地方非常近。同一天,警方又找到了克利福德·瓊斯的屍體,這名12歲的黑人兒童被凶手勒死在好萊塢路附近的一處偏僻小巷內。此時警方再也不能忽視近期出現的黑人兒童失蹤被殺案之間的聯係,當局宣布,會以“這些案件是有關聯的”作為新的調查方向。

盡管亞特蘭大黑人兒童走失被殺一案在美國各地鬧得沸沸揚揚,但是這起案子依然屬於地方性係列犯罪案件,所以FBI是無權過問的。但是厄爾·特雷爾的失蹤為聯邦調查局提供了介入的機會。在厄爾失蹤不久後,厄爾的父母先後接到了幾個綁匪索要贖金的電話。在電話裏,綁匪稱他已經將厄爾帶到了亞拉巴馬州,這就意味著該起綁架案已經跨越了州界,進入聯邦調查局的職責範圍之內,所以聯邦調查局馬上介入了該案的調查。不久之後,FBI就找到了那個假裝成綁匪的人,並證實了這個電話就是一場騙局,打電話的人根本就不是綁匪,他隻不過是想要借機騙取一筆錢財罷了。事情弄清楚之後,盡管知道厄爾的生命危在旦夕,但聯邦調查局還是不得不退出了該案的調查。

1980年9月16日,11歲的達龍·格拉斯失蹤,但亞特蘭大警局依然沒有得到任何破獲該案的線索,他們甚至沒有合適的、正確的調查方向。亞特蘭大市的市長梅納德·傑克遜隻好向白宮請求援助。白宮將這個問題丟給了司法部,司法部又把任務下放給聯邦調查局,盡管接手亞特蘭大的案子會引起司法管轄權方麵的爭議,但FBI依然決定介入此案的調查。不管這些案件是否具備跨州性質,他們都要盡快破案,隻有這樣才能挽救其他孩子的生命。各大媒體對亞特蘭大發生的事情同樣十分關注,隨著出現在報刊首頁上的黑色麵孔越來越多,亞特蘭大案件已經成了地方性係列犯罪的一種標誌,人們紛紛猜測凶手的真實意圖。有人認為凶手旨在滅絕黑人種族,有人認為這起案件是三K黨、納粹黨或者其他某個種族歧視團體在重要的民權法案獲得通過15年之後用來表明自身立場的行為,很少有人會將這起案件歸咎於某個瘋狂的人出於某種原因而殺害兒童上麵。在FBI的檔案中,絕大多數係列性殺人犯都是白種人,即便是這些殘暴的凶手也幾乎不會做出跨種族謀殺行為。FBI認為,這種係列性的謀殺行為就是一個“殺手的犯罪行為”,是不可能與政治犯罪有任何關聯的。

聯邦調查局正式介入此案之後,便為這次行動製定了一個代號:“第三十號要案”,但聯邦調查局介入此案的消息並沒有被公開,這與亞特蘭大警方並不想被他人“搶了”自己風頭有關。在當地警方看來,FBI隻是前來協助破案的,他們隻發揮輔助作用,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還是亞特蘭大警局。FBI的特工們並沒有考慮太多麵子問題,他們在抵達亞特蘭大後首先要查看的就是蘊含大量信息的案卷,然後從亞特蘭大警方收集到的所有犯罪證據中提取出他們需要的線索。隨後特工們又走訪了受害兒童的家人,試圖從這裏找到受害人身上的共同點。最後特工們還去了這些兒童失蹤的地點以及凶手的棄屍地巡查,隻有了解了全部信息,他們才能順利地推理出凶手的殺人動機、家庭背景、現在生活狀況等信息。

在聯邦調查局看來,“第三十號要案”與三K黨並沒有什麽關係,這起案件的類型和三K黨的仇殺犯罪模式完全不同。盡管佐治亞州聯邦調查局分支機構收到的密報顯示該案與三K黨有牽連,但負責此案的犯罪心理學專家對此持懷疑態度。在FBI的檔案中,像三K黨等黑幫組織所製造的案件通常都屬於仇殺類型,這些犯罪行為大都是公開進行的,具有高度象征意義,即便是執行私刑,黑幫的目的也是為了做出公開聲明,製造社會影響,這也是黑幫分子實施犯罪行動的最終目的。假如一個種族歧視團體正在把整個亞特蘭大的黑人兒童作為殺害目標,那麽這個犯罪團體就不會花費好幾個月的時間來讓當地警方和民眾意識到情況不妙,這樣做所產生的效果遠遠達不到這個犯罪團夥想要的目的。如果亞特蘭大“第三十號要案”真的是種族歧視團夥的行為,那他們應該會將所殺害的兒童屍體統統吊在顯眼的位置,而不是“偷偷摸摸”殺人,所以“第三十號要案”的嫌疑人中,不應該有黑幫或者其他種族歧視團夥的成員。

凶手所選擇的棄屍地點全部都在亞特蘭大市黑人聚集區的範圍內,在這種幾乎沒有白人的聚居區中,單個白人或者說一些白人都是非常顯眼的。如果凶手是一個白人,那麽他就沒有可能在黑人聚居區內活動而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且在亞特蘭大警方的調查記錄中,他們也沒有收到有白人接觸過這些受害兒童或者在棄屍地點出現的線索。FBI的特工們實地勘察後發現,這些失蹤地點和棄屍地點附近的街道上不論晝夜都有人活動,所以就算是借助黑夜的掩護,一名白人凶手也不可能在這些地方作案,更不可能不被生活在這裏的黑人所察覺。最關鍵的是,犯罪心理學家指出,性欲殺人犯往往是以自己同種族的人作為目標的,雖然殺手沒有表露出任何與性猥褻有關的跡象,但他的罪行依然符合性欲犯罪的基本模式。

特工們還發現,這些受害者有一個相似之處——受害人都很年輕、活潑、外向。這些受害人喜歡在外麵遊**,但他們又欠缺保護自己的能力和經驗,對外界的淺薄認知就是凶手能夠成功將其誘騙、殺害的原因。特工們認為,凶手如果想要順利將誘騙到手的孩子們帶走,那他首先要有一輛車,這樣他才可以在不被他人注意的情況下將受害者帶到作案現場。犯罪心理學家認為,凶手應該具有某種成人威信,這樣他就很容易得到孩子們的認可。特工們發現,在這些失蹤被害的孩子們中,很多人都生活在貧困之中,他們居住的地方會經常沒來由地停水斷電,這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這些貧苦孩子們對物質的渴求。所以,對凶手來講,他可以輕易地找到許多能夠欺騙這些孩子們的誘餌。

為了驗證己方的推測,FBI讓亞特蘭大的便衣警員偽裝成工人進入黑人聚居區,並以5美元為誘餌邀請這些貧困兒童隨自己去做一些零活。實驗結果顯示,不論偽裝的警員是黑人還是白人,隻要他們願意出錢,那些孩子們都願意接受他們的要求。在這次實驗中,FBI的特工還得到了一個意外收獲,他們發現如果一名白人走進黑人聚居區,那他就會馬上引起所有黑人的注意,這和特工們的推測完全相符。在經過仔細推敲之後,犯罪心理專家認為亞特蘭大近期發生的一些兒童走失謀殺案雖然有很多共同之處,但也有不同之處,最特殊的就是那兩名被害的女孩,尤其是在臥室內被綁架的拉托尼亞,這就意味著她們兩個很可能不是那名連環殺手所為,或者說她們和其他受害者並不是被同一名殺手殺死的。特工們認為,在被殺害的男孩子中,所有被害人是被勒死的案件之間是互相有聯係的,但那些死因不明的案件卻未必與其他案件有聯係。甚至,FBI有強力的證據指認有幾起案件的凶手就是受害者的家人,但當聯邦調查局局長威廉·韋伯斯特公開宣布這一點之後,他就馬上遭到了新聞界以及黑人團體的猛烈抨擊。犯罪心理學家認為,撇開該聲明所引起的政治問題,如果哪個失蹤或者被害的黑人兒童脫離了官方手中的“第三十號要案名單”,那這個黑人家庭馬上就沒有了接受全國各地的慈善團體或者個人捐獻錢款的資格。

不論社會輿論如何發展,特工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凶手抓獲,如果不這樣做,那凶手就會繼續殺戮。特工們在梳理了整個案件的脈絡後,迅速整理出了一份關於凶手的心理測寫:凶手是一名黑人,年齡大概在25到30歲之間。凶手應該有一輛警車樣式的汽車,他對警察文化很著迷,並且他非常想參與到警方的調查工作中,他可能養了一隻和警犬很像的狗,比如德國種短毛獵犬或者德國牧羊犬。凶手在性方麵可能受到小男孩的吸引,這種性觀念讓他不可能擁有女朋友,而凶手之所以沒有對受害者實施性侵,很可能是因為他性功能低下所致。凶手在欺騙孩子方麵的能力很強,他很可能有音樂或表演天賦,凶手的口才很好,但他卻非常不自信。凶手在將受害人誘騙到手之後很可能會因為這種不自信而害怕受害人離開他,所以他會在孩子們反抗之前就展開殺戮。

亞特蘭大警方根據FBI提供的這份凶手心理側寫報告展開搜查,他們首先從亞特蘭大市已知的戀童癖者和有性犯罪前科的人著手。最後,亞特蘭大警方將嫌疑人名單縮小到了1500人,特工們和便衣警察走訪了亞特蘭大市內的所有學校,他們四處張貼失蹤兒童的照片,並詢問孩子們是否曾看到一個成年人和這些失蹤孩子們在一起。他們還想辦法進入同性戀酒吧展開調查,試圖從這些同性戀之間的談話中聽到一些有用的線索。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看好FBI的調查方向,甚至有部分黑人警察認為,FBI移交給他們的罪犯心理側寫報告就是一堆“屁話”。大多數黑人居民也都認定,亞特蘭大是沒有什麽黑人連環殺手的,各大媒體還紛紛在報刊上強調這一看法。

在當時,亞特蘭大除了將“第三十號要案”歸結到“三K黨”身上之外,還流傳著其他各種各樣的流言。有人說,不同受害者在被發現時都曾丟失了身上某些不同的衣物,這些丟失的衣物沒有一件是相同的,凶手是否是利用這些衣物來裝扮某個模型?就像連環殺手愛德華·蓋因曾試圖收集婦女身上不同部位的皮膚一樣。在後期的凶殺案中,凶手開始將受害人的屍體丟在更公開,人流量更大的地方,這會不會代表著他即將展開更瘋狂的殺戮?有沒有可能是製造最初謀殺案的凶手已經自殺,而後來出現的凶殺案則是另一名效仿他行為的新殺手?

就在流言肆虐的時候,亞特蘭大警方得到了另一條線索,有人給科尼爾斯警察局打了一個自首電話,他聲稱自己就是製造亞特蘭大兒童謀殺案的凶手,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這個人還向警方複述了最近已知的受害人姓名,並且這個人還揚言他要繼續殺害更多“黑鬼”小孩,他還向警方提供了一個地點,並告訴警方在那裏可以找到一名受害者的屍體。根據打電話人的口音,警方推測出他應該是一名白人。警察們很激動,他們認為這個打電話的人就是製造一係列殺人案的真凶。科尼爾斯是距離亞特蘭大20英裏外的一個小鎮,警方決定馬上製定抓捕計劃。FBI的特工們在聽了警方提供的電話錄音之後,認為這名自稱是凶手的人很可能是一個冒牌貨,不過特工們也建議警方將其抓獲。

FBI和當地警方製定了詳細的抓捕計劃,他們先是假裝受騙,前往打電話人提供的地點搜索,並且在搜索的時候故意搞錯方向,裝作警方“很沒腦子”的樣子。果然這名打電話自稱凶手的人一直在偷偷觀察警方的行動,在看到警方竟然找錯方向的時候,這名“冒牌殺手”再也按捺不住嘲諷警方的想法,他撥通警局的電話,大肆奚落警方,但他並不知道警方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們早就做好了追蹤該電話的準備,並借此找到了這名“冒牌殺手”的位置,以極短的時間將其抓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