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回憶有毒
凶手的性別被確定,調查大方向全盤顛覆。接下來幾天,重案組各處奔波,重新調查夫妻二人的社會關係。
趁著這幾天空閑,舒潯乘飛機去了袤華,到刑偵大辦了入職手續。從9月開始,她就將在自己的母校教書了,然而她的夢想不僅僅局限於此,她計劃著教幾年書就換個地方工作,她要漂泊在祖國大大小小的城市裏,走遍大好河山,直到再遇見一個讓她願意安定下來的男人。
心理分析側寫實踐是個新興學科,地位遠不及左擎蒼執教的刑事偵查學、邏輯學,她看著導師名錄上關於左擎蒼的一長串介紹,嘴角往下抿了抿,把名錄放回原位。
好久沒回來了,她沿著長長的校園綠道散步,當年讀書時的場景一幕幕浮現。刑偵大在原有校區的基礎上擴建了南區,新增了人工湖、圖書館、綜合體育館等,美得好像湖畔公園。
舒潯來到心理係主教學樓,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又往前走去。她想著,等手頭這個案子結束,先回老家霧橋待著,把博士論文最後一點點寫完,多陪陪父母,畢竟現在他們隻剩她一個女兒了……如果,當年左擎蒼不介入她弟弟的群架致人死亡案件的話。
“最致命的那一刀是你弟弟捅的。”
她永遠記得左擎蒼說這句話時的冷酷模樣,好像全世界就他一個正義使者一般,直接把她剛剛成年的弟弟舒放送進了監獄。幾年過去了,其實她也想通了,舒放確實有罪,應該為當年的幼稚和叛逆付出代價,隻是她一直不能接受說出真相的是那個人罷了。
分手。左擎蒼那麽高傲的人,聽見那兩個字從舒潯口中說出時,沒什麽別的表情,掉頭就走,從此形同陌路。明明各自曾經都說過,無論如何,不生二心,永不分開。
還是馮唐詩百首形容得貼切——秋天短到沒有,你我短到不能回頭。
如今舒潯終於學成歸來,卻早已心如死灰。接到邀請時,她躍躍欲試,想自己幹一票大的,證明自己的能力,卻不想,他們邀請的另外一個專家,是他,左擎蒼。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再到達鷺洲機場時,天色已暗,天邊也僅剩依稀暗紅。舒潯一個人坐在機場大巴上,望著被晚暮籠罩的城市,心頭滑過一絲不該有的悲寂。回到酒店,她摘下用來裝老成的黑鏡框,從電子郵箱裏下載了小薇發來的調查情況匯報。
翁玉的私生活和所有年輕女孩一樣,無非是交幾個知心好友,偶爾泡泡酒吧,除了一個總看她不順眼的女上司外,沒有什麽交惡的人。因此,那個近四十還沒有嫁出去的女上司戴婕妤成為即將被調查的對象之一,她說3月14日晚6點到8點之間自己在公司加班,但沒有人能為她作證。
黃文淵就不一樣了,他的私生活經不起人刨根問底,除卻性格的偏激和對金錢的追求外,最吸引人的莫過於他的十七個前女友,和數不過來的一夜情經曆。之所以和翁玉結婚,一方麵是因為到了結婚的年紀,另一方麵是因為翁玉的家庭條件相當不錯。
舒潯整理了一遍案卷,給出了凶手的心理畫像:
文科生;
有固定休息日且不需要全天坐班;
外人感覺她性格外向;
有駕照,有車;
單位或居住地附近有施工工地;
偵探小說、懸疑恐怖電影愛好者;
有熟識的朋友或親戚住在案發小區,或曾到售樓處看過內部模型;
學生時代交往分手且不再聯係的女朋友、一夜情對象全部排除;
把畫像內容發給專案組後僅僅過了十分鍾,她就聽見緊閉的辦公室大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
“請進。”
門開了,舒潯抬眼看去,左擎蒼走進來,站在黑色的辦公桌前。他手上厚厚的紗布拆掉了,高大的身影擋住一半從門口透進來的白光。他沒有拿任何一張記錄畫像內容的紙,卻一字一句將它們複述了一遍,然後帶著質疑和輕視:“你的謬誤就在於完全依靠共性推理和常規邏輯,忽略了犯罪人作為獨立個體的個性心理和成長軌跡。心理分析永遠應該在疑凶落網之後,而不該在排查嫌疑人之前。”
“不得不說,心理畫像能給專案組省不少麻煩,並且,我從來沒說過這些畫像全部正確,或者凶手一定符合每一項內容。可能她隻符合三四項,甚至,隻有一項。”舒潯毫不畏懼地回擊,“你在推理過程中,也多多少少用到過犯罪心理,這總比大海撈針好。”
“大海撈針結束後,你認為鎖定凶手的最終證據是什麽?”
“這不是你的專長嗎?你連凶手最想隱瞞的性別都能看破,這點小事還需要問我?”
左擎蒼目光一凜,牢牢鎖住她:“你的專長幹擾了我的調查。”
“我本來就沒想過要幫你,而且……”舒潯靠向椅背,一方麵是仰著臉跟他說話脖子太酸,另一方麵……他給人的壓迫感十足,離遠一點可能安全點,“你也不能指出,我的畫像哪裏有錯。”
大家都不再提當年,好像是因為調查手段不同導致一見麵就水火不容的陌生人,隻是……你還記得那段可遇不可求的當年,還記得二十歲出頭的我嗎?她直視那雙冷厲的黑眸,心想,不是不記得,是根本不願想起吧。
現在的他,真陌生。舒潯心裏有點發酸。
“文科生,外人感覺她性格外向,偵探小說、懸疑恐怖電影愛好者。”左擎蒼挑出幾項,“有失偏頗。”
“是嗎?這些確實是我憑直覺加上去的,那就刪掉好了。”說著,她打開頁麵,“其他內容我絕不會改。”
“理由。”
舒潯低頭理了一下思路:“在陌生人身上試了四次,才確定電擊棒的最佳使用方法的這種行為,確實很像注重樣品數量和實驗結果的理科生,但如果理工科出身,比如你,兩次就夠了吧?”
“一次。”
“而凶手很愛隱藏掩飾,這不是一時興起,是性格使然。通常認為性格內向的人才習慣掩飾自己的心事,其實有另外一種人,他們披著外向的外表,內心十分陰暗,用最近流行的一個詞形容就是‘陽光抑鬱症’。性格內向的人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性格內向,凶手則不同,把自己真正的情緒隱藏起來,平日裏隻向人們展示自己陽光的一麵,壓抑著巨大的報複欲,就這樣,長期得不到宣泄的負麵情緒積累下來,最終爆發。”
“舒潯。”
舒潯本還打算繼續說點什麽來支持自己的推斷,聽他忽然用那樣低沉的嗓音叫自己的名字,不禁一慌,可很快又沉靜下來,繃著臉看他。
他將手按在桌麵上,身體下壓,定定地看著舒潯:“偵探小說、懸疑恐怖電影愛好者這一項不必刪去,除此之外,加上‘擅長烹飪’一項。”
說罷,便走了出去。
舒潯找了找現場照片,發現米飯蒸得不多不少,恰夠兩個成人食用,另外,胡蘿卜切得厚薄均勻,可見凶手刀工了得。她明白了,他不是要否定她的推斷,而是有所補充。
幾分鍾後,專案組收到了一份修改過的心理畫像,舒潯補充道:“有固定休息日且不需要全天坐班、擅長烹飪兩項為‘必須符合’項”。
兩天後,專案組將篩選後的嫌疑人名單交了過來,一共四個嫌疑人。
翁玉的女上司,戴婕妤,年輕時被幾個男友耽誤,導致三十八歲還未婚,因在洗手間裏聽翁玉等幾個女職員議論自己,開始處處為難她們,其他幾個女職員或調去分公司或辭職,隻有翁玉一人還在她手下。翁玉的父親跟公司高層關係不錯,所以翁玉經常跟戴婕妤對著幹,出事前幾天她們發生過激烈的爭吵。戴婕妤符合:文科生;有固定休息日且不需要全天坐班;有駕照,有車;擅長烹飪;有熟識的朋友或親戚住在案發小區。
黃文淵的初戀女友,夏曉彤,自初中開始就與黃文淵分分合合,兩人的感情糾葛長達十餘年。夏曉彤即將碩士畢業,談過一兩個男朋友,都因為被發現與黃文淵的牽扯不清而分手。她現在還在鷺洲投簡曆找工作,據說就業之路並不順利。她符合:文科生;不需要全天坐班;外人感覺她性格外向;有駕照;擅長烹飪。
黃文淵婚前最後一個前女友,鄒蕾蕾,大型國企白領,能歌善舞,眾人眼裏的女神級人物,因發現黃文淵糜爛的私生活而跟他分手,因此被不少人當作笑柄。她不久前剛剛訂婚,馬上就要舉行婚禮。她符合:文科生;有固定休息日且不需要全天坐班;外人感覺她性格外向;有駕照,有車;單位或居住地附近有施工工地;偵探小說、懸疑恐怖電影愛好者;曾到售樓處看過內部模型;擅長烹飪。
懷過黃文淵的孩子、最後無奈流掉的前女友,艾淼,銀行職員,非常漂亮,當初黃文淵追她追得轟轟烈烈,兩人高調同居,據說已經談婚論嫁,就因為艾淼來自經濟條件較差的家庭,對黃文淵提出的“出一半房子首付”表示不能接受,當即被黃文淵甩掉。她符合:文科生;有固定休息日且不需要全天坐班;單位或居住地附近有施工工地;偵探小說、懸疑恐怖電影愛好者;擅長烹飪;曾到售樓處看過內部模型。
想到凶手可能就是這四個人之一,陸子騫和小薇感覺既興奮又恐怖,而舒潯知道,四個嫌疑人的鎖定,就是她與左擎蒼下一輪較量的開始。
經過討論,大家決定對這四人展開問話,最先找的,是翁玉生前所在的DL電子公司的戴婕妤。
快到DL電子時,話題轉到了案子上,陸子騫撇撇嘴,說:“我們找過戴婕妤一次,當時她的態度就不是很好,對我們的很多問題都不予回答,真是難纏的老女人……”
一身黑西裝的左擎蒼虛望著窗外,食指好像在扶手上寫著什麽,這是他思考時的小習慣。聽罷,他冷哼了一聲:“她的不配合可以理解為罪後反常,或是多年未嫁對男性的渴望和仇恨交織。”
“不是所有女人都對男性有著發自內心的渴望。”舒潯馬上不屑地回擊,“男人總愛用一廂情願和無比自戀的心態去揣摩任何不認識的女人。”
“不是所有男人總愛用一廂情願和無比自戀的心態去揣摩任何不認識的女人,倒是有些女人愛用自以為是和無比自戀的心態去揣摩男人。”左擎蒼冷淡回複。
舒潯眉頭一蹙。
小薇心裏咯噔一下,陸子騫也默默地開始擦汗了……
這棟寫字樓共十二層,從六層到頂層屬於DL電子,一行人直接乘電梯去了戴婕妤所在的十層。人力資源部經理辦公室二十來平方米,陸子騫敲門進去,戴婕妤一開始還麵帶公式化的笑容,一見到來人,臉立刻往下一拉,露出煩躁且不耐煩的表情。
舒潯迅速打量起四下,左擎蒼也飛快地環視了幾圈。
“你們挺閑的啊,一次能來這麽多人。”戴婕妤推了一下眼鏡,目光一一瞟過他們四個人,看到左擎蒼時,目光有一瞬間的停留,尖酸諷刺也緩和許多,不太情願地擠出一點笑容,“坐。”
說著,就走到黑色沙發邊,把散落的雜誌和報紙收拾了一下,隨意放在一邊,示意幾人坐下聊。
“還沒查出來嗎?到我這找突破口?”戴婕妤先發製人,“我該說的都說了,如果你們再來騷擾我,我要去你們的上級部門反映了。”
“戴經理平時有什麽愛好嗎?”舒潯忽然發問。
戴婕妤愣住幾秒:“遊泳,旅遊,聽聽音樂吧。怎麽了?”
“去過韓國嗎?”
“年初去過。”
“將來還有什麽旅遊的計劃?”
“當然有。我一年有兩周的公休假,幾乎都用來旅遊了,下半年計劃去一趟巴西,我訂了一張世界杯的門票。”她說完,忍不住問,“你問這些有意義嗎?如果是想讓我放鬆,那麽完全沒必要。第一,我不緊張,因為我跟翁玉的死一點關係也沒有;第二,不要試圖對我表示友好,我不歡迎你們,請你們下次不要再來了。”
“凶手已經找到了,我們隻是想從側麵了解一下他殺翁玉一家的動機。”左擎蒼忽然說道。
戴婕妤的表情也輕鬆起來,她開始大膽地盯著左擎蒼看:“哦,原來是這樣啊。”說罷起身,親自為幾人泡咖啡。
舒潯白了左擎蒼一眼,對他的變換詢問方法表示不滿。
這邊,戴婕妤將泡好的咖啡端到桌上,語氣輕快地道:“這些杯子都是我旅遊時買的,咖啡也是。”
“公司通常五點下班?”左擎蒼開始提問。
“嗯,朝九晚五,如果不碰到月底,我們一般不加班。”戴婕妤現在非常配合,麵帶微笑地看著左擎蒼,眼中還有另外一絲含義,顯然很有好感。
舒潯見狀,就懶得再發問了。他對不同年齡段的女性都有殺傷力,這一點她又不是沒見識過。
左擎蒼直接無視掉了那層好感光芒,端起咖啡:“翁玉人怎麽樣?”
“說實話,也就那樣。腦子笨笨的,沒什麽才華,靠著家裏關係進來,混著,不求上進。”戴婕妤毫不掩飾地露出了一點嫌棄,說完,嘴角還往下撇了撇。
“她和她丈夫關係怎麽樣?”
“挺好的,蠻會秀恩愛的。不是說秀恩愛,死得……啊,不好意思。”意識到說錯話,戴婕妤尷尬地笑笑,“她老公長得不錯,但是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小白臉,聽說買房子和裝修的錢都是翁玉家裏出的。丟人,未婚先孕,嘖嘖。”而後,又惋惜道:“凶手到底是誰啊?這麽殘忍……”
“這個暫時不能說,請你對我們今天的談話保密。”
左擎蒼結束了問話,不給舒潯再發問的機會,起身就準備離開。戴婕妤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張張嘴,也沒再說什麽。
“下一個,夏曉彤家。”小薇向司機報上地址。
夏曉彤的家位於鷺洲市舊城區的一條老街上,從房子的外觀上看,她家並不十分富裕。對於警察的到來,她本人顯得十分意外,堵在門口,根本不想讓人進去。
“我爸媽在家呢,有什麽事能不能去外麵說?”
陸子騫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左擎蒼,然後壓低聲音說:“好,我們找個地兒聊。”
夏曉彤回屋招呼了一聲,就跟著他們下樓了。
老街上有不少麵向附近學校的奶茶店,夏曉彤帶著他們到了其中一家,五人圍坐在一張小桌子邊,顯得十分擁擠。舒潯更是渾身不舒服,因為左擎蒼哪個位置不挑,偏偏坐在她身邊,她的手臂隻要輕輕一抬,就一定會碰著他。
她很久沒有離他這麽近過了,這讓她走神地回想起自己和他的初識。
那時,大三的她是心理係辯論隊的三辯,即將研究生畢業的他是對手刑偵技術係辯論隊的指導老師,圍繞“逆境更有利於人的成長還是順境更有利於人的成長”展開激烈的辯論。最後自己的隊輸了,她明知差距卻還是胡攪蠻纏,找到對方的休息室,隊員們都急著領獎慶祝了,裏麵隻有左擎蒼一個人。
舒潯那時書生意氣,直麵左擎蒼,一點猶豫和羞澀都沒有。
“左老師,你們勝之不武,很多觀點大段抄襲於網絡,毫無自己的思想,到底是你們跟我們辯論,還是電腦來辯論?”雖然早就聽說過刑偵係左擎蒼的威名,也在模擬密室逃脫比賽中破過他設下的三個密室,跟他有過數麵之緣,舒潯此時還是目無尊長,咄咄逼人。
左擎蒼轉過身,一襲白色的襯衫,素淨又清貴。那時的他,給人的壓迫感沒有現在這麽強,然而他比她高很多,僅是這樣的一轉身,就讓舒潯忽然有了後退幾步的念頭。
“舒潯。”不想,他竟然認出了她,還知道她的名字。
舒潯又把剛才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強調他們勝之不武。
“你們是正方,觀點是‘逆境更有利於人的成長’,此次的失敗恰好給你們一個成長的機會。”
語氣涼薄,內含嘲諷。
舒潯簡直恨死他了!他一句話堵得自己啞口無言。左擎蒼說罷,就繞過她走向門口,卻在她身邊停下,兩人離得很近,她甚至能微微感覺到他的體溫。
繼而,她聽見他的聲音響起。
“舒潯,我喜歡聰明的女人,你可以再聰明一點。”
這句話的含義,舒潯回宿舍後想了整整一個晚上。他的意思是她不夠聰明,還是他討厭她?還是希望她聰明起來讓他喜歡一點?
服務員的聲音打斷了舒潯的回憶,除夏曉彤和小薇外,其他人看見那一排XX奶茶和XX沙冰都皺起了眉頭。
要了一杯白開水後,舒潯用手機定位了一下,這裏老街離黃文淵出事的小區隻有2公裏。
夏曉彤長著一張大眾臉,身材高壯。舒潯問:“黃文淵的事,你知道?”
“現在誰不知道?”
“你難過嗎?”
左擎蒼對於舒潯這種拖拖拉拉的訊問方式稍顯不耐,他的唇緊抿著,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夏曉彤,不放過她任何一個微表情。
提到黃文淵時,她的表情很是複雜,幾分哀傷,幾分憤怒,還有幾分不甘。女人是複雜的動物,最大的特點永遠是心口不一。
“要說難過,有一點,很難過又不至於。都過去了,他結婚了,孩子都有了。”夏曉彤說罷,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疑問,“你們不是懷疑我吧?”
“對,我們就是懷疑你,請你老實交代。”舒潯的語氣突然變得尖銳,“3月14日晚6點到8點之間你在哪裏?都幹了些什麽?誰可以證明?”
忽然的追問讓夏曉彤目瞪口呆,她的手緊緊握著奶茶杯,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非常緊張。陸子騫看她這個樣子,幾乎就想掏出藏在上衣口袋裏的手銬,把她銬回去再說了。
“快說!”舒潯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發出巨大的響聲。
舒老師好凶啊……小薇都嚇住了。
“我在家上網或者看電視吧,我忘記了,反正我也沒做什麽其他的,記不清了……我爸媽可以證明的。”夏曉彤語無倫次起來,更加用力地咬著吸管,“真的,我沒做什麽的,你們相信我!不是我啊!我幹嗎害他啊?”
“直係親屬的證詞不可靠。”左擎蒼冷不丁來了一句,語氣別提多無情。
夏曉彤為難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
“你在滬城讀的研究生,專業很吃香,如果留在滬城,不怕沒有好工作,為什麽回到鷺洲?為什麽一直找不到工作?”舒潯咄咄逼人起來。
“我隻是……我是獨生女,我老家在這裏……我爸媽都在,滬城挺遠的……”
“說謊。”舒潯打斷她,“你留在鷺洲,不是為了父母,而是為了黃文淵。”
“我沒有!我……”
舒潯再次打斷她:“你喜歡他!你一直都喜歡他,就算知道他為了錢會拋棄你,你也願意留在他身邊,不惜當一個小三對不對?從初中到現在,你們分分合合至少十年,如果你們其中一個肯真的放棄,又怎麽會拖那麽久?說吧,你是怎麽殺死他的,從實招來。”
“我真的沒有殺他們!”夏曉彤被逼急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胸口劇烈起伏著,一字一句都帶著壓抑的哭腔,“對!你說得沒錯,我是喜歡他,可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間總是太短。我想跟他複合時,他有女朋友;他想跟我複合時,我有男朋友。我們就是錯過!一直錯過!可我心裏知道,他喜歡我,一直喜歡我。”
對別人情情愛愛的故事向來不感冒的左擎蒼,倍感無聊地移開目光,陸子騫也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為什麽一直喜歡他?”
夏曉彤看著舒潯,認真地說:“他是我的初戀啊,女人對初戀都是難以忘懷的。”
左擎蒼瞥了一眼舒潯,她明顯身體一僵,咳了一聲當作掩飾。他是她的初戀,而且她到目前為止隻交過他一個男朋友。
舒潯咬了咬下唇,盡量不分神:“你又怎麽知道他一直喜歡你?”
“他結婚之後,好幾次喝多了都給我打電話,說忘不了我,為什麽娶的人不是我……”夏曉彤說起這一段,非常感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徹底為黃文淵的死悲哀起來,“我也是他的初戀。”
“男人對初戀不見得那麽念念不忘的。”舒潯冷冰冰潑了桶冷水給她,餘光瞥見左擎蒼別開了頭,好像她們的談話都跟他無關。
初戀,嗬嗬。
雖說有點對死者不敬,舒潯對黃文淵的印象就是一個打著真愛幌子吃軟飯,同時還搞婚外戀,最後被剿滅的渣男。
“你們知道嗎?我理解他!他就是喜歡錢,他想要過那樣的好日子,他老婆家那樣有錢,你們為什麽不去查查是不是入室搶劫呢?”
夏曉彤的一番痛哭流涕沒有換來舒潯的同情,她還是那句話:“3月14日晚6點到8點之間你在哪裏?都幹了些什麽?誰可以證明?”
“我在家,具體幹了什麽我記不清了。”夏曉彤抹了把眼淚。
左擎蒼沒有給她喘氣和思考的時間,接下去問:“你跟黃文淵最後一次聯係,是在什麽時候?”
“春節時他喝多了,又半夜給我打電話,好像就那一次吧。”夏曉彤抽了幾張麵巾紙,擦著眼淚,“他結婚後我沒有主動找過他,都是他給我打電話的。”
“婚後你們見過麵嗎?”
“沒有。”
“為什麽不讓我們到你家去?”
“我爸媽不知道我跟黃文淵的事,我不想他們胡思亂想。我根本沒做那樣的事,你們怎麽不去懷疑別人?恨他的人多了去了,有個被他搞懷孕的,你們怎麽不去查?”
“關於黃文淵的新聞報道,你是從哪兒看到的?”左擎蒼又問,“當時什麽反應?”
“嚇一跳啊!”夏曉彤心有餘悸地說,“我在同城微博上看到的,好幾天睡不著,做噩夢。”
從她的話中發現一絲破綻的舒潯暗暗朝左擎蒼看去,不想他忽然也看過來,這猛然間的對視讓她眼神一慌,忙看向桌麵,盡管那裏除了兩杯奶茶,別無其他。
她看他是因為……呃,他的問題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