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遺傳論附錄

實例:吳一郎精神病發作始末

由W氏留下的手記整合而成

第一次發作

◆第一參考:吳一郎的談話

▼聽取時日:大正十三年四月二日夜裏十二點半左右。其母親,即下述的補習班女負責人、被害者千世子(三十六歲)頭七[1]法事結束之後。

▼聽取地點:福岡縣鞍手郡直方町日吉町二十番地之二,築紫女子補習班二樓,吳一郎的八疊[2]榻榻米大小的自習房間兼臥室。

▼列席者:吳一郎(十六歲),被害者千世子的兒子;姨母八代子(三十七歲),住在福岡縣早良郡侄之濱町一五八六番地,務農;我(W氏)。以上三人。

——謝謝。直到醫生問我當時“做了什麽樣的夢”為止,我都沒有想起做夢的事。全都是因為醫生(W氏),我才沒有成為弑親凶手。

——隻要大家知道殺害家母的人並不是我,那就足夠了,我也無話可說。不過,若是有助於查出凶手,任何事情都可以問我。雖然對於很久以前的事,家母未曾告訴我,而且我隻記得懂事以後的事,但是應該沒有什麽不能讓人知道的事。

——我應該是明治四十年年底出生於東京附近的駒澤村。關於家父的事我一無所知(注:吳一郎的出生地懷疑與事實有所出入,然而對於研究上並無影響,因此未加以訂正)。

——似乎自從我出生後,家母就和這位姨母一起住在侄之濱,但是她十七歲那年,表示想學習繪畫和刺繡,從而搬離姨母家。之後,前往東京尋找家父期間生下了我。家母經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男人越是有名望越會說謊”,可能是因為埋怨家父吧(臉紅)。每當我問起家父的事,她總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所以我懂事以後就很少再問及家父的事。

——不過我很清楚家母一直拚命尋找家父的行蹤。應該是四五歲的時候,我記得曾與家母一起,從東京某個大車站出發,搭了很久的火車,再轉搭馬車行駛於田園和山間的寬闊道路持續前進。那途中有一次,我睡著後醒來,發現自己仍在馬車上。在天色已經很暗之後,才抵達某鄉鎮的旅館。接下來,家母幾乎每天都背著我挨家挨戶打聽家父下落。由於四麵看到的盡是高山,所以我每天哭鬧著要回家,結果經常挨罵。之後,我們母子再度搭乘馬車和火車回東京,同時家母買了一支喇叭送我,用那喇叭吹出的聲音和山中馬車車夫所吹奏的聲音一模一樣。

——過了很久以後,我發覺這一定是家母到家父的故鄉找尋他,於是問道“當時是在哪個車站搭乘火車的”,家母淚流滿麵地回答:“問這種事已經毫無用處了。在那之前,我到那裏找過他三次,不過現在已經完全死心了,你也死了這條心吧!等你大學畢業後,如果我還活著,到時候我再把你父親的事告訴你”,此後我就再也沒有問過了。現在,我對於自己那時見過的山與鄉鎮的印象已漸漸模糊,記憶裏隻留下清楚的馬車喇叭聲。後來我買了許多地圖,計算當時搭火車和馬車的時間,仔細調查後發現,那時我們去的應該是千葉縣或是櫪木縣的山中。是的,鐵軌附近看不見大海,不過或許是在火車車窗的另一邊也不一定,詳情如何我不得而知。

——在東京居住的地方嗎?我們好像住過很多地方。我還記得的有駒澤、金杉、小梅、三本木,最後則是從麻布的笄町搬來這兒,總是租住二樓、倉庫或別院。家母通常會製作各種刺繡的手工藝品,完成幾個之後就背著我到日本橋傳馬町的近江屋,那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老板娘一定會給我糕餅糖果,即使到了現在,我都還記得那棟房子的模樣,以及老板娘的臉孔。

——家母當時製作的手工藝品種類?我記不太清楚,但是,應該有神像的垂簾、和服內搭、薄紗巾、和服衣擺的圖樣、和服外褂的紋樣等。怎麽縫的?能夠賣多少錢?當時我還很小,完全不懂,不過至今仍清楚記得一件事,那就是,從東京搬來這裏的時候,家母送給近江屋老板娘一個用來包包裹的薄紗巾。在薄得幾近透明的絹布上,刺繡著各種顏色和形狀,有非常漂亮的**圖案,每天隻能完成約莫手指頭大小的部分,完成之後送過去。當我遞給老板娘時,老板娘嚇了一大跳,大聲呼叫家人們出來,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很佩服地看著。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真正的“滿麵繡”,是現在的人已經不知道的刺繡方法。老板娘的丈夫似乎拿錢給家母,但家母推拒,隻帶著糕餅、糖果回家。而且家母和老板娘曾一直站在門口哭泣,讓我覺得困惑不已。

——好像是因為家母曾找人占卜過,所以我們才從東京搬來這裏。她曾說“狸穴町的占卜師傅真準”,大概是因此聽從了對方的建議吧!對方好像是說“你們母子一直留在東京會很不幸,因為一定會受到某種詛咒,為了躲開這種厄運,最好回故鄉。今年若要出門,西方最佳。你的星象是三碧木星,和菅原道真[3]或市川左團次[4]等人屬於相同星相,所以三十四歲至四十歲之間乃是最多災難時期。你所尋找之人是七赤金星,與三碧木星正好相克,如果不趕快放棄將會出現嚴重後果。即使是彼此手上的東西放置得比較接近,都有可能因此互相傷害,屬於相克中最可怕的相克,因此連對方的遺物也不能留在身邊。等過了四十歲運勢轉平順,過了四十五歲就會有好運來臨”。因此,我好像就在八歲那年搬來了這兒。家母經常笑著對補習班的學生說:“真的是這樣呢!我和天神或什麽的屬於同樣的星相,所以才會喜歡文學和藝術。”不過,關於七赤金星的事,家母隻告訴我一人,並且嚴禁我說出去……

——家母搬到這裏不久就租了這棟房子設立補習班。學生約莫有二十個人,因此分為白天和晚上兩組,在樓下正麵的八疊榻榻米大小的房間上課。家母常常因為有看起來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前來學習而高興不已。不過家母比較急性子,經常責罵學生。還有,偶爾也會有無賴漢或不良少年模樣的人前來騷擾學生,或向家母勒索金錢,但都被她叱罵趕走了……所以,進來過這個家的男人隻有老房東先生、我中學時代的導師鴨打老師,以及修理電燈的工人。此外,從來沒人寄信給家母,家母也從未寄信,連彼此交情很深的近江屋老板娘也沒有聯係,仿佛很怕讓人知道自己的住處。理由何在?她雖然並未告訴我,不過很可能是因為過度相信占卜者所說的話,認為有人企圖傷害自己吧!家母雖不迷信,卻很信任占卜師傅……

——坦白說,我並不喜歡這裏。可能是因為從東京前來這裏的途中,我身體不舒服,居然在火車上嚴重暈車,而且我最討厭煤炭的煙味,這兒卻到處都是礦坑,從早到晚都聞得到那種臭味!但找到這麽合適的地方,家母很高興。我也隻有忍受了。不久我也慢慢習慣,搭火車已不會暈車,不過對於煤炭的臭味和惡劣的空氣仍無法忍受。另外,入學後,學生們各有各的腔調,那些話不僅粗魯,而且讓人聽不懂,令我非常困擾,因為,幾乎全日本各地的兒童都集中在那裏……

——可能因為我從小就到處搬家,所以我的朋友很少,搬到這裏後,在學校裏還是很難交到朋友,隻能自己埋頭苦讀。到了中學四年級[5]的時候,我努力考上了福岡的六本鬆高等學校,發現那邊的空氣非常幹淨,內心高興不已。是的……我會那麽早就參加考試,一方麵是討厭這裏,另一方麵則是希望能早些從大學畢業,如此一來,家母就會告訴我關於家父的事情。雖然家母沒有直接講過這種話,連我進入中學就讀的時候也是一樣……就這樣到我讀文科二年級的時候……(臉紅,暗暗流淚)

——不可思議的是,我通過了考試,但家母卻沒有很高興的意思。這種情形從很早以前就是如此,對於我的好成績,她從來沒說過任何稱讚的話,她似乎相當不喜歡我的成績被公布,也不喜歡我的姓名被刊登於報紙雜誌上。由於我自己也不喜歡這種事,所以當成績依照校規必須公布時,家母曾帶著我去找導師,拜托“請盡量貼在不顯眼的角落”,導師誇讚家母“您真是個謙虛的人”。事實上,家母並非謙虛,而是真的很討厭這種事。報考高等學校時,她很擔心我的姓名被刊登在福岡的報紙上,我就對她說:“既然這樣,我們何不搬到東北地方或是哪個偏遠之地呢?隨便找個私立的專科學校或什麽學校讀的話,福岡的報紙應該就不會刊登了吧。”她沉吟了好一會兒,然後說:“無論如何你都必須讀大學,再說,我也舍不得這些補習的學生。”所以我終於決定報考福岡的六本鬆高等學校。但家母仍常說一些“福岡有太多不良少年和不良少女,你最好不要隨便離開宿舍”,或“路上有陌生人向你搭訕的話,不要隨便回答”之類的話。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那位占卜師傅的話讓家母相信有人企圖傷害我們,她才會想盡辦法隱藏居住的地點吧!

——就讀期間,我住在宿舍,不過星期六晚上至星期天,我一定會回這裏。假期都一直在家中幫助家母做事,晚上九點或十點就寢。家母個性極堅強,這裏雖然人口不多,但我不在的時候她仍然獨自睡這個房間,她說:“早上八點左右,學生就會陸續前來,一直到深夜十一點為止都沒有休息,我完全不會感到寂寞,因此如果你忙著課業的話,也不必勉強回家。”

——直到最近並未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隻是,去年夏天,家母拿著用來當作刺繡材料包裝紙的美國報紙來找我,問“這個人是做什麽的”,我讀了那篇報道後,知道是美國電影演員朗·查尼所扮演的小醜角色,就據實回答了。家母很無趣地說“噢,原來如此”,就下樓回房了。當時,我想家父也許是那樣的相貌,同時人也在國外,於是便特別仔細看了那報道,所以才會記得這麽清楚。可是那個人的臉孔看起來像一隻大蠶,所以我悄悄下樓,走到六疊榻榻米大小的家母房裏,在梳妝台前照鏡子看自己的臉孔,卻發現半點兒也不像報紙上的人(臉紅)。

——那天晚上並沒什麽奇怪事情發生。我和平常一樣在九點左右上床,不知道家母什麽時刻就寢。如果是平常的話,應該是十一點左右吧!

——還有,我沒有告訴警方這件事,但那天晚上我曾在半夜醒過來。這是因為至目前為止很少有過這種情形,我害怕說出來反而會引人懷疑。我不知道原因何在,不過應該是聽到很大的聲響才會忽然醒來。當時四周一片漆黑,我調亮睡前移放在枕畔的這盞燈,看著置於尚未讀完的書本底下的腕表,發現是半夜一點零五分。之後忽然有了尿意,起床時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麵朝這邊而睡的家母,發現她嘴巴微張,兩頰鮮紅,額際如瓷器般蒼白透明,看起來幾乎是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年輕模樣,幾乎像是來家裏上課的年歲稍長學生的年紀。然後我下樓,上過洗手間後,打開兩間房間的燈,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我在想先前聽到的聲響究竟是怎麽回事,會不會是我的錯覺,再回到二樓一看,家母的臉孔已轉向另一側,棉被蓋到臉上,隻能見到她梳卷的頭發,於是我馬上關燈。就這樣,我再也沒有看家母的容顏。

——接下來就如我在警察局所告訴醫生(W氏)的,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那天晚上實在很奇妙,因為,我一向很少做夢的。不,不是夢見自己殺人,而是夢到火車偏離軌道,發出隆隆聲追著我;巨大的黑牛伸出紫色長舌頭,眼睛瞪著我;太陽在藍天的正中央,一麵噴著漆黑的煤煙一麵滾動著;富士山頂峰裂成兩半,鮮紅的血如洪水般流出;大浪朝著我襲來;等等。我非常害怕,但是不知何故雙腳卻無法動彈,想逃也逃不掉,不久,我似乎聽到房東的養雞場傳出兩三聲雞啼。但是那些可怕的夢境仍舊清晰映現,我一直沒辦法醒過來,在拚命掙紮後才終於能睜開眼睛。

——當時這個窗戶的格子已經明亮,我放下心來,想要起床,卻發現整顆頭劇烈抽痛,同時嘴裏有一股奇怪的臭味,胸口也陣陣悶痛,心想自己一定是生病了,所以再度躺下。當時本隻是想再稍微小睡片刻,誰知道竟然連夢也沒有做地沉睡過去,渾身是汗。

——不久之後,突然不知道被什麽人拉了起來,我的右手被人緊緊抓住,好像有人要把我帶去什麽地方。我睡眼惺忪地以為自己仍在做夢,想要甩開對方的手。這時又有另一個人過來,抓住我的左手,把我拉向樓梯口。這下我終於清醒,回頭一看,一個身穿西裝的人和腰係指揮刀的巡佐蹲在家母枕畔,似乎正在調查什麽。

——看到這個,我半夢半醒地判斷,家母一定是罹患了霍亂或是什麽重大疾病,而我也是相同,所以身體才會如此不舒服。當時被兩個男人拖著走的痛苦,我至今仍忘不掉!我的身體疲倦得像是快融化般,全身骨頭也似乎快散掉,每下一階樓梯,眼前就一片黑暗,腦殼內仿佛有水搖晃般刺痛。我拚命忍住,想停下腳步,可是底下的人卻立刻伸手把我往下拉,我幾乎是跌跌撞撞地下樓。途中,我忽然抬頭,見到樓梯對麵上方的扶手上,家母身上褪色的衣帶被係成環狀垂掛其上。

——不過那時候我連思考究竟為什麽的能力都沒有,何況在我身旁的男人又用手用力戳我的身體,痛得我感到一陣昏眩,隻好快步來到後門,穿上家母平常穿的紅色鞋帶木屐,走出後巷。這時,我想到家母可能已經死亡,便停住腳步,望向左右,發現抓住我雙手的男人是這地方警局的刑事和巡佐,熟悉的臉孔正凶狠地瞪著我。同時,他們用力拖著我前行。我連詢問的機會也沒有。

——馬路上是炫目的陽光,家門前擠滿了人,我一走出來,所有人的視線皆集中在我身上,站得較近的人慌忙往後退。一見到他們泛著黃光的臉孔,我眼前一暗,差點兒摔倒在地,同時腦中陣陣抽痛,很想嘔吐,慌忙想伸手按住額頭,可是因為雙手被用力抓住,完全無法自由行動。此時我才想到家母並非生病,而應該是被人殺害或什麽的,而警方懷疑我是凶手。於是,我乖乖兒地跟警察走。

——當時我的腦筋一定出了毛病,絲毫沒有一點兒恐懼或悲哀,隻是我全身因汗水而濕透,身上又隻穿一件背後和腰部完全濕漉漉的白色浴袍,實在難過得受不了。加上頭頂照射的豔陽光線似乎有點兒刺眼,也有點兒令人喘不過氣來,我幾乎快暈倒;同時口中溢出腥味,忍不住想嘔吐,隻好時時睜眼望著閃閃發亮的地麵,邊吐唾液邊往前走。然後,我發現果然不是去找醫生而是走向警察局,雖然心跳加速,不過在開始向著警察局前的階梯走時,我的情緒已經完全冷靜下來,這時竟有一種錯覺,好像我正在閱讀描寫自己故事的偵探小說,也好像正在做夢。我凝視著髒汙的地板時,忽然,背後響起很大的叫聲,我驚訝地回頭,發現帶我前來的刑警正在製止跟在後麵的一大群人進入警察局。人群中應該有我熟識之人,但是我記不得都有誰。

——之後,我被帶至裏麵的狹窄房間,坐在木質BANKO(九州地方方言,指椅子)上,接受巡官和刑警們的訊問。可是我頭痛欲裂,現在已經完全忘掉當時是如何回答的,隻記得一直被說是“這一定是謊言,對吧”,所以我也堅持“不,不是謊言”。

——沒過多久,這個鄉鎮中無人不識、綽號“鱷魚探長”的穀探長進來,一開口就說“令堂被人殺害了”。當時我忽然哽咽,再也忍不住出聲慟哭,不停拭淚。這時候,保持沉默的穀探長開口道:“你不應該不知道。”同時丟了某樣東西在我麵前的髒木桌上。那是家母總是放在床榻上、睡覺時穿著睡服用的衣帶,上頭有紫色係繩係著的鐵質茄子掛飾,那掛飾已經相當老舊了,聽說是家母離開故鄉時所係用之物。但是,就在我低垂著頭,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時,穀探長發出了如雷般的怒叫:“你就是用這個勒死了你的母親,對吧!”這實在太過分了,我終於怒火上湧,情不自禁站起身,瞪視對方。這時我忽然又頭痛欲裂,也很想吐,於是雙手撐住桌麵,全身不停顫抖,但是卻怎麽也忍不住因為內心感到難堪而流出的淚水。

——穀探長接著又說出各種話斥責我。這位探長被此地礦坑中的惡徒們稱為“魔鬼”或“鱷魚”,令人聞名喪膽,但是我沒做任何壞事,所以毫不害怕,默默聽著。他說,當天早上八點半左右,補習的學生和平常一樣兩三人前來上課,見到前後門緊閉,馬上通知住在後麵的房東。老房東先生從廚房後門的門縫大聲呼叫,可是仍叫不醒人。不久,老先生在昏暗的光線中發現,往下通往廚房後門的樓梯口那裏,懸著兩條白皙的腿。老房東先生立刻臉色鐵青地跑至警察局通報。之後,警方趕到,首先撬開頂住廚房後門的木棒,正想上二樓時,發現家母穿著一件睡袍,把細腰帶綁在樓梯的扶手上,套上脖子自縊了。我則像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般地呈“大”字形躺在**沉睡。但是調查家母的屍體時,發現頸項周圍的勒痕與細腰帶不一致,被褥也淩亂不堪,所以判斷是遭人勒殺之後再偽裝成自縊。另外,家中並沒有東西失竊,也無外人潛入的痕跡,因此隻有我最可疑。

——另外,家母在被褥裏被勒殺時似乎曾非常痛苦地掙紮,勒痕有兩至三層,因此睡在一旁的我不應該沒有醒來。而且我比平日多睡了三個小時以上,原因何在?一定是勒殺家母之後假裝睡著,結果卻真的睡過頭。是另有喜歡我的女人呢,還是前來補習的女學生中有我喜歡的女孩子,因此和家母吵架?或者我向家母要求每個月給多少零用錢,家母不答應?甚至還問家母是否真是我的母親,還是由情婦假裝成我的母親?要我立刻自白……我聽著聽著隻覺得整顆頭都麻痹了,低頭茫然想著,所謂的人類真的會在不知不覺之間殺人嗎?難道是我在半夢半醒之間殺死家母,結果連自己也忘了這件事?這時,穀探長說:“既然如此,你留在這裏好好想一想。”然後將我送進拘留室。

——接下來,這天和整個晚上我都沒有吃任何東西,睡睡醒醒的,第二天早飯也因為頭痛而吃不下,可是後來實在太餓了,拿到午飯時就吃得一幹二淨,頭痛也消失了。到了傍晚,一位酷似家母的女人前來麵會,我嚇了一跳。那就是這位姨母,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麵的姨母。當時,姨母也問了和醫生(W氏)一樣的話“你沒有做什麽夢嗎”……可是我實在回想不起當時的事,隻好回答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麻醉劑迷昏的事……

——翌日,醫生(W氏)來了,中學時代的導師鴨打老師也來看我。又過一天,法院的人也來了,很親切地問我各種事情,似乎好像有獲釋的可能,我開始想去看看家母到底如何了。前天回家後一看,家母的遺體已經火葬了,我非常失望,因為家中連一張家母的照片都沒有,我再也見不到家母的容顏了。明天姨母要帶我回她在橫濱的家,聽說家中還有一位名叫真代子的表妹,我想我應該就不會那樣寂寞了!

——我最喜歡的是語言學,其中最感興趣的是閱讀外國小說,尤其是愛倫·坡、史蒂芬森和霍桑的作品。雖然大家都說那是陳詞濫調……

——現在如果上大學,我也想要研究精神病。坦白說,我真正希望的是念文科,研究各國語言,然後和家母一起尋找家父的行蹤。但是關於家父的事,家母隻告訴我一點點就死了,我很失望。除此之外,目前我還沒想過以後要成為什麽樣的人,我雖然不討厭國語和漢文,不過中學畢業後就未曾刻意學習。第二喜歡的是地理、物理和數學,最不喜歡的則是唱歌,不過卻非常喜歡聽歌,一聽到好聽的西洋音樂,就覺得像是在欣賞名畫一般。至於民謠,家母心情好的時候常和學生們一起唱和,所以我覺得還不錯(臉紅)。

——到目前為止我從來沒生過病,家母好像也沒有。

——接下來我想前往曾經到警察局探望我的鴨打老師家致謝。

◆第二參考:吳一郎姨母八代子的談話

▼同一地點同一時刻:吳一郎外出後——

——真的,一切好像是在做夢。一郎絕對是舍妹的兒子沒錯。他的五官輪廓酷似他母親,連講話聲音都和家父一模一樣。

——太久以前的事我不知道,不過,我們家世代在侄之濱務農。我們姐妹的母親早逝,父親也在我十九歲那年正月辭世,因此我們家隻剩下我和這位妹妹(依家譜所寫)千世子兩人。就在那年歲暮,我招贅先夫源吉後不久,妹妹留下一封信表示“我要去東京學習繪畫和刺繡,打算一輩子過著單身生活,請不要管我”之後,就離家出走了,時間是明治四十年元旦期間。後來,雖然有人在福岡見過妹妹,詳細情形卻不清楚。可能她是真的喜歡繪畫和刺繡吧!誠如一郎所說,舍妹是好勝心非常強的女孩子,十七歲那年以全校第一名畢業於縣立女校;她隻要一開始喜歡上什麽東西,就會無比狂熱地投入,經常通宵達旦地閱讀小說或是繪畫,尤其是對於刺繡,她從念小學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即使傍晚天黑以後,她仍會走到回廊,以木棉線縫製用圖畫紙從寺院紙門上描繪來的圖案。因此可以想到,她是見到我招贅之後,就決定一心一意學習刺繡的。如今回想起來,當時就已是今生的別離了!她討厭田裏的粗重工作,所以我經常留她獨自在家,不過,我家門前就是鬧市區,而且家中有很多人進出,應該不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才離家出走的。

——後來知道舍妹的消息,是通過村辦公處的通知而得知,明治四十年歲暮,她在東京附近的駒澤村生下名叫一郎的兒子。當時我馬上拜托警方協尋,但是她申報出生的地址乃是出租的房子,人已遷出,而且我為慎重起見所寄出的信也被退回,因此我沮喪不已。另外,我不知道該如何取得一郎就讀小學的戶籍文件之類,所以就這樣斷絕了音訊。後來我在二十三歲那年正月,丈夫去世後不久,生下獨生女真代子,此後母女兩人相依為命。

——在報紙上看到這次事件的報道時,我恍惚地匆忙趕到警察局,接受警方各種調查,不過我的回答都和剛才所說的相同。

——第一次見到一郎時,我忍不住流下眼淚。當時會問他是否做了夢,主要是因為住在我們那邊的一個年輕人曾讀過有關夢遊症的相關報道,好像是發生在西洋那邊的事情,我們都不太了解。那個年輕人笑著說:“若是罹患夢遊症,發作時所做的事完全無罪,我看以後我也假裝夢遊症發作來做點兒壞事吧。”我想起他說的話,心想會不會一郎也是這樣,所以才會試著問他。我是個無知的女人,知道隨便亂講話非常不應該,但我真的很希望能救一郎(臉紅)……全靠醫生您的幫忙,不僅讓一郎洗脫罪名,也因為您解剖屍體,證明了舍妹已經很久沒有不檢的行為,我總算完全放心了。所以,等在此替她辦完法事之後,我希望能向舍妹曾經叨擾過的人一一致謝。

——昨天東京近江屋的老板寄來奠儀時附上一封信(內容從略),提到“宮內省的官員托我請她幫忙修補衣物,就在我尋找她的行蹤時,警方通知了我這件事,我才知道,當時非常吃驚”。看信上內容,知曉舍妹身世遭遇的那位老板娘也去世了。如果舍妹還能夠多活一段時日,或許會開始有好運來臨也不一定……我雖然不知道這中間存在著何種怨恨,但是,如果能逮捕做出此種殘酷事情的凶手,真希望能把他五馬分屍(落淚)。

——我們家目前雖然還有遠親,不過一郎最親近的親人隻有我和小女。今後我會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一般,盡全力栽培他成為社會上的傑出人士。可是,一想到他是無父又隻能守著母親牌位的孤兒,我(啜泣)……

◆第三參考:鬆村鬆子老師(福岡市外水茶屋翠絲女子補習班負責人)談話

▼同年同月四日:摘錄自玄洋新報社晨報報道

——那位精於刺繡的小姐到我這間翠絲女子補習班補習,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是在日俄戰爭時期,當時我三十幾歲,詳細情形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是的,她確實在這兒補習過。那時候年紀有十七八歲吧?感覺不太引人注目,不過身材嬌小玲瓏,人也長得漂亮,她說自己叫虹野三際,是的,絕對沒錯,因為是罕見的姓名,我記得很清楚。而且,你方才提到會“滿麵繡”之類刺繡的人,除了虹野小姐以外,我還未曾見過其他人。

——我這裏並未留下任何一幅虹野小姐的作品,因為當時我並不懂這種東西的價值。想想還真是吃虧呢!早知道……哦!隻有過那麽一次,她花了大約兩個月的時間完成約五英寸四方的小內紗作品,曾在我的補習班的展示會上展出,不過因為定價高達二十日元,當時並未售出,如果現在還保存著,那可就不得了啦!如果我當時也學會就更好了。虹野小姐不但技術一流,還能寫一手比小野鵝堂抄本還漂亮的字,我經常要她幫忙寫其他學生用來刺繡的字。另外,她也擅長繪畫,常常臨摹我這兒較好的底畫作品。但是,她隻來了半年左右就沒再出現過。哦,當時看起來像是懷孕的樣子嗎?不……她身材嬌小,如果懷孕,應該馬上看得出來……什麽,是有男人拋棄虹野小姐而逃?原來是這麽回事,唉……

——當時所居住的地方嗎?這,如果知道就好了,但,那時候來我這兒的學生都是快四十歲的婦女,嘿、嘿、嘿。什麽,可能是那男人殺死了虹野小姐?哇,好恐怖!那麽漂亮的女孩遇害,太可惜了……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隻不過,你可不能告訴別人……聽說虹野小姐非常會玩弄男人,曾經有兩三位大學生為她失戀呢!當然,這隻是謠傳。我完全不知道當時的虹野小姐住在何處,她有時候從東邊來,有時候卻從西邊來,回去的時候也是一樣,沒有人知道她到底住在什麽地方。我的補習班雖然拒絕品行不良的學生,可是她這樣也沒有什麽不對之處,再加上工作能幹……不,沒有照片。不過,如果真的是因為當時的怨恨,凶手未免也太會記恨了吧,嗬、嗬、嗬。

——嘿,就是那樁有名的迷宮事件被害者吳小姐?啊,怎麽辦?你們怎麽知道虹野小姐就是那位被害者?哦,她曾告訴東京的近江屋的老板娘,隻是沒說出男人的姓名……原來如此,那麽,請你不要把我所說的話告訴任何人。

▼附記

有關吳一郎精神病第一次發作的事件記錄要點,盡包括在上述的三項片段內容之中,詳細部分則予以省略。隻不過,第三參考的鬆村老師部分,在我所謂的前文“第一次發作”的參考資料中,屬於完全不必要的範圍,但是基於尊重製作這份記錄的見解之意義,同時也因為司法當局對於該事件的調查方針,以及當時各報紙的報道,暗中皆受到的見解所影響,特別予以列出。

◆W氏對於上述內容的意見摘要

本人(W氏)最初在報紙上發現有關這樁事件的報道時,立刻認為這是極端罕見的夢遊症的最適當實例,遂第一時間前來調查,發現這處地方原來是位於築豐煤礦中心,日本屈指可數的傷害案件發生地。警方的調查手法既單純又粗糙,現場的證據到了事件發生的翌日,已經完全被攪亂**殆盡,無法充分調查。然而,綜合現場的狀況及前記諸項談話、警方當事人的記憶、左鄰右舍的傳聞等結果,仍可得到以下各項事件特征。

(甲)命案現場的女子補習班內,除了吳一郎母子與學生的形跡,以及關閉廚房後門唯一一根直徑約一英寸、長約四尺一英寸的竹棒因為不明原因掉落地上之外,完全未能找到凶手的指紋、腳印等,也不知道是否已被人拭去。另外,前述竹棒位於隻要用力推木板門就能伸入手指挪開的位置。還有,木板門邊緣和竹棒接觸的部分,為了防止磨損並且加以固定,而用鐵皮覆蓋,但是這樣反而隻要輕微使力就能讓竹棒鬆脫。

(乙)被害者千世子乃是在當天淩晨兩點至三點之間,遭人用絹製衣帶由背後勒殺,留下踢開被褥、在榻榻米上翻滾掙紮、痛苦死亡的痕跡,之後才被移屍至樓梯邊,利用比扶手還細的腰帶掛住脖子,麵朝樓梯口偽裝成自縊。這一點,透過勒痕有兩層到三層之多的情況就能推定。偽裝成自縊的行為乍看猶如淺陋掩飾凶行的手段,事實上卻非如此。如果考慮並比較凶手消除指紋之類的行為,隻能認為那是為了利用兩種矛盾行為產生的錯覺,誤導警方判定偵查方向的巧妙手段。另外,被害者手中並未持有任何物件,可以懷疑或許遭人施以輕微麻醉。還有被視為當時行凶使用的腰帶,後來輾轉經過幾位警方人員手中,終究無法查出任何與事件有關的證跡。

(丙)吳一郎遭人施以麻醉之事,是依據出現在其痊愈後談話中的各種跡象推測而得。

(丁)屍體在死亡後約第四十個小時,於該女子補習班後院,在舟木醫學士會同見證下,由我(W氏)執刀解剖的結果,確定被害者最近並無**痕跡,子宮內也隻有曾經懷過一個胎兒的痕跡。

根據以上的事實,要推定凶手及行凶的目的非常困難,但是可以推測,凶手乃是個具有相當學識、慣於使用麻醉藥劑、個性深思熟慮而且具有相當臂力的人物,而且將凶行嫁禍給吳一郎對他非常有利。(中略)這條線的調查方針最初基於如上的推定進行,不過在吳一郎獲釋後,隻好再度放棄此方針,轉移至純粹預估猜測性質的搜索,終於一無所獲,導致事件陷入所謂的迷宮裏。(下略)

◆與上述內容有關的精神科學觀察

這樁事件由於並非作者(正木)自己直接調查,所以在進行其專精的精神科學觀察和說明上有些許不便,但是根據W氏站在其獨特的法醫學立場所做的調查記錄中對此事件各種特征的觀察,不容懷疑事件真相是在於,以現代所謂的科學知識和隨之而來的所謂常識實在沒有辦法判斷和說明的“心理遺傳的發作”,這乃是筆者所謂的“沒有凶手的犯罪”之最顯著實例。亦即,所有的跡象皆指出,W氏最初的直覺完全正確。W氏在事件後仍舊不舍對於這點的疑念,如前所示的記錄寶貴的談話內容,其準備之周詳,讓我不得不表示敬意。

也就是說,通過前述的W氏的觀察和三項談話內容,可以列舉出下列追查這樁事件真相的觀察要項。

【一】吳一郎的個性與**

吳一郎當時雖是滿十六歲又四個月的少年,但是生長在以母愛為主的家庭,又顯現平常有與年輕女性接觸的、文弱敏感且發育良好的少年所慣見的特征,所以事件發生前,其性發育雖然已充分成熟,但品行因母愛的純美和自己頭腦的明晰而淨化,未曾有發泄肉體欲望的心理缺陷,因而得以保住無垢的童貞之身。

他述及傾聽異性唱歌時會臉紅,這可視為具有這種個性的少年之特征;而從他的談話中,也處處可見其單純率直。加之,吳一郎雖然自覺有被認定是凶手的無可撼搖之理由,卻仍對自己的立場毫無任何恐懼,從這些事實來看,也能知道他心理上從未有些微暗影駐留,一直過著清淨純真的童貞生活。上述年齡與**的推定,應該成為影響有關此事件的全部精神科學觀察的、重要斷定之基礎,所以特別在一開頭就述及,請各位注意。

【二】誘發夢遊狀態的暗示

吳一郎告白稱,事發當夜,他在半夜一點左右醒來,見到母親的睡容並感到異常美麗。既證明前述的觀察乃是合情合理,同時,應該也足以說明該夜引起吳一郎心理遺傳——夢遊——狀態發生的暗示的性質。換句話說,前述的告白已經明白揭示一個事實:吳一郎半夜的清醒是其性衝動**的顯現。當時吳一郎的精神狀態正瀕臨某種危機的最**,而這種危機隨著他一度下樓上完廁所再爬樓梯上到二樓之時,應該有著顯著的緩和,又加上作為刺激對象的母親千世子已經轉身背對著他,可知道危機已有相當程度的幻滅,讓他能夠恢複平常的冷靜而再度就寢。然而,這種一時間受到壓抑的性衝動,在吳一郎陷入熟睡後,刺激到了潛在於無意識間的恐怖心理遺傳,誘發夢遊狀態(參照後文的第二次發作記錄),終於化為凶行。這一切,隻要對照下述各項的理由,應該能夠逐漸了解。

【三】吳一郎的第一次清醒與夢遊的關係

吳一郎會在當天半夜清醒,他自己也表示是以往很少發生的異常之事,而且,有相當理由認為這一點是後來他在睡眠間存在夢遊狀態的一項征兆。但是在揭明該理由之前,必然要考慮的一件事就是,頂住廚房後門的竹棒落地聲被認為是造成吳一郎第一次清醒過來的原因。對此,吳一郎本人也確信無疑。不過,無須躊躇即可認為這是相當草率的判斷,因為這其實是將睡眠中的感覺作用與清醒時的知覺作用混為一談了。從很多例子可以看到,即便有人說是睡眠中聽到聲響馬上清醒過來,若是依照清醒後的正確判斷力來檢測,其實距離那聲音響起已經過了幾分鍾,甚至是一兩個鍾頭。最極端的例子乃是,所謂的睡懶覺者多次回答別人叫他起床的聲音後,又多次陷入熟睡,等到日上三竿真正起床時,睡懶覺者仍堅持他今天隻聽到一次叫聲,且一聽到就醒來了。由此也可以充分證明,睡眠中感覺到聲音,再到受此聲響刺激而清醒,兩者之間經過時間的判斷有何等巨大的誤差。更何況,雖然有人稱在夢中察覺明確聲響而清醒,但是經過之後的冷靜檢查後發現,絕大多數證實現實中並未出現過什麽聲響。依此觀察,認為竹棒掉落聲與吳一郎的清醒之間存在必然的因果關係,對於進行正確的推理來說非常危險,認為此兩種現象毫無關聯,再來觀察事件才更說得通。如果把這點和吳一郎清醒後的異常情緒直接聯結,驟然斷定有人從戶外潛入,對吳一郎施以麻醉後行凶,說是非常冒險又不合情理的推測也不為過。

(甲)夢中感覺到幻象之進行突然停滯的時候……譬如,某一種感情(喜、怒、哀、樂等)急速達到**頂點的同時,又幻視某種物體爆炸、散落或是落下情景之瞬間,等等。

(乙)夢的進行突然陷入某種無限深度的空虛時……譬如,掉出世界邊緣外,或者墜落黑暗深穀的刹那,等等。

(丙)夢中正在進行的某兩種心理現象突然交叉或是衝突時……譬如,因害怕某人而進行的秘密工作被該人發現的刹那,或是正在擔憂會衝撞的輪船或汽車突然轉彎迎麵衝過來的瞬間,等等。

(丁)夢中正在進行的景象突然遽變成完全出乎意料且正好相反的心理對象時……譬如,發現好朋友是惡徒,或是同伴忽然變成恐怖人物,或是舒適的室內物件、花園裏美麗的花朵突然變成自己最害怕也最厭惡的事物形貌的刹那,等等。

根據上述事項觀察可知,夢中感受到非實際聲響的真相無他,乃是在夢境進行中,突然受到不可抗拒的驚愕、恐懼、歡喜與其他心情的急遽變化,和清醒時忽然受到極大聲響衝擊的心理急遽變化酷似,故導致產生錯覺的一種聲響。

對照上述的事例分析這樁事件,能夠認為吳一郎第一次的“清醒”乃是在其真正清醒前,心理充滿性衝動**所描繪的某種夢中行為,與因此受到刺激喚醒的象征良心的衝動出現的某種幻象,兩者產生不可抗拒的交叉衝突的刹那引起恐懼心理狀態,帶給他如同聲響的錯覺。如果認同這種假設,那麽在性衝動之中蘇醒的他,所說的見到母親的睡容感覺“異常漂亮”之語,乃是極其自然的心理歸趨,可以說是童真少年在春天常見的有關秘密心靈經驗的純真告白,同時可以更強烈證實他在後來的熟睡中,受到相同衝動刺激,誘發夢遊的可能性。

另外,竹棒掉落的事實,難道不能認為是他本人在夢遊中受到無意識的理智驅動而進行的掩飾犯罪之手段嗎?經常會進行凶行或其他不正當行為的夢遊者,遂行此種行為的實例多得不可勝數,所以並不稀奇,而且絕大部分是像這樁事件一樣,手法淺薄得可笑,可見這樣的疑問並非不自然。

當然,也可能是有人想從外麵潛入,不小心使得竹棒掉落,正在那人窺伺有何反應時,吳一郎從樓上下來,所以對方慌忙逃走,才會出現此種偶然的巧合,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隻不過警方對於這方麵的調查完全付之闕如,所以隻好保留疑問。

至於本樁事件凶手的行凶目的,時至今日,我們仍舊一無所知。如果參考推理範圍之外的事實,同時基於W氏的“築紫女子補習班內未發現吳一郎母子與女學生以外的任何形跡”這一調查事項來分析,最為恰當也最為簡單、更能獲得大多數人的認同的真相推測便是:吳一郎夢遊症發作殺害其母親。同時也可以毫無遺憾地說明,有關其他凶手的推斷隻不過是勉強嚐試想將凶手假設為第三者的一種錯覺行為。也就是說,推測得知吳一郎內心隱藏了前述的性衝動而熟睡後,由於受此刺激誘發的心理遺傳發作,化為夢遊狀態起床,依據意識裏出現的夢幻(在這個時候其內容不明)欲求,拾起一旁見到的被害者衣帶,對其夢幻對象的女性——其實是他母親——完成凶行,再續行後麵會述及的若幹學術上罕見珍貴的奇怪夢遊之後,才繼續就寢。

由於陷入熟睡,吳一郎本人腦髓的作用,也就是意識精神作用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細胞進行相互間的反射交感作用(主要是負責聯絡交感、迷走神經的內髒諸器官來發揮此作用,再加上肌肉、結締組織、脂肪、血液等加入,事後全身細胞異常疲勞——請參照拙作《精神病理學》)與五官直接聯絡、見聞、判斷,又付諸實行,導致清醒後的有我意識中幾乎不留下絲毫記憶。在混淆之後,妄信隻依照有我意識(腦髓覺醒時的意識作用)進行一切需要判斷力的行動,因此產生推斷上的錯誤,如前所述的塑造出假設的凶手。可以說,以現今科學知識的發達程度,這是必然會出現的一種結果。

因此,根據這樁事件,應該研究的吳一郎之夢遊狀態中,與事件著眼點的心理遺傳內容有直接關聯的發作,隻有“勒殺”這麽一點,而後的夢遊毋寧稱為脫軌行為。然而,而後的脫軌夢遊行為之真相實在可稱之為精神科學界的罕見奇珍,其研究價值甚高,亦是很難發現的參考實例,所以特別在此記述,讓各位能夠徹底明白事件的真相是因為吳一郎的夢遊發作而銜接起來的事實。

【五】承接勒殺的第二段夢遊——玩弄屍體

被害者在地板上痛苦翻滾掙紮的痕跡及勒殺痕跡非常明顯,偽裝自縊也是凶手為掩飾犯罪的膚淺行為,導致被假設的第三者被懷疑為智力普通。這雖然有其判斷的理由,不過,仍必須認為是過度不自然的觀察。因為如果將這些現象以及當夜在該處發生夢遊狀態特有怪異行動的形跡,認為是當夜由吳一郎演出筆者所謂的“玩弄屍體”,那麽不但沒有絲毫不自然,反而更能簡單適切地說明一切。

隻是,有關夢遊中玩弄屍體的現象,自古以來幾乎未曾存在足以信憑的明確記錄憑證,唯有散見於對這類超唯物科學現象有深刻興趣的拉丁民族彼此之間流傳的記錄,以及強烈迷信的東方各民族的傳說。而且,這種記錄並非所謂的實際見聞,頂多隻是擁有特異頭腦的僧侶、醫生等人記載從他人口中得知或打聽出來的事跡之隨筆或雜文,內容十之八九是使用屍體威脅他人、施以電力嚐試讓屍體移動、冒充死人為非作歹等,又或者是取得被迷信為藥材的器官、掠奪陪葬品、**等誤認和誤傳,很遺憾,並不容易從中掌握真相。

有關此類事實的詳細部分,日後筆者將累積成一冊《妖怪論》予以研究論證,目前正在積極整理資料階段,不過若摘要說明,則為此前人們傾向於認為屍神、屍鬼、鬼火列車之類妖異現象乃是狐貓族類或烏鴉、貓頭鷹等動物所為,但那並非事實。這些傳說、記錄中所觀察到的玩弄屍體的狀況,首先是形容靜臥棺柩內的屍體忽然站立,在虛空中行走,然後是描述閉眼、頭發和雙手無力下垂的死者或倒立,或翻跟鬥,或斜立靜止,或前進、翻滾、爬行、倒吊半空中、吊掛空中,或旋轉、翻轉、後倒,或跳上、摔落等,恰似受到某人的操縱一般,做出各種奇怪動作。但若更冷靜、仔細觀察這些形容時,會發現這就酷似天真無邪的幼兒玩弄玩偶、小動物或是人偶之類的物體,一方麵做出各種殘忍的行為,另一方麵處於自得其樂的狀態。而且幼兒在進行此遊戲之際,幾乎忘了玩偶是正被自己親手玩弄的事實,錯覺人偶乃是感受它自己的意誌而隨心所欲地變化躍動,從而滿足一種殘忍心理,這在我們日常生活裏隨處可見。不過,這種玩弄生物或擬生物的心理,如果對照於我們人類祖先在混沌蠻荒的時代征服、擒獲敵人或獵物,借著擊斃對方來獲得喜悅與勝利感的**,就恰似今日遺傳於食肉獸類和蟲類身上的玩弄獵物習性之高等變形遺傳(割下敵人首級拋投歡呼的史實確實存在,而且更應該注意,此種玩弄擬生物的習慣主要最容易出現在男童身上的事實——請參照拙作《心理遺傳總論》中有關變形遺傳的部分),可以確定這類心理遺傳會誘發玩弄屍體的夢遊是無可置疑的。

接下來將上述的觀察對照事實加以具體說明。首先,以照顧某瀕死病人至最後的人,或是收拾屍體的人為例,當其睡著後,特別是因為照顧而心身疲累,或由某種心安導致陷入比平常更深沉的熟睡時,因為受到屍體的深刻暗示,被誘起前述殘忍的夢遊心理,該人可能會取出未埋葬或剛埋葬的屍體加以玩弄,而且,自己當然對於動手的事實毫無記憶。即使在半蒙矓狀態下能意識到這些,卻也如同幼兒玩弄人偶般,不會認為是自己下的手,而是錯覺是屍體本身的活躍,深陷一場噩夢般地玩弄屍體之後,將之丟棄於某處,或者又丟回棺材裏,自己則回去繼續蒙頭大睡;到了翌日,發現屍體移位或消失等,立刻大驚小怪,認為是妖異現象,結果形成了所謂的傳說。也就是說,這類傳說事跡乍看幾乎全是留在屍體旁的人所傳述的故事。但是妖異現象的主角絕非屍體本身或是其他鬼獸,而是睡在屍體旁的人夢遊所造成,想必現在多數人守靈的習慣,就是因為根據無數人的經驗,潛移默化認為這樣最能有效防止此種妖異現象的吧。另外,在死者枕邊放置刃物的習慣,應該也是認為該刃物的光芒或形狀所形成視覺上的刺激暗示,能夠有效破除這種夢遊症患者的幻覺習慣。不管如何,像這樣進行觀察時,玩弄屍體之夢遊狀態的存在已毋庸置疑,畢竟在守靈的習慣或火葬流行以前,屍體旁邊的人呈現這種夢遊狀態確實是相當常見的。

【六】承接玩弄屍體的第三段夢遊——自我虐殺的幻覺與自己的屍體幻視

稱為“自我虐殺的幻覺”與“自己的屍體幻視”的變態心理,即使在非夢遊的一般情況下都屬於特異中的特異事例,要詳細敘述會陷入這種變態的心理過程並不容易,不過為了當作參考,在此還是簡單說明。

所謂的性欲或戀愛,指的是戀慕自己以外的異性之心理,如果追溯其本源進行觀察,將會發現不管是何等忘卻自我的戀愛或表現性欲,終究還是愛惜、尊重自己靈肉要求的本能主義,或是利己心理的表現。因此,如果性欲和戀愛受到體質、個性及境遇的影響而處於經常無法得到滿足,也不知道滿足的方法,更不知道厭倦(與此正好相反的性欲衰退狀況也會達到同樣結果,不過在此省略不談)的情況,其欲求會極端**尖銳化、深刻強烈化,結果,終於因無法靠著尋常手段獲得滿足,導致走向變態性欲的境界;如果仍無法滿足,最終必然是陷入戀慕、愛惜自己的心理。

也就是說,若從積極方麵舉例,一旦有人不知厭膩地被異**撫之欲望極端化,便會厭倦平凡**,轉為虐待異性,甚至喜歡上虐殺的愉快滋味(sadism[6]),或是迷戀上屍體(necrophilia[7]),更進一步則是偷窺異性的肉體、喜歡上異性的形狀(pygmalionism[8])、喜愛異性的附屬物(fetishism[9])等,然後變成從遭受異性直接刺激或拋棄的痛苦中得到深刻快感,並且繼續追求更異端、獵奇性的滋味,終於受到人類愛自己的本能吸引而陷入自戀。

若是從消極方麵觀察,希望被無限愛撫、滿足之願望如果超乎自然地高漲,將化為被虐待的渴望(masochism[10]),進而轉為喜歡異性的穢物(coprophilia[11]),曆經遭受異性侮蔑譏笑、嘲諷厭惡的承受欲等過程,陷入和前者同樣的結局。由此可知,所謂的自戀(narcissism[12])乃是筆者所謂積極、消極兩種變態戀愛交叉於一點的顯現。

另外,一旦達到這種特異的心理顯現,常會出現輕度的異常行為,諸如:塗抹破壞自己的姓名、肖像;毫無理由地破壞鏡子;誌願擔任模擬戰爭或戲劇裏的傷員或死者角色;在各種藝術作品中殘忍地描繪以自己為主角的人物;等等。

更嚴重的還有:不留遺書的自殺;在他人或群眾麵前自殺;美化粉飾自己及環境的自殺;同情的殉死;同性的殉情;自殺俱樂部的存在等毫無端倪的欲求變幻和怪異的顯現方式。

即使是在日常生活的起臥談笑之間,和本來的自我愛戀之心保有不即不離的關係,卻在不知不覺、不言不語的背後,流露此種變態心理者也不勝枚舉。所以,如此極端的變態心理盡管研究價值頗高,但是其顯現的事例並不稀奇罕見,反而遠較其他中間性質的變態性欲有更為普遍的現象。具有相當自省能力的人,經常可以發現自己的心理生活處處存在著這種變態心理。

根據以上所述,研究觀察此一事件顯示的特征,要推測出吳一郎在其夢遊第一段的勒殺行為前後,認為被害者的容貌與自己酷似這一點並不困難。同時,也可推測其夢遊根源的深刻強烈之性衝動因為無法借著夢遊獲得解除,導致在不知厭倦地繼續玩弄屍體的過程中,多次認同屍體容貌神似自己,結果陷入自我虐殺的錯覺、幻覺中,將屍體誤認為自己而數度勒殺,應屬自然。像這樣,最後轉移為對自己屍體的幻視之夢遊,把誤認為是自己的被害者屍體吊掛在樓梯扶手上,自己則從樓梯附近正麵觀看而興奮不已。觀察進行到這裏時,應該已經能自然且完整地說明被害者遭到兩三次勒殺後,又被偽裝成自縊的本事件最重要的各種特征出現之因。本事件的檢驗調查,因為未留意上述諸點,將其視同一般事件的結果,形成了忽略有關這些方麵的指紋、腳印等痕跡的傾向,因此很遺憾地無從詳細推測此種罕見夢遊特有的怪異行動。

支持吳一郎夢遊發作之性衝動的最高漲狀態,最終因為此種自己的屍體幻視的出現而獲得解除。而後吳一郎的行動,完全隻是此一夢遊症的餘波,應認為是陷入筆者所說的“踉蹌狀態”。但是在這種踉蹌狀態之下進行的夢遊行動,又會形成本事件表麵上出現重要疑問的特征,因此特別在另一項中敘述。

綜合吳一郎所言做噩夢的事實,以及清醒後感到頭痛、暈眩、發冷、口臭、想吐的事實,會懷疑他遭人施以麻醉自然有其道理。然而,如果從精神科學的觀點來觀察,對照現代科學的發達程度,可說是不得不出現的錯誤。亦即,前述的夢和夢遊的真相,在學理上被說明或從常識上被理解的程度相當淺薄低級,以下述的兩段說明進行判斷,可以發現前述各種現象並非起於麻醉劑的使用,反而是可稱為夢遊並發症的各項特征之最顯著表現。

(一)口臭、其他與軲轆首[13]的怪談

吳一郎說其清醒後感覺到的頭痛、想吐、疲勞等,如前所述,皆為夢遊症的特征,是最容易出現的並發症。其中,在此筆者想提出特別有趣的觀察材料就是吳一郎本人所述“嘴裏有一股奇怪的臭味”。關於此種夢遊症患者的口臭與其他,我會在他日改稿的《妖怪論》中述及,不過在此先略述其一部分腹案。一般的夢遊症患者在某次發作結束之前,受到夢遊根源的各種內在衝動驅使,不僅不會感到絲毫疲勞,還能夠以超越普通人所能想象的精力和耐力持續進行夢遊,此種實例非常多。然而,當該發作的最**或發作的主要部分經過以後,隨著精神的鬆弛,夢遊者會感覺異常疲勞,而且出現相當口渴的生理結果(隨著苦悶、呻吟等輕度夢遊症狀的噩夢清醒後亦然)。

所以根據此一道理,與此次事件比較研究的最佳參考材料就是,流傳於日本街頭巷尾的轆轤首(或稱為拔首)怪談。軲轆首的怪談或繪畫象征人類的夢或夢遊心理,這一點在此應該毋庸贅言。同時,這種轆轤首因為有舔喝油、地下水或其他不淨之水的習慣,到了翌晨口中會感到惡臭,依怪談或繪畫的說明,乍看似是荒誕無稽,事實上並非如此。亦即,在這種怪談中,隻推斷是頭顱伸長舔喝什麽東西,完全是因為不懂夢或夢遊的真相而穿鑿附會的想象。這其實是當事者在夢遊之間,受到生理上的欲求所驅使,渴望某種**而四處尋找然後喝下的結果,而且這一定是在發作的最**後才會產生的欲求,純粹是因為劇烈的口渴刺激而勉強持續夢遊狀態,因此意識的清晰度顯著降低,搜索尋找東西的能力也顯著薄弱,才會不管是何種**,隻要是類似水之物,或是確定為某種**,馬上就大口喝下。因此,當事人在夢遊中喝了油或下水溝的汙水,自己卻不知情,到了第二天早上感到異常口臭,又因為喝下之物無法消化而覺得頭痛和想吐,引起家人懷疑,再加上佛壇上或燈籠裏的油減少等事實與想象一經結合,結果就是懷疑是該人的頭顱伸長出去找東西喝。這在民智未開的古代,可以視為理所當然的推測。另外,這種轆轤首,也就是夢遊的主角,以平日容易壓抑或被壓抑自己一切本能的自我心理衝動的妙齡美女,或是象征人類祖先的低等動物中的堅頭類[14]的三眼怪物兩種為代表,而且其伸出長舌舔舐**的動物般舉動,在心理遺傳學中的動物心理遺傳之顯現方麵,可說是最好的參考材料。不過,在此為免煩瑣不再特別敘述。若根據以上所述分析,吳一郎清醒後出現口臭現象,並非因為吸入或注射麻醉劑所引起的嗅覺神經異常,也不是由藥劑在口腔黏膜的再分泌所導致,而是那天夜裏他喝了某種不是水的**(譬如香水、化妝水或清潔用的揮發油等物);至於其他病態現象的大部分,應該也是因為該**產生的作用。問題是關於這方麵的調查完全付諸闕如,雖說是不得已,卻也算是千秋的遺憾。

吳一郎在事件當天半夜一點零五分左右醒來,緊接著又繼續睡下,看起來他做了一場連續的噩夢,其實是第二次清醒以前不久所見到的事物停駐於記憶中,和普通的夢相同,與夢遊內容沒有直接關聯。反而可以根據上述說明,解釋夢遊中所說的話,以及是受到什麽人的影響。

【八】夢遊進行的時間、其他

依據上述的理由觀察這樁事件時,得以推定吳一郎當夜發作進行於第一次和第二次清醒之間。如果被害者的死亡時間是在兩點至三點,那麽吳一郎在第二次就寢的三十分鍾至一小時後,應該陷入最容易引起此種夢遊狀態的最深度熟睡;而第二次拂曉的清醒,則可視為平常清醒時的習慣性潛在意識的顯現。等到了之後的睡眠,吳一郎才脫離夢遊的餘波或是夢遊中喝下之物所刺激的噩夢,進入真正的熟睡和休息。這點,從其出汗現象即可察知。

【九】關於夢遊清醒後的自覺,以及關於雙重人格的觀察

接下來是吳一郎清醒後在警察局因為弑母嫌疑而接受訊問時,曾經告白“難道是我在半夢半醒之間殺死家母,結果連自己也忘了這件事?”,這看似隻是他對自己行為的極端輕微懷疑,其實卻是他對自己的夢遊留有幾分記憶的重大證言。亦即,如筆者在第四項中所述,吳一郎當夜夢遊的事實,應該不會存在有意識的記憶,卻可能因為腦髓以外的細胞所形成無意識記憶中的某些部分,譬如當時極度的疲勞感等,由於警方訊問的暗示力量而在意識中浮現。

不過,若從另一麵來觀察,也可認為是氣質純真、良心澄明,擁有極端靈敏頭腦且喜歡閱讀小說的吳一郎,在麵對這種結果時所產生的一種特有的錯覺。因此,上述的疑問不能確切證明吳一郎夢遊行為的存在,隻能當作輔助的補遺參考。

根據以上所述,應該就能了解自古以來夢遊症患者皆被認為擁有雙重人格的理由。也就是說,他們遺傳自曆代祖先的無數記憶,和包含於其血統中的各種族、各家譜、各不同個性等無數性能統一成一個人的個性,其中有一部分覺醒且分離呈現,形成所謂的雙重人格。如果顯現於夢中,即為夢遊症。這樣的夢遊症患者的本質當然帶有遺傳特性,所以夢遊症患者對於在夢遊中進行的犯罪,患者本人隻需負擔輕微責任,倒是處於該遺傳源頭的祖先及當時的社會要負擔絕大部分的責任。這點特別提出來,作為此事件在法律方麵的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