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奴隸契約(密蘇裏州) 10 真正的歹徒
老家夥走後不到兩分鍾,那兄弟倆就鬧了意見。爭執之餘,兩個人還擠出不少時間把弗雷德裏克埋在山頂一座土堆上,高高地俯瞰著河對岸的鎮子,他們拔了幾根上帝鳥的羽毛,分給我們每一個人。接下來,兩個人吵吵開了,什麽誰說了什麽啦,誰朝誰開了一槍後來又出了什麽事啦之類的。最後,他們決定分道揚鑣,我被分配給歐文,盡管他不怎麽喜歡這個辦法。“我要去艾奧瓦州,跟一位年輕的女士求婚,要是我帶著小洋蔥頭,可走不快。”
“你把她綁來的時候,可沒說這些。”賈森說。
“帶這丫頭一起走,是爹的主意!”
於是他們又沒完沒了地吵開了。老家夥一走,群龍無首了。黑鬼鮑勃站在一邊。打仗的時候,他躲得老遠,連個人影都找不見——那黑鬼當逃兵才叫妙嘞——現在,槍聲也停了,他又冒了出來。我尋思著,不管他逃到哪裏,都不算太安全。他站在兩兄弟後麵看他們吵架。他聽著他們為了我拌嘴,便生氣起來:“我騎馬帶洋蔥頭去塔博爾。”
我可不想跟鮑勃去任何地方,就是他一直慫恿我,讓我在白人跟前男扮女裝,結果到了今天這步田地。再說鮑勃也不怎麽會開槍,歐文卻是神槍手。我在平原上混久了,早明白了當個神槍手是多麽要緊。可我什麽也沒說。
“女孩家的事,你懂多少?”歐文說。
“我知道得不少,”鮑勃說,“我自己就有好幾個閨女,要是你樂意,我可以很輕鬆地照顧好洋蔥頭。我無論如何不能回帕爾米拉。”
他說得有道理,他算是一件贓物,不管怎麽說,也沾上了汙點。倘若他說自己曾跟著約翰·布朗——可曾並肩作戰先不談——誰也不會相信。他寧願被賣到新奧爾良去,根據他的說法,蓄奴分子就是那麽幹的,白人覺得,黑奴們隻要嚐過自由的滋味,就連一個大子兒都賣不上了。
歐文埋怨了一會兒,可最後還是說:“好吧。我帶上你們倆。可我得先過河,去把我家剩下的東西搶回來。你們在這兒等著。等我回來咱們就出發。”於是他走了,打馬徑直衝進灌木叢。
當然,兄弟們一個個都回過神來,覺得應該把自己那份兒財產也搶回來,於是紛紛跟了上去。小約翰是老家夥的長子,但是歐文更像老家夥幾分,其餘的人也都唯他馬首是瞻。於是,賈森、約翰、沃特森、奧利弗和薩蒙——同是反對蓄奴製,可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跟上歐文出發了。他們告訴我和鮑勃等在這裏,從河對岸看著,見到叛亂分子就報個信兒,說完,幾個人絕塵而去。
我可不想報信,可當下也並無多少危險。再加上挨著弗雷德的長眠之地也讓我多了幾分安心。於是我說我會嚷著報信。
那時正是下午,從我們屁股底下的土堆上,鮑勃和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梅裏德辛河溜進奧薩沃托米城。叛亂分子大多撤走了,最後幾個強盜嘴裏一邊叫罵,一邊急急撤出城去,幾個開始向河對岸撤退的零星叛黨發出的幾顆子彈還在嗖嗖作響。雙方全都無心作戰了。
幾兄弟順著伐木小道左拐右繞,一時間離開了我們的視線,他們朝著小河的淺灘走去要涉水而過。從我所在的位置,看得見河岸,然而我靠在土堆上,眼睜睜地盯著那小河,過了漫長的幾分鍾仍然沒有看見他們抵達對岸。
“他們朝哪邊去了?”我問道,一回頭,鮑勃已蹤跡全無。老家夥總會在周圍拴上一套偷來的馬車,每一場交火之後,差不多都有各種各樣的財物散落在地上,而那些鄉民們則抱頭鼠竄。我們總是那麽走運,有一頭肥壯的老騾子、一架草原上的馬車正巧放在我們所在的開闊地。鮑勃跑回那裏,手忙腳亂地從馬車後頭轉出幾條韁繩拴在馬車上,他爬到趕車人的位置坐下,一拎韁繩,馬兒昂起頭來。
“咱們溜。”他說。
“什麽?”
“咱們跑。”
“那歐文怎麽辦?他叫咱們等來著。”
“別管他了。這是白人的事。”
“可弗雷德裏克怎麽辦呢?”
“什麽怎麽辦?”
“馬丁牧師把他打死了。現在屍首都涼了。咱們得把這事擺平了再說。”
“要是你願意,盡管那麽辦,但是你可就脫不了身啦。我走了。”
話音未落,便從幾兄弟幾小時前離開的方向傳來一陣叫罵聲和槍聲,兩個騎著馬的叛軍穿著紅襯衫衝出灌木叢,來到開闊地,繞過那一長排樹叢,朝我們徑直走來。
鮑勃從趕車人的位置上跳下來,開始拽騾子。“把那小軟帽緊緊扣在你的小腦袋上。”他說。我剛照做了,那兩個紅襯衫騎手便穿過了開闊地,看見了灌木叢裏的我們兩個,便發動了攻擊。
兩個都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柯爾特手槍都招呼出來,一個家夥馬後拉著一匹騾子,馱著滿滿的黃麻袋。另一個家夥好像是頭兒,他又矮又瘦,一張瘦長臉,襯衫口袋裏塞了幾根煙。拉著騾子的那位年紀大些,絡腮臉,一副苦相。兩人的馬都馱著貨物,走起路來牛哄哄的,包袱鼓得沒法兒再鼓,裝滿了城裏搶來的好東西。
鮑勃哆嗦著,用帽子尖兒指著那頭兒說:“早安,長官。”
“你們去哪兒?”頭兒問道。
“哎喲,我正領著這位小姐去勞倫斯旅店。”鮑勃說。
“你們有過路條嗎?”
“這個嘛,這位小姐有。”鮑勃說著,看看我。
我什麽也說不出來,也根本拿不出什麽過路條。這下我隻好往後縮。這天殺的蠢貨把我晾在那兒了。哦,我結結巴巴,像個垂死的牛犢似的吭哧著。我盡量假裝,卻怎麽都裝不像。“這個嘛,他要帶我去勞倫斯,所以不需要過路條。”我結巴著說。
“是這個黑鬼帶你去嗎?”頭兒說,“還是你帶這個黑鬼去?”
“哎喲,是我帶著他去。”我說,“我們打帕爾米拉來,是過路的。槍子兒飛得可厲害啦,所以我就拽著他跑到這兒來了。”
那頭兒騎著馬湊近了些,瞪眼看著。他人高馬大,卻是個中看不中用、光會敲梆子不會奏樂的廢柴鼓手,眼珠漆黑,凶巴巴的。他往嘴裏塞了一根香煙。他跨著馬在我身邊一圈圈轉悠著,咚咚的馬蹄聲好像一支軍樂隊。那雜色馬身上馱著這麽多破爛,真可惜。馬兒仿佛好像要閉上眼睛等死似的。那畜牲身上背的東西差不多能堆滿一座房子了:鍋碗瓢盆、哨子、水罐、一架袖珍鋼琴、削蘋果刀、水桶、幹貨罐頭,還有幾麵錫鼓。後頭那個年紀大點兒的家夥手裏牽著的騾子馱的東西更多。那家夥一副槍手慣有的心神不寧、不管不顧的勁頭,一言不發。
“你是個什麽東西?”頭兒問道。“你是一半黑鬼,還是個臉洗不幹淨的白人妞兒?”
我頭上頂著軟帽,身上圍著裙子,聽了這話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可我扮女孩已經好幾個月,已經頗遊刃有餘。再說,此情此景,我的命都要保不住了,任誰給扔在那個危急關頭,肚裏的主意都轉得飛快。他給我丟過一塊骨頭,我便順勢接住。我鼓起勇氣,盡量裝出一副自豪的模樣:“我是亨麗埃塔·沙克爾福德,你們不該像對黑鬼那樣對我說話,我隻有一半黑鬼的血統,我在這個世界上孤苦伶仃。我身上的另一半血統跟你一樣好,長官。我隻是不知道我的歸屬,我隻是個可憐的混血兒,僅此而已。”說完,我迸出了淚花。
這番哭訴把他感動壞了。他一下就動了真情!簡直讓他天旋地轉,連連後退!他的臉色柔和,把柯爾特槍放回去睡大覺,衝另一個家夥點點頭,讓他也學自己的樣子。
“又多了一個理由,得把這些廢奴分子趕出這個國家。”他說,“我叫蔡斯。”他指了指同伴說,“他是蘭迪。”
我衝他打了個招呼。
“你媽媽在哪兒?”
“死了。”
“你爹呢?”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全都死了。”我又號啕大哭起來。
他站在那裏瞧著我。這第二張牌效果更好。“看在上帝份上,別哭了,我給你點薄荷糖。”他說。
我哭哭啼啼,還是站在那兒,他把手伸進馬背上的一隻包裹,然後丟給我一塊糖。我想也沒想,就把糖吞進喉嚨裏。那還是我這輩子第一回嚐這玩意兒,上帝啊,我嘴裏差不多爆炸了,那滋味別提多美了。那年月,糖可是稀罕物。
他看出這塊糖的效果,說:“我有好多糖,小妞兒。你去勞倫斯幹什麽?”
他把我問住了。我在勞倫斯沒啥正經事要幹,也不知道勞倫斯是什麽勞什子。於是我又抽泣起來,吞咽那塊糖,磨蹭時間,這工夫蔡斯下了馬,拍拍我的後背——可那也無濟於事,因為他用力過猛,糖塊迸出我的喉嚨,落在地上的土裏,這給了我一個借口大表遺憾,這可不是裝的,於是我幹脆放聲大哭,可這一次,他無動於衷,因為我們兩個人都盯著地上那塊糖。我覺得我們倆都尋思著怎麽把它弄起來,幹幹淨淨的,再給它吞下去。過了一小會兒,我還是沒想出什麽高招兒。
“怎麽辦?”他說。
我盯著灌木叢,巴望著歐文能夠回來。我從來沒這麽盼著他的到來。然而,我聽到他和兄弟們分手的地方傳來槍聲,所以我估計他們可能自身難保了。現在我誰也指望不上了。
我說:“我爹把我扔給這倒黴的鮑勃了,我叫他帶我去勞倫斯。可他給我找了多少麻煩哪……”
老天爺,我幹嗎要說這些?蔡斯又抽出他的手槍,抵住鮑勃的臉。“要是他找你的麻煩,我就把這黑鬼揍得找不到北。”
鮑勃的兩隻眼睛瞪得比銀幣還大。
“別別,老爺,別那樣。”我急急地說,“這黑鬼給我幫了不少忙。要是你傷害了他,可就把我害苦了。他是我世上最後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了。”
“那好吧。”蔡斯又把槍塞回皮套,“但是讓我問問你,寶貝兒,你這半吊子黑鬼怎麽能使喚純種黑鬼呢?”
“人家開的價錢公道唄。”我說,“伊利諾伊州全是這規矩。”
“我記得你說你們打帕爾米拉來。”蔡斯說。
“路過伊利諾伊州。”
“那不是廢奴州嗎?”蔡斯說。
“對於我們造反派來說,算不上。”我說。
“伊利諾伊州的哪個鎮子?”
我傻眼了。我掐著半拉眼角兒也沒打量過什麽伊利諾伊州。我連一個救命的鎮名都想不起來,於是我想起老家夥常念叨的一個詞兒:“煉獄。”我說。
“煉獄呀。”蔡斯笑了。他轉向蘭迪說:“揚基佬兒的鎮子就該叫這個名兒,是不是,蘭迪?”
蘭迪瞪眼看著他,沒有隨口說一個字。那個人可不好惹。
蔡斯向四周瞧瞧,看見弗雷德裏克的墳頭,我們就是在那裏燒掉了他的屍體。
“那是什麽人的墳頭?”
“不知道。廢奴派在這附近轉悠的時候,我們一直躲在樹叢裏。我聽他們說,這是他們的人。”
蔡斯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墳頭。“這是一座新墳。我們得仔細瞧瞧,誰在這裏上了西天。”
我氣壞了,我絕不想讓他們掘出弗雷德裏克的身體,在他周圍挖來挖去,連動一動這個念頭也不行,於是我說:“我聽他們說他的臉給人家打爛了,血肉模糊哪。”
“耶穌啊。”蔡斯嘟囔了一句。他後退了一步,“可惡的揚基佬兒。不過你可不能怕他們,小天使。蔡斯·阿姆斯特朗要把他們都趕走!想跟我們搭伴嗎?”
“我們要去勞倫斯旅店找個活幹,鮑勃給我打下手。你們幾位拿鞭子抽那些該死的廢奴佬兒時,我們正遭搶呢。多虧了你,現在危險過去了。我看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我示意鮑勃套騾子,可蔡斯說:“等等。我們要去密蘇裏州派克斯維爾鎮,跟你們方向大致差不多,幹嗎不跟我們走?”
“我們自己能行。”
“這些小路危險著呢。”
“沒那麽糟。”
“要我說,你們單槍匹馬的,還是夠糟。”他說。那副樣子根本不像邀請我們一路走。
“鮑勃生病了。”我說,“他害了瘧疾。會傳染的。”
“那就更得跟我們一起走了。我在派克斯維爾認識幾個黑鬼商人。那種大個子黑鬼能賣個大價錢,得沒得病沒關係。也許值幾千美元呢。手裏有錢就好辦了。”
鮑勃瞅著我,眼神跟瘋了似的。
“不行啊。”我說,“我答應過我爹不賣他。”
我再次示意鮑勃套騾子,可蔡斯抓住韁繩不放。“你們趕著去勞倫斯幹什麽?除了廢奴分子之外,那兒什麽都沒有。”
“那兒還有廢奴分子?”
“當然有。”
“那我們就去鄰鎮。”
蔡斯咯咯笑了起來。“跟我們一條路。”
“我可不走那條路。再說,約翰·布朗老頭兒正在那些林子裏轉悠呢。他們還是很危險的。”
我又一次示意鮑勃套騾子,可蔡斯又抓緊了韁繩,用眼角盯著我。他要來真的了。
“布朗已經完蛋了。紅襯衫們正在那邊樹林裏掃**那幾個沒死的兒子,他也死了,我親眼看見的。”
“不可能!”
“沒錯兒。跟昨天的啤酒似的,不冒泡了。”
五雷轟頂。“運氣糟透了,爛透了,壞透了!”我說。
“這話什麽意思?”
“我是說,運氣壞透了……我沒親眼見到他咽氣,那可是個出名的惡棍。你親眼所見?”
“眼下他在地獄裏發臭呢,這個專偷黑鬼的老賊。我看見他在河岸挨了一槍,落到梅裏德辛河去了。我原先想跑過去親手把他腦袋削下來,可……”他清了清嗓子,“我和蘭迪還得跑過去保護側翼部隊。再說,鎮子另一頭還有一座武器倉庫等著我們搜刮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們廢奴派現在用不著這東西了……”
現在我知道,他把老家夥的下落弄錯了,不禁鬆了口氣。可我自顧不暇,於是說:“他完蛋了我真高興,現在這裏安安寧寧,白人總算沒有後顧之憂了。”
“你又不是白人。”
“我是半個白人。再說,我們得照顧好這兒的黑鬼們,他們需要我們。對不對,鮑勃?”
鮑勃把腦袋扭到一邊去。我知道他的腦子已經炸開鍋了。
我估摸著蔡斯覺得我跟他差不多是一樣的白人,因為鮑勃那副態度激怒了他。“你這一臉死相的黑雜種,”他嘟囔著,“我得好好揍你一頓,治治你的晦氣。”他扭頭看著我,“你帶著這死黑雜種,在勞倫斯找什麽活幹?”
“我是剃頭的。”我自豪地說,畢竟我有手藝。
他抬起頭。“剃頭?”
我打小兒在荷蘭佬兒酒館跟妓女和老娘們兒混,本該知道“剃頭”這個詞是什麽意思。可問題是,我還真不知道。
“我手裏有最好的剃頭家夥。一個小時能撂倒兩三條漢子。”
“那麽多?”
“當然。”
“你這丁點大的小人兒,就賣起剃頭家夥來了?”
“什麽嘛,我都十二歲了,跟別人的剃頭家夥一樣好。”我說。
他的臉色立刻全變了。他拿出彬彬有禮的態度,用脖子上的手帕擦幹淨臉,撣撣衣服,抻抻身上皺皺巴巴的汗衫。“你幹嗎不幹點洗洗涮涮什麽的?”
“一個小時放倒十個漢子,幹嗎要刷盤子?”
蔡斯的臉猛然變成深紅色。他把手探入口袋,抽出一個威士忌酒瓶子。他啜了一口,遞給蘭迪。“這一定是個紀錄吧。”他用眼角覷著我,“你可願意給我來一個?”
“就在這兒?在小路上?最好找個熱熱乎乎的酒館,火爐上熱的有酒有菜,你就能美美地受用啦。再說,我還能給你修修腳指甲,給你潤潤鬢角。我最喜歡修腳了。”
“哦哦,我的心都癢癢了。”他說,“聽著,我知道個地方,最適合你。我認識一位太太,可以收留你做工。不過是在派克斯維爾鎮,不是勞倫斯。”
“那跟我們不是一個方向。”
蘭迪頭一次打開了話匣子。“當然是一個方向。”他說,“除非你耍我們。你剛才說不定全是唬人的。你還沒給我們看過路條——你們倆的過路條都沒有。”
他的臉上疙裏疙瘩,都快可以擦火柴了。他非給我叫板,我別無選擇,隻得說:“你可不是個正經人,長官,汙蔑一位小姐說謊。但是,這條小徑對於我這樣的姑娘來說,是有點兒危險,我估摸著派克斯維爾鎮也許是個好去處。如果我到了那兒,果然能賣出幾個剃頭家夥,又何樂而不為呢?”
他們叫鮑勃來幫忙卸下馬和騾子,然後在老家夥的兒子扔下的贓物裏揀了幾樣細軟。他們跳下馬來收拾東西。
他們聽不見我們說話的時候,鮑勃從趕車的座位上探過身子,悄聲說:“你這謊扯得有毛病。”
“怎麽啦?”
“‘剃頭’就是‘老二’,亨利。是那事兒。”
兩人回來時,我看到他們眼睛裏那股邪火,心裏愁得要命。假使能看見歐文那張死人臉衝過來,我什麽都願意,可他愣是連個影子也沒。他們把自己的牲口跟我們的拴在一起,把行李往馬車上一丟,我們便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