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安裘去的第一個據點看來沒有人在,但他去到第三個據點時,就看見胡裏奧的卡車停在屋外。
“去你媽的,胡裏奧。”
這家夥的自大令人火大。安裘就算不相信胡裏奧完全把他當白癡,看到他將卡車明目張膽地停在賭城派給他的秘密據點前,他也不得不信了。
安裘將車停在遠處,打量周圍的環境。這裏除了風沙和風滾草之外空空如也,隻有幾棟房子遺然獨立,灰泥牆龜裂剝落,能用的金屬和太陽能板也早就被拔走了。
沒什麽好看的,也沒什麽好在意的。離開吧,各位。
這些房子都很大。安裘心想,當年住在這裏頭的人擁有五房三衛,覺得自己很有錢,鳳凰城斷了他們的水,他們可能很不爽。當初花了大錢裝潢,像是裝了花崗岩料理台好抬高未來房子轉賣的價格,如今這些卻都成了拋過光的廢石,沒有人會多看一眼。
安裘重新把西格手槍裝滿子彈,接著瞄準胡裏奧的卡車低喊一聲:“砰!”想象子彈出膛的瞬間。
安裘受訓時模擬過,知道秘密據點的配置。眼前的房子跟他在虛擬現實裏看到的沒有兩樣,唯一的差別是烈日當空,熱辣辣地照在他背上。
房地產經紀人在門上裝了鍵盤鎖。安裘按了鍵,屏住呼吸,心裏期望胡裏奧沒有更改密碼……門喀的一聲開了。
尖叫聲從門縫衝了出來,淒厲得像動物哀號,嚇得他猛往後退。安裘一邊從玄關走向廚房,一邊留意兩側的房間。尖叫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規律的喘息聲。他躲在轉角偷瞄了一眼,隻見露西被人綁在椅子上,上身**。她的嘴唇破了,滿是鮮血,兩邊**都是鞭痕。胡裏奧和一個臉上刺著幫派圖騰的鳳凰城西印仔站在她麵前,兩人手上都拿著刀子,而露西則在顫抖啜泣。
安裘走進廚房:“我還以為你去拉斯韋加斯了呢,胡裏奧。”
胡裏奧扔下刀子拔出手槍,西印仔躲到露西背後用刀抵住她的脖子。安裘感覺死神就在現場,啪啪揮動著黑色的翅膀。安裘和胡裏奧都舉起手槍,但安裘快了一步,西印仔腦袋應聲開花,倒在露西背後。胡裏奧的子彈打在安裘肩上,讓他整個人往後彈,像被馬踹了一樣。他試著舉槍回擊,但手毫無反應。子彈傷了他拿槍的手臂,讓他舉不起手來。
“我不是勸你離開了?”胡裏奧說。
說完他又扣動扳機。槍響瞬間,露西突然猛力往前,整個人帶著椅子往前翻倒,撞到了胡裏奧。原本會射中安裘眼睛的子彈從他耳邊飛過。
露西和胡裏奧纏成一團倒在地上,胡裏奧一腳將她和椅子踢開,大聲咒罵。安裘將手槍甩到左手,靠牆抵著槍。胡裏奧也舉起槍,可惜太慢了。
安裘扣下扳機。
胡裏奧胸口出現一個鮮紅的大洞。安裘繼續開槍,胡裏奧身上噴出更多道血柱,從胸口、臉上到腹部,骨血齊飛。
胡裏奧手槍落地,往前撲倒。他翻身想將槍拿回來,但安裘搖搖擺擺走過去將槍踢開。胡裏奧胸口血跡斑斑,下巴骨也碎了,呼吸時帶著血沫。安裘蹲在從前的老友身邊。
“你為誰工作?”他問道,“你為何要這麽做?”
他將胡裏奧翻過身來,望著他牙齒碎裂的猙獰臉龐。胡裏奧想說些什麽,但隻能嘶嘶出聲。安裘將他拉近,耳朵貼在他唇邊。
“為什麽?”安裘追問道,但胡裏奧隻是咳嗽一聲,噴出更多血和牙齒,接著就斷氣了。
安裘抓著受傷的肩膀跪坐在地,試圖揣測胡裏奧變節的原因。
“你……你可以……幫一下忙嗎?”
露西倒在地上,依然跟椅子綁在一起。
“什麽?哦,抱歉。”
安裘左右張望,在料理台上找到一把刀,左手笨拙地割斷露西身上的電線,還她自由:“你還好嗎?”
“嗯,”露西聲音沙啞,“死不了。”
她動作僵硬地掙脫翻倒的椅子,隨即縮成一團,望著胡裏奧和死掉的西印仔。
“你還好嗎?”
她雙手抱膝縮著身子靜靜呼吸,兩眼凝視剛才拷打她的人。
“露西?”
最後她終於顫抖著吸了口氣,目光重新找回焦點:“我沒事。”她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走過去拾起自己的T恤,發現衣服已經被割爛,便把它扔了。她走到死掉的西印仔身旁蹲了下來,開始扯下他的白背心內衣,然後將它穿上。安裘刻意避開目光。
“沒關係,”她啞著嗓子說,“不過是兩團肉而已。”
安裘聳聳肩,但依然沒有轉頭。他聽見露西將到處是傷的上身套進背心時倒抽了一口氣。“好了,我穿好了。”她說,“謝謝你救了我。”
“我就跟你說我幫得上忙。”他說。
“是啊,”露西笑聲顫抖,“你還是有點用的。”
她將椅子拉過來扶正,然後坐了下來,身體忍不住一縮。才剛換上的背心已經洇出了血。她低頭望著血漬,將衣服拉離身體,雙手顫抖著說:“你怎麽找到我的?”
“我在你車上放了追蹤器,手拿包裏也放了。”
“手拿包不在我這裏。”
“有人看見你被胡裏奧擄走了。幸好他挑了以前的藏身處。他應該常換據點的,不過這次沒有。”
“我以為你們是一夥的。”
安裘低頭看了胡裏奧的屍體一眼。
“以前是。”
承認自己看走眼了讓他很生氣。他應該察覺的。就算沒發現胡裏奧有問題,也該察覺他有些事不對勁。安裘漏看了許多東西,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有其他地方沒看到。
“你之前不肯告訴我的那些事,你到底知道多少?”他問。
“我現在為什麽就要告訴你?”
“除了我剛才替你擋子彈之外?”
“你不是為了我,是為了拉斯韋加斯,為了親愛的凱瑟琳·凱斯。”
安裘沉下臉:“你打算來狠的?”
“你在威脅我嗎?”露西問,“你覺得你可以像你朋友那樣對付我嗎?”
她笑容緊繃,安裘這才發現她手裏多了一把槍。
她是怎麽——
胡裏奧的槍。她剛才趁他分心時拿的。她都計劃好了。
“看來我贏了。”她低聲道,灰色眼眸嚴厲而冷酷。
安裘怒目而視。“我不是他,我剛剛才為了你開槍殺死我朋友,”他說,“我想你欠我一個解釋。”
她望著安裘,下顎繃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總算點了點頭,低頭望著胡裏奧。
“他殺了傑米和另一個家夥,就是那個佛索維奇,打算劫走傑米預備賣了圖利的水權。我猜他突襲了傑米和他自己手下的會麵,好染指水權,沒想到丟了大臉。傑米已經把水權賣給加州了。”
“他根本沒把水權賣給我們?”
“傑米恨死拉斯韋加斯了,他隻是在耍你們。我跟他說他在玩命。”
“所以他把水權賣給麥克·拉坦了?”
“我覺得是。你的……朋友……當然想知道我能不能進入拉坦的計算機。根據他的講法,拉坦的盤算跟傑米一模一樣,把水權賣給出價更高的買家,因此他聯絡了最可能的人選,拉斯韋加斯。”她微微冷笑,“你朋友急著想知道我能不能進入拉坦的計算機。”
“你能嗎?”
“我很懷疑。宜必思的安全措施很嚴。”她看著安裘,“你在流血。”
“我就說我幫你擋子彈了。”他惱火地說。
露西笑了。“你真是我的大英雄。”她起身走到廚房拿了一堆餐巾回來,“讓我瞧瞧。”
安裘聳肩拒絕:“我沒事,跟我說你朋友傑米到底做了什麽交易就好。”
“不行,讓我瞧瞧。”她語氣堅決,安裘讓步了。他乖乖脫下夾克,露西抿著嘴倒抽一口氣說:“還有T恤。”
安裘讓她脫掉他的衣服,身體忍不住縮了一下。
她目光掃過他的胸膛,望著疤痕和刺青說:“你混過幫派?”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聳聳肩,身體又縮了一下,“在我到內華達為凱斯工作之前。”
她的目光移向他的肩膀:“子彈的力道幾乎都被夾克吃掉了,但你的皮肉像是被人用刨絲機刨過一樣。”
“胡裏奧喜歡霰彈槍,就是子彈會炸開的那種,不過遇到盔甲就沒轍了。”
“幸好你的夾克是防彈的。”
“工作的標準配備。”
“你常遇到槍戰嗎?”
“我盡量避免。”安裘笑了,“畢竟槍能打死人。”
露西皺眉說:“這裏有很多碎片。”她走到櫥櫃前開始翻箱倒櫃,最後拿了一瓶龍舌蘭和一把刀回來。安裘一臉不悅。
“怎麽?”她反駁道,“你想去醫院?想讓鳳凰城警局盯上你嗎?”
安裘不再反抗。
露西動作很快。她又切又戳又刺,將龍舌蘭倒在傷口上,安裘咬牙忍痛。她沒有麵露歉疚,也沒有大驚小怪,隻是專心幹活,仿佛清理中槍者的肩膀就跟清潔料理台一樣單純。
她很厲害。安裘看著她拿刀挑刺清理他被炸爛的肩膀,皺著眉專心做事,淺灰色眼眸全神貫注。
“你經常處理槍傷?”
“還好。我們以前會在那家酒吧打土狼,射中了就去剝皮。”
“土狼?”
“毛茸茸的那種。”
“你們會把土狼身上的子彈挖出來?”
“不會,是幫一個朋友挖子彈。我有一位攝影師朋友中過兩次槍,其中一回是在命案現場,被跑回來的凶手打中的。”
“就是那個在停屍間的攝影師。”
“你記性真好。對,就是提莫。”刀子戳進肉裏,安裘低嘶一聲。露西抬頭說:“抱歉。”
“我沒在抱怨。”
露西微微冷笑:“裝硬漢是吧?”
“沒辦法,水刀子的基本訓練。”
“我還以為水刀子不存在呢。”
“沒錯,”安裘咬牙忍痛,“我們隻是幻影。”
“是鳳凰城自己的幻想。”她低語道。
安裘很難不喜歡她。她完全不浪費時間,實在有一套。大多數人遇到她剛經曆過的一切,早就嚇得屁滾尿流了,她卻立刻從剛才的拷打中站起來,重新回到戰局之中。
她檢視安裘的傷口,看處理好了沒有。安裘覺得自己可能愛上了她的眼睛,一直希望她能抬頭看他,希望在她眼中見到他所尋求的認同。
“你有沒有頭一回見到某人卻覺得早就認識他的經曆?”安裘問道。
露西抬頭看他,眼帶嘲諷。
“沒有。”
雖然她這麽說,但安裘知道她在說謊。她的目光在他臉上逗留太久,而且當她繼續清理他的肩傷時,他看見她臉紅了。
安裘滿足地笑了。他們是同一種人,而且他知道,她也這麽認為。他在其他人眼中見過同樣的神情,有些是警察,有些是妓女、醫師、救護人員、毒梟或軍人,就連當年把他嚇得要死的那名刺客也是。都是同樣的眼神:見過太多,不再假裝這個世界尚未崩壞的眼神。露西·門羅跟他一樣,兩人都看透了。他們是同類。
他想要她,從來沒有這麽想要一個女人。
所以我才先殺了那個西印仔嗎?
這個想法令他不安。
當時他毫不猶豫,但現在想來絕對應該先解決胡裏奧和他的槍,然後才處理抓著露西當人質的西印仔才對,結果他卻搞錯順序了。
這個女人在安裘不知不覺間左右了他,差點害他腦袋吃上一顆子彈。
“你身上的疤還真多。”露西說。
“沒辦法,躲不掉。”他改變話題,“你說你覺得你朋友在玩命。”
“沒錯。”露西包紮完安裘的肩膀,身體往後蹲直,雖然距離胡裏奧的屍體隻有幾英寸,卻好像毫不在意,“傑米打算狠撈一筆,然後跑到加州。”她說,“原本我想事後報道這件事,寫個獨家新聞,拿個普利策獎,報道沒人發現的水權如何改寫了半個美國西岸權力爭鬥的內幕。”她歎了口氣,“沒想到他太貪了,想要同時整垮拉斯韋加斯。”
“你說的水權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鬧這麽大?”
“你聽過皮馬族嗎?”
“印第安人?”
“美國原住民。”她冷冷地說,“沒錯,皮馬族。他們是霍霍坎族的後裔,霍霍坎族13世紀時曾經在這裏耕種作物。”
露西收起刀子和沾滿血的餐巾走回廚房,背對他說:“多年以前,他們跟鳳凰城達成協議,將水權全數賣給鳳凰城。皮馬族人當年靠著政府補償拿到了亞利桑那中央運河的水權,而鳳凰城需要運河的水,因為這一帶的河川都快幹涸了,所以協議算是雙贏的局麵,鳳凰城得到繼續發展所需的水,皮馬族得到一大筆現金,可以購買北方的土地。”
安裘冷笑道:“去會下雨的地方。”
露西舀了甕裏的水洗手和刀,雙手在牛仔褲上抹了抹,然後走了回來:“是呀,反正科羅拉多河看來也撐不久,持有垂死河川的水權沒什麽用。”
“所以皮馬族賣了水權走人了,然後呢?”
露西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皮馬族以為他們隻擁有小部分的運河水權。亞利桑那州隻擁有科羅拉多河的部分水權,而他們又隻擁有亞利桑那州水權的一部分,怎麽看都是很不優先的水權,對吧?許多人握有的水權都比他們悠久而且優先,因此他們的水權永遠可能被人搶走,所以才決定賣掉。”
她接著說:“但傑米一直泡在舊檔案堆裏,不隻是水權數據,還有其他檔案,土地管理局、墾務局、陸軍工兵隊、印第安事務局……有太多的管轄權重疊或衝突,太多水權協議互相矛盾,簡直是官僚體係的大爛賬,必須依信息自由法提出申請才要得到數據。而大多數數據不是不見了就是被人忘了,或是修訂過太多次,根本沒有用處了。向公家單位調數據簡直像無底洞一樣,除非你是傑米那種人,否則絕對挖不到什麽。”
“但傑米就是那種人。”安裘說。
露西做了個鬼臉,說:“傑米是典型的肛門期自大狂,喜歡證明自己知道的比誰都多。這種個性不會讓你成為萬人迷,也不會讓你升官,隻會害你被派到印第安保留區,整天在檔案室翻箱倒櫃,隻有黑玻璃、響尾蛇和蠍子做伴,而你的上司卻在泰陽特區花天酒地,有說有笑。”
露西接著說:“不過,你也因此接觸到非常多的舊檔案,包括皮馬族幾十年前與聯邦政府和印第安事務局簽署的有趣協議。那時保留區才剛設立,皮馬族的權利就是可以回溯那麽久,而傑米整天就泡在這些資料裏。”
“其中一部分就是水權。”
“不是無名水權,是科羅拉多河的水權。”
“日期呢?”
“19世紀末。”
安裘吹了個口哨:“還真久。”
“而且是最優先水權,現有紀錄最久遠的水權之一。”
“怎麽會沒人發現?”
“傑米覺得,呃,他生前認為是印第安事務局故意隱瞞的,因為他們很後悔簽了協議,對他們不利。他們根本不在乎那些住在鳥不生蛋地方的原住民,而且當時看來也無所謂,他們怎麽也想不到亞利桑那州會動科羅拉多河的主意。”
安裘發現自己竟然聽得入迷了:“但現在有了亞利桑那中央運河,像一根大吸管直接將河水運過沙漠。”
露西點點頭:“換句話說,鳳凰城和亞利桑那贏過了加州。加州人手上有400萬英畝-英尺的水權,但萬一被人搶走——他們可是有帝王穀和5000萬人要靠這些水過日子呢。”
“這些水權等於是他們的死亡判決書。”
“不隻加州,要是鳳凰城拿著皮馬族的最優先水權到法庭上亮一下,一切都會天翻地覆。鳳凰城可以要求墾務局抽幹米德湖,讓水通通流到下遊的哈瓦蘇湖,專供鳳凰城享用。他們可以叫洛杉磯和聖地亞哥停止抽水,或將水賣給出價最高的買家。他們可以號召盟友共同對抗加州,將水鎖在上盆地州。”
“那加州會炸掉亞利桑那中央運河,就像炸掉科羅拉多的水壩一樣。”
“是呀,隻不過現在聯邦政府24小時都有無人機在運河上空巡邏,這回躲不過他們的眼睛了。即使是加州,也不敢真的發動內戰。遊說通過州自主法案,以派國民兵在州界巡邏是一回事,就算炸毀水權歸你所有的那些水壩也算合法,但公開宣戰?美國雖然四分五裂,但可還不是無政府狀態。”
“之前大家也這麽說墨西哥,結果隔天醒來那裏通通變成了美國的毒梟州。”
“軍隊左支右絀,不代表華盛頓政府會坐視各州為了水權公然開戰。”
“你真的看到那些水權文件了嗎?讀到內容了嗎?”
“傑米不肯給我看,他很……偏執,諱莫如深,老說等事情都搞定之後,他就會公開一切。”她歎了口氣,“我想他可能擔心我會背叛他吧。雖然他矢口否認,但到後來他幾乎不敢相信任何人。”
“這麽想還挺有道理的,你看其他人得知後的反應就知道了。你朋友拿到了水權決定大撈一筆,胡裏奧聽說之後也打算這麽做,就連拉坦一拿到水權也想搞私下交易。所有人一聽說或拿到水權,就開始不安分了。”
“這些水權簡直是詛咒。”
“不管是不是詛咒,重點是它們現在在哪裏?”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射向胡裏奧從麥克·拉坦那裏拿來的筆記本電腦。安裘伸手去拿,但被露西搶先了一步。
“不行,”她一把抓起筆記本電腦說,“這是我的報道,我也有份,我想知道。”
“這些水權已經害死很多人了。”
露西伸手按著放在料理台上的手槍說:“你在威脅我嗎?”
“你可以別再威脅來威脅去的嗎?我隻是說這件事很危險。”
“我不怕,”她低頭看了胡裏奧和西印仔一眼,“反正我已經牽扯進去了。”
安裘發現自己竟然為了她選擇逼近真相而非轉身逃跑而暗自竊喜,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會讓男人變成蠢蛋。他父親曾這麽說,在他美好的童年時代,一切尚未在他眼前土崩瓦解的時候。
“好,”安裘說,“但我們得躲起來。我可不想待在那些秘密據點裏。胡裏奧連自己的人都敢殺,誰知道他這一路上還出賣了誰,泄露了什麽。”
“你覺得他在玩兩麵交易?”
安裘低頭望著被他開槍打死的胡裏奧:“我覺得他很貪心,這就夠了。我們需要一個地圖上看不到的地方,我和你通常都不會待的地方。”
“我有朋友,”露西說,“他們會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