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抓走你的女人……而且把她殺了的那兩個人……”那女孩咽了口氣,將黑發撥到耳後說。

“他們其中一個到臥室檢查衣物時,我躲在床下看到了他的手。他手上有刺青,跟你剛才說的那個人一樣,就是那個刺客。”

安裘突然覺得童年往事重新攫住了他。他還記得刺客的手掌,記得自己雖然被人拿槍指著額頭,還是不知死活地想讀出對方指關節上刺了什麽。

“是字母嗎?”

他想起刺客對他微笑,假裝朝他開槍,還將手往後甩,同時出聲模仿槍響,就像他跟玩伴勞爾和米蓋爾玩槍戰的時候一樣。

“砰!”

安裘手指緊緊抓著冰激淩,把甜筒都捏碎了。他嚇得尿了褲子,**像氣球炸開一樣,溫熱的**沿著大腿緩緩流下——

那女孩在說話:“不是,不是字母,而是像蛇的尾巴,從他手掌往上延伸到夾克袖子裏。我看到了,是蛇的尾巴。”

安裘沉浸在回憶裏,一開始沒聽到她說什麽,但所有細節隨即像拚圖一樣湊攏了起來,原本零碎的世界突然聯結在一起,現出了全貌。

“你說蛇?”

他摸著自己的手腕。“會不會是龍的尾巴?有鱗片嗎?什麽顏色?”他不想混淆那女孩的記憶,不過心裏已經有數,在她回答之前就知道答案了,“不是綠色,而是其他顏色,對嗎?”

“紅色和金色。”

不會吧。

一切豁然開朗。

“這個線索有用嗎?”

安裘真想吻她。這位飽受世界**的天真小姑娘讓他茅塞頓開,猶如聖母馬利亞讓他看見了世界的真貌。她應該披著藍衣才對,她是他的瓜達盧佩聖母,為他拚上了最後一片拚圖。

“有啊,當然有。”安裘伸手到口袋裏,“有用極了。”他突然覺得世界失去了平衡,急著想站穩腳步,“喏,”他掏出皮夾裏的鈔票,數都沒數就都給了她,“拿去吧,通通拿去,你真是幫大忙了。”

女孩瞪大眼睛接過鈔票,但他已經沒空管她了。時間緊迫,他拿出手機,朝她揮手道別。女孩關上車門,車裏隻剩安裘一個。他憑著記憶撥了號碼。

凱瑟琳·凱斯眼中的世界是一幅馬賽克。她成天搜集數據,將數據拚湊成她喜歡的圖案。但安裘不是這種人。他無意拚湊,隻希望看清既存的現實。馬賽克隻會讓人想要東拚西湊,拚出不存在的圖案,而不是讓所有的片段各歸其位,讓它們揭露事情的真麵目。

紅和金,蛇尾巴。

是龍。

胡裏奧的手機直接轉到語音信箱。

安裘咒罵一聲,將車駛離路邊。可惡的胡裏奧。故意閃躲回避,抱怨自己被困在鳳凰城,埋怨這裏風險太大,報酬太少。

紅和金,尾巴從手腕蜿蜒到胳膊。

那女孩見到那刺青以為是蛇,但安裘很清楚她看見了什麽。他之前跟胡裏奧一起在河邊出任務,兩人穿著背心汗涔涔地逼蠢農民交出水權,他不止一次見過他的胳膊。要是那女孩跟他一樣見過胡裏奧的手臂和肩膀,她一定不會說那是紅金色的蛇,而是一條龍。

處理水的人不多:衣冠楚楚的加州代表、聯邦墾務局和內政部的官員,還有仰賴美國西部複雜水權的大城市的水利局人員……

胡裏奧。

他一直搶在安裘前麵,從一開始就在耍他,殺死他想問話的人,趕在他之前殺人滅口,好讓他……怎麽樣?

你到底有什麽盤算,你這個狗娘養的。

安裘想起胡裏奧站在他旅館房間裏,一邊低頭看著手機一邊抱怨彩票的事,假裝很害怕。他想起胡裏奧對傑米·桑德森冷嘲熱諷,仿佛一點興趣都沒有。

就是個不起眼的中層人員……跟資料不符……我不認為佛索維奇有吸收他,不然他應該會告訴我。

胡裏奧的手機又直接切到語音信箱。

你這條蛇,到底溜到哪裏去了?

假設胡裏奧得從那女記者口中問事情,他會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沒有左鄰右舍打擾,他覺得安全的地方。

安裘心想胡裏奧會不會那麽有種,敢用自己的秘密據點當偵訊室。他要是不覺得被人盯上了,或許會那麽做。胡裏奧顯然不認為安裘是威脅,因為他相信他還在鳳凰城捕風捉影,毫無頭緒,而他胡裏奧早就快了他一步。

安裘推斷胡裏奧應該覺得還很安全,因此應該溜到了鳳凰城熾熱的郊外,黑暗區某個沒水沒電、人煙稀少的地方,待在舒服的秘密據點裏。他通常會在那裏會晤手下和線人,如果安裘或其他水刀子需要暫避風頭,也會待在那兒。

他會在那裏解決露西·門羅。

安裘還記得這次行動裏的五六個秘密據點,其中隻有幾個離這裏很近。胡裏奧肯定不會隻有這幾個巢穴,但還是值得一試。

安裘猛踩油門,完全不管特斯拉的抗議,全速駛過車轍斑斑、坑坑窪窪的路麵。

時間緊迫,那名女記者很快就要跟佛索維奇和桑德森一樣,被人碎屍萬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