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德國的勝利,1917—1918年

霍格爾·海威格

德國的防禦準備階段,1916—1917年

1916年底,德國及其同盟國的前景不容樂觀。奧匈帝國的皇帝弗朗茨·約瑟夫於11月逝世,而外界對他的繼任者卡爾一世知之甚少。弗朗茲·康拉德·馮·赫岑多夫將軍“征討”意大利的軍隊在伊鬆佐河沿線潰敗。而東線,俄國的布魯西洛夫將軍大舉進攻盧茨克,粉碎了這支古老的帝國皇家軍隊。軍工產業缺少各種原料和軍用物資,饑荒在維也納和其他城市的中心肆虐,糧食暴動與工廠罷工現象都呈上升趨勢。

德國方麵,在凡爾登和索姆河兩大戰場上接連潰敗(80萬人傷亡)後,法金漢卸任總參謀長職位,讓位給興登堡與魯登道夫。新上任的兩位將軍采取了長期的“殲滅戰略”,希望帶領戰爭走向勝利。1917年,他們開始采取防禦措施,包括從前線陣地的突出部上撤軍,例如法國阿拉斯到蘇瓦鬆之間的“昂克爾河膝蓋”區域;建立大規模防禦工事,即齊格飛防禦地帶(又稱興登堡防線);按照威利·羅爾上尉暴風突擊隊的訓練模式反複操練軍隊士兵;通過實行無限製潛艇戰來打破英國的“饑餓封鎖”。1916—1917年的“蕪菁之冬”導致本國前線士兵士氣低落,很快就要吃不上飯了。盡管如此,興登堡和魯登道夫仍然在發動工廠、動員國民,為1917—1918年的“全麵戰爭”做準備。

“阿魯貝利西”行動成了這場戰爭中最偉大的工程壯舉。一支由50萬德國預備役軍人、平民以及俄國戰俘組成的軍隊,趕工4個月,沿著阿拉斯—拉昂戰線打造了5個獨立的、由混凝土和鋼筋加固的防禦陣地。魯登道夫還記得1915年俄國在波蘭實施的“焦土政策”,遵循這一政策,他損毀了所有遺棄的領土,這樣一來,協約國隻能“找到一片完全荒蕪的土地,機動性會大大降低”。齊格飛防線10英裏範圍內的城市和村莊都被摧毀,所有的戰爭物資都被一掃而空,樹木被砍倒,街道上布滿了地雷,水井也被投了毒。魯登道夫大膽地放棄了過去三年間,以數萬士兵性命為代價贏得約1000平方英裏的土地。“阿魯貝利西行動”行動應該可以算作魯登道夫作戰藝術中的一次傑作,這一行動幫助德軍縮短了近30英裏的戰線,並解放了10個師和50個炮兵連的兵力。

接著,魯登道夫整編了現有的軍隊,已經升格至半獨立狀態的師又掌握了對其炮兵的控製權。魯登道夫將每個師分為了3個兵團,每個兵團又分別有3個營。每個師都配備有54把重型機槍和108把輕型機槍。德意誌帝國11個騎兵團中的4個被解散。

同時,軍官也修正了戰爭理論。1916年12月1日,赫爾曼·蓋爾上校起草了《陣地防禦戰的指揮原則》。這一理論旨在“有效節約地利用己方軍力”,同時使敵方“精疲力竭,傷亡慘重”。為了實現這一點,該理論沒有圍繞士兵這一主體進行展開,而是更加注重具有極大優勢的器械(包括火炮、迫擊炮以及機關槍等)。同時,該理論主張修建“縱深”防禦工事,也就是說,殲敵區由至少3條縱深6~8英裏的防線組成。隻要前哨戰區配備薄弱且“避開”主要攻擊,“縱深防禦地帶”就會更“靈活”,敵方的主力進攻則會深入由機槍控製的交叉火力區。處在後方區域的小型聯合武裝部隊將奪回失去的領土。炮兵則部署在反向斜坡上,受空中偵察機的指揮,先與敵方炮兵交火,隨後與敵方步兵(此時超出了他們槍炮的射程範圍)進行交火。

接著,魯登道夫開始專注於訓練恩斯特·榮格爾筆下的新式“戰士”。所有連營的長官都就蓋爾的“指揮原則”接受了為期一個月的指導課程,隨後他在索萊姆、瓦朗謝訥和色當,為最出色、最富有遠見的軍官開設了特殊的“戰爭學院”。另外,魯登道夫還創建了9個炮兵學校來訓練炮兵,學習布魯赫米勒上校發明的徐進彈幕射擊戰術(即“鋼鐵之風”),以此來掩護步兵向前推進。至1917年1月,他還為士兵們接連提供了為期4周和6周的課程,按照羅爾暴風突擊隊的訓練模式開展訓練。典型的暴風突擊隊是指由1名上尉和4名中尉領導的隊伍,隊內配有24把輕機槍、8門迫擊炮、8門輕型迫擊炮、8個火焰噴射器、4個輕型火炮群、若幹重機槍、手榴彈和一個信號喇叭。

在物資方麵,魯登道夫按照“興登堡計劃”,吩咐普魯士陸軍部將彈藥和迫擊炮的產量提高一倍,並將火炮和機槍的產量提高兩倍——普魯士陸軍部實際上已經下達了這樣的命令。“人和馬都必須盡可能多地被器械取代。”《預備服務法案》力求動員17~60歲的所有男性參軍,並讓女性進入工廠勞作。威廉·格勒納將軍領導建立了一個特殊的指揮部,來監督他們在“全麵戰爭”中的工作,但他估計產量僅增長了60%。運輸車輛、煤炭、鐵路站場和橋梁的不足,以及極為緊張的運輸體係都限製了產量的提高。興登堡希望讓城市青年和婦女們加入勞工營的願望也沒有實現。但是魯登道夫和他的戰士們至少勇敢地麵對了1914年之前德國軍隊不用考慮的問題——現代工業化戰爭。現代工業化戰爭是由數百萬戰鬥人員參與,數百萬工人勞動推動的戰爭,這是拿破侖時代的軍隊和武器所不能比的。

1917年協約國的進攻

正如1916年冬季舉行的尚蒂伊會議所概述的,在接下來一年的絕大多數時間裏,德軍都要做好準備,迎接意料之中的協約國協同進攻。在西部,英法兩國針對齊格飛防線發起了進攻。1917年4月16日,羅伯特·尼維爾將軍帶領法軍對德國的前線部隊展開了大規模攻擊。德國的前線部隊範圍很廣,從南部的阿拉斯延伸向了蘇瓦鬆,向東則到達了雷姆斯。但是,作為“阿魯貝利西”行動的一部分,德國放棄了其前線部隊,並據守在齊格飛防線混凝土與鋼鐵澆築的要塞和碉堡之後。四天之內,他們就瓦解了尼維爾的攻勢。北部的道格拉斯·黑格爵士於6月7日—7月21日在佛蘭德斯對梅西納(Messines)以及伊普爾發動了大規模攻擊。但由於黑格的部隊又一次缺乏奇襲的策略和凝聚力,且行軍所經之處剛剛被撤退的德軍焚毀,所以他們隻得以在初期有所斬獲,隨即就又陷入了佛蘭德斯的泥漿和血泊之中。但黑格並未泄氣,7月31日,他對伊普爾展開了第三次進攻。然而黑格的部隊並未因此擺脫困境,40萬傷亡的數據驗證了德國彈性縱深防禦的實力。興登堡和魯登道夫雖然為帕斯尚爾戰役慘痛的傷亡人數感到震驚,卻還是為自己在西線防守策略上取得的成果而沾沾自喜。

在東部,俄羅斯前線也爆發了可怕的戰役。1917年7月1日,為紀念軍事部長亞曆山大·克倫斯基,布魯西洛夫將軍發起了以克倫斯基為名的頗為自負的進攻,帶領俄國第七、第八和第十一軍試圖奪回加利西亞東部。起初,隨著哈布斯堡第二和第三軍從德涅斯特河撤退,一切都在按照計劃推進。但隨後德國人就開始進行反擊,並在10月19日擊潰了在佐洛喬夫附近的布魯西洛夫部隊。隨後馬克斯·霍夫曼的軍隊在俄方撤退時迅速向加利西亞和布科維納推進,但是最終還是因為缺少補給、夏季炎熱和士兵疲憊等結束了此次進攻。9月,德軍攻取了裏加,並於10月攻取了波羅的海的奧塞爾、月亮和達戈群島。1917年11月6—8日,布爾什維克黨在弗拉基米爾·伊裏奇·列寧的帶領下在俄國首都奪取了政權,此前他被德軍從瑞士送往彼得格勒。

最後,意大利根據之前在尚蒂伊會議上製定的聯合盟軍戰略,於五六月份襲擊了奧匈帝國伊鬆佐河沿岸地區,並於1917年8月和9月發動了又一次襲擊。在第10次伊鬆佐戰役中,路易吉·卡多爾納軍隊的傷亡人數達到15.9萬人,在第11次戰役中,該數值又增加至16.8萬。哈布斯堡軍損失過半時,維也納的民眾及軍隊首領終於承認:盡管二元君主製不會再讓損失擴大,卻也無法在沒有德國幫助的情況下贏得戰爭。盡管維也納將前方戰場視為“本國的戰爭”,而且卡爾一世下令隻有他“本國的軍隊”才能擊敗“宿敵意大利”,但最終維也納也別無他法,隻能向興登堡和魯登道夫尋求援助。

卡波雷托戰役

事實上,魯登道夫認為,他的部隊在整個1917年並沒有完全處於防守狀態,他在9月時派遣阿爾卑斯戰區的專家,巴伐利亞軍隊參謀長克拉夫特·馮·德爾門辛根前往尤利安阿爾卑斯山。克拉夫特深信,如果意大利再次進攻,奧匈帝國必定失守,於是提議奧匈帝國及德國聯軍沿著弗裏錫和托敏中間30英裏長的狹窄小道發動進攻。而一個名為卡波雷托的小鎮就坐落於這條戰線的中心。這位巴伐利亞參謀長拒絕使用慣常的哈布斯堡強攻戰術,而是沿著阿爾卑斯山脊向前推進,以便對山穀地區進行大麵積的突襲。他稱這次行動“艱難,危險,並充滿了不確定性”——但並非不可實現。

魯登道夫對此表示讚同。他任命奧托·馮·畢洛將軍率領新十四軍,克拉夫特·馮·德爾門辛根擔任參謀長。從9月20日開始,2400餘列火車載著重型火炮,榴彈炮和空軍部隊從波羅的海前線駛向卡爾尼奧拉和卡林西亞。接下來的一個月裏,畢洛冒著連綿大雨,在尤利安阿爾卑斯山南部斜坡偽裝良好的前沿陣地中,整合了他的混合部隊。這支軍隊在夜間移動,並采用了迂回路線,無線幹擾和封閉式空中掩護,幫助他們躲開了意大利偵察兵的視線。為了做好山地戰的準備,德國人進行了艱苦的訓練和進攻演習。火炮齊射,猶如暴風驟雨一般密集,緊隨其後的便是密集的火力掩護。挺進到前沿陣地的最後一段路程都是在夜間進行的,而運送補給的則是一群被包住了蹄子的牲畜。

1917年10月24日淩晨2點,畢洛的第十四軍在濃密的灰霧中發射了2000發致命性的藍十字和綠十字毒氣彈。霧雪籠罩下,毒氣在狹窄的阿爾卑斯山穀中快速擴散,而意大利原始的防毒麵罩根本無法為卡多爾納軍隊提供任何保護。接著,畢洛將迫擊炮換成了炮彈,在意大利的第一線上重創了對手的設施和士氣,而這一戰線上部署了絕大多數部隊士兵和機關槍。早上6點30分左右,德國人集中重型迫擊炮的火力直接攻打卡多爾納的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線。最終,在8—9點間,德國和奧匈帝國的步兵排成一縱列在密集的炮火掩護下前進。他們先後占領了弗裏錫、托敏和卡波雷托,而且在當天有許多分隊都前進了10英裏。在埃爾溫·隆美爾的帶領下,符騰堡山地營中的幾支分隊快速攻陷了克拉格恩紮、庫克和馬塔傑爾山高地,俘虜了3000多名士兵。伊鬆佐河“石頭荒原”上尖角的石灰岩懸崖,沒能為意大利人提供什麽庇護。在馬焦雷山的一場暴風雪中,10個團大批投降。

緊接著就是全線崩潰。路易吉·卡佩羅將軍由26個師組成的意大利第二集團軍,在戰鬥的起始階段就被摧毀了。到10月下旬,意大利第一集團軍和第二集團的100萬士兵,同他們的裝備一起,順著伊鬆佐河潰敗至塔利亞門托河。卡多爾納軍隊在4天內舍棄了他們過去耗費30個月奪取的所有領土——曾有30萬人為其而死,74萬名戰士因其受傷。此外,他在佩拉爾巴山和亞得裏亞海之間一整條寬100英裏的防線也被摧毀了。11月2日,奧匈帝國的部隊跨越了塔利亞門托河。畢洛沒有聽從魯登道夫的命令在河邊停下,而是選擇乘勝追擊。因大雨阻滯,又加之缺乏騎兵和機動部隊,奧匈帝國和德國的聯軍最終在皮亞韋河停下了進攻的步伐,這裏距離最初的伊鬆佐河前線隻有70英裏。協約國將6個法國師和5個英國師從西部防線一直派到皮亞韋河。卡多爾納和卡佩羅因這次失敗遭到了貶斥。新上任的意大利指揮官阿曼多·迪亞茲承諾,會邊戰鬥邊撤退,一直撤退到南麵的西西裏島;而法國元帥斐迪南·福煦則尖刻地建議他將皮亞韋河作為起點。

卡波雷托戰役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最驚人的戰術成就之一。此戰役最初規模有限,隻是為了緩解意大利對奧地利的壓力,但70天內作戰範圍就擴張了80英裏。在此過程中,同盟國與意大利之間的戰線縮短了200多英裏。意大利陸軍遭受了驚人的損失:1萬人死亡,3萬人受傷,29.3萬人被俘,損失了3150門火炮以及1730門榴彈炮,超過35萬名逃兵遊弋在鄉野地區。而勝利方的傷亡人數則在6.5萬~7萬之間。

但是卡波雷托戰役也暴露了德國和奧匈帝國在軍事作戰方麵的不足。饑腸轆轆的軍隊在意大利豐富的食物倉庫和葡萄酒窖裏狂歡了多日——這也成了1918年在法國接連發生事端的前兆。由於缺乏坦克和機動運輸車輛,行軍步伐被拖慢,最終致使軍隊滯留在了皮亞韋河。同盟國軍隊之間的合作也非常有限。哈布斯堡的將軍們認為,魯登道夫過早地限製了軍隊行動,並指責德國指揮官有詆毀奧匈帝國軍隊的行為。而德國予以還擊的方式則是對他們奧地利同僚的“衝鋒”和“勇氣”進行中傷,並暗示成功皆屬於畢洛的第十四軍。更重要的是,魯登道夫將這次行動視作其終點和目的,而沒有將其作為更廣泛戰略中的一環。

1918年攻勢

1918年這新的一年給了魯登道夫一絲希望,有望能終結德意誌帝國兩線作戰的噩夢。2月18—19日,借著列寧發起的革命,50多個德國師在東部再次開戰。一支北路軍隊從普斯科夫州向納爾瓦進發(為1941年的突襲埋下了伏筆);一支中路部隊奔赴斯摩棱斯克;還有一支南方軍占領了烏克蘭。德國的霍夫曼將軍把這次作戰比作乘著火車和汽車的一次悠閑漫步。1917年12月3日,布爾什維克與德國人進行了停戰談判。經過一番雜亂無章的爭吵後,列寧同意於1918年3月3日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簽訂停戰條款——而當時德國軍隊正在攻打高加索、克裏米亞和芬蘭。兩個月後,在《布加勒斯特條約》框架下,羅馬尼亞淪為德國的附庸國。做著“中歐夢”的人們很高興德國正在“間接”擴張主義的基礎上走向經濟霸權,無限量的糧食和石油儲備的景象仿佛在他們眼前起舞。然而,很少有人關心或意識到,100萬德國士兵將不得不留在俄國占領區,來管轄並開發這片廣袤的地區。

事實上,就在魯登道夫肆無忌憚地想要重繪東歐邊界時,他的戰地指揮官和部下正在評估德國在1918年的前景。前景並不光明。最後的預備役已被征召入伍;工業生產也沒有達到興登堡計劃中設定的目標;10~15個美國師預計將在1918年5—6月間抵達法國;而1917年2月1日製定的無限製潛艇戰略都成了無用功。西部前線仍然決定著戰事的走向,英國也依舊是德國的最主要敵人。德國最高指揮部負責人喬治·魏采爾少校直言不諱地說:德國唯一的出路就是“在美國實施有效援助之前,將英國一舉殲滅”。1917年11月11日,魯登道夫決定在蒙斯進行最後一搏。1918年 1月23日,德皇威廉二世獲悉了“米夏埃爾行動”,3月10日,興登堡下達了正式的攻擊指令。許多參謀員稱這次襲擊是德意誌帝國的“最後一張牌”。

德意誌帝國為贏得這場戰役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2月15日—3月10日期間,10400餘輛全節火車晝夜不停地將士兵和物資運往前線。魯登道夫將他的部隊劃分為三個部分:44個裝備齊全的機動師,每個師850名士兵配有機槍、火焰噴射器和迫擊炮;約30個進攻師,作為一線的替換部隊;100餘個戰壕師,他們沒有最好的武器裝備,唯一的使命就是駐守已攻占下來的陣地。70餘個機動和進攻師的上校及少校在色當和瓦朗謝訥接受了8天的進攻策略培訓。速度、時機和專注力都至關重要。炮兵得到了補給,空軍也增加到了126個中隊,約有2600架飛機。部隊連夜奔赴前線。此外,軍方還製訂了一項特殊的誘餌計劃來迷惑協約國的偵察員。

步兵再一次成了戰役中的重中之重。1918年1月,蓋爾上校提出了一項全新的戰術攻擊理論《陣地戰進攻學》。這一理論要求小型聯合部隊要滲透進敵軍防線,繞過防禦中心,並迅速深入敵人的後方;預備隊則要利用敵人防線上的疏漏;分隊不是停止進攻進行補給,而是要不停推進直到筋疲力盡;而接受過補給的小隊則會越過他們繼續前進。“不要給驚訝的對手以重新整理反擊的機會”。這種高超的戰術技巧已經取代了最高指揮部的戰略。事實上,魯登道夫拒絕使用“戰略”或“行動計劃”這樣的詞。“我反對‘行動計劃’這個詞。我們會(在他們的防線上)打出一個洞來。至於其他的事,等著瞧吧。”他說。

德國的計劃是召集第十七、第二和第十八集團軍,以鉗形攻勢突破陸軍元帥黑格的第三和第五集團軍,並將英軍困於康布雷的突出部。然後,這些德國分隊將沿著索姆河西北方向前往阿拉斯—阿爾伯特,並給餘下的英國遠征軍分隊製造混亂。軍方選擇的進攻區域主要是平坦地帶,這裏有厚重的黏土土壤,其間還遍布著索姆河、昂克爾河以及克羅澤特運河狹窄且沼澤密布的河穀。阿爾伯特和蒙迪迪耶之間的主要作戰區,在1917年“阿魯貝利西”行動期間被德軍摧毀了。

1918年3月21日淩晨4點,6608門炮與3534架迫擊炮打響了“米夏埃爾行動”,西部前線頓時陷入猛烈的炮火中。5個小時後,炮兵團撤下毒氣彈換上了開花彈,並為大約70個進攻師布下了火力網。柏林已經掛滿了旗幟,人們敲響鍾聲,期待著這場勝利。

戰場發來的初步報告讓魯登道夫很滿意。不出48小時,畢洛將軍的第十七集團軍和格奧爾格·馮·德·馬維茨的第二集團軍就在進攻巴波姆的途中成功會師,隨後便重擊了黑格的第三條防線以及他的炮兵駐地。另外,奧斯卡·馮·胡蒂爾的第十八集團軍也衝破了“黑格陣地”,向福萊斯特進發。魯登道夫迅速加強了胡蒂爾的軍隊,並促使他向索姆河沿岸的佩羅訥進發。短短兩天時間裏,德軍不僅粉碎了休伯特·高夫將軍的第五集團軍,還迫使英國遠征軍後撤至索姆河及克羅澤特運河後40英裏。黑格部隊損失了29萬士兵和1300支機槍。

魯登道夫並沒有一個戰略甚至是作戰指揮的概念,他指揮第十七集團軍前往杜朗,指揮第二和第八集團軍前往米洛蒙-利翁和朔勒訥-努瓦榮,從而蓋過了胡蒂爾的功績。他希望派軍駐紮在哈茲布魯克重要的鐵路線上,把英、法兩國分割開。他用了3天時間,帶領他的部隊跨越了1916年的索姆河戰場。黑格和法國總司令菲利浦·貝當擔心盟軍陣線可能會崩潰。在過度分散的第五集團軍敗退之後,英國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第三集團軍的行動上,希望守住阿拉斯和維米嶺的北部關卡。在南部,法國派出了24個師來堵住這個關隘,但他們的行動頗為遲緩。此外,貝當像黑格一樣戰戰兢兢,唯恐丟失他負責的防線上的其他防守據點。謹慎催生了不信任。因此,迄今為止第一次,兩方都同意讓一個最高聯盟指揮來協調他們的訴求。3月26日,在杜朗召開的一次會議上,福煦被指定為總司令,負責整個西部前線,至於進一步明確他的權力,則還需要更多的會議。福煦精確地指出,亞眠是打擊德國的關鍵之地。3月28日,約翰·潘興將軍同意派出美國編隊以鞏固盟軍防線。在開展“米夏埃爾行動”的一周後,魯登道夫展開了一係列針對法軍和英軍的小型進攻。但在這一過程中,他反倒削弱了德軍進攻的攻擊力。德軍在瓦茲河與英吉利海峽之間的區域呈扇形散開,以巨大的輻射陣形行軍,這一戰略讓他們很快就筋疲力盡,士氣也跌落穀底。德國近半數的預備役和三分之一的炮兵都提前喪失了戰力。截至3月27日,這次進攻戰已經淪為陣地戰。

魯登道夫部隊中的土耳其青年黨紛紛譴責“米夏埃爾行動”缺少作戰計劃,甚至都沒有一個作戰目標。有人稱魯登道夫已經“變得懦弱”了,其他人則哀歎德國缺少坦克和卡車(德國有10輛坦克和2.3萬輛鐵皮卡車;而協約國則有800輛坦克和10萬輛橡膠車胎的卡車)。同時,還有人對德軍經常停止作戰,去搶奪協約國盟軍豐富的食品倉庫和酒窖的行徑感到憤怒。魯登道夫之前曾聲稱,“米夏埃爾行動”進行到第4天就能知道它是否是成功的。而3月27日,當總參謀部官員提醒魯登道夫這件事時,這位第一軍需部長尖刻地回答道:“你嘰嘰喳喳的為了什麽?你到底要我怎樣?我現在要不惜一切代價締結和平條約嗎?”

魯登道夫沒有選擇承認失敗,而是轉移了作戰的重心。4月9日,他在利斯河上襲擊了佛蘭德斯,再次迅速地取得了初步勝利,並迫使黑格於4月12日發布命令,提醒英國軍隊,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協約國在4月10日失去了梅西納嶺,4月25日又失去了凱默爾山至利斯河北的地區,但到26日時他們穩定了前線。3天後,這場戰役宣告結束。

5月27日,魯登道夫再一次變更了他的進攻線路,轉而攻擊埃納河。他在“貴婦小徑”打響的突破性戰役旨在威脅貢比涅、雷姆斯以及終極目標巴黎,在此過程中他還設法誘使法國預備軍離開德軍想要攻擊的真正目標——黑格。在戰役打響的第一天,漢斯·馮·伯恩將軍的第七集團軍就越過了法國第六集團軍,抵達了韋勒河畔的菲斯梅。魯登道夫利用了這有限的戰術性勝利,將布呂歇爾卷入了蘇瓦鬆-雷姆斯這場偉大的戰役中。5天之內,德國就俘虜了5萬名戰俘,切斷了巴黎到南錫的重要鐵路線,並向馬恩河畔的蒂埃裏城堡進發。6月初,德國士兵重新回到了1914年9月他們曾放棄的陣地上。巴黎似乎又一次陷入危機中,多達100萬人在恐慌中逃離了首都。克雷皮森林一側,改良版21厘米口徑的克虜伯海軍炮將巴黎置於炮火射程之下。

魯登道夫麵臨他在戰爭中最後一次主要的進攻抉擇:他是應該擴大馬恩河前線部隊並攻擊巴黎,還是應該移軍北上將英軍驅趕至英吉利海峽?為了避免任何直接損失,他選擇了前者這個更誘人的選項。6月9日的濃濃霧氣中,胡蒂爾的第十八集團軍和伯恩的第七集團軍從馬恩前線部隊的西麵、努瓦榮和蒙迪迪耶之間的地區發起了進攻。兩天後,在“坦克部隊”——美國第2、第3師的幫助下,福煦將軍向蒂埃裏城堡和貝洛森林發起了一次激烈的反攻。德國軍隊再一次止步於巴黎城門之外,傷痕累累,筋疲力盡。6月,德軍已經折損了209345名士兵。

在德軍向巴黎進軍時,當時的哈布斯堡指揮官康拉德·馮·赫岑多夫,說服卡爾一世在提洛爾對“毒蛇”意大利發起再一次進攻。1918年6月15日,在將近一周的陰雨之後,康拉德沿著阿斯蒂科和皮亞韋河之間50英裏的戰線發起了進攻。同時,陸軍元帥斯凡多薩·馮·波吉納向奧德爾佐—特雷維索方向進軍。在康拉德夢想著進入威尼斯的時候,博羅維奇也瞄準了帕多瓦。然而,奧地利曆史學家彼得·菲亞拉認為,皮亞韋戰役被證明是哈布斯堡軍隊命運的尾聲。6月16日,康拉德第十一集團軍又回到了最初的陣地,糧草匱乏,彈藥不足,且士氣低落。與此同時,由於協約國的空軍來襲以及皮亞韋河水位上漲,博羅維奇第六軍也潰不成軍。在短短一周多的時間裏,奧匈帝國軍隊就失去了142550名將士。在接下來的3個月中,隨著近20萬士兵的傷亡,這支軍隊已經不再能被稱為一支戰鬥部隊了。

一方麵,康拉德在皮亞韋戰役中失利;另一方麵,1918年7月中旬,魯登道夫對馬恩河前線部隊東側進行的最後一次突擊慘遭失敗,使得同盟國的軍隊被迫進入了永久性的防禦狀態。不管是魯登道夫還是康拉德,他們的內心深處都明白:這場戰爭的主動權已經轉移到協約國手中,德意誌帝國已經與勝利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