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懸崖小屋,2005

屋外狂風吹過樹梢,海洋沉重地在小海灣中呼吸。月光透過窗玻璃,在木製地板上投下四個銀色方格,湯中溫暖的西紅柿氣味和烤肉香彌漫在牆壁、地板以及空氣裏。卡珊德拉、克裏斯汀和露比坐在廚房餐桌旁,一邊爐灶的火焰熊熊燃燒,另一邊煤油爐取暖器提供溫暖。蠟燭沿著桌側排列,房間裏有幾處也點起蠟燭,但仍有燭光照不到的黑暗孤寂角落。

“我還是不明白,”露比說,“你是怎麽從那篇期刊論文中得知蘿絲無法懷孕的?”

卡珊德拉用湯匙舀了滿滿一碗湯。“X光的照射時間。她的卵巢絕對無法幸免下來。”

“但她應該知道吧?我是說,一定有跡象顯示有事不對勁。”

“比如什麽?”

“嗯,她仍然……你知道……還有經期嗎?”

克裏斯汀聳聳肩:“我猜還有。她**的功能可能不受影響,她每個月仍然能排卵,但卵子本身已經受到傷害。”

“嚴重到她無法懷孕?”

“就算她能懷孕,寶寶也會出很多狀況,她極有可能流產,或生出畸形兒。”

卡珊德拉將最後一口湯推開。“真可怕。他為什麽那麽做?”

“他也許隻是想成為第一批使用新科技的醫生,享受發表論文的榮耀光環。但他沒有充足的醫療理由必須使用X光,那孩子隻是吞下一枚頂針而已。”

“誰沒有吞過?”露比邊問邊用麵包抹過她那已經很幹淨的湯碗內側。

“但為什麽要照射一個小時?那毫無必要吧?”

“當然沒必要,”克裏斯汀說,“但那個時代的人不知道,這類長時間照射十分普遍。”

“我猜,他們是想,如果照射十五分鍾能得到影像清晰的照片,那照一小時豈不是更好。”露比說。

“那是在人們發覺危險前的事。X光在1895年才被發現,馬修醫生會使用它,顯示他相當前衛。剛開始時,人們真的以為X光對人體有好處,認為它能治療癌症、皮膚損傷和其他失調。燒傷是很明顯的證據,但人們在許多年後才全麵了解其負麵效果。”

“那就是蘿絲的印記,”卡珊德拉說,“燒傷痕跡。”

克裏斯汀點點頭:“X光除了燒焦她的卵巢外,一定還灼傷了她的皮膚。”

一陣疾風吹得樹枝發出嘈雜聲,砰砰撞在窗玻璃上,凜冽的空氣透過踢腳板的縫隙灌入,吹得燭光搖曳生姿。露比將碗放在卡珊德拉的碗旁,用餐巾擦拭嘴巴。“倘若蘿絲無法懷孕,那奈兒的母親是誰?”

“我想我知道答案。”卡珊德拉說。

“真的?”

她點點頭。“全都寫在剪貼簿裏。事實上,我想這就是克拉拉想告訴我的事。”

“誰是克拉拉?”克裏斯汀問道。

露比倒抽一口涼氣:“你認為奈兒是瑪麗的小孩。”

“誰又是瑪麗?”克裏斯汀的目光在她們之間逡巡。

“伊萊莎的朋友,”卡珊德拉說,“克拉拉的母親。她原本是布雷赫的女仆,但當蘿絲發現她懷孕後,便在1909年初趕走了她。”

“蘿絲開除了她?”

卡珊德拉點點頭。“她在剪貼簿裏寫道,她不能忍受道德如此低下的人能擁有孩子,而她卻不斷失敗。”

露比咽下一大口酒,“但瑪麗為什麽將她的孩子給蘿絲呢?”

“我懷疑她不隻是給了孩子。”

“你認為蘿絲買了那個小孩嗎?”

“這很有可能,不是嗎?人們為了得到孩子做過更離譜的事。”

“你認為伊萊莎知道內幕嗎?”露比問道。

“比那更糟糕,”卡珊德拉說,“我想她在此事上大力幫助了蘿絲。我想這是她離開的原因。”

“因為罪惡感?”

“沒錯。她幫助蘿絲利用她的勢力從急需錢的人那裏得到小孩,伊萊莎一定深受良心譴責。蘿絲說過,她和瑪麗很親密。”

“你這是在假設瑪麗想要小孩,”露比說,“假設她不想放棄她。”

“我的假設是放棄小孩從來不是簡單的決定。瑪麗也許需要錢,小孩也許會造成不便,她甚至可能認為如此一來,她的孩子會有個更好的家,但我仍然認為那一定讓她傷心欲絕。”

露比抬起眉毛:“而伊萊莎幫助她渡過了難關。”

“然後她便離開了。因此我認為瑪麗並未快快樂樂地放棄寶寶。我想伊萊莎會離開,是因為她無法忍受留下來看著蘿絲和瑪麗的寶寶在一起。母女分開會造成巨大創傷,這讓伊萊莎良心不安。”

露比慢慢點頭:“這解釋了蘿絲為什麽在艾弗瑞誕生後就不太願意和伊萊莎見麵,還有她們為什麽漸行漸遠。蘿絲一定知道伊萊莎的感受,並擔心她會撓亂她新發現的快樂。”

“比如將艾弗瑞帶回去。”克裏斯汀說。

“她最後是這麽做了。”

“沒錯,”露比說,“這是她最後做的事。”她衝卡珊德拉抬起眉毛,“那你什麽時候去見克拉拉?”

“她請我明天上午十一點去拜訪她。”

“討厭。我九點左右就得離開。該死的工作。我很想去,本來我可以開車送你一程的。”

“我送你去好了。”克裏斯汀說。他一直在把玩暖氣的開關,他將火焰調大,煤油氣味隨之變得濃烈。

卡珊德拉故意不去看露比的笑容:“真的?你確定嗎?”

他和她四目相接時笑了,過了一會兒才轉開眼睛。“你知道的。我很高興能幫你的忙。”

卡珊德拉報以微笑,在雙頰滾燙時,她將注意力轉移到桌麵上。克裏斯汀的某種特質讓她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十三歲。那是如此年輕和令人懷念的感覺,仿佛穿越到一個人生還未完全開始的時空中,她渴望緊緊抓住它。與克裏斯汀相處愉快,將她對尼克和裏奧不忠的罪惡感推到一旁。

“你覺得伊萊莎為什麽等到1913年?”克裏斯汀輪番看著露比和卡珊德拉,“我是指,將奈兒帶走。為什麽不早點做?”

卡珊德拉的手沿著桌麵輕輕撫過,看著燭光在她皮膚上照出道道斑紋。“我想,是因為蘿絲和納桑尼在火車意外中身故。我猜,盡管她心情複雜,但蘿絲快樂時,她不願采取任何行動。”

“但是,一旦蘿絲過世……”

“沒錯。”她與他目光交匯。他嚴肅的表情讓她的脊椎一陣戰栗,“一旦蘿絲過世,她便無法忍受再讓艾弗瑞留在布雷赫。我想她帶走孩子,是要將她帶回瑪麗身邊。”

“那她為什麽沒那樣做?她為什麽將奈兒放到駛往澳大利亞的船上?”

卡珊德拉呼出一口氣,附近的燭光晃動不定。“我還沒想通這一點。”

她也不知道,威廉·馬丁在1975年和奈兒碰麵時究竟知道多少內情。瑪麗是他的妹妹,他難道不知道她懷孕了嗎?他會不知道,她生下一個寶寶,卻沒撫養她嗎?如果他知道她懷孕,以及伊萊莎在這場非正式收養裏所扮演的角色,他應該會告訴奈兒吧?畢竟,如果瑪麗是奈兒的母親,那威廉就是她的舅舅。卡珊德拉無法想象,當他失散已久的外甥女出現在門口時,他還能保持沉默。

但奈兒的筆記本中沒提到威廉的認親。卡珊德拉仔細看過日記,尋找她可能遺漏的暗示。但威廉沒有說出或做出任何暗示奈兒是親人的話和舉動。

當然,威廉有可能不知道瑪麗懷孕了。卡珊德拉在雜誌和美國訪談節目裏聽過這類例子,女孩整整九個月隱藏她們懷孕的跡象。瑪麗或許也這麽做了。蘿絲會要求她謹慎,以此作為交換條件。她絕不能讓小村子裏的人知道寶寶不是她的。

但一個女孩懷孕,跟男友訂婚,失去工作,將寶寶送走,重新開始她的人生,結果卻完全沒有人知道,這可能嗎?卡珊德拉一定遺漏了某些重要線索。

“這故事有點像伊萊莎的一篇童話故事,不是嗎?”

卡珊德拉抬頭看著克裏斯汀。“什麽?”

“整件事:蘿絲、伊萊莎、瑪麗和寶寶。你不會聯想起《金蛋》嗎?”

卡珊德拉搖搖頭:“我沒聽過這個故事。”

“它就在《魔幻童話故事集》裏。”

“我的書裏麵沒有這個故事,我們的版本一定不同。”

“這本書隻印了一版,所以才會那麽稀罕。”

卡珊德拉聳聳肩:“我沒讀過這個故事。”

露比輕拍她的手:“夠了,誰在乎到底印了幾版?告訴我們那個故事,克裏斯汀。你為什麽認為那是瑪麗和寶寶的故事?”

“《金蛋》這個故事其實很古怪,我一直有這個感覺。它和其他童話故事迥然不同,語氣更悲傷,道德架構更薄弱。一位邪惡的皇後哄騙一個年輕女孩,要她放棄她的魔法金蛋以治愈那片土地上生病的公主。那個女孩剛開始不肯,因為她的人生使命就是保護那顆金蛋。那是她與生俱來的權利,我想伊萊莎是這麽寫的。但皇後運用權勢,對她施壓,最後她同意了,因為她相信,如果她不這麽做,公主會永遠悲傷,而王國會被詛咒陷入永恒的冬天。有個角色在兩人中間扮演協調人,那是一個侍女。她是公主和皇後的侍女,但她卻試圖說服那位女孩不要放棄金蛋。因為她知道,那顆金蛋是女孩的一部分,失去它,女孩將失去人生目的,沒有活下去的理由。故事結局就是如此:她交出了金蛋,然後生命逐漸凋零。”

“你認為那個侍女是伊萊莎嗎?”卡珊德拉問。

“說得通,不是嗎?”

露比將下巴抵在拳頭上:“讓我搞清楚,你是說那顆金蛋象征孩子?奈兒?”

“沒錯。”

“伊萊莎寫下這個故事以減輕她的罪惡感?”

克裏斯汀搖搖頭:“不是罪惡感。那故事沒給人這種感覺,悲傷的成分比較多,對她自己、對瑪麗而言。從某些方麵,對蘿絲也是。故事裏的角色都做了他們認為正確的事,但所有人都沒有得到快樂的結局。”

卡珊德拉若有所思地咬著下唇:“你真的認為童話故事也許帶有自傳色彩?”

“從字麵意義來說,不能完全算是自傳,除非她有某些非常古怪的經曆。”他在想到這點時蹙緊眉頭,“我隻是想,伊萊莎可能會將一些真實的人生經曆寫進虛構的故事中。作家不都這麽做嗎?”

“我不知道,是嗎?”

“我明天會把《金蛋》帶來,”克裏斯汀說,“你可以自己判斷。”溫暖的黃色燭光閃爍,勾勒著他的顴骨線條,使他的皮膚微微閃光。他羞怯地微笑著。“童話故事是伊萊莎所曾擁有過的唯一聲音。誰知道她試圖要告訴我們什麽言外之意?”

克裏斯汀離開小屋返回村子後,露比和卡珊德拉將睡袋鋪平在他帶來的床墊上。她們決定睡在樓下,這樣她們能靠爐灶的餘溫取暖。於是她們推開桌子騰出空間。海風輕柔地吹過門下的縫隙,盤旋在木地板的空隙間。小屋裏彌漫著潮濕的土壤氣味,白天卡珊德拉沒注意到這點。

“我們可以給彼此講鬼故事。”露比低聲說道,重重翻了個身,麵對著卡珊德拉。她咧嘴一笑,閃爍不定的燭光在她臉上投下斑斑陰影。“真好玩。我有沒有告訴過你,能在懸崖邊緣擁有一棟鬧鬼的小屋是多麽幸運嗎?”

“你說過一兩次了。”

她頑皮地笑了笑:“那我有沒有說過能有個克裏斯汀這樣的英俊、聰明、又好心的‘朋友’來幫忙,是多麽幸運嗎?”

卡珊德拉全神貫注地看著睡袋的拉鏈,精確無比地將它拉上,這項工作其實並不需要這麽注意細節。

“這位‘朋友’顯然認為你身上會散發陽光。”

“哦,露比,”卡珊德拉搖搖頭,“他沒這麽想。他隻是喜歡幫忙整理花園。”

露比促狹地抬高眉毛:“當然,他喜歡花園,所以他兩周以來都在做義工,不領薪水。”

“他是真的喜歡花園!”

“我確定他是。”

卡珊德拉按捺住一抹微笑,聲音中略帶怒氣:“不論你相信與否,那座圍牆花園對克裏斯汀意義重大。他小時候常在那裏玩耍。”

“那股對花園的強烈熱情也能解釋他為什麽明天要送你去波佩洛。”

“他隻是表現他的善意,他是個好人。那跟我毫無關係,跟他對我的感覺毫無關係。他絕對不是‘喜歡’我。”

露比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你說得當然對。我是說,你有什麽討人喜歡之處?”

卡珊德拉偷偷瞥向一側,不由得微笑起來。“所以,”她咬住下唇,“你覺得他英俊嗎?”

露比咧嘴一笑:“晚安,卡珊德拉。”

“晚安,露比。”

卡珊德拉吹熄蠟燭,滿月的光芒傾瀉入房內,因此房內並非完全黑暗。朦朧的銀色月光如薄紗般鋪遍所有表麵,像涼掉的蠟一樣平滑、模糊。她躺在隱約的光線中在腦海裏反複思考謎團的片段:伊萊莎、瑪麗、蘿絲,然後突然間,克裏斯汀的臉龐出現了,與她目光交會,隨後轉開。

幾分鍾後,露比便開始輕聲打鼾。卡珊德拉不禁對自己笑了。她早該猜到露比是很容易入睡的人。她閉上眼睛,眼瞼逐漸沉重起來。

海水在懸崖底部旋轉,頭上的樹木在午夜的微風中呢喃,卡珊德拉也漂浮進睡夢中……

她在花園裏,那座秘密花園,坐在蘋果樹下最柔軟的草地上。那天天氣炙熱,一隻蜜蜂嗡嗡繞著蘋果花打轉,在附近轉了幾圈,然後隨著微風飛走了。

她很渴,想喝一杯水,但附近沒有水。她伸出手,試著站起來,卻辦不到。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裙子下的皮膚緊繃地發癢。

她懷孕了。

她一明白這點,這感覺就變得熟悉了。她可以感覺到心髒沉重地跳動,皮膚的溫熱,寶寶開始踢她……

“卡珊德拉。”

寶寶踢得如此用力,以至於腹部向一側傾斜,她將手放在隆起的腹部上,試圖抓住那隻小腳丫……

“卡珊德拉。”

她睜開眼睛。月光照在牆壁上,爐灶發出哢嗒聲。

露比用一隻手臂撐起身子,正輕拍著她的肩膀。“你沒事吧?你在呻吟。”

“我沒事。”卡珊德拉突然坐起來,撫摸她的腹部,“哦,老天。我剛做了一個最奇怪的夢。我懷孕了,懷孕好幾個月了。腹部巨大緊繃,每件事都栩栩如生。”她揉揉眼睛,“我在圍牆花園裏,寶寶開始踢我。”

“那都是因為剛才的談話,瑪麗的寶寶,蘿絲,和金蛋,你在夢中把他們融合在一起了。”

“更別提還有酒的效應。”卡珊德拉打了個哈欠,“但夢境非常真實,就像真的一樣。我覺得很不舒服,渾身燥熱,寶寶踢我時好痛。”

“你對懷孕的描述真可愛,”露比說,“聽你一說,我真慶幸我沒懷過孕。”

卡珊德拉微笑:“最後幾個月很難過,但一切都是值得的。當你最後終於在臂彎中抱著一個小小的新生命時。”

尼克在產房裏哭了,但卡珊德拉沒哭。生產時,她過於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在這激動的瞬間扮演了過重的角色,因此她無法如此反應。哭泣會迫使第二層感受和置身事外的能力浮現,然後在更大的背景下默默觀察一切。卡珊德拉的感受過於直接,因此她無法有那些溫情反應。她感受到一種眩暈的歡欣,體內似乎燃起火焰,仿佛她能比以前聽得更清楚、看得更清楚。她可以聽到自己的脈搏跳動,頭上燈管的嗡嗡聲,還有小寶寶的呼吸聲。

“事實上,我曾經懷孕過,”露比說,“但隻維持了五分鍾吧。”

“哦,露比。”卡珊德拉被同情淹沒,“你失去了孩子?”

“可以這麽說。我那時很年輕。那是個錯誤,他和我都認為生下孩子是愚蠢的事。我想,反正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她聳聳肩,然後撫平腿上的睡袋,“唯一的問題是,當我準備就緒時,我身邊不再有必要的元素。”

卡珊德拉不解地歪著頭。

“**,親愛的。我不知道我三十幾歲時是否都為經前憂鬱症所苦,但不管是什麽理由,我和大部分的男人就是看不對眼。等我終於碰到我能忍受的男人時,我已經很難懷孕了。我們試了一陣子,但……”她聳聳肩,“嗯,你無法對抗生物鍾。”

“我很遺憾,露比。”

“別為我難過。我沒事。我有深愛的工作和朋友。”她眨眨眼,“得了,你見過我的公寓。我算是個贏家。公寓雖然小得無法讓貓轉身,但是,喂,我可沒有貓。”

卡珊德拉不禁微笑起來。

“你得從你所擁有的事物,而非你所失去的事物中,組建你的人生。”露比再次躺下,縮進睡袋。她將睡袋拉到肩膀處。“晚安。”

卡珊德拉繼續靜坐了半晌,看著黑影沿著牆壁舞動,思考著露比剛剛說的話。卡珊德拉在她失去的人們身上建築她的人生。奈兒做的也是同樣的事嗎?拋棄她被給予的人生和家庭,專注於挖掘她早已失去的過往?卡珊德拉躺下來,閉上眼睛,讓夜晚的聲響淹沒她惶惶不安的思緒。海水低聲呼吸,波濤衝擊著那座巨大黑岩,樹梢在狂風中嗖嗖作響……

小屋是塊孤寂之地,白天遺世獨立,夜幕降臨後更顯淒楚。道路並沒有延伸到懸崖上方,秘密花園的入口被封閉了,旁邊是一座迷宮,裏麵的路徑詭譎難測。住在這裏的人可能永遠不會看見另一個靈魂。

卡珊德拉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倒抽一口氣,坐直身體。“露比,”她說,然後更大聲,“露比。”

“睡著了。”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道。

“但我剛剛想通了。”

“我還沒醒。”

“我知道他們加蓋圍牆,還有伊萊莎離開的原因了。所以我會做那個夢,我的潛意識早就想通了,試圖讓我知道。”

一聲歎息,露比翻個身,用彎曲的手臂支撐起身體。“你贏了,我剛剛被你弄醒了。”

“瑪麗懷著艾弗瑞——奈兒時,她就住在這裏,住在這座小屋裏。所以威廉不知道她懷孕了。”卡珊德拉挨近露比,“這就是伊萊莎離開的原因:因為要讓給瑪麗住。他們把她藏在小屋裏,加蓋圍牆,這樣就不會有人意外撞見她。”

露比揉揉眼睛,坐起身。

“他們將小屋變成鳥籠,直到寶寶出生,蘿絲成為一位母親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