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市與鄉村的生活
克萊夫·福斯(Clive Foss)
城市是羅馬帝國的基石,是人口聚集、商業貿易、手工業製造、各種文化形式,以及行政統治係統的中心。實際上,整個帝國就是被分為若幹個城市區,每個城市負責維持本地區的秩序,並征繳稅收。這些工作落在擁有土地的貴族肩上,他們中很多人彼此競爭,希望能夠擔任城市高級官員的職位,因為這會給他們帶來榮譽。地方行政官員或市政議會成員控製著城市的運轉,負責市政工程建設並提供羅馬城市生活中那些獨有的公共服務。作為他們自掏腰包進行建設的補償,他們得到的是表示敬意的銘文和雕像。這一係統運轉的根本目的在於,將維持城市生活的擔子壓在那些最有能力承擔的人身上。城市還會因遺產捐贈或投資而得到收入,同時它還管理著大筆隸屬於當地神廟的資產。城市需要大量的資金來維持街道、市場、大量便利設施,尤其是(並且最昂貴的是)公共浴室的正常運行。這種依靠自願奉獻和合作的係統自公元200年以來運轉良好,但是在“3世紀危機”時開始走向崩潰,當時政治混亂、外族入侵、內戰頻繁,巨大的財政需求給地方政府套上難以承受的枷鎖,使得那些願意擔任城市高官的貴族原本豐盈的荷包變得幹癟。
古代晚期保存了羅馬體製的許多內容,但其所發生的變化逐漸顯現得更為引人注目。首先是基督徒組成的政府先將多神教神廟,之後是城市的財富(盡管後者隻是被沒收一部分)收為己有。地方財政變得捉襟見肘,但是當地人民仍需要履行和先前一樣的義務。政府通過強製手段維持這種局麵,地方市議員被迫拿出可觀的資金來維持城市設施的運行,而市議會作為一個整體也必須承擔補齊稅收差額的義務。為此,市議員們絞盡腦汁逃避負擔。頗為行之有效的辦法是爭取躋身高層,尤其是進入元老階層,從而獲得免稅的權利,擺脫需要負擔的對地方義務。還有一些人去做教士,然而這一辦法很快就被禁止。結果,勢力與財力稍遜的地方貴族成員被迫留在城市裏,擔負那些他們很久之前就難以承受的責任。隨之,中央政府扮演越來越活躍的角色。中央官員開始操控城市,總督也不時插手幹預。最終,到6世紀時,形成了普遍的模式,總督、主教和大地產者控製城市的行政管理係統。
從官方角度看,是市政議會和人民管理地方政府,但實際上,民眾在古代晚期的獨裁體係中隻起著微不足道的作用。他們先前的角色早已煙消雲散(不再進行選舉),然而他們依然能以非常直接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受,無論這些方式是平和的還是暴力的。民眾聚集在大賽場時,會對總督和其他官員歡呼或報以噓聲。那些歡呼通常都是有組織的捧場者所帶動的程式化喝彩。中央政府會注意民眾的反應,這是決定某些高級官員能否升遷的因素。還有一種超乎常規的表現是,民眾經常會因反對某人或某項政策引**亂。在基督教的帝國裏,這些騷亂經常和競技黨的支持者(那些賽車隊的瘋狂支持者)或異端教派聯係在一起,他們為支持自己的派別總是喧嘩吵鬧,有時還會造成相當大的破壞。地方上的主教經常是騷亂之源,甚至基督教大公會議也會引發動**。處在另一個極端地位的是那些當地的土地貴族,他們無論擔任什麽官職,都通過自己錯綜複雜的關係網對城市生活和作為一個整體的帝國產生相當大的影響。他們通常是一群擺脫市政義務的有錢有閑階層。這些人在4世紀期間還是多神教徒,而到5世紀時就大多皈依了基督教。
市政議會和民眾所在的那些城市保留了羅馬時代的基本特征和結構。城市有重要的公共建築核心區——其中的大部分建築都可以追溯到1世紀的帝國時期——該區域通過一些鋪砌好的道路與其他地區相連,並且還建有繪畫、馬賽克、雕像和紀念碑等裝飾。如果一個哈德良時期的羅馬人能夠見到古代晚期的城市,他會覺得非常熟悉,但是又會感到與他所處的時代有顯著的區別。城市還包括城牆、新宗教建築、發展中的小規模商業活動,以及各種異於古典時代的新審美情趣等。
羅馬城市通常是敞開式的,其防衛力量是邊疆軍團。3世紀危機時,沒有哪個地方是安全的,於是城市開始設防,人們在城市四周建造高聳的城牆和防衛塔,以及堅固的城門。這些建築物作為城市生活的特征,一直被保存到近代之前。有些城牆是應急修建的,人們將手邊能用的一切材料草草堆砌起來。這些城牆通常無法涵蓋古代城市的全部區域,而隻是沿著不規則的路徑將一些現存的,尤其是十分堅固的建築物連接在一起,形成環形城牆。而另有一些城牆,如尼西亞的城牆則是經過精心設計,沿著最新的路線伸展。這座城牆相當堅固,以至於一直使用達千年之久。非常有代表性的是,當戴克裏先將尼科米底亞、君士坦丁將君士坦丁堡作為他們的新都時,修建堅固的城牆是他們必然的決定。城牆不僅僅起到防衛的作用,同時還將城市與鄉村區嚴格分開,使得統治者能夠通過限製出入地點的方法加強對民眾的控製。
基督教的興起和皇帝的皈依帶來另一個根本性的變化。古代城市都擁有自己獨特的神廟,其中一些聞名於世界,擁有廣袤的土地和不可勝數的財富。這些神廟的財產在4世紀早期即被沒收,而建築物也很快遭到毀壞。因為多神教崇拜受到限製,因此其神殿也大多被挪為他用。城市外圍的舊建築成為獲取石料的采石場,而城市中心的則大多變成教堂。然而,在一些地區,如雅典,多神教崇拜依然驚人地生存下來,其偉大的神殿一直保持到古代晚期結束才被基督徒占領。同時,眾多教堂充斥在城市中,這些教堂大多修建得富麗堂皇,顯示基督教在此時成為取得勝利的宗教。盡管大多數教堂都是巴西利卡式的,但是在東部帝國已經出現不少引人注目的其他式樣。很多教堂出現在城市邊緣的公墓旁,這裏是基督徒早期崇拜活動的地點,但是大多數城市的中心地區很快出現了規模宏大的教堂,其中部分是新修建的,另一些則是由多神教神殿改建而成。這一特征在省會城市表現得更為明顯,因為都主教必然需要一個麵積龐大、讓人印象深刻的大教堂。
東部地區的城市是希臘或希臘化文化的產物,它們通常在城市中心設有市場。這裏通常是地方政府所在地,那些行政辦公場所環繞在一個開放式的集市廣場周圍。市場依然保持其功用,但是城市裏逐漸出現一排排的商店,分布在主要街道兩旁。一般來說,這些街道沿線都有帶屋頂的柱廊,以防止惡劣天氣的侵擾,街道地板通常鋪砌著馬賽克或切割好的大理石。沿途的小商店售賣各種各樣的商品,它們大多是兩層建築:樓下是零售或手工製作場所,樓上則是店主或工匠的私宅。隨著商業活動的發展,這些商店經常向街道擴張店麵,這種妨害他人的行為遭到帝國法令的譴責和禁止。比商店規模更小的是木質流動商店或貨攤,它們通常設在人行道或道路沿線的柱廊之間。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街頭和市場裏的貿易活動逐漸演變為一種類似東方集市(bazaar)的形式。
最終,因為建造者更多地使用重複利用的材料,城市呈現出新的風貌。與羅馬人盡可能使用堅固的石頭和混凝土不同,古代晚期的建築師將碎石和廢棄建築物(大多是3世紀危機時期因戰爭毀壞的建築或多神教的遺跡)的石料堆積在一起,並用灰泥黏合。人們通常用一層層的磚塊來平整這些建築。這種方法建造的建築物都有粗糙的、多種材料混合的外牆,因此需要在外觀上進行遮擋性修飾。人們在外牆表麵用灰泥多遍塗抹,甚至通過在上麵勾勒矩形線條使其看起來像一塊塊方石的辦法來模仿古代建築的外觀。更常見的辦法是,在外牆上塗上明快的顏色,並繪製幾何圖案的花紋,與人行道上的馬賽克結合在一起,呈現出明亮而豔俗的外貌,看起來與古代羅馬的風格涇渭分明。柱廊也與之前有所不同,此時的柱廊用多彩的大理石建成,柱子的高度通常不盡相同,然後用或高或低的基座取平。此時城市的特點是不規則性和五彩斑斕的顏色。
我們通過文獻資料和現存遺跡,能夠複原一些城市的外觀。盡管大多數文字材料理所當然地很少談及城市周邊環境,一本奇特的聖徒傳記還是為我們呈現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畫麵,那些為數眾多的曆史遺跡則為這些文字提供真實的背景,它們共同為我們描繪出這樣一個特點,即盡管存在著顯著的地區差異,但當時各地的城市生活極其相似。
“愚者”西蒙(Symeon the Fool)的傳記編纂於6世紀晚期敘利亞的埃麥薩(Emesa)。這位聖徒假裝精神失常,整日遊**在城市中。他的傳記提到了當時城市中依然重要的建築物:城牆、市場、劇院、浴場、帶有柱廊的街道,新出現的元素——教堂、富人的豪宅和貧者的草舍、商店、貨攤、手工作坊和小飯館,這些建築在這幾個世紀中依然隨處可見。城牆之外是墳地、洗衣地(埃麥薩城是在一條河流之上)、孩子們玩耍的空地、垃圾場以及刑場。這座城市的建築和人口十分密集。西蒙與各色人等都打過交道,從地方官員、大小商人、醫生到奴隸、乞丐、懶漢和妓女。他接觸過教師、食品飲料售貨員、麵包師、魔術師、音樂家、算命先生、精神病人和教士等。埃麥薩與希臘、安納托利亞、黎凡特地區的城市一樣是個繁華之所,其中聚集著形形色色的人,他們從事著各種各樣的活動。
現存的遺跡將這些故事置於有形的背景中。帝國東部領土上留下了很多已發掘的大規模遺址,這使得我們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觀察當時生活的細節。在這些遺址中,值得注意的是兩個代表不同生活方式的城市。其一是小亞細亞地區的以弗所,這是一個建立在陸地和海洋貿易幹線上的繁忙的商業城市;另一個是敘利亞的阿帕米亞(Apamea),這是那些大土地貴族的家園。這兩座城市的遺跡可以讓我們對東方和希臘地區的其他城市略有所知。
大多數希臘化的東方城市都有一個中央廣場(agora)或市場,以弗所的城市規模相當大,以至於它有兩個這樣的場所:上廣場被用作民政中心,下廣場則是主要的市場所在地。這兩處建築都是1世紀所建,並且都是典型的羅馬式建築。民政中心有一個用於慶典的露天廣場,當中是一座神殿。在它的北麵是市政議會(看起來像一座小劇場)、市政廳或城市公共會堂(prytaneum)以及羅馬和愷撒的神殿;在其東麵是一座集合浴室和健身中心的綜合性建築;在其南麵是一座大型噴泉,導水管道將水流傳送上來並輸送下去;西麵則是條遍布商鋪的街道,有長長的柱廊通向北邊的建築群。噴泉是羅馬和古代晚期城市的一個基本特征:它提供並維持城市所需的供水,通常是通過引水通道將水從很遠的地方引來,並將其輸送到城市各公共噴泉和浴室中。
這個廣場所具有的古代晚期典型的多神教特征已經消失殆盡或被改換為其他形式:曾經燃燒著神聖灶神之火的城市公共大廳被關閉,羅馬和愷撒的神殿也榮光不再,中央大殿被拆除,矗立在門廊前的利維亞(Livia)和奧古斯都雕像上被刻上十字架,這個標誌還被刻在依然存在的元老院入口。因為人們普遍相信,惡魔存在於古代建築和雕像中,因此十字架成為有效的抵禦手段。這樣,古代城市的建築雖然仍保留下來,但是已經被基督教化。城市廣場西邊的街道,被新時代賦予另一種風貌,在那裏,一些商店將自己的圍牆擴建到人行道上,這就迫使古典風格的規律有序性不得不向反美學的商業需求讓步。
下廣場由一個大型開放式廣場和在柱廊之後建造的兩層樓房組成,它還保持著先前的格局和功用。廣場被用作城市的集市,人們將貨物從港口沿著街道直接運送到那裏。基督教沒有影響商業,這座充滿活力的港口城市的商貿活動沒有減少的跡象。另外,市場上方的山坡上高聳的神殿已經被改建成教堂,而集市入口處的塞爾蘇斯(Celsus)圖書館已經變得麵目全非,這座圖書館是第一個進入羅馬元老院的希臘人捐贈的,其內室填滿碎石瓦礫,而正麵則成為巨大噴泉的背景牆。噴泉是這一時期城市中的典型建築。這種變化不是因為該時期的人們不再讀書寫字,而是因為在哥特人於262年入侵**整個港口地區後,許多建築在此後一個世紀乃至更長時間內都成為廢墟。這些建築最終完成重建後,時代潮流和人們的需要早已改變。
羅馬城市通常都有巨大的核心區,它是由一些“樞紐性”的街道和廣場連接而成的。古代晚期的以弗所也不例外,其實質而非外觀延續著這一傳統。城市最繁忙的安伯羅斯(Embolos)大街(最出類拔萃的“柱廊街道”)連接著上下兩個廣場。這條街道兩側遍布著柱廊、雕像、各種或新或舊的紀念碑,以及富人的豪宅。以弗所如此富庶,甚至於其街道都是用大理石鋪砌而成,這些大理石很多取自那些廢墟——通常是多神教的建築。和典型的羅馬城市一樣,這條街道也是步行街,其端口築有台階,阻擋輪式車輛的進入。人們在街道上散步、購物、閱讀兩側的銘文、在大理石上塗鴉或者慵懶地待在那裏玩玩遊戲,如在地上畫上棋盤,下一盤塔夫拉棋(tavla)等。地板通常從屬於公共建築柱廊,用馬賽克鋪砌而成。街道兩側遍布著數不勝數的古代和近代名人的雕像,其中總督的塑像更是為數眾多,這都是為紀念他們或真或假的捐贈而豎立起來的。新近頒布的法律條文會刻成紀念碑銘文。在這裏,基督教的標誌依然處處顯現。一個巨大的帶有銘文的十字架用來慶祝對“魔鬼”阿爾忒彌斯女神的勝利,同時與其相鄰的噴泉(它由之前廣為傳說的英雄們的墳墓改建而成)上也鮮明地裝飾著刻有十字架的大理石徽標。與其他地方的街道一樣,噴泉是此時城市風景中重要的景觀。
遊人可以在安伯羅斯大街沿途的餐館裏買到食物,那些餐館占據著一大片朱門豪宅下的地區。這些房子位於街道側麵的一隅,處在安伯羅斯大街旁邊的斜坡上。該區域建有一些豪宅,每座房屋都有若幹精美的裝飾。會客室通常有大理石地板和馬賽克牆壁,而私人寢室則繪有彩畫,內容通常是自然風景或類似大理石的花紋。這是典型的城市富人居所,他們居住在城市中心地區,房子自從在帝國早期建造以來就幾乎沒有什麽改變,壁畫和馬賽克都因襲陳規,以至於我們很難辨別它們的年代,畢竟這一文明在近幾個世紀中一直保持著同樣的裝飾風格。還有其他一些相似的未被發掘的街區也坐落在城市這一地區的斜坡上。但是沒人知道普通大眾居住在什麽地方,對於所有東部大城市都是如此。這些富人的豪宅很難代表典型的城市生活,民眾也不可能都居住在宏偉的城市中心,因為那裏遍布著公共建築和廣場。大眾可能生活在城市近郊,或者居住在城市中心周邊那些散落的不太堅固的房子裏,但是他們的住所至今沒有被發現(盡管在聖西蒙所在的埃麥薩,那些人顯然生活在城內)。因此,我們也沒有辦法估計這樣一座城市當時的人口數量。
比安伯羅斯大街更寬闊和井然有序的是阿卡狄烏斯大街,它從港口筆直地通向劇場前麵的廣場,也就是城市正中心。這條大道有11米寬,超過500米長,沿途有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標誌性建築:港口處有一座凱旋門,標誌著城市的入口;在道路中段有4個巨大的石柱,上麵安放著4位福音書作者的雕像,這是基督教取得勝利的有力象征;以馬賽克鋪砌的柱廊通向許多商店,各個商家被要求在夜晚保持亮燈,以便為街道提供照明;巨大的包含羅馬式浴場與健身中心的綜合性建築矗立在街道北側,這座港口浴場提供熱水和冷水洗浴,擁有寬大的庭院,曾被哥特人摧毀,後於4世紀中期重建;還有一座寬闊的露天運動場,在古代晚期遭到廢棄,廢墟上建滿了新的建築,因為財政壓力和對建築用地的迫切需求使得城市無法繼續維持該場所的運轉;街道前方終點處還保留有另一座健身中心。大多數城市隻有一到兩座這類綜合性建築,而以弗所這個人山人海、擁滿參觀訪問者的港口城市卻有5座,每一座都能達到標誌性建築的規模。這些都是羅馬時代的建築,保留了幾個世紀之久,一直延續到古代晚期。在其中一座綜合性建築旁邊,還有一個大型的公共廁所。此外,在安伯羅斯大街上還有一座規模較小的浴室,沒有健身場所,它是由一位基督教女信徒捐獻的。在一處羅馬銘文中提到附近有座妓院,我們不了解其命運,但文本中頻繁提到“妓女”這個詞,表明這一職業在當時依然十分活躍,尤其是在像以弗所這樣繁忙的港口更是如此。
阿卡狄烏斯大街直通的那座建築物放在其他任何城市中,都可以算作最為雄偉的標誌,這就是以弗所的劇場。這座巨型的半圓形露天建築可以容納25 000名觀眾,但在這個時代,人們來到劇場不再是為了觀看古典戲劇,此時流行的是歌唱和舞蹈表演,這些表演通常都有很強的色情元素。劇場同時也是公共集會的場所,這是在專製君主統治下的民眾合法表達自己意見的唯一方式。喝彩和騷亂在劇場中時有發生,尤其是430年和440年先後兩次在以弗所召開大公會議時更是如此,當時暴民們的情緒受到劇場中演說的煽動,他們徑直衝向街道,支持自己擁護的宗教派別。他們也許隻關注自己城市的權利和光榮,而並不理解晦澀難懂的神學理論。不管怎樣,劇場是城市中極為必要的建築,以至於在日後一再被修複,並被保存下來。它完整呈現了古典時代的外貌。
公眾的另一娛樂場所是競技場,那裏經常舉行比賽。它也保留了原有的規模和功用,盡管當時最受歡迎的活動是觀看賽車比賽,為自己的隊伍喝彩,而該運動無法在狹小的空間中進行。公共街道上的那些塗鴉印證了以弗所人對藍、綠兩個競技黨的狂熱情緒;他們的競技活動估計是在城市中心之外的露天場所進行的,賽車場是個規模宏大的建築,沒有幾個城市能夠負擔得起。古代晚期的東方,國家隻在皇帝的駐地,如安條克和塞薩洛尼基這樣的城市修建賽車場,並且通常都遵循羅馬和君士坦丁堡的慣例,緊鄰宮殿。不過,敘利亞、巴勒斯坦和埃及等地的城市也利用一些原有建築物舉行賽車比賽。
最後,以弗所還是基督教信仰的中心城市。城裏最重要的大教堂是敬獻給童貞女馬利亞的。這座巨大的巴西利卡式建築有75米長,有中心庭院和緊鄰主教居所的洗禮堂。所有這些建築物都是先前宏偉的哈德良神殿的一個側翼。這座教堂是兩次以弗所大公會議的會場。然而,更受人崇敬的是聖約翰教堂,它坐落在城市一英裏外的小山上。教堂的下麵是《約翰福音》作者的墳墓,它在帝國內聞名遐邇,相傳聖約翰的遺骸每年都會走出墳墓顯靈,能夠治愈所有疾病。當每年一度的奇跡發生時,教堂周邊都會開辦連夜集市,吸引周邊廣袤地區的買家和賣家。朝聖活動給城市帶來聲譽與財富。查士丁尼統治期間重建了這座教堂,使其變成極為壯觀的穹頂十字形建築。其內部用大理石和馬賽克裝飾,富麗堂皇,還永久性地刻上了皇帝和他那位不怎麽聖潔的配偶狄奧多拉的名字。聖約翰教堂正好俯瞰著古代世界七大奇跡之一的以弗所狄安娜(Diana)神廟。該神廟在基督教時代成為大型的采石場,許多公共建築的石料都取自這個廢墟。它是城市外眾多神廟悲慘命運的典型代表。
以弗所是聖約翰、聖提摩太(Timothy)、抹大拉的馬利亞(Mary Magdalene)、七眠子(the Seven Sleepers)等許多聖徒的故鄉。他們設在城外的聖所成為重要的國際朝聖中心,吸引大量信徒蜂擁而至。七眠子奇跡般沉睡了近兩百年直到5世紀,最終被埋葬在城市公墓中的洞穴裏。這片墓地一直綿延到城門外,與城市相隔內外。這個地方隨後也成為著名的聖地。
以弗所為我們展示出一幅城市生活最繁榮的畫卷,我們也可以很容易地從聖西蒙時代的埃麥薩看到這種多姿多彩的景象。其他一些城市也普遍如此,盡管它們的規模通常更小些,但是其遺跡依然有助於我們更加全麵地解讀這幅畫卷。小亞細亞、薩爾迪斯、阿芙洛蒂西亞斯(Aphrodisias)和錫德(Side)呈現出相似的繁榮的城市生活圖景,這種圖景是典型羅馬式的,然而卻已經被基督教化了。薩爾迪斯帶來了一個新的元素:它有重要的猶太人社區。在城市最西端有座厚重的包含浴室和健身中心的綜合性建築,其正麵門臉後有兩座長條形建築,其中的一座於3世紀改建成猶太會堂,並一直保存到後來的時代。從結構上來看,它近似於巴西利卡式的基督教教堂,也有典型的富麗堂皇的大理石和馬賽克裝飾,同時保留了許多記載著捐贈者姓名的銘文。它比聖地那些帶有鄉村風格的猶太會堂要大很多(盡管在許多城市,猶太會堂被改建成教堂)。在上述綜合性建築外,城牆邊上有基督徒和猶太教徒的商店,出售染色服裝和軍事裝備,以及其他一些商品。人們主要用銅幣進行交易,我們迄今已經發現很多這樣的貨幣。這些商店的側麵是帶有柱廊的街道,石柱和其基座並不匹配,反映出古代晚期常見的不對稱性特點。
阿芙洛蒂西亞斯最初是一座圍繞神廟修建的城市,它環繞在著名的阿芙洛狄忒聖所周圍。在羅馬時代,它也有和其他城市類似的必要的公共建築,同時附近采石場出產的大理石將城市裝飾得富麗堂皇。城市裏有劇場、音樂廳、浴室、宏偉的噴泉、大理石鋪砌的寬闊的柱廊街道,以及敬獻給皇帝的與眾不同的巷道。城市邊緣是一座巨大的體育場,連接著4世紀的大理石貼麵的城牆。所有這些設施在古代晚期都正常運轉,雖然經曆了和其他城市一樣的轉變,但依然使這個城市看起來比大多數城市更加具有羅馬時代的外觀。因為這座神廟屹立在城市中心,而不像以弗所和薩爾迪斯那樣在城牆外,因此它必然被改建成當地的大教堂。這一變化出現得相對較晚,到5世紀方才完成。其兩側在古代晚期時密布豪宅,這些房子都有半圓形的會客室,其中尤以總督和主教的宅邸最為引人注目。由此,宗教和行政機構的標誌性建築占據了城市中心地區。
在錫德,城市中心是劇場和集市,它們經由寬闊的帶有柱廊的街道與城門和港口相連。有個區域全都是大教堂和巨大的主教宅邸及其附屬建築物。還有一座厚重的巴西利卡式建築俯瞰港口,它由原先敬獻給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的兩座小神廟改建而成。銘文顯示,該城劃分為四個區,每個區都以一座顯赫的標誌性建築命名,並都有自己的長老議會。東部大城市的銘文通常都將總督作為城市主要的捐贈者。總督在當時臭名昭著的腐敗統治係統裏隻有短暫的任期,因此他們急於在其轄區內留下標誌性建築,以獲得人們的支持,進而謀取更高的官位。由於他們控製著地方財政收入,因此就在某個時期內成為城市的主要讚助人,當時地方議會已經貧困無力,而羅馬私人捐贈的傳統也早已名存實亡。總督在其居住的城市最為活躍,因此像以弗所、薩爾迪斯或阿芙洛蒂西亞斯這樣的城市得以欣欣向榮。與此同時,其他城市得到的捐贈卻遠不及這些城市。當時的法律明文斥責總督們將小城市的石料和裝飾品移送到其首府的行為。像錫德這樣的城市,因為是都主教的駐節地,因此也得到政府的慷慨捐助。
其他城市則為我們提供了不同發展方向的細節。例如在雅典,3世紀的蠻族入侵導致該城市規模大為縮減,隻相當於古代時期的一小部分而已。最終,人們將此時依然聲望卓著的哲學學園——它長久以來就是多神教信仰的中心,改建為其他建築,這些建築到6世紀才最終變為基督教教堂。而此時,塞薩洛尼基依然十分繁榮,這多虧其堅固的城牆和地區首府的地位。該城有一整片區域都是伽勒裏烏斯皇帝的宮殿及其附屬建築,包括一個巨大的圓形神殿,一座凱旋門和一個賽車場。之後,這座城市成了伊利裏亞大區首府,由此進入大興土木的時代。該城重建和擴建了城牆,建造了兩座大型的巴西利卡式教堂,其中的一座是獻給聖迪米特裏(St Demtrius)的,它成為重要的朝聖中心。同樣,在菲利皮城(Philippi)也興建起新的大巴西利卡式教堂,其中一些的樣式非比尋常,有一座裝飾豪華的八角形大教堂被敬獻給使徒保羅。和錫德一樣,菲利皮城也成為宗教崇拜的中心。就這樣,宗教建築占據首要地位,在所有地區首府,教堂和政府建築都是城市的地標。
敘利亞的阿帕米亞則是個非常獨特的城市,貴族而非大眾生活起到主導作用。這座城市的規劃比其他大多數城市都要規整,其街道橫平豎直地呈十字交叉,分割出一個個規則的街區(insulae)。全長2千米、寬20米的柱廊大道是城市的中軸線。這條用石灰岩鋪砌並在柱廊上用馬賽克裝飾的街道直通主要的公共建築:集市、浴室、宏偉的噴泉、大型公共廁所,以及通過寬敞大道連接的劇場。兩條大道周邊商鋪林立,其交會處的標誌性建築是巨大的圓形教堂。教堂用整齊的大理石裝飾,看起來似乎是阿帕米亞最重要的聖物,即“真十字架”上的一個碎片的保存聖所。它的對麵是大型的教堂,交會處附近則是主教駐節的大教堂,後者的入口前有一道引人注目的樓梯和帶有柱廊的庭院。這座圓頂的四瓣形建築是擁有很多房間、庭院和浴室的綜合性建築群的中心,看起來這裏是主教的居所。這三座教堂的規劃都非常新穎,體現出6世紀富裕生活的裝飾風格。
阿帕米亞遺跡的典型特征就是眾多貴族的豪宅占據城市中心絕大多數地區。非常有特色的是,這些建築構成一片55米×110米大小的街區。豪宅都采用完全獨立封閉的結構,每座豪宅內部都有自己的庭院;這些豪宅朝向街道的外牆沒有門窗,而通過其大門入口也很難看到裏麵究竟是什麽樣子。帶有柱廊的主庭院側翼建有半圓形會客室和宴會廳,這表明娛樂成為貴族生活的中心內容。一樓較小的房間大概是仆人的住處或儲藏室,豪宅內完全沒有廚房、浴室和廁所這樣的功能性房間。臥室很明顯是在樓上。大教堂旁邊的一座大型豪宅有三個半圓形大廳和許多較小的房間,它有可能是總督的居所。
隻言片語的文本和大量的考古遺跡使我們能夠想象當時城市生活的情景,而有的銘文還能夠揭示民眾形形色色的生活。小亞細亞南部科律克索城(Corycus)的墓地中現存有將近400篇銘文,裏麵記錄著逝者所從事的職業。這些職業上至世俗官員和教會領袖,下至香腸販子、理發師和舞者,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商人和工匠(二者的身份經常是重合的)。手工製造者包括製衣工、亞麻工、毛皮匠、鞋匠、陶工、軍服兵器製造工、玻璃匠和為帝王染製紫色衣料的工人。還有的人從事黃金、石料和大理石生意,另有些人製販食品,包括水果、蔬菜、幹果、魚、麵包、酒、油、蛋糕、甜點和飲料。這份名單還包括銀行家、地毯商、建築師、律師、裁縫、清潔工、售貨員、酒店主、餐館營業者和旅店老板等。可以想象這些人所處的建築、街道和港口的環境與以弗所很相似。
城市並非處在靜止之中,而是各自遵循自身和地區的發展趨勢不斷變化。小亞細亞的城市在整個古代晚期一直非常繁榮,但是在敘利亞,像安條克和阿帕米亞這樣的城市在6世紀遭遇嚴重的災禍,希臘城市則在3世紀受到蠻族的入侵,並在6世紀晚期再次被外敵毀壞。在大多數地區,城市發展的最高峰出現在5世紀晚期至6世紀早期,查士丁尼的功業尤其證明了這一點。然而,幾乎所有城市在7世紀都因外敵入侵和經濟上的變化而被迫出現變化,希臘和小亞細亞的很多城市轉變為軍事堡壘,而敘利亞的城市則成為伊斯蘭世界新的中心。
農業是羅馬帝國的主要產業,絕大多數居民都居住在村莊、集鎮和散落分布的定居點。這些地區的生活方式與城市有顯著區別,農村沒有城市生活特有的公共建築和服務,然而活躍的農村生活在不同地區也表現得多姿多彩。文獻和遺跡為我們描繪出這種生活的細節,但它們隻局限於幾個地區。最為重要的文獻是6世紀小亞細亞地區的兩篇聖徒傳記,即西肯的狄奧多爾(Theodore of Sykeon)和邁拉的尼古拉(Nicholas of Myra)。現存遺跡展示出聖尼古拉及其周邊敘利亞和巴勒斯坦邊緣幾個小地方的生活環境。在這些地方,保存完好的農村和城鎮使我們了解到,即使在偏遠地區也存在高水準的生活方式和出人意料的財富。然而,從中我們依然可以發現,無論在物質還是文化方麵,農村生活都遠遜於城市。
西肯的狄奧多爾一生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加拉提亞(Galatia)地區的鄉村度過,當地流傳的關於他行使奇跡的記錄可以使我們了解到當時該地區的情況。其中包括當地盛行的宗教和迷信活動、困擾鄉村生活的問題、鄉村的組織結構以及它們與遙遠但通常是強有力的政府之間的關係等。這片鄉村地區由幾個聯係緊密的富裕村莊組成,村民擁有麥田、葡萄園、家畜、騾子和牛群。每個村莊都有至少一座教堂或禮拜堂,當地民眾都熱忱地聆聽本地聖人的教誨。這些人主要是農夫,也包括鐵匠、燒石灰工人、建築工、教師、巫師、算命先生和有真才實學或濫竽充數的醫生等。免受疾病和其他痛苦折磨是人們一直迫切需求的,因為鄉村經常遭受幹旱、洪水、冰雹、蝗蟲、寄生蟲和有害甲蟲的困擾,人們也經常感染各種疾病,其中最讓人恐懼的就是瘟疫。還有時常出現的慢性或暫時性精神失常,這種現象被認為是魔鬼附身。人們認為魔鬼無處不在,尤其存在於已經被廢棄的古代多神教遺跡中,隻有聖徒的強力驅魔術才能將它們趕走。這種驅魔儀式成為當地民眾全都為之瘋狂的慶典。
農村居民都是自由農民並擁有自己的土地(在這裏很少看到其他地區常見的附屬於大地產者的佃農)。當地的地方行政機構由地主和長老組成,他們擔負著多重職責。通常當地事務由他們自己管理,但是當發生嚴重騷亂或違法案件如偷墳掘墓時,政府的無情之手就要介入以平息事端。各地的新聞能夠通過快速驛道匯集到中央政府,這些道路交錯於鄉間並形成獨立空間。快速驛道是國家的重要組成部分。沿途經常可以看到軍隊、高級官員和信使,他們在驛站換乘馬匹,在驛站旅店住宿,並和在那裏工作的妓女發生關係。如同貴族的大地產星羅棋布於鄉村地區——尤其是城市近郊,驛道與城市的關係比和鄉村更為密切。
聖尼古拉的傳記也在不同地方展示出相似的圖景,隻不過山區背景取代了平原。除了穀物和酒之外,木材也是當地的特產,因此伐木和采石是當地重要的產業。這裏的情況也是一樣,每個村莊都有自己的教堂,村民依賴聖人來治愈他們的疾病並為他們驅走惡靈。在這個更為偏遠的地區,多神教習俗存在得更加長久,在其他山區也是如此。然而這篇傳記顯示,這裏的村民和城市有密切的聯係,貿易是他們生活的重要內容,他們因此得以維持高水平的生活。通過邁拉上方山區幾個村莊的遺跡,我們明顯能夠看出那裏曾經十分富饒,有一些緊密相連的粗石房子,這些房子很多都蓋在坡地上,環繞著用石頭砌成的當地大教堂——教堂通常都建造得極為精心,裝飾華美。這些建築上方就是聖尼古拉自己建造的聖錫安(Holy Zion)修道院。這座修道院的遺址保存至今,建築本身和現存的那些銀盤等大量寶藏證明這個偏遠的教堂曾經擁有驚人的財富。這座聖所很明顯曾經吸引著大量朝聖者和沿海繁華城市富有的讚助人,它所在的呂基亞(Lycia)地區有遍布著小城鎮和村莊的海岸,向東一直通向奇裏乞亞。
在這個沿海地域有另一種生活環境,其農業並不發達,大部分地區都是遍布岩石的海角和近海的島嶼,因此不可能通過種田實現自給自足。但是這裏的商業貿易十分繁榮,遍及整個東地中海世界,尤其是君士坦丁堡和近東之間海路沿途的那些地區。各地海岸均留下了密集的石頭房屋和教堂遺跡。與其繁榮相對的是,內陸地區尤其是既沒有肥沃的土地,又遠離商路的山區,經常受到土匪盜賊或叛亂起義的困擾,這種情況在6世紀變得愈發頻繁。貪婪的總督和征稅者也是農民痛苦的根源,那些甚至擁有私人武裝的大地主和搶劫成性的軍隊則是另一個痛苦的來源。
東部帝國的村莊遺跡最完整地保存在敘利亞。奧倫特斯河(Orontes)兩岸的石灰岩山上分布著700個村莊,構成獨特的風景線。每個村莊通常包括20~50座石頭房屋和至少一座教堂。這些房子不規則地沿著峽穀或圍牆分布,而不是排列在街道兩側。它們的外牆沒有門窗,通常散亂分布在村莊外圍,以抵禦搶掠者和野獸。它們大多是兩層建築,帶有開放式的陽台、能夠俯瞰內部的庭院,樓上則有幾個房間(通常2~4個,但是存在很大差異)。這些石頭房屋建造得十分精心,令早期的考古學家誤認為是鄉村貴族的居所,但是這些房子的主人根本不是鄉村或城市貴族,因為居民住在樓房的上層,而家畜則圈養在一樓。同時,庭院用來圈養牲口和進行家庭內部活動,而不用來會客和舉行慶典。這些房子幾乎都沒有廁所或獨立的廚房,也沒有浴室和活水。在這700個村莊中,隻有5個公共浴室,幾乎沒有什麽公共建築。對於鄉村來說,城市舒適的環境過於遙遠,村民不得不長途跋涉才能享受到城市的便利。
這些村莊靠種植橄欖為生,這是村民主要的經濟作物,他們在村莊外將橄欖用土法壓榨出油,這幾乎是他們最重要的活動。此外,他們還經營果園,飼養家畜。這些產品銷往周邊的城市,但是顯示村莊內存在貿易活動的證據十分罕見:村子裏沒有任何像商店或集市的建築。也許會有一些臨時的貨攤或地方集市,用來進行商業貿易活動。無論如何,油、小麥和羊毛為當地人帶來額外的收入,使他們能夠修建自己的石頭房屋——通常是增加房間數目——或者向教堂捐贈。教堂都是精美甚至宏大的建築,裏麵藏有很多財寶、金幣或銀盤,清楚地表明那是匯集鄉村財富的中心。這也表明古代晚期政府並非總是竭澤而漁,為了自己和城市的需要而榨幹鄉村的財富,而是允許這些農村地區繼續發展並保持繁榮景象。
很多地區還存在著一些大型的定居點,這些居民區不具有城市的地位,也沒有駐節於城市中的主教,但是與村落的規模又有些許區別。這類定居點一般有上百座房屋(其規模大體上還是可以與村莊劃為一類,但是有的定居點要大些),有多座教堂以及可能用作市場的空地,有的地方甚至還會有座浴場。這類定居點有些位於邊境線上,設有城牆、防衛塔、兵營和軍事司令部。大多數大型定居點都分布在巴勒斯坦南部沙漠內蓋夫地區(Negev),這些地區很容易被誤認為是小型城市,但它們缺少城市特有的便利設施。在定居點之間的偏遠鄉村還有許多小定居點遺跡,有一些很明顯是季節性放牧的中轉站和遊牧民的歇腳點。
城市、集鎮、村莊和修道院都是相互依存係統中的組成部分,它們通過貿易彼此溝通,並因政治和宗教體係緊密地聯係在一起。已經基督教化了的各個部分支撐著希臘羅馬世界的基本機構,繁榮的城市植根於其所依賴的廣大鄉村,反過來鄉村也依賴著城市。盡管城市和鄉村世界的便利設施及公共建築差異很大,但是貿易和經濟活動卻將兩者結合到一起。當城市衰落甚至崩潰時,一個嶄新的世界即將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