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成立我的基金會:致力於資助教育、促進和平
1905年6月,我捐出了第四筆錢,為年老的大學教授提供1500萬美元的養老金(卡內基教育發展基金會)。為此,我需要從美國所有的教育機構中,選出25名校長作為基金托管人。除了芝加哥大學的校長哈珀因病缺席,其他24位校長都齊聚我家,商議機構的事宜。我也因此有機會和他們成為好朋友。弗蘭克·A.範德利普先生在最初發揮了重要作用,他在華盛頓的經驗十分有用。另外,基金會主席亨利·S.普利切特博士也是不可或缺的。
我十分看重這個基金會,我知道,很多人不久後就成為受益者,我確信他們完全有資格得到這筆錢,我們的工作也得到他們的認可。在所有職業中,教師可能是最不公平的職業,他們的工資是最低的,盡管他們本該拿最高級別的工資。教師們把一生都獻給了教育年輕人的事業,但隻得到少量的報酬。當我第一次擔任康奈爾大學的信托管理人時,我震驚地發現,教授的工資這麽低,居然還沒有我們的一些員工高。對這些人來說,靠節約存錢無法保障他們的晚年生活。因此沒有養老基金的大學,隻好繼續雇用那些教師,盡管他們已經不再具備能力,也不應該再繼續教學。養老基金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我們公布的第一批受益者名單也說明這一點。其中包括了幾個享譽世界的名字,他們對人類知識的積累作出了巨大的貢獻。許多受益者或是他們的遺孀寫來了十分感人的信。這些信我一直留著,隻要我感到憂鬱,我就會重讀一遍這些信,它們是最有效的治療方法。
我在丹弗姆林的朋友,托馬斯·肖先生(現在是肖勳爵),為一家英國評論雜誌寫過一篇文章,揭露了許多蘇格蘭的窮人無法負擔他們孩子的大學學費,盡管他們已經為此縮衣節食了。在讀完肖先生的文章後,我又有了一個想法,準備拿出1000萬美元的債券,把每年10.4萬英鎊收益的一半,用於資助值得幫助的貧困生,另一半用於改善大學的設施。
這個基金(卡內基蘇格蘭大學信托基金)受托人的第一次會議,於1902年在蘇格蘭國務卿的愛丁堡辦公室舉行,由伯利的巴爾弗勳爵主持會議。出席會議的都是知名人士:巴爾弗首相、亨利·坎貝爾-巴內曼爵士(後來成為首相)、約翰·莫立(現在是莫立子爵)、詹姆斯·布賴斯(現在是布賴斯子爵)、埃爾金伯爵、羅斯伯裏勳爵、雷勳爵、肖先生(現在是肖勳爵)、來自丹弗姆林的約翰·羅斯博士等等。我解釋道,我邀請他們來擔任受托人,是因為我在讀過近期的調查報告後,無法將基金會交托給蘇格蘭大學的機構管理。巴爾弗先生立刻大喊道:“一分錢也不行,一分錢也不行!”埃爾金伯爵是調查團的成員,他也完全讚同。
在閱讀了基金的各項提議和各項細則後,埃爾金伯爵覺得不夠嚴格和具體,有些猶豫是否要接受受托人這個職位。他希望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麽。如果隨著時代的進步,受托人覺得這個基金會的目的和運作方式,已經不再適用於蘇格蘭的教育,那麽他們可以更改受益人和申請基金的方式。我給予大多數受托人這樣的權力。伯利的巴爾弗爵士同意埃爾金伯爵的意見,巴爾弗首相也一樣,他說他從來沒聽說過,基金會創始人會願意給受托人這麽大的權力。他質疑這種做法是否合適。
“沒錯,”我說,“巴爾弗先生,我從沒聽說過誰製定的法律可以沿用到下一代,在有些情況下,他們為自己這一代製定的法律也不完全適用。”
大家發出一陣笑聲,首相自己也開懷大笑,然後他說:
“你說得對,完全正確。但是我覺得你是個偉大的捐贈者,你足夠聰明,還是第一個擁有這樣的觀點的人。”
我建議,隻要有一半以上的人同意,就可以擁有這項權利,但是巴爾弗勳爵建議不要少於三分之二。埃爾金伯爵接受了這項條款,接著全票通過了。我確信這是一條明智的條款,日後將會得到證明。這個基金會和我其他的基金會密切聯係,我確信日後會體現出這點的價值。丹弗姆林的埃爾金伯爵毫不遲疑地擔任了這個基金的主席。當我告訴巴爾弗首相,我希望由埃爾金來擔任這個職務時,他馬上說:“在英國,除了他,你找不到更好的人了。”
我們所有人都對此十分滿意。問題是:我們上哪去找他的助手?
巧合的是,我們的基金會中有四個人既是英國議員,又獲得過丹弗姆林榮譽市民的稱號,他們是亨利·坎貝爾-巴內曼、埃爾金伯爵、約翰·羅斯博士和我自己。如今又有一位女士要加入這個圈子,她就是卡內基夫人,她也是唯一一位獲得丹弗姆林榮譽市民稱號的女性。她和我一樣,一直為這座城市奉獻著。
1902年,我當選為聖安德魯斯大學的名譽校長,這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筆。從此,我進入了一個之前很陌生的大學世界。第一次與全體教職人員的見麵,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我坐的那張舊椅子曆史悠久,自聖安德魯斯建校至今的500年間,無數卓越的名譽校長曾經坐過這張椅子。我讀過名譽校長們的演講集,為我即將要作的演講作準備。我讀到的最值得注意的一段話,是斯坦利院長給學生們的建議:“去彭斯的詩句裏尋找你們的信仰。”作為教會的高層和維多利亞女皇的愛臣,他竟然敢於對約翰·諾克斯大學的學生說這樣的話,這表明神學近年來也在進化。彭斯的詩句道出了最好的行為準則。第一條是:“值得畏懼的是你的自責。”這是我早期生活一直信奉的座右銘。第二條是:“對地獄的恐懼,宛如劊子手手中揚起的鞭子,但你感覺到的榮譽,則成為你的邊界。”
約翰·斯圖爾特·米爾校長給聖安德魯斯學生作的演講也十分精彩。顯然,他想要把最好的都教給他們。他強調音樂在高質量生活中的重要性,純粹的、優雅的娛樂是高貴的,這也是我自己的親身體會。
我邀請了四所蘇格蘭大學的校長和他們的家人,到斯基沃度假一周,這給我和夫人帶來了許多樂趣。蘇格蘭大學信托基金的主席埃爾金伯爵,伯利的巴爾弗勳爵及夫人都參加了首次聚會。後來,“校長周”成為每年固定的傳統,我們也因此成為了朋友。大家一致同意這樣對大學也有好處,因為可以激發大學間的合作意識。在第一次參加完“校長周”後,蘭校長握著我的手說:
“蘇格蘭大學的校長們花了500年也沒學會怎麽開始合作,但大家在一起待上一周就找到解決方案了。”
1906年,我們在斯基沃度過了一個難忘的聚會。拉德克利夫學院的院長,同時也是本傑明·富蘭克林的曾外孫女,愛格妮思·歐文小姐,和我們一起度過了校長周,所有人都被她的魅力所折服。大概150年前,富蘭克林在聖安德魯斯大學獲得了他人生中第一個博士學位,他的200年誕辰的慶祝儀式在費城舉行,聖安德魯斯大學和全球其他大學一樣發去了賀詞。聖安德魯斯大學也授予了他的曾外孫女一個學位。作為名譽校長,學校委托我為她頒發這一榮譽。這個儀式在第一個晚上舉行,許多觀眾出席了,當晚共發表了兩百多篇祝詞。觀眾們或許都被深深地打動了。聖安德魯斯大學是第一個授予富蘭克林學位的學校,如今,在147年後,它把同樣的學位授予了他的曾外孫女(這是由於她作為拉德克利夫學院院長的功績)。而且是由從大西洋的另一頭趕來,和富蘭克林一樣出生在英國,卻成為美國公民的名譽校長親自為她授予了學位。這次儀式是在富蘭克林的安息地費城舉行,場下聚集的全是紀念他的群眾。一切都十分完美,我感到非常榮幸,能成為這場得體又恰當的儀式的參與者。聖安德魯斯大學的唐納森校長能有這樣的創意真是太棒了!
在我沒有作續職答辯的情況下,聖安德魯斯的學生們就一致通過由我繼續擔任名譽校長一職,這讓我十分感動。我很喜歡“校長之夜”,沒有其他教職員工在場,學生們可以暢所欲言,我們總是過得很開心。第一次“校長之夜”後,唐納森校長給我看了秘書處提交給他的報告:“某某校長給我們演講,某某校長隻顧自己講,他們都高高在上地站在講台上。隻有卡內基先生是坐在我們中間,和我們親切交談。”
我經常想到要資助高等教育機構的問題,但是我相信,像哈佛或者哥倫比亞這樣主要的大學已經夠大了,它們都擁有5000~10000名學生,沒有必要再進一步擴張了。而小規模的機構(尤其是學院)則急需幫助,因此資助這些院校更加的明智。因此,我把對教育的資助限製在這個範圍內,並對這個明智的決定十分滿意。後來,我們發現洛克菲勒先生的教育基金“大眾教育委員會”,和我們的基金會不約而同地都在這個領域努力,有時候會發生一些衝突。洛克菲勒先生希望我能加入他的委員會,我同意了。很快,我們發現合作的效果要好得多,至今我們仍保持合作關係。
在給院校的資助過程中,我有很多朋友獲得了像查利·泰勒一樣的榮譽。迪金森學院的康威禮堂是以孟軻·D.康威命名的。他最近出版了自傳,被文學協會稱為“文學作品”。具體的評價是這麽說的:“這兩冊放在桌子上的書,是一堆自傳垃圾中的寶石,閃閃發光。”這也影射了許多想要加入寫自傳行列的人。
康威先生自傳的最後一章的最後一段是這麽寫的:祈求和平吧,我的讀者們。祈求和平不是向自然禱告,而是依靠你遇到的每一個男人、女人和孩子。不要隻是祈禱“請賜予我們和平”,而是自己要盡力去爭取!這樣,盡管世界充滿衝突,至少我們心中充滿和平。
我的朋友一下子點明了人類最深處的恥辱。毫無疑問,戰爭應該在文明國家間消失。
為了紀念埃德溫·M.斯坦頓,我在俄亥俄州的凱尼恩學院設立了斯坦頓經濟學名譽教授一職。在匹茲堡,我還是小信差時,曾給斯坦頓先生送過電報。後來到了華盛頓,我成為斯科特部長的助理時,他對我也十分友好。類似的情況還有,克利夫蘭市的西儲大學的漢納會長之席,布朗大學的約翰·海圖書館,漢密爾頓的第二個埃利·魯特基金會,韋爾斯利的克利夫蘭夫人圖書館。可以用我的朋友來命名這些捐贈,我十分開心。通過這樣的方式,我希望有更多的機會來紀念我了解、喜歡和尊敬的朋友。我也希望我能捐贈一座道奇將軍圖書館和蓋裏圖書館,但是他們母校已經給了他們這樣的榮譽。
我給漢密爾頓學院的第一筆捐贈,本打算命名為“埃利·魯特基金會”,但是這位最能幹的國務卿,羅斯福總統眼裏“最聰明的人”在處理這件事時,根本沒有對大學高層提到這點。當我指責他為何要放棄這樣的權利時,他笑著回答道:
“好吧,我答應你,下次你再捐贈的話,我不會再騙人了。”
第二次的捐贈終於彌補了這個遺憾。這次我十分謹慎,沒有把這件事直接交給他負責。漢密爾頓的魯特基金會終於成立了,他再也沒能力撤銷了。魯特是一個偉大的人,他既質樸又崇高,是一個獨一無二的人。羅斯福總統說過,他願意爬出白宮,隻要這樣做能確保魯特當上總統候選人,並有機會當選。有人認為他過於軟弱,因為他曾經為一些公司辯護,但是不善言辭,無法籠絡人心;有人認為他就是一個謙讓、不善交往的政客,隻能討好一些水準低下的站票群眾。他的政黨作出了愚蠢的決定,沒有將他提名為總統候選人。
我與漢普頓和塔斯克基學院的聯係,提高了黑人的地位,這讓我既滿意又高興。我還有幸認識了布克·華盛頓。他不僅自己擺脫了奴隸身份,還幫助上百萬黑人提高了教育水平。我向塔斯克基學院捐贈了60萬美元,幾天之後,華盛頓先生來拜訪我,問我是否能允許他提一個建議。我說:“當然可以。”
“你十分好心地在基金中劃出一定數目的錢,用於資助我和我妻子未來的生活,對此,我們十分感激。但是,卡內基先生,這個數目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需要,對我們黑人來說,這算是一筆財富了。一些人可能會覺得我已經不再是個窮人,不用再一直想著省錢。你願意更改一下條款,把這個數目刪去,用‘隻提供適當的資助’來代替嗎?我相信受托人的決定,我和夫人隻需要少量的錢。”
我同意了,現在這個條約仍然有效,但是當鮑爾溫先生向他要原件,代替修改後的文件歸檔時,他告訴我,這個高貴的人拒絕了。這份文件本來是要永久保存,並流傳下去,但是他把它放在一邊,用修改後的文件歸檔。
這顯示出這位黑人領袖的高尚品格。他是在世最真實、最具自我犧牲精神的英雄,他的身上凝聚了所有優秀的品質。有幸認識這樣純潔高貴的靈魂,見識到世上人性的最高境界,這已經讓人大開眼界。如果問當今時代,或者算上過去的時代,誰是從最底層奮鬥到最高層的代表,答案肯定是布克·華盛頓。他從黑奴奮鬥到黑人領袖,是現代的摩西和耶和華的結合體,領導著黑人不斷進步。
在和這些機構的聯係中,我接觸到了他們的官員和受托人——比如說漢普頓的校長霍裏斯·B.夫勒瑟爾,羅伯特·C.奧格登,喬治·福斯特·皮博迪,喬治·麥卡納尼和威廉·H.鮑爾溫。(唉,最近才離我們而去!)他們都是為他人工作的人,能夠和他們交心是我的福氣。庫珀協會,技工和零售商協會,事實上我對每個機構都很感興趣,他們許多人都獻出大量的時間和想法。不是“狹隘地為了自己”,而是本著解救他們不幸的同胞的崇高理想。
我在職業生涯早期就向教堂捐贈過管風琴。受益者是我的父親曾在阿勒格尼參加過的一個不到100名成員的史威登堡教會。在我認為這麽少人不必建一個新教堂後,我捐贈了一架管風琴。很快,其他教堂要求管風琴的申請像雪片般飛來,從匹茲堡的天主大教堂到鄉村的小教堂,這讓我忙碌不已。看來,每一個教堂都需要一架更好的管風琴。而且由於新的管風琴是免費的,他們把舊的賣掉還能淨賺一筆。一些為小教堂訂的管風琴幾乎要撐破教堂的屋頂,第一次捐贈的對象史威登堡教會就是個例子。還有一些教堂,在申請前就已經買了新管風琴,卻希望我們報銷這筆費用。最終,我們形成了一套嚴格的捐贈係統。申請的教堂需要填寫一份列有很多問題的文件,然後交還給我們。現在負責捐贈的部門已經係統化,根據教堂的大小,劃分了捐贈的等級。
蘇格蘭高地有人指責我,認為捐贈管風琴給教堂,詆毀了基督崇拜。那些嚴苛的長老教會員還公然抨擊我,說我圖謀不軌,“用裝滿哨子的箱子來代替上帝賜予我們人類的嗓音。”此後,我決定要找人分擔我的罪責,因此,我要求每個教堂承擔一半新管風琴的費用。在此基礎上,管風琴部門仍然生意興隆,對管風琴的需求依然很大。此外,由於人口不斷增長,不斷有新的教堂成立,管風琴也是必需的。
看來這個項目會無窮無盡。我要求教堂支付一半的費用,為的是確保這筆支出是必需和合理的。從我自身的經驗來說,我相信教堂儀式的間隙演奏聖樂是有益的。音樂可以在布道之後,緩慢地幫助人們疏解壓力。我覺得花在管風琴上的錢是值得的,所以我們繼續這樣的捐贈。
在我所有的慈善項目中,我的私人養老基金項目給了我最豐富最高貴的回報。我認識一些一直很善良和友好的人,但由於種種原因,他們沒有足夠的錢來維持體麵的晚年生活。我為他們提供了舒服的環境,讓他們不用再為生活費用擔心。這帶給我的滿足感是無法比擬的,而花費的隻是一小筆錢。
我驚訝地發現,有很多人需要幫助才能安享晚年。在我退出商界前,就開始資助一些這樣的人,我也從中獲得了很大的滿足感。養老金名單上每一個人都是完全有資格得到這筆資助的,這實際上是一份充滿榮譽和關愛的名單,一切都是值得的。這份名單是保密的,沒人知道名單上有誰,我也從未對他人透露過任何消息。
我從沒想過這樣的問題:“我做的這些善事有什麽好處?”我想最好的答案,是名單上的朋友們給我的滿意的回複,這才是我需要的。我擁有的財富遠遠超出了我該得的份額,因此,我從不向神明再要求什麽。在普遍規律麵前,我們應該低下頭,遵守內心的指示,不索取,不害怕,做好我們的本職工作,不求回報。
的確,施予比接受更有福。我確信,如果我們的位置對換,這些朋友們都會願意為我這麽做。我收到了很多珍貴的感謝。一些人告訴我,他們每天晚上禱告時都會提到我,祝福我。我經常忍不住表達我的真實情感:
“不要為我祈禱,”我說,“不要為我要求更多。我得到的已經遠遠超過應有的份額了。最公平的待遇就是拿走我大部分的財富。”這不隻是嘴上說說,而是我的真心話。
鐵路養老基金也是類似的性質。許多匹茲堡鐵路的老工人或者他們的遺孀都受到了資助。這個基金會是多年前成立的,已經發展到現在的規模。受益人大部分曾是我在賓夕法尼亞州擔任主管時手下的員工,或他們的遺孀。他們如今都需要幫助。我第一次和這些鐵路工人接觸時,我還是個小男孩,因此我還能記得他們的名字。他們對我十分友善,大部分這個基金會的受益人我都認識,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
我為工廠的工人設立的400萬基金(鋼鐵工人養老基金),幫助了上百位素未謀麵的工人,但其中也有很多人是我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