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創建鋼鐵公司,引入完善會計係統

我對拱頂石公司特別喜愛,它是其他所有公司的母公司。但是由於熟鐵比鑄鐵更有優勢,它存在的時間並不長。同樣,為了保證質量,也為了製造出當時買不到的特種型材,我們決定進軍鋼鐵製造業。我弟弟和我開始對湯姆·米勒,亨利·菲普斯和安德魯·克洛曼的小煉鐵廠感興趣。米勒和克洛曼最先成立了這個煉鐵廠,後來又把菲普斯拉了進來,在1861年11月借給他800美元,以購進公司的六分之一股份。

我必須要說明,米勒先生是我們鋼鐵製造業的先鋒。我們都很感謝他,他至今(1911年7月20日)還依然健在,我們還能感受到他和藹可親、討人喜歡的個性,他這個朋友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更加值得珍惜的。隨著年紀的增長,他變得更加溫和,甚至在駁斥與他信仰對立的宗教理論時,也少了幾分犀利。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都會更加開明,也許這樣更好。(1912年7月9日,我在隱居的地方讀起這些,為我的密友,親愛的湯姆·米勒流下了眼淚。他已經在上個冬季於匹茲堡逝世。我和夫人參加了他的葬禮。從此以後,生活中感覺缺少了什麽,少了太多——他是我早年第一個合作夥伴,晚年最好的朋友。希望我能隨他而去,不管去哪。)

安德魯·克洛曼在阿勒格尼市有一個小型鍛鋼廠。作為賓夕法尼亞鐵路公司的主管,我發現這裏生產的車軸是最好的。他是一個偉大的技工,他發現了匹茲堡其他人不知道的一點,那就是:隻要值得用機械製造的,就值得做好。他的德國人式的思維使他做事徹底、細心,無懈可擊。他製造的東西價格很高,但是一旦使用,就能一年一年地用下去。當時,誰也不知道一個車軸具體能用多少時間。沒有材料分析法或科學的方法分析這個問題。

這個德國人發明的東西真多啊!他是引入冷鋸法的第一人,能將冷鐵切成精確的長度。他發明了頂鍛機,用來製造橋梁的連接處。同時也製造了美國第一個萬能機床,這一切都是在我們工廠裏完成的。當伊茲船長找不到聖路易橋拱的聯軸器(承包商做不出來),正處於僵局之時,克洛曼告訴我們他可以製造出來,還解釋了其他人失敗的原因。他真的成功了,這是當時最大的半圓形聯軸器。克洛曼先生說他能做出來時,我們毫不猶豫地和他簽約了,由此可見我們對他多麽有信心。

我之前提到過,我們家和菲普斯家很親密。他的兄長約翰是我早年時期的主要玩伴。亨利比我小幾歲,但他是一個陽光、聰明的小夥子,總能引起我的注意。一天,他問哥哥約翰借了25美分。約翰看出,他有很重要的用途,什麽也沒問就把錢給了他。第二天早上,《匹茲堡快報》上登出了一則廣告:

“一個勤勞的男孩期盼一份工作。”

精力充沛而又勤勞的亨利就是這麽花掉25美分的,也許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一下子花去25美分。著名的迪沃斯和彼得威爾公司回應了這則廣告。要這個“勤勞的男孩”和他們見麵。亨利得到了一個打雜的差事,根據當時的慣例,他第一個職責就是每天早上打掃辦公室。他跑去征得了父母的同意,就這樣,這個年輕的小夥子開始了商海生涯。這樣的孩子將前途無量,這是個老故事了。不久他就成為雇主不可或缺的員工,還獲得了公司分的一小份紅利。之後他一直很謹慎。不久後,米勒先生注意到了他,和安德魯·克洛曼一起為他做了小小的投資。最終他們在第29大街建起了煉鐵廠。他曾是我弟弟湯姆的同學和密友,兒童時期,他們便在一起玩,直到我弟弟在1886年去世,他們都是好朋友。因此,他們在朋友的基礎上又成了合夥人。在他們參股的任何公司,兩人總是不變地持有相同的股份,做著差不多相同的事情。

這個打雜的男孩現在是美國最富有的人之一,他已經證明了自己懂得如何支配財產。多年前,他曾為阿勒格尼和匹茲堡的公共公園捐贈了漂亮的溫室。他特別強調“這些溫室應該在周日開放”,這表明他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人。這份禮物的附帶條款引起了大家的激動情緒。牧師們在講道壇上譴責他,教堂聯合譴責他對安息日的褻瀆。但是大多數人都起來反對這種狹隘的思想,市議會也接受了這份禮物,並為之喝彩。麵對牧師們的抗議,他作了如下很好的回應:

“先生們,這對你們來說當然很不錯,你們每周隻需要工作一天,而其他六天你們可以自由支配,可以欣賞自然的美景,這對你們多好啊。但是勞動人民的每個禮拜就隻有這麽一天可以供自己支配,可你們還要剝奪他們放鬆與娛樂的權力,這種行為多麽可恥!”

那些牧師也曾為匹茲堡教堂的演奏音樂進行激烈的爭論。但正當他們在辯論是否要在教堂中安放管風琴時,聰明人已經開始在安息日開放博物館、溫室和圖書館了。除非牧師學會怎麽滿足大眾生活中真正的需求(這正是他們的職責),比現在做得更好,否則那些受到大眾喜歡的對手很快就會使他們的教堂空**無人。

不幸的是,克洛曼和菲普斯很快就因生意上的問題與米勒產生了分歧,並且迫使米勒離開了工廠。我確信米勒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就和他聯手創立了新的公司。這就是1864年成立的獨眼巨人工廠。在工廠開始運行後,將老的工廠和新的工廠聯合起來是明智之舉。1867年,兩家工廠合並了,成立了聯合鋼鐵公司。米勒先生不願意再和他以前的合作者菲普斯和克洛曼打交道,但我以為他們可以克服這點,因為他們已不能控製聯合鋼鐵公司。米勒先生、我的弟弟和我持有控股權。但是米勒先生相當頑固,他請求我買下他的股份。我勸他摒棄前嫌,但一切努力都無濟於事,最後我隻好買下了他的股份。他是愛爾蘭人,愛爾蘭人的脾氣是無法控製的。米勒先生後來有些後悔拒絕了我誠懇的要求,他本是我們的先鋒,理應得到應有的回報——他和他的親信本可以成為百萬富翁。

那時我們都是製造業新手,我們為獨眼巨人工廠買了一塊地,在當時看來是相當的大——共有7英畝。有幾年,我們把這塊地的一部分出租給別人。很快問題來了,我們是否還是在這麽小的一個地方繼續我們的製造業?克洛曼先生成功地製造出了鐵梁,許多年來我們的工廠都比同行先進。新公司剛成立時,我們按照客戶要求生產出各種規格的產品,特別是那些其他公司做不出的產品。我們還依靠那些在最開始需求量很少,而隨著我們國家的發展,需求量也快速增長的產品。其他公司不能或不願做的,我們都會去嚐試,這是我們廠嚴格遵守的一條原則。另外,我們要麽不做,要做就要保證高質量。即使犧牲一點自己的利益,也要替客戶著想。而一旦有了糾紛,我們也會相信對方,協商解決問題。這些都是我們的原則,因而從來沒有人向我們提起過訴訟。

當我熟悉了鋼鐵製造業後,我驚訝地發現,我們並不了解每個環節的成本。對匹茲堡幾家主要的製造業工廠的調查證明了這一點。這是筆糊塗賬,隻有到了年底結算,廠主們對經營結果才有所知。我聽說有人本以為他這一年的生意是虧損的,結果卻發現盈利了,反之亦然。我感覺我們就像是在黑暗中挖洞的鼴鼠,對我來說這是難以忍受的。我堅持把衡量機製和會計係統推廣運用到我們的工作中,這樣使得我們可以知道每一道程序中的成本是多少,每個人都做了些什麽,誰節約了材料,誰在浪費,誰產生了最好的效益。

要達到這個目標,其困難程度遠遠超出了人們的想象。工廠裏每個經理自然都會抵製新係統。我們花了幾年的時間,才製定出一個精確的係統,最終在許多職員的幫助下,我們在工廠各個環節引入了衡量機製,不僅了解每個部門的工作情況,而且能知道在高爐旁工作的人員中,每個人都做了什麽,這樣就可以相互比較了。製造業成功的一個重要的源泉,就是引入並嚴格執行完善的會計係統,這樣,每一個員工都會對資金或材料負責。坐在辦公室的老板們,看到員工花5美元而斤斤計較,但對於工廠每天消耗的成噸原材料,卻沒有精確的管理,也從不衡量最終這些原材料轉化為多少成品。

在英國,一定範圍內已經開始使用西門子煤氣熔爐加熱鋼鐵,但是價格太昂貴。我記得很清楚,匹茲堡製造業以往的領袖們,批評我們在這種新型高爐上花費太高了。但在大批量地煆燒原料時,用這個新熔爐幾乎可以節省一半。即使貴了一倍,也是值得的。很多年以後,才有人學我們采用這種新設備。而就是在這些年中,我們的大部分利潤都是靠采用了這種改良熔爐,節約了成本而取得的。

我們嚴格的會計係統,使我們發現煉鋼過程中的巨額浪費。這次改進也使我們發現了職員中的人才——威廉·波恩特萊格,他是克洛曼先生的一個遠房親戚,來自德國。一天,他上交了一份嚴格實行會計係統的成效報告,呈現了一個季度的成果。這使我們相當驚訝,因為這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這份報告是他利用晚上的休息時間完成的,而我們事前並不知道,也從未要求他這麽做。報告形式相當新穎。

不用說,威廉很快成為車間主管,之後又成為合夥人,這個從前的德國窮小夥在去世時已經成為百萬富翁了。他理應得到這筆財富。

1862年,賓夕法尼亞州的大油井成為關注的焦點。我的朋友威廉·科爾曼先生(他的女兒後來成為我的弟妹)對此很感興趣,一定要我和他一起去石油產區看一看。這次旅行十分有趣。大量的人湧去油田,人流是這麽的密集,人們根本找不到棲身之所。然而,對於這些蜂擁而去的人群,這不過是個小小的困難。幾個小時之內,簡陋的小木屋內擠滿了人。你會為之感到驚歎,在他們一生中,能夠享受舒適生活的時間竟然如此短暫。他們都是中產階級,有可觀的存款,卻依然為了財富而甘願冒險。

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這裏到處都洋溢著幽默樂觀的情緒。這就像個大型野餐會,充滿了令人愉快的事件。人人都興高采烈,好像財富觸手可及,一切都是繁榮的景象。在鑽塔的頂端,飄揚著一些寫著古怪標語的旗幟。我記得,我低頭看見河邊有兩個人踩著踏板鑽孔來尋找石油,他們的旗子上寫著“鑽到中國去,或者鑽到地獄去”。他們隻求向下鑽、向下鑽,不管有多深。

美國人的適應能力在這片土地上充分地展現出來。短暫的混亂之後,很快就恢複了良好的秩序。在我們到達後不久,就有一支銅管樂隊為我們表演,是由沿河居民組成的樂隊。我敢打賭,隻要有一千個美國人,到了新地方他們就會組織起來,建立自己的學校、教堂、報社和銅管樂隊——簡而言之,他們會為自己提供文明社會所需的一切,把自己的國家不斷地往前推進。而如果是同樣人數的英國人處於同樣的環境下,他們則會首先找出在他們中間世襲爵位最高的人,這個人便因為他的祖父而成為理所當然的領導者。而美國人隻有一條原則:有用,便有價值。

如今,這條“石油之河”已成為擁有幾千居民的小鎮,另一端的泰特斯維爾也同樣如此。這個地區的收入最初靠的是塞內卡印第安人用毛毯在河的表麵收集油,每個季節都可以供應幾桶。現在已發展成好幾個小鎮,有精煉廠,有上百萬美元的資產。在早期那些日子,所有的程序都很原始,當發現石油後,就將石油放在平底船上,這些船漏水很嚴重,水流進船裏,油流進河裏。這條河好幾個地方都築了堤壩,在規定的日期和時間,堤壩會打開,裝著石油的船會開進阿勒格尼河,之後開往匹茲堡。

這樣一來,不僅是小河,還有阿勒格尼河,表麵都覆蓋著一層油。據估算,運往匹茲堡的過程會損失總量的三分之一,而毫不誇張地說,在運油船出發前,已經漏了三分之一的石油了。早期印第安人收集的石油被裝在瓶子裏,在匹茲堡能賣到一美元一小瓶,和藥物的價格一樣高。當時傳說它能徹底治愈風濕病。因供大於求而降價後,它傳說中的功效也失靈了。我們人類是多麽的愚蠢啊!

最有名的油井都在斯托裏農場。因此我們選擇用4萬美元買下了它們。喜歡提建議的科爾曼先生提議我們挖一個可以容納10萬桶石油的水池,泄漏了的原油每天隨河水流到裏麵,來建立一個所謂的“油湖”。我們預期不久以後,石油供應就會終止,到時就可以使用這裏的儲備。這一想法很快就付諸實施,我們一直在等待著那個停止供應時刻的到來(但是到現在還沒到來),在損失了幾千桶油後,我們停止了繼續儲備。科爾曼預測當供應停止後,石油會漲價到10美元一桶,這樣我們的油湖就價值百萬了。我們沒想到自然的儲量如此豐富,每天能產出幾千桶石油,看起來不會枯竭。

這4萬美元的投資被證明是最好的決定,從中獲得的收入來得正是時候。在匹茲堡建一座新的工廠,不僅需要我們調動所有的資金,還需要信用貸款。回想起來,我認為貸款尤其對年輕人是件好事。

我對這樣的石油投資很感興趣,往那裏跑了好幾次。1864年,我還去了俄亥俄州的一個油田,那裏有一口很好的井,產出的是一種特別的油,很適合做潤滑劑。我和科爾曼先生及戴維·裏奇先生一起去了那裏,這是我經曆過的最奇怪的旅程之一。我們在離匹茲堡幾百英裏處下了火車,穿過一片人煙稀少的地區,到達克河水域去察看這口奇怪的井。我們在離開之前買下了這口井。

冒險是在我們回程期間發生的。我們去那裏時天氣很好,一路暢通,但是在我們逗留期間,開始下雨。我們坐著自己的四輪馬車回去,但是沒過多久就遇到了麻煩。路變得鬆軟泥濘,我們的馬車艱難地前進著。那時又下著傾盆大雨,顯然我們要在馬車裏過夜了。科爾曼先生橫著躺在馬車的一邊,裏奇先生躺在另一邊,而我因為很瘦,體重不超過一百磅,就像夾心三明治一樣睡在兩位胖紳士之間。馬車前進幾英尺就會不時地劇烈顛簸幾下,最終又陷入泥裏。就這樣,我們度過了這一晚。馬車前方有一個座位,我們的頭睡在下麵。盡管條件艱苦,但我們一晚上過得很快樂。

到第二天晚上,我們在處境十分艱難的情況下,成功地到達了一個小鎮,我們看見鎮上教堂亮著燈,能看清一些輪廓,還聽到了鍾聲。我們剛到達一家小旅店,一位委員會成員出現了,說他一直在等我們,教堂會眾已經集合完畢。看來,他們在等一個著名的牧師,而毫無疑問,他和我們一樣延誤了行程。他們把我誤認為是缺席的牧師,問我需要多久才能準備好和他們一起去禮拜堂。我差點就準備和我的同伴一起開這個玩笑(我們覺得很有趣),但是我覺得自己太累了,就沒有嚐試。我從來沒有離講道壇這麽近過。

我的投資項目開始占用我大量的精力,因此我決定離開鐵路公司,全心全意地打理我自己的事業。在作出這個決定不久之前,我還有幸被湯姆森總裁叫到費城。他想要提拔我做總裁助理,去阿爾圖納的總部為路易斯先生工作。我拒絕了,告訴他我已經決定放棄鐵路公司的工作。我決心要賺大錢,而我認為在鐵路公司無論薪水多高都無法達到這點,我又不願意靠旁門左道達到目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希望得到心中的最高法庭的支持。

我在寫給湯姆森總裁的離別信上也重複了這點,他在回信中表達了熱情的祝賀。我在1865年3月28日辭職了,收到了鐵路公司員工送我的一隻金表。這隻表和湯姆森先生的回信,是我最珍貴的紀念品,我十分珍惜。

下麵這封信是我寫給部門裏的同事的。

賓夕法尼亞鐵路公司

匹茲堡分部主任辦公室

匹茲堡1865年3月28日

致匹茲堡分部的全體員工

先生們:

在離別之際,我要為不能再與你們攜手工作深表遺憾。

經過12年來的愉快交往,我以個人的名義,向那些和我一起忠誠地為公司服務的員工表示敬意。離別唯一讓我感到痛苦的是,將來我無法像從前一樣,與你們保持密切的聯係,包括其他部門的很多人,他們在與我的商業交往中,已經成為我的私人好友。盡管我們之間將不再有公務上的往來,但我確信,匹茲堡分部將一如既往地重視員工的福利。我相信,多年來對賓夕法尼亞鐵路公司作出貢獻的人,將會分享到應有的成功。

衷心地感謝你們對我的關心,感謝你們用積極的工作來支持我,也請你們對我的繼任者給與同樣的支持。再見。

誠摯的

(簽名)安德魯·卡內基

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為他人打過工。一個人如果為他人工作,那隻能擁有小範圍的自主權。即使他成為一家大公司的總裁,也不可能做自己的主人,除非他控股該公司。最能幹的總裁也會受到董事會和股東的製約,而他們可能對生意一竅不通。但我很高興地說,我現在最好的那些朋友,是和我一起在賓夕法尼亞鐵路公司工作的那些朋友。

1867年,菲普斯先生,J.W.範德沃特先生和我一起重遊歐洲,去了英格蘭、蘇格蘭及歐洲大陸。“範迪”成為我最親密的夥伴。我們都被拜爾德·泰勒的《旅行手冊》所煽動。那時候正是石油的繁榮期,股票就像火箭一樣瘋漲。一個星期天,我們躺在草地上,我對“範迪”說:“如果你能賺到三千美元,你願意和我一起去歐洲旅遊嗎?”

“答案就和下麵兩個問題一樣:鴨子會遊泳嗎?或是愛爾蘭人會吃土豆嗎?”他這樣回答道。

範迪用自己存的幾百美元投資石油股票,很快就賺到了這個數目。這就是我們旅行生涯的開始。我們邀請了合夥人哈裏·菲普斯和我們一起旅行。他那時已經是個不錯的資本家了。我們遊覽了大部分歐洲國家的首都,以年輕人的**,背著背包爬上每一座山,在山頂上睡覺。我們的旅程的最後一站是維蘇威火山,在那裏,我們下定決心有一天要環遊世界。

這次歐洲行的好處多多。在此之前,我對於繪畫或是雕塑一無所知,但是不久,我就能區分一些知名畫家的作品。一個人在當時可能無法體會到,他從那些傑作中獲得了什麽,但當他回到美國,會發現自己不自覺地排斥之前認為很美的事物,並以新的標準來衡量事物。那些真正的傑作給我留下的影響如此之深,那些虛偽或自負的作品對我不再具有吸引力。

我的歐洲行也給了我欣賞音樂盛宴的機會。當時倫敦的水晶宮正在舉行慶祝亨德爾誕辰的活動。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這樣深刻地體會過音樂的力量和威嚴,而在此之後,我也再沒有體會到這樣的感受。我在水晶宮裏聽到的,我後來在歐洲大陸的教堂聽到的,以及我在劇院聽到的音樂,都提高了我的音樂鑒賞能力。在羅馬,教皇的唱詩班和教堂在聖誕節及複活節舉辦的慶祝活動,將我對音樂的喜愛推向了**。

這次歐洲之行還對我的商業意識有所幫助。若要正確估計自己國家的發展速度,必須先跳出這個國家的圈子。我覺得像我們如此規模的製造企業,即使快速發展也還不能滿足美國人民的需求。然而在國外,好像沒有向前發展的跡象。如果我們排除少數幾個歐洲國家的首都,這個大洲看上去一切都是靜止的,而美國到處都呈現出這樣一番景象,就像書中描述的建造巴別塔的景象——幾百人跑前跑後,一個比一個積極,都在忙著建造這個高大的建築物。

我必須感謝我的表哥“多德”(喬治·勞德先生),他為我們一項在美國屬於首創的新技術作出了貢獻。正是他把科爾曼先生帶去英格蘭的威根區,並且給他講解如何從煤礦中清洗煤渣和煉焦的工藝。科爾曼先生不停地告訴我們,如果我們能夠利用那些煤礦丟棄的殘渣,那該多麽偉大,而扔掉這些煤渣又是多麽的浪費。表哥“多德”是個機械工程師,畢業於格拉斯哥大學,是開爾文勳爵的學生。他證實了科爾曼先生的話。1871年12月,我籌集資金,沿著賓夕法尼亞鐵路建了幾個工廠。我和一些主要的煤炭公司簽了十年合同,買下它們的煤渣,還和鐵路公司簽了十年的運輸合同。之後勞德先生就來到匹茲堡,一直管理著整個運作,並開始建造美國第一台洗煤機。他成功了,他在采礦或機械操作方麵從來沒有失敗過,沒多久,他就收回了這些工廠的成本。難怪後來我的合夥人想要把焦炭廠吸納進我們總公司,這樣他們不僅得到了工廠,還得到了勞德。他已經名聲大噪了。

煉焦爐越來越多,直到我們擁有了五百個,每天都能洗1500噸煤。我承認每當我經過這些爐子時,我都會想:如果使先前隻長出一棵草的地方長出了兩棵,就算得上有功於人類,那麽,從那些多年來一直扔掉的廢料中生產出優質焦炭的人,完全有理由為自己慶祝。變廢為寶是件好事,成為美國第一家洗煤廠也值得慶祝。

我在丹弗姆林的表兄莫裏斯的兒子後來也成為了我的合夥人,對我來說,他同樣是可貴的。一天,我在車間巡視,車間主管問我,是否知道我有個親戚在那工作,他是個十分優秀的技工。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並說我在回去的路上可以和他談談。我們見麵了,我問了他的名字。

“莫裏斯,”他回答道,“羅伯特的兒子。”這個羅伯特也就是我的表哥鮑勃。

“那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我原以為在這裏我們可以過得好一點,”他說。

“你和誰一起來的?”

“我的妻子。”他說。

“你為什麽不先來找你的親戚?也許他還能介紹你進來工作。”

“呃,我不覺得自己需要幫助,如果我能抓住機會的話。”

這就是真實的莫裏斯,從小就被教導要靠自己,就像路西法[1]一樣獨立。不久我就聽說他升職了,當上了迪凱納的一家新廠的主管。從此,他的職位穩步上升。現在,他已經是一個風光的百萬富翁,但還是保持著理智。我們全都為湯姆·莫裏斯自豪。(昨天收到了他的一封短信,邀請我們夫婦在參加卡內基學院周年慶典時去他家做客。)

我總是提議我們的鋼鐵集團應該擴張,應該開發與鋼鐵相關的新領域,在我看來,這些新領域還剛剛起步。所有對未來發展的擔心,都隨著美國在進口關稅上的舉措而煙消雲散。我很清楚,內戰促使了美國人民下定決心,要建造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所有涉及國家安全的產業,都不能依賴歐洲。之前,美國所需的各種鋼材和大部分鐵都隻能依靠進口,英國是最主要的供應商。如今,國民希望能夠自給自足,國會批準了對鋼軌征收28%的進口關稅——就相當於每噸28美元。當時鋼軌的售價是每噸100美元,其他物品也按比例征收。

保護政策在美國製造業的發展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在內戰之前,這是一個黨派爭論的話題。南方支持自由貿易,認為征收進口稅隻對北方有利。阿拉巴馬州宣布脫離聯邦,其他一些武裝民船妨礙美國正常的貿易,使英國政府對聯盟國的支持達到了頂點。這引起了美國中央政府的敵意,盡管大多數英國民眾是支持美利堅合眾國的。

如今,關稅已經不再是一個政黨間的問題,已成為兩黨都同意的國策。發展重要資源已成為愛國之舉,國會的九十多個北方民主黨議員,包括國會議長都同意這點。

資本毫不猶豫地進入了製造業,大家很自信,隻要有需求,國家會盡可能長時間地保護這個行業。戰後的幾年,開始出現降低關稅的呼聲,我也趕上了這場爭議。常常有人指責,說製造商賄賂議員是很普遍的事。據我所知,這說法完全沒有依據,除了繳納維持鋼鐵協會每年所需的幾千美元之外,製造商們從來沒有集過資。他們隻不過為一次反對自由貿易的活動發起過自願捐助。

在我熱忱的支持下,鋼製品的關稅不斷減少,跌了四分之一,從每噸鋼軌28元的關稅,跌到每噸7美元。(現在,也就是1911年的關稅隻有那時的一半,而且可能會再次調整。)克利夫蘭總統為了通過一個更激進的關稅政策,所做的種種努力十分有趣。在許多地方,降稅太厲害,如果它獲得通過的話,不止一家製造商將會受到影響。

我被召往華盛頓,試著修改及完善威爾遜議案。參議員高曼(參議院中的民主黨領袖)、紐約州州長弗勞爾和許多出色的民主黨人都和我一樣,是堅定的適度貿易保護論者。其中一些人傾向於反對威爾遜議案,認為沒必要這麽大幅度降稅,這樣做必然會削弱一些國內的產業。參議員高曼對我說,他希望我盡可能不要去傷害任何國內企業,他的同事對我有信心,會接受我來指導鋼鐵的稅率,如果共和黨的參議員們一致同意通過大幅度降稅的議案的話。我還記得他的原話:“我能反對總統並擊敗他,但我不能接受反對他、卻被他打敗的結果。”

弗勞爾州長也有同樣的觀點。讓我們黨同意我所提議的大幅度降稅,這沒有絲毫困難。威爾遜-高曼關稅案獲得了通過。後來參議員高曼會見了我,解釋說他不得不同意給鋼皮帶讓路,以確保一些南方參議員的利益。鋼皮帶應該免關稅。所以,關稅立法獲得通過。

內戰剛結束時,我在製造業的地位還不夠高,沒有資格參與製定關稅。我常常扮演這樣的角色:我支持減少關稅,反對極端主義——那些不合理的保護主義者認為關稅越高越好,並聲稱反對降低任何關稅。另外一些極端主義者則公然抨擊所有的關稅,提倡無限製的自由貿易。

到了今天,1907年,我們有能力廢除在鋼鐵業的所有關稅,而不會對國內企業造成任何損害。最初征收關稅則是必要的。歐洲沒有太多的剩餘產品,即使國內的價格過快增長,也隻能從歐洲進口一小部分產品,而這還會導致歐洲的價格增長,所以我們國內製造業不會受到嚴重的影響。自由貿易隻有在需求過量的時候,才會妨礙國內鋼鐵價格的上漲,國內的製造商無需害怕自由貿易。(最近,1910年,在華盛頓關稅委員會上,我也陳述了這個觀點。)

[1]路西法是聖經故事中拒絕向亞當參拜的大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