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世紀後期3

至於外國人,在13世紀,佛拉芒人和隨後的意大利人,在英格蘭的海外貿易中占據重要地位,這讓英格蘭人憎恨他們的商業成功。在亨利七世統治時期,據說英格蘭人“對外國人很反感,並希望外國人永遠不要來不列顛島;他們覺得那些外國人來這裏是想自己成為這個島的主人,可以霸占他們的商品……”。畢竟,像法國修道院附屬的外國小修道院一樣,出生在與英格蘭作戰的國家的人,可能會資助英格蘭人的敵人。比如亨利四世的王後(布列塔尼公爵夫人)的仆人,就充當法國的間諜。在百年戰爭開始階段,國王的文書在王國的文件上潦草地寫了一句“不要給外國人看!”——這麽做並不是沒有理由。

由地位卑微的弓箭手以及騎士和貴族參與的英格蘭的戰爭,給各個等級的士兵帶來了鼓舞人心的自信。一位知情的觀察者在1373年說:“英格蘭人對自己滿懷信心,他們打贏了那麽多大勝仗,使他們相信自己不會失敗。在戰鬥中,他們是世界上最自信的民族。”他們對自己的勝利充滿無限的自豪感,而國王正是豐功偉績的象征。在愛德華三世統治之下,“英格蘭王國得到高貴的修正,榮耀和富裕程度前所未有”,而亨利五世在臣民中的威望達到更高的高度。英格蘭人的優越感(僅次於自豪感和自信心)即使在15世紀中葉仍然毫不動搖——那時候的英格蘭已經遠非黃金時代了。野蠻的蓋爾人被當作“小愛爾蘭人”;1436年,英格蘭人仍毫不掩飾對佛拉芒人的鄙視:

現在請記住,佛拉芒人,真為你們感到羞恥;

當你們圍攻加來,理應受到譴責;

想要好名聲,就做英格蘭人而不是佛拉芒人,

繼承那紳士血脈,古老而高貴。

1500年左右,當英格蘭幾乎失去了所有在海外的“帝國”領土時,一位意大利遊客仍品評道:“英格蘭人熱愛自己和屬於自己的一切。在他們眼裏,隻有自己,沒有別人,隻有英格蘭,沒有其他世界。而當他們看到一個帥氣的老外,他們會說,‘他看起來像一個英格蘭人’,或者說,‘很遺憾他不是一個英格蘭人’。”優越感很容易變成蔑視甚至仇恨。經過幾十年的與法國人的戰爭,仇法情緒很普遍——其程度與法國人的仇英情緒相當,法國人把英格蘭人看作“被詛咒的民族”。對法國人的厭惡,在亨利五世時期最強烈。雖然他獲得了法國王位,但在英格蘭,他不鼓勵政府和受教育的階層使用法語。倫敦的釀酒商讀懂了他們所崇敬的國王的意思,當他們用英文書寫他們的條例,會備注這麽幾句,“我們的母語,英格蘭方言,已經在現代社會得到光榮推廣和修飾……而且我們最優秀的君王,國王亨利五世,已經把它的習慣用法……用書寫來推廣和頌揚。”

英國過去的不安全感,曾與英格蘭國王(一直到愛德華一世,甚至愛德華三世)的活力和雄心一道驅使英格蘭人進入了蘇格蘭、威爾士和愛爾蘭。他們在融入這些地區方麵取得的成功是有限的;雖然他們也試圖把威爾士人和愛爾蘭人的文化、語言和習慣英格蘭化,但擁有這些附屬領地的英格蘭人在中世紀後期並未能與之達成政治上統一的民族國家。參加康斯坦茨大公會議(1414—1417)的英國代表團宣稱:

無論通過血緣關係、統一的習慣,或通過獨特的語言(在神和人的法律中,語言是一個國家最牢靠、最積極的象征,也是一個國家的本質)來劃定一個國家,或者通俗地把一個民族理解為區別於其他民族的民族,……或者一個國家可以理解(理應如此)為與法蘭西同等的領土——英格蘭都是一個真正的國家。

但是,代表團的人還補充說,蘇格蘭、威爾士和愛爾蘭也是英國的一部分——這樣說,實際上破壞了他們自己的政治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