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安德魯一直以為佩姬在開玩笑,即便在前麵領路的她徑直走進莊園拐角碰到的第一家酒吧。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佩姬就點了一品脫的吉尼斯黑啤,還問自己喝什麽。他低頭看了看手表,時針剛過一點。
“噢,真的?那個,我不應該……我不……呃……那好吧。我要淡啤酒吧,謝謝。”
“一品脫?”酒吧侍應生問道。
“一半吧。”安德魯說。突然,他好似又回到了青少年時期。過去,薩莉總是自信滿滿地到當地酒吧點上幾杯,而自己老是躲在姐姐身後。他不得不用雙手抱著大大的品脫玻璃杯,活脫脫像個捧著奶瓶喝奶的娃娃。
佩姬不耐煩地用手指敲擊著吧台,而酒吧侍應生卻想等她把剩了半杯的吉尼斯啤酒幹個底朝天。照這個架勢,下一秒佩姬就該跳起來,直接跑到龍頭那邊接酒喝了。
除了他們,店裏就坐著幾個按時報到的老年常客,他們的出現仿佛保證了整幢大樓的結構完整性。在安德魯把外套掛在椅背的同時,佩姬已經拿杯子碰了一下他桌上的杯子,痛飲了三口。
“天啊,好多了,”她說,“放心,我不是酒鬼。”她立即補充道,“這是我一個月來的第一杯酒。對於頭一天上班的我,今天早上的經曆真是前所未有的緊張。一般來說,上班第一天,你可能隻關注廁所在哪兒,剛剛介紹的同事的名字轉眼間就忘。但還是努力做好吧,就像掉進冰冷的水裏一樣,不是嗎?我之前度假也經常去海灘,知道慢慢走入大海深處的感覺。如果我可以嚐試著欺騙自己忽略身體正在進入冰冷海水的現實,那我也可以克服困難,完成工作。”
安德魯輕輕地抿了一小口啤酒。雖然記不清上次喝酒是什麽時候了,但百分百能確定的是,絕對不是在某個周三的中午。
“這種想要坑蒙拐騙的投機分子多久出現一次?”佩姬說。
“挺常見的,”安德魯說,“故事都千篇一律,盡管有時候你會碰到有備而來的家夥,那種還挺能讓人信服的。”
佩姬抹掉了唇邊的酒沫。
“我不知道哪種情況更糟。或許能編造出真實故事的聰明人才是真正的惡棍,而不是今天碰到的這種呆頭呆腦的笨蛋。”
“我覺得你說的沒錯,”安德魯說,“至少我們已經找到了疑似埃裏克的近親。這經常會避免不少麻煩——隻要有家屬,就能將那些冒險碰運氣的人擋在門外。”
就在這時,酒吧裏的一個當地人狂打著噴嚏,響聲震天,但周圍的人絲毫沒受影響。終於,他停了下來,看著手帕裏的分泌物,帶著點詫異,還有些自豪,隨後便把手帕塞回了袖子裏。
“一般都是這樣的可憐家夥,你懂的,會落到那樣的下場。”佩姬盯著打噴嚏的人說,仿佛他馬上就會成為下一個工作案件似的。
“基本上是的,對,我隻碰過一個女人,”安德魯的臉不自覺地唰一下就紅了,“你懂的,一個死了的。”噢,天哪!“我是說……”
佩姬努力忍住笑:“沒事,我懂你的意思。你做過的住所清查案件中,隻有一個女死者。”她謹慎地一字一句地說。
“是的,”安德魯說,“而且,是我接手的第一個案件。”
這時,酒吧的門開了,一對老夫婦走了進來,似乎也是常客,因為酒吧侍應生對他們自然地點頭致意,在沒下單的情況下便分別倒了一品脫和半品脫的啤酒。
“那,你的第一個案子,感受如何?”佩姬問道。
那天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安德魯清晰地記得,老奶奶叫格蕾絲,去世時已經九十歲高齡了。她的房子出奇地幹淨,看上去她是由於剛剛進行的一次特殊大清掃而疲勞過度去世的。直到現在,安德魯還記憶猶新,當自己和基思踏進屋門的一瞬間,產生的那種如釋重負的快感。或許世界上就存在著這樣的情況:生活還算不錯的小老太太在睡夢中離世;迪基·溫克爾太太[1]式儲蓄罐裏收著一些積蓄;家用錄像係統上放著《故園風雨後》;還有位好心的鄰居每周會幫忙采購生活必需品,更換燈泡。
可當他看到格蕾絲枕頭下藏著的一張字條後,一切都變了。
在我死後:確保我那個邪惡的賤人鄰居什麽都拿不到!她肯定會來索取我的婚戒——記住我的話!
他發現佩姬正滿懷期待地望向自己。
“還不錯。”他說道,回避了再次深入話題,因為多講一個令人沮喪的故事對於目前的情況沒什麽幫助。
他們呷了一口酒,安德魯認為,自己在此刻應該對佩姬的個人生活表示些關懷。可腦子一片空白。如果你一輩子都將閑談當成氪星石[2]一樣避之不及,就會陷入如今的窘境。還好,佩姬有種獨特氣質,跟她在一起即便一句話不說也很舒服。過了一會兒,她打破了沉默:“如果我們找不到近親,就沒人出席葬禮嗎?”
“這個嘛,”安德魯說,“嚴格地說,雖然不屬於工作要求,但如果真的沒人出席——鄰居、前同事之類的都沒有——那麽我就會自己去。”
“你能親自參加葬禮真的太好了,這完全超出了工作本身的範疇。”
“啊,沒有,沒有,”安德魯立馬解釋道,尷尬地動了動,“我想這很常見,這個領域有不少人會這樣做。”
“不過,肯定不好受,”佩姬說,“那都還順利吧?——我是說葬禮,沒發生什麽痛苦的事情吧?”
“沒什麽痛苦的,”安德魯說,“但也有例外。”
“比如說?”佩姬說著,身體微微前傾。
安德魯眼前立即浮現出那個扶手椅男人。
“曾經在葬禮上出現了一個拿著把藍色扶手椅的男人,”他說,“我沒找到那個死者的朋友或親人,所以沒料到會有人出現。原來,這個叫菲利普的男人是死者的朋友,當時他度假剛回來。朋友在世時,他是唯一可以去家裏拜訪的人。雖然椅子已經開始褪色,但死者對這把破損的椅子情有獨鍾。菲利普不清楚具體的緣由,而直覺告訴他,朋友過世的妻子過去應該常常坐在那裏。最終,菲利普說服了朋友,得到了他的許可,將扶手椅拿走重新上漆。可當他度假歸來,從修理廠拿回椅子時,自己的朋友已經不幸去世了。那天早上,菲利普看到我登在當地報紙上的訃告,徑直來了葬禮現場。他甚至把扶手椅搬進了教堂,陪著我們完成了整個儀式。”
“哇哦,”佩姬說,“真令人心碎。”
“嗯,是的,”安德魯說,“但是……”他突然停了下來,擔心接下來的話太奇怪。
“什麽?”佩姬說。
安德魯清了清嗓子。
“嗯,就在那天,我下定決心,要繼續參加接下來的葬禮。”
“為什麽呢?”
“嗯,是這樣的,我也不太確定,”安德魯說,“就是感覺上我……不得不去。”
實際上是因為——他不認為這番真相可以幫上第一天工作的佩姬——這件事令他意識到,每個孤獨死去的人都會擁有自己版本的椅子的故事。不管他們的人生多麽平凡,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小驚喜。而且,一想到在人生的終點,沒有人陪伴,沒有人知道自己曾在世界上存在過,經曆過歡笑、痛苦、愛恨情仇——他的心就像被撕裂開一般痛苦難耐。
安德魯發現自己剛才一直在轉著桌上的杯子,他停了下來,杯子裏的**飛速轉了一會兒後,慢慢地沉澱了下來。一抬頭,他便看到佩姬似乎在認真地研究著自己,仿佛在重新校準什麽似的。
“哎呀,這第一天工作,可真的是……”她說。
安德魯灌了一大口酒,對於以此為理由而無須說話感到滿意。
“好了好了,”佩姬說,似乎是察覺到了安德魯的不適,“我們換個輕鬆點的話題吧。比如說,我應該會討厭辦公室的哪個同事?”
安德魯稍稍放鬆了下,這個話題還是比較穩妥的。他考慮著佩姬的問題。如果從專業角度回答,他會緊跟公司章程,並表示,當然了,這可能是個具有挑戰性的環境,意味著偶爾會出現性格上的衝突,不過最後大家還是會團結一致。但在周三下午一點,半品脫啤酒下肚後,去他的,考慮那麽多幹什麽。
“基思。”
“基思?”
“基思。”
“我想我記得他,當初卡梅倫麵試我的時候他就坐在旁邊。他不停地挖耳朵,看掏出來什麽東西。”
安德魯皺了皺眉:“對,不過說到他的個人衛生,這都是冰山一角,不值一提。”
喝了酒後的安德魯還是有些魯莽,不知不覺便提到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他猜基思和梅瑞狄斯之間有些不正常。佩姬臉部抽搐了一下。
“可悲的是,基思有點像我十幾歲時交往過的一個男孩。他身上有股沒洗過的運動服的味道,頭發又長又油膩,但我當時被他迷住了。我真想說,我覺得他魅力四射,為人和善,可他就是個十足的白癡。然而,他是當地樂團的首席吉他手,也就是我之後加入的樂團,在裏麵演奏沙槌。”刹那間,安德魯似乎回到了十幾歲時家附近的小酒館,觀看薩莉和她當時的男朋友斯派克的樂隊“漂流木”的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演出。在安德魯這個唯一的觀眾和二十張空凳子麵前,他們緊張兮兮地搞砸了瓊妮·米切爾的歌曲。安德魯回憶道,薩莉當晚表現得異常脆弱,自己對姐姐的愛一下子湧上了心頭。
“你那個樂隊叫什麽?”他問佩姬。她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調皮:“再喝一輪,我就告訴你。”
事實證明,如果你長時間滴酒未沾,空腹灌下兩杯四度的淡啤酒確實會產生劇烈的反應。雖然安德魯沒怎麽喝醉,但身體已經發熱,眼前有點暈,如果能來點薯片,他甚至願意去揍海鸚[3]一拳。
佩姬遵守了承諾,說了樂隊的名字(魔法梅夫的死亡香蕉),接著又聊到了他倆之前從事的工作。佩姬曾經在議會的一個部門工作,被裁撤後調到另一個部門。“我曾經是‘訪問、接納與參與團隊’的業務支持主任,”她說,“工作跟聽上去一樣有趣。”
安德魯努力根據口音猜測她的家鄉,他覺得她很有可能是泰恩賽德人。這麽問不禮貌吧?他揉了揉眼睛。天哪,真是荒唐。他們現在應該直接回辦公室。不過,這並非說他很想回去。可是,他喝了兩杯啤酒。整整兩杯!還是在午餐時間!接下來要做什麽——把電視從窗口丟出去嗎?騎著摩托車衝進泳池?
就在這時,一群大聲攀談的女人簇擁著擠了進來,打破了原有的寧靜。她們的吵鬧喧嘩與酒吧沉悶的氣氛格格不入,但跟安德魯不同,看上去她們對引起混亂不會感到絲毫的尷尬。他清楚,這應該是個慣例,也許是周中傳統:她們不約而同地走向某個特定的台子。為什麽我們會覺得傳統很舒服呢?他想著,把一個嗝兒憋了回去。他盯著佩姬,突然想到要問她這個異常深奧的問題。不可避免的,當他大聲問出口時,聽上去卻沒那麽聰明。
“嗯嗯,”佩姬說,看上去並不慌張,這讓安德魯鬆了一口氣,“我想,或許是因為,當你明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時,就不會有什麽可怕的意外。我不知道啦,可能這樣理解會有點悲觀。”
“不,我懂你的意思。”安德魯說。他腦中浮現出,到每季度的問候時刻,薩莉盯著日曆的樣子。或許通過定期的交流,她能夠得到一絲慰藉、一絲溫暖吧。
“我認為這是在保持平衡,”他說,“你必須不斷製造新的傳統,否則就會厭惡舊傳統。”
佩姬舉起了酒杯。“我覺得我們應該碰個杯,慶祝新傳統的誕生。”
安德魯呆呆地盯了她一分鍾後,迅速抓起酒杯,笨拙地碰了一下她的酒杯,發出了難聽的敲擊聲。
角落的女人們嘰嘰咕咕地聊得熱火朝天。佩姬越過安德魯的肩膀望向她們。過了一會兒,她湊上來,心懷鬼胎地看著他。“當心點兒,”她說,“當有人談論訂婚時,你難道不想看看每個人的反應嗎?”
安德魯猛地一轉身。
“哇,哇,哇!我說了當心點兒!”
“抱歉。”
這次,他坐在椅子上轉過半個身子,假裝在研究牆上掛的那幅相框裏的醉酒板球運動員的諷刺漫畫,同時不經意地朝那邊掃了一眼,轉了過來。“我需要注意什麽特殊的點嗎?”他說。
“觀察她們的笑容,那說明了一切。”
安德魯茫然不知所措。
“絕大多數人為她感到由衷的開心,但至少有幾個覺得這主意糟透了。”佩姬說。她吞了一大口啤酒,準備發表更重要的言論。“我和我朋友阿加莎,知道吧?多年來,我們一直玩同一個遊戲,隻要得知哪個朋友訂婚了,但我們並不看好,我們就會猜測他們訂婚後會因為什麽事而產生第一次爭吵。”
“那個……有點……”
“卑鄙?可怕?或許吧。跟我男人史蒂夫訂婚後,我得到了不少教訓。碰到阿加莎時,我開玩笑,讓她猜測我們第一次因何而吵架。不幸的是,結果事與願違。”
“怎麽了?”
“她猜測說,是因為史蒂夫告訴我他打算臨陣脫逃了。”
“那實際上是因為什麽呢?”
“隻是因為一把嚴重磨損的刮刀而已。”
“噢。”
“是啊,她從一開始就對他抱有成見。但謝天謝地,我們最終和好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我們固執地互不聯係,經曆了歲月磨礪的我們在一家烤肉店偶遇後,一切終於恢複了正常。她甚至還為我和史蒂夫的十周年結婚紀念日送了一把刮刀。搞笑的是,有個晚上,當他以‘出去小酌一杯’的借口結束了兩天的狂歡回來後,那是我第一個能找到的敲他頭的工具。天哪,生活有時真是奇怪。”佩姬幹笑了兩聲,安德魯也笑了起來,有些猶豫。佩姬狂灌了一口黑啤,“哐當”一聲把酒杯放在了台子上。“我的意思是,”佩姬說,“出去、喝個酩酊大醉,我們都經曆過,不是嗎?”
還好,安德魯感覺出她說的是反話,沒作任何評論。
“但你不要撒謊啊,是不是?”
“當然不能,”安德魯說,“幹什麽都不能撒謊。”
佩姬歎了口氣。
“對不起,我太傻了,在自己的婚姻問題上喋喋不休,太不專業了。”
“沒關係,這沒什麽。”安德魯說。他突然發覺,自己剛剛打開了通往某個話題的門。他能預知下一個問題的到來。
“結婚了吧,你?”
“嗯嗯。”
“那我現在更想問你了:你們訂婚後第一次是因為什麽而吵?”
安德魯思考了一會兒。因為什麽呢?他覺得應該是跟佩姬同樣微不足道的原因。
“輪到誰出去倒垃圾,我想。”他說。
“經典。要是所有的爭吵都是關於家務瑣事就好了,對吧?不管怎麽說……我得先去個廁所。”
就在那可怕的一瞬間,安德魯出於禮貌,差點也站了起來。冷靜冷靜,奈特利先生,他想道,看著尋找廁所的佩姬消失在角落。他環顧四周,無意中看到一個坐在酒吧裏的人,那人朝他微微點了點頭。“我們都一樣,”那個表情似乎在說,“一個人,像往常一樣。”嗯,這次我可不是,安德魯想著,心裏充滿了蔑視的刺痛感。佩姬回來後,他看了看那個男人,得意得很。
鄰桌傳來了一聲尖笑。不管朋友有多虛偽,準新娘看上去很幸福,容光煥發。
“該死,”佩姬說,“上次我笑成那樣,還是因為在睡袍裏找到了二十英鎊。我尖叫得特別大聲,把狗都嚇出屁來了。”
安德魯哈哈大笑起來。或許是因為空腹喝酒的緣故,或許是不必趕回辦公室忍受麵對基思和其他人一下午,這使他突然間感到非常快樂和放鬆。他的內心在提醒自己,肩部肌肉不要過度緊張,都快碰到耳朵的位置了。
“把你拽來酒吧,再次抱歉。”佩姬說。
“沒關係,沒事的。其實我挺開心的。”安德魯說,希望自己聽上去沒有那麽驚訝。如果佩姬覺得剛剛的話很奇怪,那麽謝天謝地,她沒有當麵表露出來。
“順便問一下,你在酒吧競猜裏表現得如何?”她問著,突然被一個騎著電動代步車的男子分了神,他正在酒吧男招待的引導下慢慢地從門口進來。
“酒吧競猜?我……我還真不知道,”安德魯說,“就正常水平吧,我覺得。”
“我們有些人會請保姆,然後在泰晤士南岸的日出酒吧參加競猜。每次我們都是最後一名,史蒂夫總會跟出題人發生肢體爭執,不過,我們很開心。你也該來玩玩。”
還沒等理智阻止自己,安德魯已經脫口而出:“我很樂意去。”
“太棒了,”佩姬打了個哈欠,轉了轉頭,放鬆了下肩部,“我也不想說,但快兩點了——我想我們最好回去了。”
安德魯看了下表,真希望出點什麽岔子,又可以耽擱上幾個小時。不幸的是,一切正常。
甚至等他們快走到辦公室,走上被雨淋透的滑溜溜的台階時,安德魯都無法屏住內心洋溢出的笑意。經曆了一早上的麻煩事後,這真是個意外的快樂結局。
“等等,”從電梯出來後,佩姬說,“我記得對不對:基思、卡梅倫……梅琳達?”
“梅瑞狄斯,”安德魯說,“我認為對基思有意思的那個人。”
“噢,對。我怎麽能忘了呢?或許,夏末舉辦婚禮?”
“嗯嗯,我想,應該春天就可以吧。”安德魯說著,同時作出個類似劇場謝幕的鞠躬推開門,示意讓佩姬先走,一切都太自然不過了。
卡梅倫、基思和梅瑞狄斯都坐在隔間的一個沙發上,等安德魯和佩姬一走進來,他們同時起身。卡梅倫的臉色蒼白。
啊,該死,安德魯內心咒罵道,我們被發現了,他們知道酒吧的事了。或許佩姬就是個傀儡,被雇來調查不正當行為的。酒吧之旅隻是一個詭計,而且他竟敢期待自己能假裝開心,也是活該。但他瞥了佩姬一眼,發現她跟自己一樣茫然不知所措。
“安德魯,”卡梅倫說,“我們一直在找你。有人給你打過電話嗎?”
安德魯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離開埃裏克·懷特住所時,他忘記取消靜音了。
“沒出什麽事吧?”他說。
基思和梅瑞狄斯不安地對視了一眼。
“早些時候有人打過來,留了言。”卡梅倫說。
“說了什麽?”
“是關於你姐姐的事。”
[1] 《彼得兔》係列中的人物。
[2] 漫畫人物超人的能量來源是地球上的黃色太陽光,氪星石會削弱他的能量,所以超人超級害怕氪星石。
[3] 海鸚是冰島的國鳥,全身黑白相間,有奇特的喙和橙紅色的腳蹼,模樣非常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