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從火車模型——這個最令人滿意的簡單物件中,安德魯學到了,火車頭運行的次數越多,性能就越好。隨著每一次的使用,火車頭開始在軌道上滑行,每一圈的表現都會更好一點兒。然而,當跟人接觸時,他就沒有運行中的火車頭那麽平穩了,而是像一輛鏽跡斑斑的換軌客車。
在車站跟佩姬告別後,他心中出現了無數可能性,開心極了,一路飄回了家。他甚至想馬上掉頭,追上她,即興搞個大陣仗——或許在軌道旁用被丟掉的利賓納果汁盒子拚出一句:“我很害怕孤獨終老,成年人這麽老了才交到朋友,確實有點奇怪,但我們試試好嗎?”最終,他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一路小跑,在街角小店買了四罐波蘭啤酒,一口氣灌了下去。等他醒過來時,有些宿醉,又有些害怕。他逼自己從**爬起來,在單曲循環了五遍的《離你如此近》——埃拉和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在1956年發行——的背景音樂中,煎上幾片培根。每當歌聲響起時,他都能感覺到佩姬的胳膊又一次挽上自己的。隻要他緊緊閉上雙眼,就能看到在他們擁抱後,佩姬綻放出的笑容。他看了看表,覺得還有時間再聽一遍歌曲,但還沒等他把唱針擺回去,《藍月亮》的哀傷曲調已經轟然衝擊出來,那麽清晰,好像下一秒就要從唱片機中走出個人來似的。不,不,不!不要現在。就讓我好好享受一次吧!他掙紮著想要再次播放《離你如此近》,身體卻在揚聲器邊彎下來,耳朵由於離得太近被震得疼痛難忍,眼睛死死地閉著。不一會兒,刺耳的警報聲響起,他睜開眼睛時,看到屋裏已經煙霧繚繞,原來是燒焦的培根觸動了報警器。
現在去上班還為時過早,於是,他泡了兩杯茶在電腦前坐了下來,想要緩解一下宿醉——喝喝這個杯子裏的茶,再喝喝那個杯子裏的茶——思考著如何鞏固與佩姬之間正常的友情,一些可以在上班時就能夠提升兩人情誼的方式。哪怕一想到要一起喝咖啡、看電影或什麽的,他整個人就逃離了所謂的舒適區——天知道,他怎麽會那麽愛自己的舒適區。在那個世界,怪物蒙克醃洋蔥圈被視作烹飪實驗的巔峰,而破冰遊戲卻會被處以死刑。
他想著一路以來與佩姬的友情發展。嗯,有關於生命意義以及失去的探討,還有關於“組織”的點子。但他不至於醉得要求兩人去奧爾頓塔短期旅遊,搞個同樣的拾物器的文身,對吧?而且那次談話完全出於佩姬安慰自己的初衷。她還用了世界末日遊戲作為一個有趣的消遣——真是善良的舉動。而現在,佩姬很明顯因為史蒂夫而情緒低落。如果他能夠像她之前安慰自己一樣安慰她,那麽就夯實了一段真正情誼的基礎了。可是做點什麽才會讓她開心起來呢?
他真正需要的是建議,對他來說,求助的地方有且隻有一個。鼠標點了幾下,他就登錄了論壇。唯一的問題在於,他不能直接描述自己的情況去尋求幫助,那太不好意思了。他隻能臨時編點別的理由,看看會有什麽收獲。早上好,夥計們,他打著字,我想來尋求點建議。最近,我碰到一個家夥,跟一個賣家產生了矛盾。他本來已經訂好要買一個陶土五號木板車的三件套,但最後時刻賣家將其賣給了別人。他非常生氣,所以你們有什麽好點子可以讓他開心點嗎?非常感謝!
“修補匠亞曆”幾乎馬上便回應道:嗯,這樣吧,下周末會舉行貝肯漢姆和西威克姆的古董玩具火車展,你可以帶他去嗎?
“砰砰67”:他為什麽會想要買陶土五號木板車的三件套呢?這價格都能買一個代普爾公司的威斯敏斯特B304了!
嗯。安德魯用手指敲擊著膝蓋。如果自己真想要獲得有用的建議,那必須得冒冒險。他反複編寫著信息,最終點擊了發送鍵。
好吧,說實話,我剛說到的那個人現在心情不太好,但她一點兒都不喜歡火車模型(她的錯!)。我隻是不善於處理這種情況。如果你們有什麽好的娛樂活動的提議,我真的不勝感激。
“寬軌吉姆”:啊哈!她並沒有不開心,是嗎?我真的好奇她會不會成為“追蹤器夫人”呢?
“追蹤器”:不,不,不是那種情況!
“修補匠亞曆”:啊,聽上去“追蹤器”並不是很想跟我們分享細節啊,“砰砰67”。但夥計,如果你想追的話,我們都會為你出謀劃策的!
安德魯心中湧出一種介於不好意思和喜愛的複雜情感。
謝謝,“修補匠亞曆”。說實話,我在這方麵的表現真的很差勁,所以我才尋求你們的意見,因為我這人不合群。但跟她在一起,感覺確實有點不一樣。是那種好的方式。我好久好久都沒碰到這樣一個人了,感覺真的不錯。但我始終有個揮之不去的困惑,那就是按兵不動,保持現狀是最好的選擇。
“砰砰67”:我可以理解。
“修補匠亞曆”:嗯,我也是。
“寬軌吉姆”:同上。我本人也不善於與人打交道。有時候,一個人過日子更簡單一點,平平淡淡的。
安德魯走到廚房,燒上水(這次隻泡了一種茶),回想著“寬軌吉姆”說的話。他對目前能夠掌握的簡單小生活感到很安心,可以從一而終、平平淡淡的,他根本不想破壞這一點。但也有時候——當看到麵對麵圍坐在酒吧幹淨椅子上的一群朋友,或是街上牽手的情侶們,他都會感到一絲尷尬。他,一個四十二歲的老男人,竟然這麽多年以來,都沒有跟熟人坐在一起喝個茶或是在火車上對陌生人拋過媚眼,這種渴望如此強烈,連他自己都被嚇到了。因為,可能他,實際上,確實想要有個能親近的人,交個朋友,甚至是找到能夠攜手共度一生的愛人。一般,他都會熟練地將這種情緒一掃而光,告訴自己這隻會讓自己不開心。但如果任情緒滋長,並且,好好地維護它呢?這或許看上去是保持前進的唯一方法。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而這次,他或許可以一勞永逸地阻止它繼續支配自己的生活。
他抿了一口茶,回複了“寬軌吉姆”的信息。
我不知道啊,“寬軌吉姆”,我想自己可能太糾結於一貫的行事方式了,但也有可能改變!不管怎麽樣,我們還是聊回火車的話題吧,呃?但我真的很感激你們的幫忙。今天以這個作為開場白,真的不算我的強項。感覺有點不自然,就像是穿著外套拉屎一樣。總而言之,發送之前他還是刪掉了最後一句話。
“修補匠亞曆”:好吧,隨時告訴我們進展,夥計。
“寬軌吉姆”:肯定要噢!
“砰砰67”:一定噢!
盡管他剛剛下定決心要走出舒適區,走進佩姬的世界,也向佩姬打開心門,但安德魯很清楚,誠實是一段友情中必不可少的特質,而且佩姬知道,他有個幸福的家庭,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住在一幢高檔住宅區。黛安娜帶著孩子跟一個衝浪教練私奔去澳大利亞的想法飛速閃過腦海。但即便如此,他設法說服佩姬這一切都太痛苦了,自己根本沒法想象。十年之後呢?他還是不能給她看看孩子們的照片,更別提能找出自己從來不去看望孩子們的理由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們的感情能夠上升到一定程度,到那時再說出真相,可以祈禱她能夠不顧一切地接受現實。
他試圖通過適當的途徑來鞏固兩人的友情時,卻碰到了一個棘手的開端。安德魯在之前的一個住所清查中找到了一部諾基亞舊手機,他整個周二下午都在嚐試撥打裏麵存的號碼,可均無人接聽,令他非常沮喪。在鼓起勇氣要給下一個標為“大巴紮”的聯係人打電話前,他決定寫一封郵件給佩姬,一封他希望會很有趣的郵件:在一些自己人才懂的笑話中,他盡量呈現出一副魅力十足、**不羈的形象,最後以建議他們“他媽的現在”就該逃去酒吧作為結尾。
安德魯從來都沒有如此後悔過,在按下發送鍵後。他在想,有沒有時間找把錘子砸爛大樓的電源,或是自己的臉呢?就在這時,佩姬的回信來了。
“哈,好啊。”
噢。
緊接著,來了第二封回信。就在她發現了他原來是這麽聰明和風趣後。
“對了,我終於找到了芬漢姆街死的那個可憐鬼的遺囑執行人了。你認為‘我跟那個渾蛋一點兒關係也沒有’的意思是不是就等同於‘正式放棄履行義務’了?”
這比他預想的要困難得多。他知道自己很沒耐性,但要是佩姬哪天由於某些原因受夠了,決定辭職搬走怎麽辦?雪上加霜的是,隨著日子一天天地流逝,他意識到佩姬對於自己越來越重要,而且他越意識到這一點,行為就變得越荒唐。天哪,如果自己坐在那裏,不停地因為不知道為什麽老是盯著她的左眼而不是右眼看,追著她聊著洋薊的問題,而擔心到恐慌,那又怎麽成為佩姬想要花時間相處的朋友呢?
他真正要做的就是,輕鬆地邀請佩姬在工作時間之餘出來聚聚。如果她拒絕了,那也沒什麽。但他會明白,兩人隻是普通的工作夥伴關係,到此為止了。所以,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冷靜而又自信滿滿地邀請她,直截了當地,如果,或許,當然了,不行的話也沒事,在某天晚上或某個周末出來玩玩。總而言之,首次邀約就去貝肯漢姆和西威克姆的古董玩具火車展可能太過頭了,但是一起喝一杯,或吃個晚飯,更適合目前的關係。而且,為了不留後路,他決定給自己設定一個期限——周四似乎看上去不錯——去哪裏,得下班後問問她的意見。他隻希望,在鼓足勇氣之前,她能一直忍受自己怪異的舉止。
不過,他承認,自己可能是想多了,雖然概率很小,很小。
不可避免的,一直到周四下午,他也沒敢開口向她提出邀請。回想起來,因為當時他們正在清理一個死者住所的垃圾,他本該決定推遲個一兩天再行動會更妥帖,但在當時,他的感覺就是要麽現在做,要麽永遠都不做。
德裏克·奧爾布賴頓一直活到八十四歲高齡才去世。他的公寓正好位於兩個自治區的交界處——再遠一條街,就歸另一個團隊管了。驗屍官給安德魯打電話要求他來調查時的語氣異常暴躁。
“沒有明顯的近親。鄰居好幾天沒看到他,便報了警。處理的官員跟往常一樣,就像烏龜身上的擋泥板一樣沒什麽用處。安德魯,如果能盡快處理好就太棒了。我馬上就要休假了,可手頭的文書工作已經快讓我忙瘋了。”
德裏克的公寓是那種無論你用什麽取暖方式,都會感覺冷颼颼的屋子。總的來說,屋裏很整潔,除了廚房地氈上鋪滿的一層慘白粉末,還有好幾個腳印,就好像是鋪了一層薄薄的雪的人行道。
“是麵粉,”佩姬說,“要不就是老鼠藥。我跟你說過沒,我廚藝很爛?啊,瞧瞧這裏有什麽?”她伸手去夠一個在微波爐頂端的大大的餅幹盒。她一邊打開蓋子,一邊輕輕地低語著招呼安德魯過來看,盒子裏躺著一個絲毫未動的維多利亞海綿蛋糕。
“真可惜,他費了這麽多事,到頭來也沒吃上。”安德魯說。
“真是個悲劇。”佩姬說著,非常虔誠地蓋上了蓋子,就好像在埋一枚時間膠囊一樣。安德魯試著靠在廚房台子上,一條腿交叉放在另一條腿後麵,挑了挑一邊的眉毛,希望以一種娛樂的方式來模仿羅傑·莫爾早年飾演的邦德形象。
“所以說,那麽,你很喜歡……蛋糕咯?”他說。不幸的是,或許也不是吧,佩姬剛找到一些紙質文件,正在埋頭苦幹,有些心不在焉。
“對呀,當然了,誰又會不喜歡呢?”她說,“我可不會相信那些聲稱自己不喜歡蛋糕的人。就像那些口口聲聲說討厭聖誕節的人一樣虛假。算了吧,你當然會喜歡啦。你還不喜歡什麽?美酒,**,還有該死的……保齡球?”
安德魯皺了皺眉。情況不妙。至少,他本人確實討厭保齡球。
“這裏什麽都沒有,沒有通訊錄,也沒有別的有用的,”佩姬說著,用閱讀報紙的方式翻閱著文件,“去臥室看看?”
“臥室。當然了……你。”安德魯說著,在櫃子台麵上敲擊出一段旋律,一副不管不顧的架勢,隻留音樂在靈魂中漫遊,直到被歡樂的手指敲擊得飛騰起來的麵粉嗆到,爆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後才稍作休息。佩姬盯著他,一臉複雜的表情,摻雜著懷疑和困惑,如同一隻在鏡子中看到另一個自己的貓咪一樣。
臥室裏竟然擺放著一張豪華得令人吃驚的雙人床,上麵鋪著紫色的緞麵床單,還有一個黃銅色的床頭板——與破舊的百葉窗、磨損的地毯和在床腳邊廉價的床頭櫃格格不入,床頭櫃上還放著一台古舊的電視機和錄像放映機。安德魯和佩姬各跪在床的一側,開始在床墊下方摸索起來。
“我剛在想,”安德魯說,由於佩姬看不見自己,膽子似乎大了點,“你還記得第一次住所清查後我們去的那家酒吧嗎?”
“嗯嗯。”佩姬說。
“挺不錯的,對嗎?”
“我不太確定是不是不錯,但那裏有啤酒,這也算是酒吧的一個加分項吧。”
“哈……是啊。”
不去那裏。
“我不知道那裏的菜品如何,”他說,“你喜歡哪種菜式啊,你懂的,如果外出就餐的話?”
菜式?
“等等,”佩姬說,“我找到了點什麽。”
安德魯慢慢挪到床腳。
“噢,”佩姬說,“隻是張收據,買襪子的。”
安德魯開始感到絕望,在真正閉嘴之前,總要說點什麽。“所以,我剛隻是……你懂的……在想,你願不願意工作後找個時間一起去吃個晚飯什麽的。”他含混不清地嘰裏呱啦說了一堆,身體隨意地靠向旁邊時,手肘碰到了電視機的按鈕,打開了電視機,一陣咚咚哢哢的聲音將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感覺刻畫得淋漓盡致。沒多久,房間裏便充斥著**的聲音。安德魯轉過頭,看到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中年女人,一絲不掛,踩著高跟鞋,後麵的男人戴著頂白色的棒球帽,渾身**地進行著活塞運動。
“噢,天啊。”佩姬驚歎道。
“噢,天啊。”戴著棒球帽的男人回應著。
“你就喜歡這麽幹,是嗎?你這死男人。”女人呻吟道,看上去有點誇張。受到驚嚇的安德魯退後了幾步,踩到了什麽東西。原來是一個錄像帶盒子,封麵是一張電視機裏的男女**的照片。電影的名字用紅色的大寫字母標示:《北部的**》!
安德魯慢慢地翻轉著盒子,好讓佩姬看得清。她默默地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而看到這個的一瞬間,她的最後一根稻草頓時斷裂,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過了一會兒,安德魯小心翼翼地朝電視機蹭過去,就好像是去摸一個被點燃了的煙火似的,他重心後仰,一隻手捂著臉,胡亂地戳著按鈕,直到成功按下暫停鍵,電視屏幕停留在了一幕怪誕的畫麵上。
最終,他們設法讓自己平靜下來,帶著必要的莊嚴態度完成了接下來的搜查工作。安德魯在抽屜裏發現了一個破舊不堪的文件夾,文件夾的封皮上寫了一個叫作“瓊表妹”的電話號碼。
“嗯,就我而言,我是不會給‘瓊表妹’打電話的。”佩姬說。
“確實有點奇怪,在剛剛……那個後。”安德魯說。
佩姬搖了搖頭,一臉困惑:“我是想提議我們應該用擲硬幣來決定,雖然現在這麽幹十分不恰當。”
安德魯哼了一聲:“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看德裏克·奧爾布賴頓這個人了。”
“好吧,我覺得很好說啊,那個可憐鬼找到了生命的真正意義所在。”佩姬說。
安德魯揚了揚眉毛。
“噢,算了吧,”佩姬說,“如果我活到八十四歲,能每天烤個蛋糕,然後**慶祝一下,那我肯定快活似神仙了。”
“你們兩個看上去很開心嘛。”當他們回到辦公室,基思說道。
“親密無間啊。”梅瑞狄斯說,上下牙齒間咬了一支圓珠筆。
“有點像你倆那晚在卡梅倫家的表現啊。”佩姬平靜地說道,讓那兩人乖乖閉上了嘴。她把外套掛在椅背上,朝安德魯眨了下眼。他傻乎乎地咧嘴一笑。佩姬或許沒有時間回答自己關於晚餐的問題,色鬼德裏克·奧爾布賴頓讓這一切畫上了句號。不過,回辦公室的路上確實挺有意思,他也沒覺得太沮喪。就在那時,卡梅倫從辦公室慢吞吞地走了出來,用一種非同尋常的莊嚴口氣,要求他們在小隔間碰頭。自打那場災難性的晚餐聚會後,他就擺出一副好心老師的派頭,允許自己的學生在學期最後一天玩遊戲,還把愚蠢的彩色摩絲噴得到處都是,課桌上寫滿了粗魯的話語。他們五個圍成一個半圓坐了下來,卡梅倫用手指抵著下巴。
“夥計們,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說點什麽,但我決定我想跟你們聊聊有關上周在我家發生的一切。在我說之前,你們有誰想先說點什麽嗎?”飲水機嗡嗡作響。頭上的條形照明燈閃爍著。外麵傳來一輛車倒車的警示音。
“好吧,”卡梅倫說,“是這樣的,我是想跟你們說——還有,相信我,我也很反感說這些——我真的非常失望。”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不得不停下來緩了下,“對你們所有人都很失望。對所有人來說,這本該是個增加感情的美好夜晚,可你們兩個提前開溜,還有兩個消失在樓上,結果事與願違。我的意思是,夥計們,美好的結局曾經近在咫尺。”他等著大家消化好剛剛的話。安德魯沒想到這對他的打擊如此之大。“但是,”卡梅倫繼續說,“我相信我們第二次會成功的,所以我們再辦一次聚會看看結果如何,怎麽樣,團員們?梅瑞狄斯自願主持第二場聚會,這很好,安德魯,你負責下一場。”
安德魯的腦中瞬間浮現出廚房牆壁上的汙漬、破破爛爛的舊沙發,還有家人的集體缺席,他狠狠地咬著臉頰。
卡梅倫並沒有放過他們,而是針對預算和目標的問題喋喋不休地討論著,隨後講了一個他跟克拉拉在超市中找不到彼此的極其無聊的故事來取悅大家後,才放他們回到各自的辦公桌前。沒過一會兒,佩姬給安德魯發來一封電郵。“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但剛剛開會,我一直都在疑惑他們是否還拍了《北部的**2》。”
“那你要先看看第一部補個課嗎?”安德魯回複道。
一分鍾後,他同時收到兩封電郵。第一封來自佩姬:“哈!極有可能。噢,對了,我忘了回答你了:好啊,去吃晚飯啊。去哪兒吃呢?”
第二封的發件人地址非常陌生:“我要給你寫多少封信,你才能有種回複我呢?或者你忙於計劃如何花掉薩莉的錢,沒工夫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