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論》的信徒
“春風不度玉門關”, “西出陽關無故人”。從山清水秀的貴州,千裏迢迢地來到風沙彌漫的蘭州,王誌綱一時難以適應。他考分甚高,第一誌願報考的是北大新聞係,隨後是四川大學,沒想到卻取了個蘭大政治經濟學係。天寒風大,學校食堂裏隻有玉米糊糊和一種叫不出名的由粗糧碾製而成的“鋼絲麵”供應,令這個江南遊子難以下咽。
然而,克服了最初的失落感,王誌綱很快就進行了自我心理的調整。對一個從烏江之畔的窮鄉僻壤走出來的青年,要改變他的鄉土觀念,專攻政治經濟學不無益處——從中可以學習到馬克思主義方法論的精粹,也即毛澤東多次講過的,觀察世界的“望遠鏡和顯微鏡”。
蘭州大學是一所校風嚴謹的綜合性大學,也是國際上承認的“中國十大名牌大學”之一,我國著名的教育專家、前清華大學黨委書記劉冰當時正被派來此地執政。蘭大良好的教育、嚴格科學的訓練,為王誌綱一類有遠大誌向的學子們創造了一個良好的求學環境。若幹年後王誌綱成名,回到母校作了一次講演,他認為:“成功的教育,不是教學生如何讀書,而是給學生一種方法,觀察問題、分析問題的方法。”他說:“我永遠感激母校,因為蘭州大學給了我一把鑰匙,方法論的鑰匙。”那時,王誌綱製訂了一種很獨特的“學習方針”:考試不爭前三名,如果為了爭名而讀書,那就會被老師牽著鼻子走,而實現不了自己的學習目標;考試必入前十名,如果沒有這樣的成績就站不住腳,就喪失了自己的發言權。
那麽,王誌綱的目標是什麽?他把主攻方向定位在馬克思的《資本論》上,在四年大學生涯中,王誌綱把厚厚三大本《資本論》通讀了整整七遍。
最初,讀《資本論》讀不懂,覺得是“大胡子寫天書”,用典太多,文法複雜,不堪卒讀。
讀第二遍時就有了興趣,如對剩餘價值學說展開討論,從質疑中讀通讀懂。
第三遍通讀,拍案叫絕:“真是人類天才,知識淵博,想象奇特,思路特殊。”第四五遍,開始把馬克思主義當做方法論來讀,研究馬克思寫《資本論》的方法,如從商品的解剖入手,討論商品的價值、勞動的價值等等。
第六遍,覺得自己正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一輩子受用無窮。王誌綱大徹大悟:馬克思主義最寶貴的不是結論而是方法,是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方式。在馬克思之前,沒有一個學者把方法論提到如此高度來重視。
王誌綱從此成了一個“方法論迷”,成了《資本論》的信徒。
此外,王誌綱用另一半時間來充實、發展自己,他讀《世界通史》、歐洲史、法國革命史,寫小說,看雜書,盡量拓寬自己的知識麵。他以黔西老家的生活素材為背景,寫了一個中篇小說《浪人高牛兒》,曾被文學刊物《青春》的編輯看中。他畢業後分配到甘肅省社會科學院,以故鄉題材創作了一部20萬字的長篇小說,在開篇語中他寫道:當我涉足這大都市的生活,當我開始獨立地麵對嚴酷的人生,當我被生活的重壓壓得喘不過氣,當我日益痛感都市生活貧乏枯燥的時候,不知不覺,青少年時候在故鄉南方小鎮上度過的歲月就浮現在腦際。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物,平凡而又富於個性的人物,常常出現在眼前;一樁樁習以為常的往事,如今卻常常令我流連、陶醉……當然,“方法論迷”並沒有放棄自己基本的學習目標,按照自己的人生設計,他又製訂了一個嚴格的“充電計劃”:王誌綱學習計劃
一、總論
1.每周二、四為業務時間。在此時間內,當全力完成分內工作,力爭分內工作不占其他時間。
2.本期學習重點放在三個方麵,重點在閱讀。三方麵為:《資本論》一卷通讀一遍;開始讀《魯迅全集》,篇幅不限;日語學習——讀完所有教科書。
二、具體時間安排
星期一、三、五、六、日5天為自己掌握學習時間。每天時間安排為:
上午:日語學習;下午:《資本論》學習;晚上:讀《魯迅全集》。
三、具體要求
經過本期學習,日語水平要達到基本能閱讀報刊的程度;《資本論》第一卷要讀出其中的大部分精妙所在;讀《魯迅全集》,在了解魯迅的同時,要求文學水平能有一定程度的提高。為什麽在這個計劃中,“日語學習”會與學習《資本論》、《魯迅全集》並列為三大任務呢?當時王誌綱在進行科研的同時,業餘考上了蘭州大學辦的“外語高級訓練班”學日語,這個班是國家經委為一些擬赴日本研修的企業家舉辦的。
訓練班的師資力量薄弱,上課的老師口語不行,居然用中文講日文課。王誌綱失望之餘決定自找出路。他來到省國際旅行社要求麵見總經理,毛遂自薦要當日語導遊,而且表示不要工資。其實,他是借導遊之機與日本旅遊者接觸,趁機學一學口語。
就這樣,王誌綱兩次單獨帶團到絲綢之路上進行探險遊,二十多個日本遊客興致勃勃。祁連山水、河西走廊、萬裏長城、邊塞風光,令人沉醉。
一次,到了酒泉公園,一位日本老太太問當地的陪同小姐:“為什麽要起‘酒泉’這個名字?”沒有人能用日語流利回答。王誌綱隻好赤膊上陣,現炒現賣:西漢時漢武帝派大將霍去病到河西一帶征討匈奴,霍去病不負重托,重創匈奴主力,取得重大勝利。漢武帝獎賞了一壇美酒給霍將軍,將軍沒有獨飲,而是倒在一口井裏,使全體將士均可享用。為此,這裏才命名為“酒泉”。王誌綱結結巴巴的日語,居然令日本遊客聽得入迷,全體鼓起掌來。
兩次導遊,王誌綱的口語水平突飛猛進。他還從旅遊者中請了一位“口語老師”,經過蘭州時特意安排他到外語班講課,老師一口純正的日語令學員們大開眼界。
這一年,王誌綱與新華社甘肅分社林田的女兒林蘭結婚,次年得一雙胞胎,外公給取名,一為“王大騏”,一為“林小驥”。
王誌綱在一張父子小照上題詩曰:頂天立地一壯漢,
力挽小駒陶陶然;
他日奔得千裏路,
回眸再笑父憨孱。1987年,王誌綱從廣州回蘭州探親時與兩個兒子的合影
連一對寶貝兒子的未來,也有了“千裏馬”的設計。
說到王誌綱的感情生活,夫妻兩人十幾年來心心相印,和諧默契。王誌綱多次說他之所以走上了一條較為成功的人生之路,與他對終身伴侶的選擇不無關係。
事實證明,王誌綱的選擇,對他以後的人生之路有著決定意義。這倒不僅是說為他進入新社當記者(林蘭之父自律甚嚴,堅決不肯為此“走後門”)提供了一個機遇,更重要的是,在人生道路的重大選擇上,夫人一直是豁達、瀟灑地支持、配合他的決策,從來沒有給他出過難題。而且,作為他作品、策劃的第一參謀,林蘭以她特有的學識才智,經常提出一些很有價值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