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現場

主席經常在家裏親自下廚宴請賓客,因為整個倫敦找不到任何餐廳能夠滿足他那吹毛求疵又講求浪漫的高標準。據說有一回他臥病在床,仍不願取消對一個老朋友的邀宴,結果他就坐在**用電話指揮廚師。他的床頭櫃擺了個鍾,時間一到他便中止與老友的聊天,一通電話打到廚房去:“哈囉,布爾,該把雞拿出來去冰了。”

還聽說有一回在家宴客時,他在辦公室有事耽擱了,但他也想從那裏指揮家裏的廚師準備晚宴,隻是這次卻失敗了。因為他習慣性地用了備有擾頻器的紅色電話機,結果接電話的用人隻聽到一連串講得飛快而陌生的日語。

他親手為外交部常務次長烹調的這頓晚宴簡直是完美之作。蒜味烤肉香味四溢,溫斯利代幹酪擺在餐具櫃上,沉靜的狗兒阿布爾尼像堆白雪躺在他們的腳邊。在廚房裏奮戰一番後,主席本人聞起來都帶點微微的肉香味。

“太棒了,太棒了。”

“這是地道的諾福克家鄉菜,布朗老奶奶的伊普斯維奇烤肉。”

“這肉……簡直就是入口即化……”

“我訓練布爾去做采購的工作,但是烹調方麵他就不行了,大場麵還是得由我親自出馬。”

他們在沉默中大快朵頤,女人的高跟鞋是唯一的噪聲。

“好酒!”常務次長終於舍得開口了。

“五五年份的酒越來越順口了。會不會還是不夠陳年?”

“還好。”

吃了口奶酪,主席又開口了:“對於那份俄羅斯報告——外交部怎麽想?”

“裏頭提到了加勒比海的基地,讓我們有點傷腦筋。”一陣脆餅的聲音,“他們根本猜不到是巴哈馬群島。老美為此付錢給我們是很劃算的,我們可以派幾艘舊驅逐艦過去。另外,我們一直認為古巴的那些軍事基地是共產組織搞的鬼,總不會是美國人建的吧?”

“是的話他們應該會通知我們。”

“恐怕不見得,因為有福克斯案[7]的關係。美國方麵也覺得我們瞞了他們不少事。你在哈瓦那的那個人怎麽說?”

“我會要他做個通盤的分析。幹酪的味道如何?”

“棒透了。”

“喝杯紅葡萄酒吧!”

“科伯恩三五年份的嗎?”

“二七的。”

“你也認為他們真的想發動戰爭嗎?”主席問。

“我的想法和你不謀而合。”

“他們在古巴非常活躍,警方的協助尤其如虎添翼。我們在哈瓦那的人恐怕有一場硬仗要打。他們殺了他最好的情報員——如你所知,他正要出發去拍軍事基地的照片時,卻意外身亡——這是我們的一大損失。但為了取得照片,犧牲再大我們亦在所不惜。他們意圖射殺另一個情報員,把他嚇得屁滾尿流。另一個情報員躲了起來。還有那個女情報員,雖然是郵政督察的情婦,還是給逮去偵訊了。目前為止,他們尚未對我們這名主將動手,或許是想拿他當餌。不過我們的人可狡黠得很。”

“但折損這麽多手下,他是不是不夠謹慎?”

“傷亡本是意料中的事。他們破解了他的書碼,我向來就不喜歡書碼。他們有個德國人是解碼高手。霍索尼警告過我們的人,但你也知道那種老式生意人的脾氣,他們對朋友忠貞不貳,簡直頑固得很。如果發生一些傷亡能夠讓他從此認清真相,這倒也是值得。要雪茄嗎?”

“謝謝!但他還能夠東山再起嗎?”

“他有個直搗黃龍的錦囊妙計。他在警局總部收編了個雙麵間諜。”

“但雙麵間諜總是有點——不牢靠吧?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肥的那半還是瘦的那半。”

“我相信我們的人每次都能吃定他,”主席說,“我用‘吃定’這個詞,是因為他們倆都下西洋棋,事實上那正是他們彼此進行接觸的幌子。”

“我們真為軍事基地的事感到憂心,主席。你一定要在他們殺了他之前拿到照片。P.M.催我們將此事通知美國佬,並請求協助。”

“千萬使不得。他們的安全係統最靠不住了。”

[1] 在莎士比亞悲劇《麥克白》中,麥克白殺害蘇格蘭國王鄧肯登上王座。

[2] 德語:不,謝謝。

[3] 西班牙語:什麽事。

[4] 西班牙語:交通擁擠。

[5] 西班牙語:我有。

[6] 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德軍於該地大敗俄軍,史稱坦能堡戰役。

[7] 克勞斯·福克斯(Klaus Fuchs, 1911—1988),物理學家、間諜,因向蘇聯提供美、英的原子研究機密情報而被捕並被判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