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有關花的故事
新年伊始
《泰晤士報》,1953年4月6日,星期一
日曆複雜的循環,把今年的複活節帶到今年它那自然而原始的位置。因為格裏高利曆法4月5日——沒有改革前紀年的3月25日——是舊曆新年元旦,現在習慣上隻有國內稅務局的局長舉行盛宴,以示敬意。它強調的是今年第一個銀行假日的意義,那就是,盡管天氣預報說有冷風、大雪和雷電,它卻為這個英國人記錄下他不理會那些冷冰冰的思想時的瞬間。在反複出現的年度假日中,隻有這個節日與過往做出幹淨利落的決裂,與聖誕節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它的到來意味著幾個星期不斷加強的準備到了**。對城裏人而言,無論如何,複活節整體上意味著突如其來的發現,即每年一度的春天的奇跡已經不知不覺地降臨到他身上了。他出現在城市的大街上,那裏季節好幾個月慢騰騰地磨蹭著,乃至於好像沒有變化,他發現,在鄉下,所有再生的跡象頃刻間全都呈現在他麵前——黃水仙在微風中點頭,迎春花在路邊閃爍,新的花蕾在綻放,鳥兒放開喉嚨歌唱。明顯在黑暗和停滯中暫停了很久的生命忽然很急迫,高漲起來,再次抽條發芽。信號已經發出,人類的日常生活會很快改變,並與自然的複蘇相協調。
“年老”與“年輕”——這些詞是從人類生命的度量中取來的,而且不可避免如此。這裏沒有什麽傷感的謬論,因為我們就是永恒變化秩序的組成部分,這種變化是我們觀察到的,我們借此進行道德教化。這裏可以沒有時間的感覺,因為人在季節的流逝中看不到自身形象時,人類的大腦完全可以獲得抽象的理念。
他那如花朵綻放般的自豪,如此敗落,如此無常,
短短的時間將隨著他
不斷磨損的鐮刀減少。
毫無疑問,希波洛克斯的兒子格勞克斯在特洛伊的城牆下並沒有表達什麽新穎的思想,因為秋葉墜落以及它們在春天的複活,那最可愛的微笑,荷馬將其贈給維吉爾,但丁又從他那裏接過來,傳給彌爾頓。我們對史前半破解的如尼字母研究得越深入,越是被迫得出結論認為,當原始人反觀自己時發現他不僅僅與落到地上的種子幹枯的外殼共命運,而且神秘的是那顆種子也如此,它既必然死亡,又處於能量待發狀態,那些在新年伊始再次湧現的綠色嫩枝同樣如此。整個社會就是建立在這個概念之上,因為這條平行線總是自我超越,穿過個體的生活到家庭的生活,再到族群的以及國家的生活。
今年春天,尤其是這個原始意象,對我們來說應該具有最豐富的意義,因為加冕禮就是國家神秘再生的盛宴。我們已經度過了一個灰色和憂鬱的冬天,因為自然災害而顯得暗淡陰鬱,在我們的社會圍繞其旋轉的具有象征意義的個人軌道上,最近一位可敬的女王的離去,也使之顯得更加黑暗陰鬱。但是春天帶著它每年一度的訊息來了,即所有的災難和損失都會被新生活不可征服的力量超越。作為一個國家,作為一個聯邦,我們以年輕的女王為我們至高無上的個人代表,在她的加冕禮上,我們用古老的方式向未來獻詞,我們宣告我們的信仰,即生命本身是從死亡的陰影中誕生的,勝利是從無數次失敗中脫穎而出,我們的本性能夠做到的改變不是對我們暫時消散的否定,而是對它最深邃的意義的展示。也許:
永恒的萬物都憎恨
被改變,但又被理所當然地改變。
它們並非從開始就被改變,
但通過變化,它們的存在開始擴張,
終於再次轉向自己,
努力讓自己通過命運日臻完美:
然後,變化不再能夠統治和管轄它們,
它們卻開始管轄變化,以維持它們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