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長裏短

齊家福一向起得很早。

用二少爺齊清錚的話說,他是一個完全無趣的人,他的飲食是為了保持體力,睡眠是為了保持體力,一旦睡到剛剛好,就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床來。他生在齊家,長在齊家,到現在整整二十年,沒人見他玩過什麽,喜歡過什麽。

曾經有人不相信——即使是條狗,也有喜歡肉和喜歡骨頭的區別。他最好的兄弟家喜曾經當麵質問過他,他老老實實回答:“是的,真的沒有。”

“那你總做過夢吧?你夢到的都是什麽?”家喜憤憤又誇張地追問。

“沒有,我從沒做過夢,做夢傷腦子。”齊家福這樣回答,他回答別人的問題總是像解釋——我白天想的事情太多了,晚上又總不敢睡踏實,總怕隨時隨地有什麽事。

齊府上上下下對他的評價都是——細心,穩重,踏實,本分。

這種人換一個說法就是沒意思。

要那麽有意思幹什麽?有意思又不能當飯吃。齊家福不僅自己索然無趣,還常常身先士卒地教訓家喜:“做下人的,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自己的本分,少爺小姐的不拿你當外人,那是你的福氣,要懂得知恩圖報……”

“行啦行啦,跟我爹似的,老叨叨,煩死了。”家喜總是不耐煩地跑開,捂著耳朵直哼哼。

家喜是跟他一起長大的兄弟,雖然不是同一個父母,卻比同胞手足更親。新修了相府,指派了住處之後,他們更是門對門,衣服器皿什麽的經常混穿混用。近日外頭風影騎事情多,實在是分不過身來,齊家福決定手把手的把府裏頭的事情交代給家喜。

“喂喂,阿福哥,行了吧?又沒人整天盯著你的脖子看,至於三天一修、五天一剪的嗎?”家喜雙手托腮看著家福,看他小心翼翼地把原本就齊頸的短發修得更短,家福自己修剪完,順勢一轉頭扳過他的脖子,左手揪著他的頭發,右手的匕首就跟了上去,細細割下一撮來。

西相國是有嚴令的:奴隸不可著長袖,不可蓄長發,要隨時隨地把手腕的烙印和後頸的刺字露出來,違令者,極刑處死。

“小心點總沒錯。”齊家福拍拍他的肩膀,“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

時候不早個鬼!漫天殘星還掛著呢,連雞和狗都在睡著,離交班還早得很,至少還能再美美睡上一覺。家喜打著哈欠,無精打采跟著家福,走出他們的小院,向園子北邊的小廚房走過去。

“相爺身子虛,早起的參茶不能沏得太過。”齊家福細細叮囑:“相爺本來就日理萬機的,最近更忙,勤快點端個茶遞個水什麽的,他老人家隨時想起什麽,隨時就能吩咐,別老等著他傳你,明白麽?”

“嗯。”

“大小姐總說自己不愛喝甜的,那是胡說,不用理她,給她端茶的時候用桂花糖濾一過,不能用桂花露,她聞出來了又不高興……記得了?”

“嗯……哎我說你直接讓我當丫鬟得了,這端茶倒水的,我天賦也不行啊。”

“說你沒腦子你就沒腦子。”齊家福白了他一眼,加快了腳步,“這幾天什麽日子?府裏頭來來去去的客人談的都是要緊事,丫頭嘴不緊,聽個一句半句的,說不準就漏了風聲。”

家喜一溜小跑地跟著他:“能給相爺端茶倒水的就那麽六七個,她們能漏給誰啊?你看她們誰不放心?”

“是丫鬟就都不放心。”他們已經到了,齊家福當先走進廚房,回頭衝家喜笑笑:“要不然,你說風影騎的消息都是哪兒來的?”

小廚房裏頭燈火通明,廚子們已經在為相爺準備早膳了,一見齊家福,主持廚房的常叔就跟見了救星似的,連忙迎過來:“家福,你來得正好,相爺跟縱禦史談了一夜,估摸著這就該傳飯了——那縱禦史什麽口味,你知道麽?”

“常叔辛苦,我就是來說這個的。”齊家福聳聳肩膀,“縱大人忌口最多,簡直是什麽都不吃,勞煩您記一記,他是免蔥免薑免蒜免香菜,葷的裏麵不吃肥的、不吃帶筋的,不吃帶皮的,不吃頭不吃腳不吃內髒,素的裏麵不吃帶綠色的,不能鹹不能辣不能甜,但也萬萬不可太清淡……上一回大宴,我看著他吃了兩個時辰,就動了一筷子醋溜藕片。”

常叔搓著圍裙,愁苦:“那……那他到底吃什麽?總不能一大清早的上一桌子醋溜藕片。”

“白粥就可以了。”齊家福掃了眼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十幾口小鍋,適時化解了常叔的煩惱:“常叔隻管放心,該加的料全給他加上,縱大人麽……隻要他看不見,還是什麽都吃的。”

按照慣例,有客的時候,齊相的早茶一向擺在空亭。

齊府尚簡,力戒奢華,並未單設園林,幾處小小景觀,也全是見縫插針,隻起了隔斷的用處。空亭立於相府東南角,在正南的公府和女眷後院之間,突兀地立在一片小假山上,與藏書樓遙遙相望。假山四圍隻零星點綴了巨楓十餘樹,流水一曲隱沒在白石之間,府中上下都知道,這裏是閑雜人等嚴禁涉足的地方。

如今離天亮還早,假山上一片黑黝黝的,隻有幾點燭火在黑夜中明滅搖曳,清冽的風時不時將縱大人濃重的方音吹下山來。齊家福拎著食盒,邊走邊聽,搖了搖頭。

“德傳——”

“家國。”

亂石之中,兩名衛士無聲無息地閃了出來,抬頭行注目之禮。

“傳令眾兄弟外退三十步,相爺不下山,上下人等一概不得擅入。”齊家福接過家喜手裏茶炊,舉了舉食盒裏的白粥,“家喜,把相爺出行的車馬備妥,縱大人出府的車馬也備妥,在這兒候著……記著,縱大人下山的時候,你一個人服侍著就行了。”

齊家福拾級而上,禦史縱海懷的聲音更加清晰,而且激昂,還帶著幾聲“砰砰”拍著石桌的鈍響——

“廢奴!隻有廢奴!離開廢奴全是空談!這一次迎帝回朝,鹽州調撥官奴四十萬,木蘭州調撥官奴八十萬,三州九路加上長相城,合計調了三百萬強健官奴啊相爺!這虧空的人手從哪裏來?還不是奴市!奴市!奴市!相爺口口聲聲緩而圖之?究竟要緩到什麽時候?以某所見,總要有人舉旗呐喊,才有人千裏來奔,相爺還在這裏反複不定,是要等人打進長相城不成?”

齊家福走得既快又穩,白粥還在石鍋裏微微翻騰著,撲鼻的香氣鑽出食盒。他側頭閃過樹枝,一抬頭,正看見一個清秀少女站起身來,指著空亭中石桌上地圖侃侃而談——

“縱大人高論,拳拳之心,天日可鑒。隻是撇開‘廢奴’二字,其餘也未必就是空談。木蘭州近年凋敝,天下皆知,可這相國蓄奴已有千年,木蘭州凋敝隻是十年功夫,昔日繁華富庶的時候,怎麽就沒人提過廢奴?木蘭州自古以來,半州膠樹半州船,對岸陸氏關閉江防之後,船坊就停了大半,沿江交易更是損了十之八九,這是第一重無奈之處;木蘭州舉州無鹽,隻有三十七口鹽礦還遠在楚河穀偏僻之處,鹽州羅家和木蘭賀家百年不合,一個不肯救濟,一個不屑開口,這是第二重無奈之處;木蘭州李氏三兄盤踞多年,一直是蠢蠢欲動,流民又不斷過江東逃……”

“慢,大小姐。”縱海懷對她的用詞很是不滿,敲著地圖,提高了嗓門:“大小姐是齊家長女,眾目所向,日後也要出入朝堂,怎麽立論與那班迂腐老臣一般無二?木蘭州何以多流民哪?大小姐,這是木蘭江哪!他們和青城隻隔著一條木蘭江啊!大小姐你足不出長相城,哪裏知道民間疾苦?就在上個月,一處膠園大旱,農奴是易子而食,你知道他們什麽下場?主人家一聲令下全數淩遲,罪名是損害了主人財物!大小姐,你倒是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啊,這當爹娘的、吃的不是孩子,是主人家的財物!這何止是不把奴隸當人看,連畜生都不如啊!”

少女一低頭:“縱大人教訓的是,隻是——”

縱海懷對她輕描淡寫的態度極其不滿:“隻是大小姐錦衣玉食,花容月貌,設不得身,也處不了地,是不是?”

少女臉上露出一絲慍色來:“縱大人,既然是談論國事,與清燃的吃穿用度有什麽幹係?”

縱海懷雖是恭恭敬敬,多少還是帶了一絲輕蔑:“大小姐恕某不敬了,依某拙見——大小姐多翻翻詩書,少空談國事,也是為相爺分憂的良策。”

少女反倒抬起頭來,微微一笑:“縱大人,這亭子本來就叫做空亭,清燃是女兒家,自然隻能空談而已,大人倒是倚馬千言,恐怕也——”

“清燃。”齊相已經側耳聽了許久,似乎在意,又似乎漫不經心,見女兒有些惱羞成怒,輕輕扣了扣桌麵,“縱大人見多識廣,言必有物,品格清奇,天下皆知,他願意直言不諱指點你幾句,是多少人求還求不來的際遇,你怎麽如此無禮?”

齊相一開口,齊清燃固然覺得有些失態,縱海懷也自覺有點過分,兩人都是微微一窘,齊家福覷準了時機,忙匆匆奔上:“相爺,大人,先用些早膳吧。”

齊相點頭。齊家福忙布碗,盛粥,捧出四個幹果碟子,四盤點心,動作利索至極,布置完畢,就收起空食盒準備離開。縱海懷還義憤難平,斜眼看著齊家福,拎起筷子:“物不能盡其用,人不能盡其能,談什麽國治民安?相爺,隻說家福這孩子,他若是換個出身,十六家裏多少庸庸碌碌之輩就要被比了下去?”

齊家福佯作沒有聽到,齊相捧起茶盅,啜了一口:“家福,好沒規矩。”

齊家福忙轉身跪下:“家福問縱大人安好。”

縱海懷還在氣頭上,彎下腰,直截了當地就問:“家福啊,你說句真心話,你說,該廢奴不該?”

齊家福看了看齊相眼色,見齊相默默點頭,便回道:“國家大事,小人不知。”

“什麽不知?有什麽可不知的?”縱海懷伸了伸腦袋:“你就告訴我,你想不想站著跟我說話?你想不想一輩子跪著?你想不想你們家相爺像昔年的陸輕爵一樣,還你一個太平清明的長相城?”

這位縱大人和齊相抵足長談一夜,談得正在血性頭上,越說越不像話了,齊相微微歎一聲,擱下手裏茶盞,茶盞碰在石桌上,輕脆的“叮鈴”一聲。

齊家福心裏有了點數:“大人為難家福了,家福的性命是相爺的,生死也是相爺的,陸輕爵是什麽人,做了什麽事情,家福不知。”

“相爺啊,你口口聲聲說什麽掏心置腹,嘖嘖,某看不然。”縱海懷“嘿嘿”兩聲,“齊統領,你這是拿我當外人哪。”

齊家福眼角不離齊相眼角,見齊相已經有了點不耐的神色,也抬頭:“家福聽說,陸輕爵與奴隸結盟之時,曾經在手臂上自烙一印,以證其心,長相城裏若有人效仿此舉,興許有無數家奴響應追隨。”

他兩道目光逼在縱海懷臉上,分明是在說——我不敢,你有種你敢?縱海懷本來俯身,卻被他看得向後一仰:“放肆!”

“謝大人指點。”齊家福俯身下去:“由此看來,家福是跪著還是站著,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同。”

縱海懷先是一怔,然後哈哈大笑:“齊相爺麾下無虛士,某是見識了。”

“誒,茶餘飯後,閑話家常,小奴無禮,縱大人不必縈懷。”齊相已經放下參茶,慢慢撥著白粥:“長相城裏盤根錯節,海懷啊,你出府之後,言辭還要當心。”

“某明白。”齊相這是在婉轉辭客了,縱海懷也不笨,三下五除二吞下粥去:“某還有事在身,就此告辭,多謝相爺賜飯——真是好粥,好粥!”

他也不講究,撩起衣袖擦擦嘴,拎著袍子就一路“噔噔噔”跑下假山去。

“家福,起來吧。”齊相麵容清臒,一夜未睡,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一碗熱粥喝下去,臉上才微微露出些血色,他目送縱海懷下山,見人影消失在轉角處,才看了看女兒,眼裏有些責備的神色:“清燃,我同你說過多少回了?你年紀輕輕,又是個姑娘家,這種場合,多聽少說,如果開口,最忌心浮氣躁。”

齊清燃穿了件鮮紅的箭袍,配著雪白長裙,看起來就像是一枝初綻的菡萏。她年輕而明亮,像是從陽光下的琉璃屏風中走出來的美人兒,聽到父親責備,也就是輕輕做了個鬼臉:“爹,明明是他先說我的……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亂開口的,你放心吧。”

她的聲音輕快而且令人愉悅,很少有人會真的生她的氣。

齊相的長女,在西相國政壇裏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

西相國有一種極其古老的製度,叫做“長女如子”,原本是一百多年前貴族們的權宜之計。那時候北相司空家族第一次兵起八荒,一路踏碎了千裏兵防,血洗了長相城,誅殺了大半皇族和無數貴族,唯一逃出生天的四皇子渡過木蘭江,在青城自立為帝。為保皇族血脈,殘存的十六家隻能奉長公主為女帝,與東相隔江抗衡——那也是東、西兩相國誕生的由來。

那一次戰爭極其慘烈,數百家貴族男丁盡沒,幾近滅族,為了確保封地、爵位與血脈的流傳,貴族們便議定了一項規則:長女如子。也就是說,一個家族在沒有子嗣的情形下,長女或者獨女自行繼承祖輩一應權力與財富,並可以做出決定,以避免父係的家業被母係家族在短時間內侵吞。

這項製度在三十年內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令得十六家勢力基本保持了原有的格局。一代人之後,女人們逐漸回到了閨閣之中,“長女如子”也變得名存實亡,很少有家族還願意盡心盡力培養女兒,女孩子們也自覺地遠離了權勢圈子。

但無論如何,這製度還是在的,十五年前,齊夫人誕下一對龍鳳胎,齊相立即確立了清燃作為長女的位置,這個決定在日後顯得無比高瞻遠矚——二少爺齊清錚是個玩世不恭的浪**子,既不肯念書,又厭惡打仗,整天的和一群紈絝子弟混在一起,無法無天的胡鬧,人人提起來,都要惋惜地歎口氣——多聰明的孩子,又有這樣的出身,真是糟蹋了。

隻是惋惜的同時,更多人就鬆了一口氣,齊清燃說破天去也是個姑娘家,總不可能出將入相,即便是封了郡主、公主,也不過是嫁人的時候多一份嚇死人的聘禮。齊相雖隻手遮天,但終歸是一介文官,隻要不碰軍事,再怎麽樣也不會翻天。

朝野之中甚至有不少流言議定:齊相這一次盡心竭力地迎帝還朝,恐怕已經做好了女兒進宮,母儀天下的打算。

太陽升起來了,初紅的楓葉舒展著銅色的脈絡,嶙峋的巨石上鑲嵌著一層溫柔的金邊。清燃吃得很快,凝神看著父親——自從入秋,父親日益憔悴,鬢角的白發也多了許多,不過是清粥小菜,他吞咽起來似乎已經有些費力,每一口都吃得很慢。

“家福,羚羊化酒丸帶了麽?”齊相伸手,齊家福忙從腰間摸出個小小玉瓶遞了過去,齊相和著茶吞下,苦笑:“楊柱國老而彌堅,不陪他喝兩杯,他是吐不出心裏話來……家福啊,時候不多了,該盯的你盯緊些,家裏頭的事,交給合德和家喜。”

“是。”

“縱禦史那邊,你派了多少人護著?”

“叫龍飛帶了一隊人,相爺,是要加派人手麽?”

齊相搖搖頭:“撤回來。”

“相爺?全撤?”

“全撤。”齊相把玩著粥碗:“縱海懷硬氣得很……我等不及他了,也罷,就讓他看看這鍋粥的底料是什麽,再決定喝是不喝。”

“是。”

“阿燃,你伯父這幾天就要到了,你就少出門,跟著你娘學學管家。”齊相摸了摸女兒的頭發。

齊清燃多少有點不樂意:“爹,娘又不會把寒玉給我,其他幾個丫頭笨死了,還不如不要呢——再說家裏頭有什麽可管的,不過就是吃穿二字而已。我想給你分憂。”

齊相望她一眼:“一國之事,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吃穿二字而已。長相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哪兒找那麽些合適的人給你用?”

齊清燃一點就透,默默點了點頭。

齊相閉著眼睛,一樣一樣地說:“家福啊,你們哥兒四個自己動手,把小姐屋裏頭書籍賬目之類的搬到我書房去,留些琴棋書畫,點綴點綴就行。屋裏頭該添置的添置,不懂的地方,請夫人示下。燃兒,你自己要多多留心,言談舉止要有個姑娘的樣子,記得叫你娘再給你撥幾個丫頭聽用。”

“是。”

“你們去吧,我獨自歇一歇。”齊相揮揮手,“家福,回頭記著,給大小姐打一套藏書閣的鑰匙。”

齊相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讓齊清燃目瞪口呆——齊相的藏書樓,那是整個西相國的核心宗卷所在,那把鑰匙,打開的是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她屏氣凝神,點頭退下,竭盡全力地維係著矜持和穩靜,可才轉了一道彎,齊清燃那忍了好久的笑容就情不自禁地綻放出來。

她十五歲,青春怒放,前途正好,似乎想要的一切都隻隔著一層薄薄的帷幕而已,隻要伸手,就能拿到。

而齊家福一直跟在她的身後,齊清燃走得快,他也快,齊清燃走得慢,他也慢,自始至終保持著一步之遙。

隻是那一步,卻像是一道深深的、不可逾越的鴻溝,似乎永遠都不可能邁得過去。

山路很短,稍一轉就走到了盡頭。家喜已經急得抓耳撓腮,一看見他們,匆匆忙忙就奔了上來:“大小姐!阿福哥!少爺出事了!夫人叫你們過去,快快!”

“少爺?”齊家福略微驚訝:“哪個少爺?”

齊清燃一跺腳:“還有哪個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