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球動物牧場

因此,我們這兩個來自地球的可憐人就這樣流落到了月球上,迷失在瘋狂生長的叢林裏,驚恐地向前爬著,恐怖的聲音將我們包圍。

我們爬了很長一段時間,既沒有看到月球人也沒有發現月球動物,不過我們一直能聽到月球動物的吼叫聲和咕噥聲不斷向我們逼近。我們爬過布滿岩石的峽穀,翻過雪坡,在蘑菇中間爬行。隻要我們一碰,那些蘑菇便如同薄薄的一層囊一樣裂開,從中流出一股**。我們爬過布滿了馬勃菌一樣的植物的完美路麵,在不斷生長的灌木叢下麵鑽過。我們絕望地尋找著被我們弄丟了的球形艙。月球動物發出的聲音有時非常響亮單調,像小牛的叫聲,有時是驚奇和狂怒的吼叫,然後又會變成一種野獸般的聲音,像是嘴裏含著東西,仿佛這些看不見的生物都在尋找食物和咆哮。

一開始,我們隻是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得很真切,但即便如此,我們的心仍然翻了個個兒。當時,卡沃爾在我前麵爬,他第一個注意到它們就近在咫尺。他停了下來,擺擺手,叫我也停住。

灌木叢中響起了一陣劈裏啪啦的枝幹斷裂的聲音,聽來像是有東西徑直向我們過來了。我們蹲在一起,試圖判斷那些聲音有多近,是從哪個方向來的。但在此時,我們身後響起了一聲可怕的吼叫,那聲音如此之近、如此猛烈,就連刺刀灌木叢的頂端都彎曲了,而且能感覺到一股熾熱潮濕的呼吸。我們連忙轉過身,透過晃動的莖幹,我們隱隱約約看到了那頭月球動物閃亮的身體兩側,它那長長的脊背在天空的映襯下若隱若現。

當然,我現在很難說清我當時看到了多少,畢竟我的印象在後來的觀察中得到了糾正。首先,那家夥是個龐然大物,它的圍長大約有八十英尺,身長大約有二百英尺。它的身體兩側隨著粗重的呼吸而上下起伏。我看見它那巨大肥胖的身體躺在地上,白色皮膚上滿是褶皺,脊梁上有斑駁的黑色。但是,我們沒看到它的腳。我們當時好像看到了它的腦袋側麵,它似乎沒有大腦,脖子上都是贅肉,吃雜食的嘴裏流著口水,鼻孔小小的,眼睛緊緊閉著(月球動物在陽光下總是閉著眼睛的)。怪獸張開嘴又叫了起來,我們看到它的嘴就好像一個紅色的巨坑,有呼呼熱氣從那個坑裏噴出來。然後,這頭怪物就像一艘船一樣傾側,沿著地麵向前滑動,堅韌如皮革的皮膚上出現了褶皺。它又滾了一下,從我們身邊滾了過去,砸在灌木叢中的一條小路上,它的身體很快就被密集交錯的灌木遮蓋住了。然後,另一頭怪獸在遠處出現了,跟著又出現了第三頭怪獸,這時候,一個月球人走入了我們的視野,他像是正把這些活生生的食草動物趕去牧場。

一看見這個月球人,我抓住卡沃爾雙腳的手就哆嗦了起來,即便是在月球人走出我們視線很久以後,我們仍然一動不動,凝視著他消失的地方。

這個月球人身高不到五英尺,與月球動物相比活像一隻螞蟻。他穿的衣服是用皮革製成的,所以他的身體並沒有露在外麵,因此,我們對他的身體是一無所知的。在我們眼中,他身體結實,毛發濃密,像極了一隻複雜的昆蟲,長著鞭子似的觸角。從他那閃閃發光的圓柱形身軀裏伸出一隻叮當響的手臂。我們看不清他的頭,因為他戴著一個巨大多刺的頭盔,後來我們發現,他使用這些尖刺去刺戳那些不聽話的月球動物。此外,他還戴著一副深色玻璃護目鏡,兩個鏡片之間相隔很遠,所以這個覆蓋住他整張臉的金屬裝置看起來怪怪的,就和鳥臉差不多。他的胳膊很短,兩條腿也很短,他的腿上綁著保暖的遮蓋物,但在我們這兩個地球人看來,他的腿非常纖弱。他的大腿很短,小腿卻很長,腳也很小。

盡管他的衣服看上去很笨重,但從地球人的角度來看,他的步伐是相當大的,他那叮當作響的胳膊一直都沒閑著。他走過的時候,從他的動作可以看出他很匆忙,還有些生氣。在他走出我們的視線後不久,我們就聽到一頭怪獸的吼叫突然變成短促而尖銳的尖叫,接著是怪獸加速時發出的拖著腳走路的聲音。那咆哮聲漸漸平息下來,然後停止,仿佛它們終於抵達了一直在尋找的牧場。

我們聽著。有那麽一會兒,月球鴉雀無聲。過了很久,我們才繼續爬,去尋找失蹤了的球形艙。

後來,我們又看到了月球動物,它們離我們有一段距離,處在一個布滿亂石的地方。岩石分布的斜坡表麵長滿了一株株斑點交加的濃密綠色植物,上麵還爬滿了青苔,月球動物就在吃那些植物。一看到它們,我們就停在我們一路爬來的蘆葦叢的邊緣,從蘆葦叢裏往外窺探,又向四下張望,看看有沒有月球人。它們像巨大的鼻涕蟲一樣,躺在食物上,也很像油膩巨大的船身,一邊哼哼唧唧,一邊貪婪地吃著東西,還發出嗚咽聲。它們看起來就像肥胖的怪物,笨拙不堪,沒有頭腦,相比之下,倫敦史密斯菲爾德區的公牛就顯得敏捷多了。它們的嘴不停地咀嚼食物,眼睛閉著,連同它們咀嚼時發出的令人垂涎的聲音,構成了一種動物享受美食的效果,並且對我們那空****的胃造成了強烈的刺激。

“豬玀!”卡沃爾異常激動地說,“惡心的蠢豬!”他瞪著憤怒嫉妒的眼睛看了一眼,便爬向了我們右邊的灌木叢。我待了很長一段時間,看到斑點植物不可能成為人類的食物,毫無營養可言,便跟在他後麵爬了起來,嘴裏還咬著一根這種植物。

不久,我們又碰到了一個月球人,這次我們能夠更準確地觀察他。現在,我們可以看出月球人身上的覆蓋物確實是衣服,而不是甲殼。他的裝束和我們剛才看到的那個月球人很像,隻是脖子上有一塊像棉絮一樣的東西凸出來。他站在一塊隆起的岩石上,頭左右擺動著,好像在察看火山口似的。我們一動不動地趴著,生怕一動就會引起他的注意,過了一會兒,他轉身走遠了。

我們又遇到了一群在峽穀中咆哮的月球動物,接著我們經過了一個地方,在那裏,機械的敲打聲響成一片,好像地下有一個巨大的車間。然後,我們來到了一片開闊地的邊緣,在這裏仍然能聽到敲打聲。這片空地的直徑大約有二百碼,地勢十分平坦。這片空間的邊緣長了地衣,其餘部分都是光禿禿的,地麵是土黃色的粉末。我們不敢爬過空地,但空地上的障礙比灌木叢小,於是,我們開始小心翼翼地從邊緣繞行。

有那麽一會兒,地下的聲音停止了,除了植物生長的微弱顫動之外,四周寂靜無聲。突然響起一陣喧鬧,比我們迄今所聽到的任何聲音都更大、更激烈、更近。並且,這聲音肯定是從地下傳來的。出於本能,我們盡可能地蹲下,準備隨時鑽進旁邊的灌木叢。每一次敲擊和顫動似乎都讓我們的身體隨之震動。這種顫動和敲打的聲音越來越大,不規則的震動越來越強烈,到最後,整個月亮世界似乎都在顫動。

“找掩護。”卡沃爾低聲說,我轉身向灌木叢走去。

就在那一刻,隨著如同槍響一般的爆裂聲,一件可怕的事發生了。而且,時至今日,我仍然會在噩夢中夢到當時的情形。我轉頭去看卡沃爾的臉,同時把手伸到身前。我的手抓了個空,身體突然栽進了一個無底洞!

我的胸口重重地碰到了什麽東西,我發現自己的下巴抵著一個深不可測的深淵的邊緣,這個深淵是突然出現在我身下的。我的手僵硬地伸到虛空中,什麽都抓不到。整個平坦的圓形區域不過是一個巨大的蓋子,現在正從它掩蓋的坑上滑開,滑向一個為它準備的槽裏。

如果不是卡沃爾,我想我應該就會保持僵硬的姿勢懸掛洞邊,凝視下麵的巨大深淵,然後會被狹縫的邊緣撞進深淵。但是,我嚇傻了,卡沃爾並沒有。蓋子第一次打開的時候,他距離邊緣有一段距離,他覺察到我陷入危險後隻會束手無策,連忙抓住我的腿,把我向後拉。我終於得以坐在地上,從邊緣爬開了一段距離,然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跟在他後麵跑過那塊顫動不已、發出雷鳴般聲音的金屬板。那塊板子打開的速度似乎在逐漸加快,在我跑的時候,我前麵的灌木叢在向旁邊移動。

我跑開得正是時候。卡沃爾的背部消失在濃密的灌木叢中,當我爬到他身後時,那個巨大的閥門“叮當”一聲落到了預備好的位置上。我們氣喘籲籲地躺了很長一段時間,不敢走近坑邊。

但最後,我們還是非常謹慎地一點點爬過去,往坑裏看。風吹向坑裏,我們周圍的灌木叢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隨風擺動著。

一開始,我們什麽也看不見,隻看到光滑垂直的牆壁,向下延伸到濃重的黑暗中。然後,我們漸漸看到了一些非常微弱的光在來回移動。

有一段時間,我們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這個巨大神秘的深淵上,甚至都忘記了球形艙。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逐漸適應了黑暗,所以可以看到有一些小而模糊的身影在針尖一樣的燈光之間活動。我們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隻覺得驚詫不已,我們對這種狀況知之甚少,所以連話都說不出來。我們什麽都看不清,找不到半點線索,也就搞不懂我們看到的那些模糊人影是什麽。

“會是什麽呢?”我問,“會是什麽呢?”

“是一個工程!……他們肯定是晚上住在洞穴裏,白天出來。”

“卡沃爾!”我說,“他們會不會是……他們有點兒像……人?”

“不是人。”

“我們不能冒險!”

“除非找到球形艙,否則我們什麽也不敢做。”他咕噥一聲,表示讚同我的話,然後開始爬。他環顧四周,歎了口氣,指出了一個方向。我們穿過叢林向前爬行。我們堅定地爬了一段時間,體力逐漸不支。不久,在一群群鬆鬆垮垮的巨大紫色植物中間,傳來了踩踏聲和叫喊聲。我們趴在一起,有好長一段時間,那些聲音來來回回,距離我們非常近。但這次我們什麽也沒看到。我試著對卡沃爾耳語,說我就快撐不下去了,必須吃東西,但我的嘴巴太幹,不能小聲說話。

“卡沃爾,”我說,“我得吃點東西。”

他轉過臉來,臉上寫滿了沮喪。“隻有堅持下去,才能找到吃的。”他說。

“但我不吃就撐不住了。”我說,“看看我的嘴唇!”

“我也渴了一段時間了。”

“要是還有雪就好了!”

“雪都沒了!我們現在就像是以每分鍾一個維度的速度,從極地進入熱帶……”

我咬著自己的手。

“球形艙!”他說,“隻有找到球形艙,我們才有活路。”我們又爬了起來。我滿腦子想的全是吃的,我想著夏天嘶嘶冒泡的飲料,我真恨不得喝上一口啤酒。我還記得在我的林姆尼港地窖裏的那桶十八加侖啤酒。我想到了隔壁的食品室,尤其是牛肉腰子餡餅,嫩滑的牛肉,大量的腰子,肉汁濃稠美味。我不時餓得打哈欠。我們來到了一些平地,那裏長滿了多肉的紅色植物,猶如一株株巨大的珊瑚。我們一碰,植物就啪的一聲折斷了。我注意到了植物破損的表麵。這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看起來是可以吃的。

我撿起一塊碎片,聞了聞。

“卡沃爾。”我低聲說,我的聲音都嘶啞了。

他瞥了我一眼,同時皺起了眉頭。“不行。”他說。我隻好放下碎片,我們在這誘人的多肉植物之間爬行了一段時間。

“卡沃爾,”我問,“為什麽不能吃?”

“有毒。”我聽見他頭也不回地說。

我們又爬了一段路,然後,我下定了決心。

“我來碰碰運氣。”我說。

他打手勢阻止我,隻可惜太遲了。我已經把植物塞進了嘴裏。他蹲下來,看著我的臉,他自己的五官也扭曲著,看起來怪怪的。“沒事。”我說。

“老天!”他大叫道。

他看著我大嚼,他又想吃又不讚成吃,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然後,他突然屈服於自己的胃,扯下植物大口吃了起來。我們就這麽吃了一會兒,其他的都顧不上了。

這種東西吃起來跟地球上的蘑菇沒兩樣,隻是質地要鬆軟得多,吞下去的時候,喉嚨感覺暖暖的。起初,我們吃了東西,隻感到了一種機械式的滿足。然後,我們的血液開始變熱,嘴唇和手指開始刺痛,然後,一些與現在的情形無關的新念頭在我們的腦海中湧現出來。

“很好。”我說,“棒極了!這裏多好啊,讓地球上的過剩人口都來這裏吧!我們那些過剩人口!”我說著又掰掉一大塊植物。

月球上竟然有這麽好吃的食物,我情不自禁地感到一種奇怪的滿足。饑餓導致的壓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並不理性的興奮。一直包圍著我的恐懼和不安徹底消失了。我認為月球不再是我最渴望逃離的星球,我覺得人類可以把這裏當成擺脫貧困的避難所。我想我一吃那種蘑菇,就完全忘記了月球人、月球動物、那個蓋子和各種聲音。

在我第三次說到“過剩人口”的時候,卡沃爾用類似的話語表示讚同。我覺得頭暈目眩,但我認為我隻是餓太久了,乍一吃東西,才會如此。“這可是絕妙的發現,卡沃爾。”我說,“僅次於土豆。”

“你什麽意思?”卡沃爾問道,“發現月亮僅次於土豆?”

我看著他,驚訝於他突然變得沙啞的聲音和糟糕的發音。我突然想起他是中毒了,這些蘑菇八成有毒。我還想到,他是誤會我說他發現了月球,但月球並不是他“發現”的,他隻是登上了月球而已。我試圖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向他解釋我的這個想法,但這個問題對他的大腦來說太難以理解了。而且我也很難表達出我的想法。他努力想理解我的話,但過了一會兒,他就開始自說自話。我記得當時我想的是,蘑菇有沒有讓我的眼睛變得和他的一樣呆滯。

“我們……”他打了個嗝,鄭重地宣布道,“……我們吃,我們喝。”

他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而我情緒敏感,決定反駁他。我可能有點兒跑題。但卡沃爾顯然根本沒聽進去。他奮力地站起來,一隻手放在我的頭上好穩住他自己,他這麽做很不禮貌,他站在那裏盯著四周,完全不害怕月亮上的生物。

我很想告訴他這麽做很危險,但我也並不十分清楚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說;但“危險”這個詞不知怎的和“輕率”混淆在了一起,結果我說的更像是“有害的”。我努力搞清楚這些詞的含義,然後重新開始爭論,而且,我主要對著在我們兩邊生長的珊瑚狀植物說話,它們雖然和我不太熟,卻聽得很認真。我覺得有必要馬上澄清月亮和土豆之間的混淆,開始我偏離了主題,講了很久為什麽在辯論中精確定義非常重要。我感覺身體很不舒服,但我盡全力不去理會。

在某種程度上,我已經忘了這件事,我的思緒又回到了殖民計劃上。“我們必須吞並月球。”我說,“不要優柔寡斷。這是白人的一部分負擔,卡沃爾,我們……是……總督!愷撒大帝[1]做夢也想不到如今這種情況。所有報紙都會報道我們的。卡沃爾西亞,貝德福德西亞,貝德福德西亞,啊……有限公司。不對……什麽有限,應該說無限!”

我百分百是中毒了。我開始了一場辯論,說明我們的到來將如何給月球帶來無窮的好處。我還提到了一個相當難證明的問題,即證明哥倫布到達美洲[2]是對美洲有益的事。我發現我已經忘記了我原本想要表達的觀點,隻是一直重複著“和哥倫布差不多”之類的話。

從那一刻起,我的記憶變得混亂不堪,根本不記得那可惡的蘑菇都讓我幹出了什麽事。我依稀記得,我們宣布再也不忍受任何討厭的昆蟲,我們認為在區區一顆衛星上躲起來實在丟人現眼,就抱著巨大的蘑菇當武器,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準備用蘑菇當投擲武器,也顧不上刺刀般的灌木紮在身上,便衝入了陽光下。

我們幾乎立刻就與月球人狹路相逢了。他們一共六個,排成一列,正在一個布滿岩石的地方行進,還發出了最不同尋常的尖銳哀鳴。他們似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們,隨即就跟動物一樣馬上不吭聲了,而且動也不動,隻是麵衝我們站著。

我霎時間清醒了過來。

“昆蟲。”卡沃爾低聲說,“昆蟲!他們還以為我要趴著爬呢!我可是脊椎動物,不會爬行!”

“爬行。”他慢吞吞地重複了一遍,仿佛要把這份侮辱嚼爛。

突然,他憤怒地跨出三大步,朝他們衝了過去。他這一跳用錯了力,結果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鬥,從月球人頭頂上方旋轉著飄了過去,然後撲通一聲,一頭栽進了仙人掌囊袋植物之間不見了。麵對這在我看來顏麵掃地的外星入侵,月球人是怎麽看的呢?

我無從猜測。我依稀記得他們四散奔逃時的背影,但我記得並不真切。在我忘記所有事情之前,我隻是模模糊糊記得最後這幾個場景。我知道我邁了一步想去找卡沃爾,卻絆了一跤,一頭摔進了岩石之間。我敢肯定,我那時病得很厲害。我記得自己好像劇烈地掙紮來著,還有金屬東西死死抓住了我……

等我恢複記憶後,我們已經被囚禁在月球表麵下不知道有多深的地方;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充斥著令人煩悶的怪異噪音;我們的身體滿是抓傷和瘀青,頭也疼得要命。

[1]羅馬帝國的奠基者。

[2]哥倫布到達美洲後令當地土著“印第安人”陷入殖民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