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曇華1

對於吉岡家來說,今天不是個好日子。

自從四條武館在西洞院的西街路口創立以來,今天是頭一次遭受到這樣的奇恥大辱,一代武術世家落得顏麵掃地。應該記住這一天——很多有心的弟子這樣想,他們一臉沉痛,低頭不語。平時到了傍晚,弟子們都會急著趕回家。可是今天,所有人都沒有離開,有的人默默坐在地板上,也有些人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另一個屋裏。大家都急切盼望著清十郎早些出現。

每當聽到門前有轎子的聲音,大家就會爭相詢問:“回來了吧?”“是小師傅嗎?”

紛紛站起身看個究竟。

但是,那個一直等候在武館門口的柱子旁的人,每次都重重地搖搖頭說道:“不是!”

1 優曇華:印度人想象中的一種植物,三千年開一次花,形容非常稀有的事物。

沮喪之情溢於言表。

聽到這個回答,弟子們又重新陷入失望中。有的人咂舌,有的人大聲歎息。昏暗的房間裏,隨處可見懊惱、憤恨的目光。

“到底怎麽回事啊?”

“今天就是找不著人嗎?”

“沒人知道小師傅在哪兒嗎?”

“已經派人去找了,也許現在已經找到了,他們正往回趕!”

“噓——”

一個醫生從裏麵的房間走出來,幾個弟子默默地把他送出大門。醫生一走,那幾個人又退回屋裏。

“你們忘記點燈了吧——誰去把燈點上?”

一名弟子滿腹怒氣地吼著,這是一種對自己所受侮辱無力回擊的發泄之聲。

武館正麵的神龕裏供奉著“八幡大菩薩”的神像,有人點燃了佛龕前的蠟燭。然而,就連燭火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芒,看起來就像祭祀的燭光,閃耀著不祥的光暈。

其中,老一輩的弟子開始反省,是不是吉岡門在這幾十年裏,發展得過於順利了?

先師——也就是四條武館的創立者——吉岡憲法,與長子清十郎、次子傳七郎有著天壤之別——吉岡憲法原來不過是染房的一個工匠,他從布料染色定型的手法中,悟出了這套刀法,然後又學會了鞍馬僧的長刀刀法,還鑽研過八流的劍法。最終,創立了吉岡派的小刀刀法,可謂自成一格。由此,他還受到室町將軍足利家的重用,晉升為兵法所的一員。

先師真是太了不起了!

現在,很多弟子都十分懷念已故師長那出眾的人品和聲望。第二代掌門清十郎和弟弟傳七郎,不僅從父親那裏繼承了獨具一格的家傳武藝,還繼承了吉岡憲法留下的龐大家資和巨大的聲望。

這也為今日的禍端埋下了伏筆。有人這樣認為。

現在吉岡門的弟子,並不是拜服在清十郎的名望之下,而是拜服在吉岡憲法的名望和吉岡派的盛名之下。隻要在吉岡門完成武術學業,就可以在社會上通行無阻,所以吉岡門的弟子數量才會日益增多。

足利將軍去世之後,清十郎這一代就失去了朝廷的俸祿。但是,吉岡憲法不喜玩樂,因此積攢下大量的財產。再加上氣派的府邸,和門下眾多的弟子,吉岡門在京都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名門。姑且不論實力如何,僅憑外表,吉岡門就足以在崇尚武學的日本占有一席之地。

然而,就在牆內之人仍沉溺於自誇自大,過著享樂無度的日子時,外麵的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直到今天,武館遭受到如此奇恥大辱,才使得這些不可一世的人清醒過來——宮本武藏,一個默默無聞的鄉下人用手中的寶劍給他們上了一課。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今早,門房來通報——作州吉野鄉宮本村的浪人宮本武藏前來拜訪。在場的弟子便問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門房回答:年紀二十一二歲,身高六尺左右,就像一頭從黑夜裏跑出來的猛獸一樣。他的頭發好像一年都沒梳理過,亂蓬蓬地綁成一束。衣服也被雨水淋得汙穢不堪,看不出衣服是素色的還是花紋的,也分不清衣料是黑色的還是棕色的,還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他的背上背著一個包袱,是那種遊學武者專用的係著紙繩的布袋子。雖說,近來很多習武的人都是這種打扮,但他顯得十分滑稽可笑。

這沒什麽,也許他隻是想來討口吃的,弟子們這樣想著。可是門房卻說,那人是來跟掌門吉岡清十郎師傅討教武藝的。聽到這兒,弟子們不覺大笑起來。有人說把他攆走,也有人說要問清楚他的門派、師從何處。然後,門房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了這些問題。結果,對方的回答更令人叫絕。

他說,年幼時曾跟父親學過棍術。之後,但凡有練武之人來到村裏,他都會跟他們切磋武藝。他十七歲離開故鄉,以後的三年裏專心攻讀各類書籍。去年,他整整一年都躲在山裏,以樹木和山神為師,鑽研劍法。總之,他是無門無派的。將來,他打算吸收鬼一法眼的奧妙,參酌京八流的精髓,效法吉岡憲法師傅自成一格,創立宮本派。雖然目前實力不足,但他會一心致力於這個目標。

那人說話時態度誠懇,不失禮數。但他的舌頭有些生硬,還帶著濃濃的鄉音,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因此,門房把他說話的樣子學給大家看時,弟子們都笑得前仰後合。

敢向天下第一的四條武館挑戰,已經說明他是個糊塗蛋了,竟然還放言要效法拳法老師自創一派,簡直就是自不量力。如果事情到此為止,也就不足為奇了。但是,這個自稱宮本武藏的人竟然問門房有沒有人給他們收屍?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萬一出現死傷,來不及收屍,可以丟到鳥邊山一帶,或是扔到加茂河裏,跟垃圾一同漂走。總之,決不能讓死者死不瞑目。”

這種狂妄的口氣,跟他質樸的外表極不相稱。

“上!”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先開口喊道。吉岡門的弟子打算把武藏拖到武館裏打個半死,再把他扔到街上。然而,第一個回合下來,變得半死不活的卻是武館的人。第一個上場的人就被打成了重傷,他被武藏用木劍打折了手腕。與其說是打折的,不如說是砍斷的,那人的腕骨處已完全斷裂,隻剩下手腕處的皮膚還與胳膊相連。

此後,弟子們一個接一個地上前與武藏較量,結果全被打成重傷,真是一敗塗地。盡管武藏用的是木劍,但地板上到處都是血跡,武館內殺氣騰騰。吉岡門的弟子認為,即使他們被殺得片甲不留,也決不能讓這個鄉巴佬兒活著離開,去跟世人誇耀。

“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快去請掌門人清十郎師傅吧!”

當武藏提出這個要求時,他自己也累得站不起來了。門房無可奈何,隻得先安排他到另一個房間等候,同時派人去找清十郎。並且,他還找來了醫生,為那些受重傷的弟子醫治。

那醫生走後沒多久,裏屋就傳來好幾聲呼喚名字的聲音。其他人跑過去一看,原來受傷最重的六人當中,已有兩人不治身亡。

“……沒救了嗎?”圍在死者周圍的師兄弟們,個個臉色慘白,呼吸沉重。

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有人經過大門進入了武館。原來,是吉岡清十郎帶著祗園藤次回來了。

兩人的神情較為鎮定。

“發生什麽事了?看你們這副德行!”

藤次不但是吉岡家的管家,也是武館裏的前輩,所以他在任何場合說話都顯得盛氣淩人。

一個在死者身旁默默流淚的弟子聽到這兒,用憤怒的眼神盯著藤次說道:“這話應該問你!都是你引誘小師傅出去尋歡作樂,胡鬧也要有個分寸!”

“你說什麽?”

“拳法老師在世時,從沒發生過今天這種事情!”

“我們隻是去散散心、看看歌舞伎,有什麽不對?膽敢在小師傅麵前用這種語氣說話,真是太放肆了!”

“去看歌舞伎,非得提前一晚住在那兒嗎?拳法老師泉下有知,連他的牌位都會在後麵佛堂裏痛哭啊!”

“你這家夥!說話小心點!”

見此情景,大家忙上前把兩人分開。弟子們各持己見,一時間爭吵不休——接著,從隔壁房間傳來聲音:“吵……吵死人了!不知道受傷的人有多痛苦嗎……哎喲……哎喲!”傷者在呻吟著。

“別再爭吵不休了,既然小師傅回來了,就快點給我們報仇雪恥吧!還有……千萬別讓那個浪人活著離開這裏呀……行嗎?拜托了!”

另一個傷者躺在地上,用手使勁捶著榻榻米,激動地喊叫著。

其他被武藏打傷的人,雖然傷不至死,但聽到這一席話後,都感到無比振奮。

“對!要雪恥!”

在場的人都覺得蒙受了奇恥大辱。當時,武士是獨立於農工商之外的階層,他們最注重的莫過於“恥辱”二字。如果他們受到了侮辱,甚至願意隨時以死雪恥。由於當時戰亂不斷,掌權者從未頒布過規範國家秩序的相關法令。京都作為一個獨立的行政區域,所推行的也是不甚完備的法律條例。當時,武士階層都把“恥辱”二字看得很重,市井百姓也不自覺地尊崇此種風氣,因此給社會治安帶來了一定影響。正是由於法令不健全,才促使學武之人用武力來證明自己的社會地位。

說起來,吉岡門的弟子總算還有些羞恥之心,不像末流武士那般厚顏無恥。當他們從狼狽和失敗中覺醒過來之後,胸中頓時燃起熊熊的怒火。

“這是吉岡門的恥辱!”

想到這兒,大家都暫時放下私心,齊齊圍攏在武館內。

他們團團圍住清十郎。

偏偏在這個時候,清十郎顯得毫無鬥誌。昨夜的疲倦,尚留在眉宇之間。

“那個浪人呢?”清十郎開口問道,同時用皮製的束袖帶綁住袖子,從肩膀處繞到後背打了個十字結。然後,他從門房遞過的兩把木劍中選了一把,提在右手裏。

其中,一個弟子指著院子對麵的書房旁邊的小屋說道:“他說要等您回來,我們隻好讓他先在那裏等著。”

“叫他過來!”清十郎幹熱的嘴唇裏蹦出這句話。

他準備見一見來人。於是,他坐上武館師傅的專用椅子,用木劍拄著地。

“是!”三四個弟子答應一聲,便要穿上草鞋,跑過去找人。此時,祗園藤次及植田等資深弟子,突然上前阻止道:“等一等!不要貿然行事!”

然後附在他們耳邊,低語著什麽。由於清十郎離得稍遠,所以聽不到內容。此時,吉岡門的家人、親戚及一些老資格的弟子擠滿了整個休息室,他們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地討論著、爭執著。

這時,他們的爭論似乎有了結果。其中大部分人認為,把那個無名浪人叫出來跟清十郎過招是為下策。因為現在已有好幾個弟子敗給了他,還有幾個賠上了性命,萬一連清十郎也輸了,那就會給吉岡門造成致命打擊,這麽做實在太冒險。這些人很清楚清十郎的實力,同時也是一心要維護吉岡門的聲譽。

大家心想,要是清十郎的弟弟傳七郎在這兒就好辦了。不巧的是,傳七郎一大早就出門了。誰都明白,這個弟弟學武的天分要比哥哥高,因為他是次子,不必擔負過多的責任,所以一直過得很悠閑。今早,他隻說要跟朋友去伊勢,也沒說哪天回來。

“請您附耳過來!”藤次走到清十郎身邊,耳語著什麽。

清十郎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好像受到了侮辱一般。

“偷襲?”

藤次用眼神示意清十郎不要聲張。

“如果用那麽卑鄙的手段,我清十郎的名聲豈不掃地?世人會說我竟然懼怕一個無名的鄉下武夫,以多欺少而勝。”

“好了,好了……”藤次知道清十郎是故作清高,便打斷了他下麵的話。

“就交給我們吧!我們來處理。”

“你們這些人,是不是認為我會敗給那個叫武藏的家夥?”

“不是這樣的。大家都認為,由小師傅來對付那樣一個無名小輩,實在是小題大做——這也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再說,如果讓他活著出去,才是家門的恥辱,也會被世人取笑的。”

藤次跟清十郎說話時,原來聚集在武館裏的人,已經少了一大半。

他們悄悄埋伏到院子及內室各處,還有人偷偷從大門出去繞到後門藏起來。

“啊……不要再猶豫了,小師傅!”

說完,藤次“呼”的一聲把燈吹滅。然後解下刀上的絲絛,用袖子蓋著刀。

清十郎依然一動不動地坐著,他目睹著這一切,雖然終於鬆了一口氣,但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這隻能說明自己的能力被別人輕視了。自從父親去世後,自己就一直偷懶,一想到這些,他的心情就變得十分沉重。

那麽多的弟子、家人都藏到哪裏去了?空****的武館裏隻剩下他一個人,整個屋子就像井底一樣靜悄悄的,彌漫著陰冷的氣息。

清十郎終於按捺不住,站起身來,從窗口向外窺視。整個武館裏隻有武藏所在的房間亮著燈,其他地方全都漆黑一片。

拉門裏的燭火,閃動著寂靜的光芒。

隻有這間小屋有微弱的燈影晃動,其他地方一片漆黑。隱藏在屋簷下、走廊上及隔壁書房裏的無數雙眼睛,慢慢向小屋靠近。

大家屏住呼吸,手持利刃,聚精會神地觀察著屋裏的動靜。

“奇怪了!”

藤次猶豫不前。

其他弟子也都停住了腳步。

宮本武藏這個人,雖然在京都沒什麽名氣,但他的武功的確非常高強。現在,他為何會按兵不動?無論忍耐力多強的人,隻要稍微懂一點兵法,都不會對屋外迫近的危險無動於衷。一個粗心大意的武者,是無法在江湖上行走的,恐怕不到一個月就會賠進自己的性命。

是不是睡著了?

很多人都這樣猜測。

也許他等得太久,感到累了,就坐著睡著了。

話說回來,如果他真是一個世外高手,說不定早就察覺到外麵的動靜,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故意不剪燭花,是為了迷惑敵人,給予他們致命一擊。

“可能是這樣吧……不,肯定就是這樣。”

如此一來,每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剛才,他們身上的那股騰騰殺氣先把自己給打敗了。因為,每個人都在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第一個犧牲品。藤次也意識到這一點,於是他清了清喉嚨,故意用輕鬆的語氣對著拉門喊道:“宮本先生!讓您久等了!想請您出來見個麵。”

屋內仍然毫無動靜。藤次更加肯定,對方一定早有準備。

“別大意!”

他用眼神示意左右的人,然後“砰”的一聲,踢翻了拉門。

結果,本來應該衝進房裏的弟子,全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那扇門斷成了兩截,倒在離門框兩尺多遠的地方。“衝呀!”有人大喊一聲。這樣一來,大家才喊叫著衝進屋裏,四麵的牆被震得山響。

“咦?”

“他不在呀!”

“他真的不在!”

在昏暗的燭光下,大家說話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剛才門房來送燭台,他還端坐在房裏,坐墊還在,火盆也在,送來的茶水沒喝,已經涼了。

“逃走了!”有人來到走廊,告訴那幾個埋伏在院子裏的人。

如此一來,從院子的背陰處、地板下不斷冒出人影。大家跺著腳,直罵看守的人太疏忽大意。

而負責看守的人卻異口同聲地說,那人絕逃不出去。他們看到,那人曾上過一次廁所,回到房間後就再沒出來。他們敢肯定武藏絕不可能離開這個房間,這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聽到看守的辯解,有人嘲笑說:“他又不是一陣風……”

有人把頭伸進壁櫥裏,看到地板上有一個大洞,於是驚呼道:“啊!

在這裏。”

“如果是點燈之後才跑的,應該還沒跑遠。”

“追呀!去教訓他!”

大家猜測此人肯定是一個懦夫,於是都變得興奮起來。他們爭先恐後地從小門、後門擠出去,來到了武館外。

“在那裏!”有人大叫一聲。

隨著聲音,人們看到有個黑影從正門矮牆的背陰處跳了下去,穿過大路,消失在對麵小路的盡頭。

那人跑得像兔子一樣快,小路盡頭有個土堆,他像蝙蝠一樣躍了過去,往旁邊跑去。

雜亂的腳步聲,摻雜著陣陣叫罵聲,鋪天蓋地而來,有人特意繞到了隊伍前麵。

最後,這群人來到了一片昏暗的城區,街道對麵正是空也堂和本能寺燒毀後的遺跡。

“膽小鬼!”

“不知羞恥!”

“竟然敢跑!快給我出來!”

“喂!快出來!”

大家終於捉住了那個逃跑的人,接著就是一陣拳打腳踢,被抓的人不斷發出痛苦的呻吟聲。突然,這個走投無路的人一下子跳起身來,猛地拽住好幾個人的衣領,把他們一下子都摔在了地上。

“啊!”

“這家夥!”

大家想一擁而上,給對方放點血。

此時,有人喊道:“等一等,等一等!”

“抓錯人了!”

“呀!真抓錯了!”

“他不是武藏!”

大家一時無語,都鬆了一口氣。藤次終於也趕了過來,他興衝衝地問道:“抓住了嗎?”

“抓是抓住了……”

“咦?是他……”

“您認識他?”

“在一個名叫艾草屋的茶館裏見過他——而且是今早剛見過。”

“哦……”

又八在一旁整理著衣服。大家沒再說話,都用懷疑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他是茶館的老板嗎?”

“不是,那裏的老板娘說他不是老板。大概是他家的親戚吧!”

“這家夥真奇怪!沒事幹嘛站在人家門口偷看?”

大家議論不休,藤次突然說道:“跟這種人糾纏下去,會讓武藏跑掉的。快去分頭追,至少要知道他住在哪裏。”

“對呀!要找到他落腳的地方。”

又八麵向本能寺的大水溝,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聽到背後又響起雜亂的腳步聲,他突然轉身叫住他們。

“喂!喂!等一下!”

“什麽事?”隊尾的人停下了腳步。

又八跑上前問道:“今天來武館的那個叫武藏的人,看起來有多大年紀?”

“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大?”

“跟你差不多吧!”

“哦!是這樣。”

“他說沒說過,他的故鄉是作州宮本村?”

“說過。”

“他的名子是不是寫作‘武藏(TAKEZOU)’?”

“你問這些幹嘛?你認識他嗎?”

“不是,隨便問問。”

“沒事不要亂跑,否則就會惹來今天這樣的麻煩!”

那人丟下這句話後,便去追大部隊了。又八沿著黑漆漆的水溝慢慢走著,他時不時抬頭望一眼夜空,不知自己該去向何處。

“應該就是他,他改了名字的讀音,成了一個遊學武者。他一定變了很多。”

又八兩手插在腰帶上,邊走邊用腳踢著石頭。每塊石頭上,似乎都映出了朋友武藏的臉。

“真不是時候,我現在哪有臉見他呀!我也有自尊心哪!怎麽能被那家夥看不起呢……不過,要是他被吉岡門的弟子找到,一定會沒命的。他究竟在哪兒呢?真想告訴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