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本冷風01

伊織完成使命回到了小倉。他的報告甚獲君侯讚許,他在長崎市區收購土地的獨斷做法也以處置得當而獲獎賞。

對武藏的報告——關於天主教徒的動向,武藏亦讚同伊織的見解,並親自問伊織道:“見過由利公主吧?”

“是的,常與森都一道拜望公主,公主心境已大為開展,著實令人驚喜。”

“怎樣開展?”

“誠如父親所慮,公主早已投身天主教旋風之中。其主張非常正確,難有置喙之餘地。”

伊織說了這些開場白之後,即敘述公主決意拯救天主教徒孤兒的心境及其行動。

武藏聽了之後,臉上光芒四射,敬佩地說:“嗬!這樣就放心了。

公主已走上剛健大道了。”

伊織也談到森都和與市。

武藏欣悅地聽著。說完後,武藏才開心地說道:“你外出時,寺尾新太郎承熊本忠利殿下之命來訪,殿下要我在你回藩之後到熊本一行。”

伊織早知武藏和忠利侯的特殊關係。

“父親,一定要去。”

“嗯,我回說,你回來後,我即擇日晉謁。不過,此事還須細細斟酌。往後的事也要想一想……”

“嗬,為什麽?”

“忠利殿下似乎希望我長住肥後。殿下的信上說,四海為家的行腳僧,時候一到亦當選聖地開山安居。現在已是時候,何不在肥後求一安居之地?”

伊織拍腿說道:“父親,我本希望父親永居小倉,使我得受熏陶,但忠利侯說得很有道理。但願父親隨心而安。”

“嗯,委身如行雲流水,不住一處,便是源於追求自由之心,以前,我都處於這種境界。不過,我也懂得靜居一處與大宇宙相對之心。說實話,我已不想象以前那樣到處行走,隻是要立即定下來,似乎還不可能。”

武藏凝目而視,緩緩述說。

武藏靜靜地繼續說下去。

“在宇宙中探求真理的人,不能停留一處。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行腳僧。

委身行雲流水,融入大自然之中,以此修行,方能逐漸趨於真理,偶爾亦行禪定。此為凝視、把握真理實體之法。然而,時機一到,把握真理,而至徹悟之境,即定著於一點,與大宇宙相對,而入法悅之禪定。”

伊織低頭傾聽。

“然欲尋求此定著於一點之地,著實不易。名僧為此不停行腳各地,始能發現開山立基之聖地。在這大地上,有適於窺見真理實體之點,亦有不適於此之點。”

至此,武藏似在獨語,接著又清楚地對伊織說:“伊織,以前,我不曾為自己想過定居之所,甚至認為定居乃束縛自己,極為厭惡。但自接到忠利侯的信,才突然認真考慮這個問題。我知道,定居之所不隻對僧侶,甚至對人本身都具有共同意義。就是為修業而輾轉各地的職工,一旦成長而能獨立,也會找定居之地。無論是職工,統治天下的將軍或掌握宇宙的名僧都需要一個固定的場所。”

伊織抬眼說道:“父親也到了這種時候了吧?”

伊織對武藏心境的變化暗自驚異。事實上他也希望有這麽一個定居的父親。

可是,武藏搖搖頭。

“我已開始覺得類似修行僧的武士修行旅程已經結束,但心境尚未臻至定著於一點的地步。”

伊織反問道:“這大概無法靠選擇固定居所來解決吧?父親會再去一次熊本嗎?”

“嗯。”

武藏似乎意有所動,輕輕闔眼。二十年前所見的熊本景致仿佛已浮現腦際,旋即張目,靜靜地輕聲說:“誠是天下名城,而且建在肥沃的土地上,樹木繁茂,陽光清爽。大海遙遠,聳立的高山卻極美,沃野環抱,盡頭可見噴火之山……”

“父親,你一定要去一趟。”

“嗯,不知什麽時候啟程好?新太郎應該有信捎來,要好好想一想。”

細川家跟武藏的關係肇端於跟武藏父親新免無二齋學兵法的長岡佐渡。佐渡係細川家重臣,出身姓鬆井的名門,與細川家有姻親關係。

佐渡自己也娶忠興(三齋)之女為妻,領養忠利幼弟寄之為養子。

關原之戰以來,武勳彪炳,為家康所讚許,賜予山城國二百多石的食邑地。

武藏以佐渡為中介,向佐佐木小次郎請求比武。佐渡誠心誠意為他專謀,獲得忠興侯的許諾。比武當天,小次郎等搭藩主船赴船島,佐渡為免武藏寒磣,替他準備了自己的船隻。

這次大比武時,忠利正在江戶,後經佐渡居中斡旋,接見武藏,甚為賞識。武藏亦為忠利侯吸引,彼此都湧現出一股溫煦之感。

因而,忠利獲知武藏已至小倉,即有意請其赴熊本。不過,忠利也知道武藏獨立不羈,曾經拒絕出仕德川家,所以自始即不以臣屬,而欲以客卿之禮相待,賜予老後安居之地。

為此,他遣新太郎為使,前赴小倉將此意告知武藏。一天,佐渡在旁,忠利亦若無其事地告以此事。

佐渡向來視武藏如骨肉至親,當即答道:“武藏諒必感恩圖謝。他已年過五十歲,已屆應定居一處之齡。然而,無論如何,若為客卿就隻能出任兵法指南。因而,至少應給予客將名義。但如此一來,又須慮及久曆戰場的藩臣之意。”

這實是老臣深謀遠慮之見。

“不錯!”

忠利亦點頭稱是,卻有一種沮喪之感。佐渡察覺後說道:“主公!

雖然如此,武藏卻也是難得的人。今以肥後太守出任九州重鎮之際,招請武藏以鼓舞家臣士氣,實為最佳良策,隻是應伺機先使藩士知曉武藏此一人物。”

“是的!”忠利深為頷首。藩士中雖有新太郎等深知武藏其人者,但不知武藏其人者仍居多數。對武藏的惡評也甚為流行。忠利也深知此事。

佐渡又說:“老君侯的想法也須顧及。”

忠利默然點頭。

父親忠興早已隱居八代城,號三齋,是豪爽的戰國武士。寵臣佐佐木小次郎雖比武挫敗,亦未特別憎恨武藏,反而有意引見武藏。佐渡故意加以阻擋,因為佐渡知道,忠興一定不會喜歡武藏的奇裝異服與不羈的態度。然而,雖無人居間中傷,卻可能是彼此無緣的關係,老君侯盡聽到對武藏的惡評。

無血無淚的劍鬼、比武時使用卑鄙的方法、桀驁不馴、虛張聲勢、對手比自己強即逃避比武等,這類惡評在全藩散布,也傳進老君侯的耳朵。

至於悠姬和武藏的關係,更加進了惡意的想象,使老君侯的惡感加深,加上忠利崇拜武藏,老君侯的不悅遂日益強烈。

對此推波助瀾的則是鬆山主水。主水本是名和家的後裔,生於八代,因而老君侯住進八代時隨即晉見,巧妙地取得老君侯的歡心。

晉見席上,主水與數位本領高強的武士比試,漂亮地贏得勝利。當時,他對老君侯說:“我幼時即到小倉,欲師事佐佐木小次郎先生,不幸佐佐木先生中武藏計謀,身亡物故,隻得抱憾他去。”

主水這段話頗能打動老君侯之心。

當時,老君侯經佐渡解釋,已知武藏延時赴島,絕非懦怯,而是戰鬥時之謀略。但這是二十年前的舊事,老君侯的記憶已模糊,主水的話反而更引動他。於是他問道:“你曾跟武藏比試過嗎?”

“曾向他挑戰兩三次,皆逃避不應。”主水微笑回答,同時巧妙地誇大自己與當代聞名劍客的交往。

當時,老君侯正想起用當地武士,以安撫新封的大名領民,遂順主水之口說出了不合常例的話:“不知你有意出仕本藩否?我雖已退隱,不幹預藩政,但仍能聘用你。”

主水當然喜歡忠興的破格擢用,但他野心勃勃,不願就此長居八代,答道:“惶恐之至,主水係兵法家,尚有兩三件約定的比試尚未了斷,故想直赴江戶,了斷此事,祈請暫緩一時……”

老君侯允諾後又加上特殊的恩典:“不過,在你未赴江戶,滯留此地期間,煩你替我指導一下年輕武士的兵法。”

主水父親出身中條流支派之一二階堂流,故主水自稱二階堂流的第三代掌門人。他精於刀法,又能忍術,在世間亦以使用妖術出名。

赴江戶前的幾個月間,主水每日入城指導兵法,因其本領高強,家臣對其信望日深。他私淑佐佐木小次郎,而且與小次郎同出中條流,加上能言善道,氣宇軒昂,處處都與小次郎相似。老君侯根據這些印象對主水遂產生特別好感,寵信有加。在這期間,主水巧言中傷武藏,他對武藏的惡評也流布到熊本城內,偏袒武藏的人都聽到,甚至也傳到佐渡和忠利的耳朵裏。

他們雖覺三齋侯無知人之明,但老君侯迄未見過武藏,家中大半人對武藏亦無特殊感情,所以單責老君侯亦有未當。隻能說武藏和老君侯性格互不相容,這或許也是事實。

主水不久即赴江戶,投身岩田富嶽處,其後情形已如前述。失意又失戀之餘,深有所感,遂棄江戶重回故鄉八代。

但他並未即時去謀取一官半職,反而寄身鬆江的光圓寺,以圖恢複身心,偶爾入城與老君侯閑聊,並且照舊指導年輕武士兵法。對武藏仍然口出惡言,對武藏拒絕出仕將軍家的經過亦加詆毀。

“武藏這廝不自量力,奉承諸侯,以圖為將軍家所聘用,與柳生飛守比試失敗後,倉皇逃離江戶,據說,忠利侯亦曾推薦武藏……”主水對老君侯說。

老君侯為主水所說動,不禁唾棄般低聲說:“混……混賬!”

對剛直的老君侯來說,忠利這種人情味很不合他的心意。

不久,這件事也傳到熊本藩邸,成為攻擊武藏的資料。一年後,武藏在小倉出現時,主水仍未正式仕官,因而聽到這消息,暗自吃驚,想道:“武藏這廝!也許會受聘於忠利侯?”

他想起自己跟武藏的關係,不禁覺得武藏這次到九州是為阻礙自己的運氣。在這以前,他已知道由利公主到了長崎。他認為武藏也會妨害自己跟公主的事。

他獨自焦慮,卻不想象以前那樣暗算武藏。在八代生活一年,他高強的本領已經恢複,自信足以跟武藏相抗,而且他還不斷苦練,以求精進。

主水是個足智多謀的人,他一方麵盡力贏得老君侯的信任與家臣的敬服,一方麵更傾力分化武藏和藩士的友誼。他知道,這兩件事若有大收獲,長岡佐渡便得聽從藩士的輿情,向忠利陳說聘用武藏之不利。

之後不久,一個曾在京都入武藏門牆學兵法,名叫小河權太夫的三百石老武士,一天應邀赴友人的祝宴,席中,大談武藏之事,卻沒有一人幫武藏說話。

其中有個武士,名叫江口源之進,歪著臉恨恨地說:“總之,武藏是個虛張聲勢的兵法家,並非風頭人物。據說,黑田侯以前曾嚴拒武藏出仕,黑田侯真不愧是大藩的明主。”

權太夫至此仍一言不發,傾耳細聽,但源之進的胡言辱罵,終於使他大為氣憤,於是反駁道:“江口兄,你不覺說得過分了嗎?你沒有見過武藏先生吧?”

“是的,我沒見過,但世上的評斷正可證明他卑劣的根性。如果他真是正道的兵法家,怎會有這樣的惡評!”

“閉嘴!評斷別人,隻取世俗之言,非大丈夫所當為!”

兩人遂互相訾罵。

“什麽,不是大丈夫?那你說我是婦人女子哪?”

“不錯,你跟婦人女子並無差別!”

“好,權太夫!究竟我是大丈夫,還是弱女子,就此比畫比畫!到院裏去!到院裏去!”

江口源之進抓著大刀站起來。源之進年四十二三歲,學柳生流,在藩裏相當出名。另外,權太夫則以武藏高徒自居。

“走!”

權太夫也挺然而立。坐在上席的長官上妻但馬斥責道:“等一等,權太夫!”

“是。”

“你不看看地方,怎可在此放異論而逆眾議!真是無禮至極!”

“是,但……”

“源之進,老人之胡言亂語今天暫且放過!”

“權太夫,因上妻先生的吩咐,今天饒過你,以後理當慎言!”

源之進掙回體麵,重新回座,權太夫憤憤不平。滿座對評斷武藏仍然夾雜惡念,充滿了誤解並且不懷好意。權太夫是剛直的武士,也參禪習過茶道,脾氣並不暴躁,最後仍然忍不住,不顧同事的嘲笑,離席而去。

權太夫回家立刻寫下辭呈,叫長子文之助送交家老澤村大學。

這消息旋即廣布全藩。至友寺尾新太郎立刻趨訪權太夫。出迎的權太夫已理盡發絲。他當日即入以前參禪過的龍田山寶稜寺,剃發為僧,易名露心。

“寺尾兄,窩囊的武士終是如此。”權太夫怯怯地笑著說。

當然他並非悟覺而後出家,隻是因為老師遭受他人傷害,自己反無法加以反擊,深覺恥辱,才削發為僧。

“權太夫兄,嗬,不,露心和尚,你的心意我深能了解。真了不起,在那種場合,你還忍得住。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消息,殿下很了解武藏先生,已伺機請先生到此地,我們應當隱忍,等待時機來臨。”新太郎說道,借以安慰露心。

“哦,殿下已有此意!”

“我任使者,已把殿下的意旨傳達給武藏先生了。”

“謝天謝地!”

露心闔上眼瞼。

由此可知,盡管忠利有意招聘武藏,熊本對武藏依然非常冷淡。

這也許不隻是肥後藩的特殊行為,全日本豈非處處都以這種態度對付武藏?

親眼見過武藏的不用說,就是隔地隔時所見的武藏,亦非常人所能了解,常招致誤解。三百年後的今天,仍然流傳著許多關於武藏的惡評即其明證。

不過,在小倉的武藏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些事情發生。對忠利的知遇之恩深為感激,對熊本的關懷亦日益提高,日複一日等待著其後的來信,但三個月、四個月過去了,仍未見任何信息捎來,不過武藏並不執著。

“父親,熊本的信息怎麽總不來?”伊織焦急地問。

“不會這麽快!殿下有許多事要辦,不會隻考慮我個人的事。興致來了,我說不定自己去。”武藏淡淡地說。

過了一年,武藏隻偶爾在小笠原家的領地內散步,幾乎沒有離開過小倉,這對以前的武藏來說是很少有的,他和藩士的交往日益深厚,拜望武藏的兵法家亦絡繹於途,所以他的日常生活未必空閑。

伊織想:“父親變了。如前所說,定居一處的時期已經來臨。”

看來,武藏表情沉穩,對人似乎也很溫和,藩士們見過他和高田又兵衛的比試,對武藏犀利的競爭心深受震撼,但對其後武藏沉穩的態度卻有人背後批評:“並不像傳言所說那樣可怕。”

“先生已過五十歲,當年的強勁之氣當然日漸衰退。”

但是,不料卻發生了一件使這些藩士悚然而懼的事情。

一天,武藏應邀參加小笠原重臣島村十左衛門的饗宴。但通報的人卻問道:“宮本先生,現在有個旅遊的兵法家,名叫青木條右衛門的人,在大門口說要見先生,先生是否要見他?”

這是沒有聽過的名字,不過武藏依然向島村告罪,請允許來者進來。武藏對修行的武士,無論有名無名,皆以禮相待,慎重應酬。

青木條右衛門年三十二三歲,看來相當魁偉。

儀式見禮後,武藏問道:“青木先生,如何修習兵法?”

“未從師修習,卻巡回各地與著名兵法家比試,體得以日常為修行,故兵法乃自我修持,若強欲言其流派,則為心貫流。”

“嗬,據說,心貫流係源自肥後人吉的丸目藏人佐。”

“不錯,始於藏人佐,築後奧山左衛門太夫再加功夫,而稱心貫流。”

武藏對這位兵法家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嗯,修行得不錯,有朝一日終會成為兵法師範。”武藏褒獎說。

隻要與兵法有關,對手無論是大人或小孩,武藏向來絕不寬待,而這次竟破格獎譽,同座的藩士見武藏褒獎,皆以尊敬的眼光投向青木。

但此中實含玄機。本來,兵法的修行者就跟禪師一樣,初次會麵的一問一答有如真劍決鬥,無論褒獎或貶斥,若答得不妙,便吃當頭棒喝。

如果青木條右衛門是成名作家(練達之士),大概會頂禮說道:“不勝感激!”即行退下。這是應付褒獎之辭的妙法。這樣,真個武藏也得不二言,在問答方麵,可說完全敗北。

但青木卻反其道而行之,擲地有聲,得意揚揚地說:“說的不錯,我的確不曾吃過敗仗。諸侯雖曾聘我出仕,但我想上京開武壇……”

武藏以尖銳的目光注視青木身旁四尺長的木棉袋。袋口露出紅帶。

“青木先生,袋中物可否借觀?”

“行!真不好意思,這是我愛用的木刀。”

可能是青木克敵之物,所以他越來越得意,從袋中取出此物。雖說是木刀,其實是長四尺餘,削成八角的紅棍,帶環上係著紅絲帶。若非臂力很強的人,絕難揮動。

“嗬,嗬,這是你愛用的木刀啊!”

“用它向對手挑戰。”青木向空揮刀兩三下。

驀地,武藏聲如巨雷,淩空而下。“混賬!”

正是禪僧的當頭棒喝!武藏一向說話聲音低沉,這聲巨響使一座人大驚。

青木迅即變色拿好木刀。

“混賬!紅帶環是什麽玩意兒!竟然如此傲慢,令人作嘔!起初褒獎你,隻因為你是初學者。你還不夠格,快滾!”

青木畏怯退縮了一會兒,但他以兵法家自詡,遂又挺起腰杆。

“宮本先生,你說得太誇張了!來,過來比畫比畫!”

“嘿,比試,你還不夠格。現在藩士都在座,我告訴你,你要贏我有多困難!”

武藏喚來此家侍童,放一粒飯在前邊發結上,讓他端坐。在座諸人皆屏息而待,不知武藏意欲何為。

武藏突然站起,手握刀柄。

“嘿!”

大刀離鞘,由上向侍童頭部蓋下。

“哎呀!”眾人不禁閉目高叫。下一刹那,武藏卻把大刀伸到青木鼻尖,說:“你瞧瞧看!”

刀尖上附著砍成兩半的飯粒。侍童毫發未傷。

青木現在才由心中湧起怯意,不禁喊聲:“啊!”縮身後退。

武藏環顧藩士,說:“比試,勝負僅有毫厘之差。我自幼比試了六十多次,每次都費盡心力才贏得勝利。”

接著又對青木說:“你懂了嗎?”

“嗯!”

“懂了,就快走!”

“是……”

青木條右衛門從席上倉皇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