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攻擊

據記錄說,伊豆守曾剖開這次出擊戰死的賊兵胃髒,確知城中糧食已無以為繼。

又從當時俘虜的口中得知,槍炮雖多,但彈藥缺乏,而且多已發黴,此外薪火不足,隻得毀木牆取暖。因而一如主水的報告,雜兵士氣日衰,戰鬥力已日降。

不過,城兵大多已決心殉教,所以盡管窮困疲憊,仍毫無開城投降之意。但不交一戰,僅坐待敵軍全部餓死,實與幕府大名的威信有關。

布陣三個月後,現在正是率先攻城為戰死的板倉重昌雪恥的好時機。

伊豆守及大名均做如是想。再加上軍中將士為競爭心所驅,士氣旺盛無比,大家都引頸期待總攻擊日的來臨。

二月二十四日晚,忠利開完軍事會議回營,正告等待的重臣部將說:“決定二十六日總攻擊。”

接著便召開藩軍事會議,細川軍在原城正門布陣,是幕軍的主力。

慎重地一再會商,到深夜才各自回營。

這次軍事會議,武藏也列席,居於末座,但未發一言。武藏的任務是做忠利的精神支柱,提高全軍士氣,並教以作為一個武人應有的心態,作戰軍略非他所知。

部將們站起時,忠利攔著武藏道:“武藏,稍等一下。”

接著回頭喊道:“求馬助!”

“是,來了。”求馬助從另一房間出來,跪伏在君侯前麵。“有何吩咐?”

武藏瞪目驚視,求馬助會在本營,著實意外。

忠利微笑說:“武藏,本來打算,戰爭結束後再提拔求馬助的,但突然想從今天就起用他為侍童。”

武藏也高興地笑道:“哦,這,這……武藏謝了。”

被提拔為侍童,隨侍君侯左右,是極大的榮譽。武藏覺得君侯這樣器重求馬助,非常高興,再體察到君侯的溫情,胸中不禁激動起來。武藏知道,君侯是怕求馬助為求初上沙場立功,盲目衝入危險中,才把求馬助提升為侍童,安置身邊。

“求馬助,大人厚愛,應終生銘記哦!”武藏對求馬助說。

“是。”求馬助乖巧回答。但他的內心卻有點焦慮不安,被提升為侍童,可能就無法殺入敵陣了。要是如此,自己為何要參戰?

“報告!”求馬助兩手伏地,仰視忠利。

“求馬助,什麽事?”

“會戰開始時,我也想前去殺敵。”

“嗯,做侍童,在我身邊,也確須這種誌氣。”

忠利含混回答,望著武藏。

武藏立刻接著說:“求馬助!侍童的任務非常重要,萬一混戰,敵人逼近主公側近,保護主公,傾力作戰,就是侍童的任務,可不能粗心大意哪!”

“師傅,所謂敵人接近主公側近,是多遠?”求馬助熱切地問。

“這因時、因地、因情況而不同。雖然距離很近,但追逐逃逸的敵人,也不能離主公左右。”

“這是限於敵人朝主公攻來的時候吧?若這次攻城戰,是指敵人逼近一千二百尺吧?”

“嗯。”

“六百尺呢?”

“嗯,三百尺也可以。”

忠利微笑著聽著。

“師傅,那麽,敵人的數目呢?”

“不依人數多寡,要看氣勢而定。”

“那麽,即使隻有一人,若認為是強敵,也可以殺去囉。”

“嗯,是啊。”

“我懂了。”求馬助眼睛發亮,點頭。

武藏與忠利相視而笑。

“好,你走吧。”

忠利讓求馬助退下後,說:“武藏,今天與伊豆守殿下獨處,談到了由利。殿下說,是你讓她平安離開島原的。”

“惶恐之至!”武藏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在我領地內過活,確也不妨。伊豆守已諒解了。”

“惶恐之至。”

忠利也不多說,隨即轉換話題,凝視武藏。

“武藏,攻城之日,你將如何?”

武藏以磐石之重即席回答:“我不隨軍而去,就留在營裏,等您回來。率一藩士卒,進行會戰,非我所長……”

“這樣也好。”忠利凝目以視。

屋外,黃昏時開始下的雨淅瀝淅瀝輕擊著地麵。

二月二十五日,雨仍然下個不停,似乎沒有放晴的意思,明天的總攻擊是否能順利進行,實在可疑,但諸軍的士氣卻逐漸高揚。尤其黑田、鍋島、細川等派出大軍的鄰近各藩,很快都呈現出爭奪功名的猛烈氣勢。

鍋島與黑田對細川軍受命攻打正門,又最接近城池,深表不滿,有意搶先攻擊。

“不能大意,黑田與鍋島若有搶先之勢,我們也不能落後,要搶先進攻。”

血氣方剛的細川將士都湧起爭勝之念,忠利卻宣稱:“除非上麵的命令,凡搶先爭功者,不計功。”

前次攻城失敗,就是由於攻者缺乏統製,互爭功名,所以伊豆守對這次總攻擊嚴禁搶先立功。

這天,武藏一大早就到長岡佐渡、寄之父子的軍營。著名的大將澤村大學也在座。澤村大學已七十八歲,是受命守護世子光尚的沙場老將,而其氣魄絕不下於年輕力壯的人。

寄之是佐渡養子,其實是忠利幼弟,二十一歲的年輕將領。

席上談到黑田與鍋島互搶頭陣。

“父親,不能眼看對方搶先啊,不如由我方……”年輕氣盛的寄之說。

大學回道:“不錯,隻要戰機成熟,無論何時進攻都是對的。這就是說即使搶先,也沒錯。”

佐渡沉穩地征詢武藏的意見。

“我認為搶先不能不謹慎,黑田或鍋島若搶先攻進,我們可在間不容隙間接著攻進去。不過,這已不是搶先。”

武藏靜靜回答,大學聳聳肩,說:“武藏,這豈非被奪了頭陣?”

武藏搖首。

“不,細川軍得最近本丸的地利,稍微落後實不必介意。而且,全軍上下士氣比他藩高得多,因為將士們每人都很清楚細川藩的立場比黑田、鍋島重大。總之,各位身負指揮之責,要有自信,澄心靜慮,以掌握時機。就兵法而言,這大概就是所謂後者為先!”

“嗯,說得好。”大學首先點頭。

“黑田、鍋島的搶先,不足為懼……對嗎?”

寄之也現出領悟的微笑。

武藏露出會心的微笑,又說:“殿下(指忠利)早有此一信念,已穩操勝算了。”

佐渡另當別論,澤村大學、寄之及其他諸將都不很了解忠利要武藏來的目的。有人認為武藏是以參與作戰作業的軍師身份前來的;有人推測是要武藏在戰場上發揮他的二刀流,以求以一當千之功。

到現在,大學和寄之才豁然了悟請武藏來的意圖,而且對武藏這個人也重新加以估價。席上,寄之突然問道:“武藏,選擇旗杆應如何一試?”

“我來試試看!”武藏回答,並把一百多根竹竿聚在一起,握著每根的底部,隻一揮,大多折為兩半,隻有一根沒斷。武藏指著這根說:“殿下,這根不會斷。即使在戰場逆風奔馳,大概也禁得住。”

眾人為武藏的大力,嚇得瞪大了眼睛。

一般藩士,由於主水的反宣傳,起初多對武藏不懷好感,但自尾藤金右衛門領先大事讚揚武藏的為人與兵法之後,對武藏的評價已逐漸改觀了。

可是,對忠利邀請武藏的目的,大多數人直到最後都無法理解。後來,武藏出仕細川家後,一個歪鼻子的藩士仍譏諷地問道:“武藏先生,聽說你也到島原參戰,卻沒聽說你立過一件功勞,理由何在?”

武藏泰然自若地大笑回道:“當時,在下不是細川的家臣,也不是小笠原的家臣。非家臣的人到戰場上立下最大的功勞,實有損這兩家藩士的榮譽,在下隻不過被殿下請去做喝茶聊天的對手。嗚哇,哈,哈,哈……”

這天,武藏冒雨到小笠原營地晉見忠真侯。

“武藏,明天就是攻城的日子了,若有明教,不妨一一說來。”

忠真當著伊織等重臣之前征詢武藏的意見。

“這次戰鬥,貴藩離城郭最遠,自不會爭頭陣。但任務也極沉重,依我看,預防桶水外泄,還是很重要的。”武藏坦率回答。

伊豆守的戰略是不讓敵軍逃走一兵一卒。如果敵人從城裏逃出,必定選擇非重要場所的地點。小笠原負責防守城之外廓。

武藏說完後望了伊織一眼,伊織深深頷首,莞爾一笑。

這天晚上,雨仍然不停,到總攻擊的二十六日早上,似乎還不可能停歇,所以隻好延到二十八日。

到二十七日,雨終於慢慢停了。

是日午後,伊豆守召集諸將至副司令戶田氏鐵的軍營,舉行最後的軍事會議。忠利父子也參加了。武藏跟部將同在忠利的營房,卻對長岡佐渡輕聲說道:“請交代斥候注意城裏,也注意鍋島軍。”

“什麽,注意鍋島軍?”

“這樣的好天氣,鍋島可能等不及明天,那可危險。”

“不錯,的確危險!”

佐渡立刻將此事交代斥候,並向全軍頒布軍令稱:“總攻城日在明天,城兵可能隨時出擊。務須堅守陣地,隨時備戰。”

午後二時許,聚集戶田氏鐵營房的各將,於會議結束後,正接受濃茶招待,一名斥候慌慌張張奔入報告說:“鍋島軍開始攻城了。”

伊豆守大吃一驚,親自奔上瞭望樓觀看,鍋島軍果然喊聲震天,爬過石牆,蜂擁進城,氣勢高昂。當然,這時鍋島勝茂也在座,他嘴中說:“呀,家人們竟然如此亂為!”

但臉上卻未露絲毫困惱之色。

事已至此,即使指責勝茂也於事無補。伊豆守乃決意下令:“好,各位,盡力攻城吧!”

因鍋島軍的搶先,事態急轉直下。

集中在戶田營房的諸侯,匆匆奔回自己軍營。

忠利早已料想會有此事發生,故未顯得特別慌張,回營後,頒下“立即出擊”的命令。布陣已如箭在弦上,故一發,軍勢即如狂風怒濤,向正門殺去。

這時,鍋島軍已在城內小屋放火,正攻進出丸、二丸,遭遇城兵激烈抵抗,陷於混戰局麵。

“成敗在於今日!”

“超過鍋島!”

“目標,本丸!”

細川軍的部將口中高喊,越過城的外牆,攻占三丸放火,並向本丸城牆西邊逼近。本丸是城中心,敵人拚死反擊,細川軍開始有許多傷亡,但沒有一人後退。

忠利緊跟軍隊後頭前進,注視戰況的發展。寺尾求馬助跟近侍一同跟從君侯,最後卻忍不住想向前奔去。

“跟在後頭!”忠利覺得礙眼,斥責了一聲。

“是。”求馬助被罵後隻好緊跟在後頭,但不一會兒又跑到忠利侯前麵。

“笨蛋!”忠利終於發脾氣,大聲說道,“你既然這麽想戰鬥,就去吧!”

求馬助像離弦之箭,直朝敵軍衝去,卻陷入苦戰中。忠利擔心地吩咐:“喂,源之進,你去守護求馬助!”

近侍野田源之進立刻去為求馬助壓陣。

這時,後方的伊豆守派來軍使,傳令道:“目前無須急攻,諸軍略事休息。”

忠利也認為敵人已如袋中老鼠,急攻反易損兵折將,所以回顧近侍,正欲下達休息令。就在這時,本丸的南口“哇”地起了呐喊聲。一看原來有一隊軍士撐著旗幟,向本丸的側麵進攻,人數約有六百。

“哦,是佐渡的軍隊!”

忠利站著,用手搭在眉上眺望。長岡佐渡率領部屬,進行出其不意的突襲。

這次突襲連拚死命抵抗的正麵敵人也覺出乎意料,陣勢頓然不穩。

細川軍的主力乘機向本丸衝去。這時,最先奔上石階,跳入本丸的是尾藤金右衛門。

他瞬息間砍倒了迎麵殺來的兩三個敵人,然後大聲呼喚道:“嘿!

敵人和夥伴們聽著!最先進入原城本丸的就是細川家臣尾藤金……”

就在這報名的刹那,一個悄悄近身的敵兵一槍刺來。這敵兵不是百姓,似是手法迅捷的浪人,這槍正好刺進金右衛門的口中,而且正是張口說到“尾藤金”的時候。

真不愧豪勇之名,就在刹那,他用口咬住了槍尖。

金右衛門緊緊咬住,並伸出左手抓住槍,然後慢慢張開口,把槍往前一送,敵人在他跟前搖擺著。

“你這笨蛋!”

金右衛門握好自己的槍,然後一槍把對方刺死。

另外,佐渡的部下也從南口蜂擁而入,益田才助放了火,敵人死守的本丸在這天傍晚終於完全被占領,最後被燒成平地。

於是,以鍋島軍搶先攻擊,細川軍最先占領本丸,其他各藩也一齊攻入城裏,不僅本丸,二丸、三丸等主要建築物都被燒毀,大勢已定。

但是敵人仍擁立四郎,分據各地建築物,戰到最後,沒有一人投降。

在這當兒,太陽已西下,各藩依然追逐殘敵,但攻勢已漸緩,等待次晨。

細川軍也在敵前結柵做夜營。忠利突然想起了求馬助,大聲喚道:“求馬助!求馬助怎麽啦?”

背後立刻傳來了聲音:“殿下,有事嗎?”

求馬助走出來。

“哦,你在這裏。盡力戰鬥了吧?”

“是。我撥開友軍,向前進!一根指頭受傷,覺得很不好意思,終於斬了一個敵人。誠如殿下所言,陷入了窘境!”

“哈,哈,哈。”忠利大笑。

第二天,二十八日天尚未明,各藩又一齊開始進攻,目標是掃**殘兵,斬殺統帥四郎。

一般認為四郎必在城兵最多的詰丸,黑田軍搶先攻進,城兵似乎已知必死無疑,在木頭和草席上點火擲來,甚至把鍋釜也投過來,並乘隙射箭打槍,激烈抵抗。黑田軍死傷甚眾,仍不屈地戰鬥,終於在午前十時攻占了詰丸。

但找不到他們的目標——四郎。細川軍也同樣在天未明的時候,一麵掃**殘敵,一麵向燒毀的本丸背後進軍。這時,主水在忠利之前出現了。他也沒有參加昨天的大戰,跟武藏的想法一樣,他認為非家臣而夾在家臣中爭奪功名,很好笑。

“殿下,恭喜打勝仗。嗬,統帥四郎的首級呢?”主水頗含深意地問。

“四郎大概在詰丸,必為黑田軍所殺!”忠利爽快地回答。

“殿下!”主水挺身而出。

“四郎大概不在詰丸。”

“什麽?”

“四郎很可能在城裏的天主堂,跟他所相信的十字架聖像在一起。”

“天主堂?!”

“是的。一般人不許進入,是四郎獨居的密室。”

“噢,原來如此。”

忠利不禁舉目眺望,縱橫交錯的屍體,燒剩的木材、家具,半倒的小屋……

主水站起,指著一幢木材圍成的茅屋。看來像是臨時造成可稱為糧倉的粗糙庫房。

“殿下,那就是天主堂,看來仿佛是土糊的牆,其實是石牆。”

“嗯!”

忠利頓然眸光如火,命令身旁的吉田十右衛門說:“十右衛門,射火箭到那茅屋!”

接著又下令:“統帥四郎可能在那屋裏,一著火便衝入逮捕四郎!”

吉田十右衛門立刻把浸油的破布卷在箭頭上,點火射出。一根、兩根、三根……火箭都無誤地落到屋頂上,旋即燃燒起來。

“殺!”

陳佐左衛門領先的一隊武士朝那小屋衝去。

天主堂的門關得緊嚴。突襲隊用巨石衝開,闖入;這時火已燒至天花板,火花四濺。其中,有七八個年輕人口頌天主之名,廝殺過來。

領先的陳佐左衛門往左往右殺了其中二人。

“四郎,出來!”

他邊喊邊踏進裏邊,裏邊是二十疊左右鋪著木板的房間,正麵設著聖壇,安放釘在十字架上的基督像。二十多具銀燭台映照著天花板的火焰,在嫋嫋煙霧中發出燦爛的光芒。

“哦,是四郎!”

佐左衛門毫無顧忌地走到聖壇前。披著華美戰衣的年輕人跪在聖壇前,一個少女撫著年輕人的背部,似乎身負重傷。

“四郎,謁見!”

佐左衛門掄刀過頂,從後發聲。這時,年輕人驀地抬起上身,轉過來。他臉部蒼白,頭上圍著繃帶,但目光炯炯,不動聲色,凝注著佐左衛門。

佐左衛門卻毫不容情,躍起砍下大刀,年輕人的頭立刻滾落到麵前。

佐左衙門抓住四郎首級正要提起來,隨侍的少女突然大哭大叫向四郎首級撲過來。

這時,奔馳而來的同藩三宅半左衛門,叫聲:“別阻攔!”一刀把她也砍殺了。

火勢越來越大,兩人驚險地從火花紛飛中躍到外頭,就在這時候,屋梁燒落下來。

佐左衛門奔馳而回,把年輕人的首級提給主公觀覽。忠利回顧主水,說:“這就是統帥四郎吧?嗬,真是神佛保佑。”

但主水傾首沉思後答道:“很像四郎!”

主水不想讓人知道他以前見過四郎。

可是,諸軍都想獲得四郎,因而四郎的首級以及牌上寫著被殺武人名字的首級紛紛送到伊豆守那裏。伊豆守請出四郎母親,把四郎首級一一拿給她看,四郎母親卻泰然自若地回答:“四郎是我的兒子,也是真正的天使,不會被慘殺,我想,他已隱形逃到南蠻、呂宋去了。”

四郎的母親瑪爾丹認為四郎雖是自己的兒子,卻非凡人,而是真正的天使,即使原城陷落,也隻有四郎絕不會死。

受命來認四郎首級的時候,她所見到的都不是四郎,而是別人,由是,她愈發相信四郎不會死。

但是,細川最後送來的放首級的盒蓋,打開後放在她麵前的時候,瑪爾丹嚇得張大眼睛,像被吸住般癡望著。

“哇,四郎!”

瑪爾丹高叫著膝行靠近。伊豆守等在座諸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次一定是啦!”

刹那間,瑪爾丹的眼睛失了光芒,臉色蒼白如土。這可能是不死的信念完全瓦解後產生的驚愕與幻滅吧。

下一瞬間,那幹枯不動的眼睛突為慈愛所滋潤,淚水潺潺而下。子非子的天使四郎,現在已變成骨肉親子,而在瑪爾丹心中蘇醒過來,不再是其他任何人了。

“哦,四郎!你的臉看來這麽痛苦,是以少年之身擔任統帥,太辛勞了吧?是因為連親生母親也以為你是天使,使你背負心靈的重荷,以致這麽痛苦吧?四郎啊,請原諒我……如果你是一個平凡的孩子,就不會遭遇這麽悲慘的命運了,啊,四郎……”

瑪爾丹已忘記自己在別人跟前,攀著首級盒,哀哀細述。

在座的人都為這悲哀的場景引出了淚水。伊豆守一言不發,命令家臣把瑪爾丹帶下,接著對細川家的使者褒揚道:“母親瑪爾丹如此悲哀!可不必再查問,已知是四郎的首級。細川軍功屬第一!”

又據當天逮捕的城兵山田右衛門作的口供說,二月二十七日,四郎在本丸下圍棋,鍋島突襲的大炮穿過窗戶飛來,穿過四郎的袖子,殺下身旁的五六個從人。當時,四郎也頭部受傷。

城兵聽到這消息後,大驚失色,輕聲互道:“天使四郎身中炮彈,身旁從者皆喪失生命,實不祥之至。真如傳教士預言,會有天帝護佑嗎?”

於是,城兵頓時意氣沮喪,無心作戰。

就在這一天,原城完全被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