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鼠齧貓

各藩派出的忍者都非藩士,而是臨時雇用的甲賀者或伊賀者。當時戰爭中常有忍者附隨,他們由近江伊賀出外謀生,而進入軍隊,再由藩加以雇用。當然,深謀遠慮的伊豆守也帶來了好幾名忍者,這些忍者接受伊豆守的命令,想潛入城內,但城兵監視嚴密,要潛入也非易事。

關於這一點,伊豆守之子甲斐守輝綱的手記載稱:近江國甲賀來的隱形者想追入城裏,每晚都前去,但城裏的賊人沒有一個不用西國語1,而隱形者聽到天主教教名大多不知所雲,以致無法跟城裏賊人來往。隻要晚上潛入城中,賊人立刻知道,將之逐出城外。

因而也無法拔取牆邊旗幟出城。賊人皆以石擊之。

由上觀之,甲賀者雖想混進城時收集情報,卻因不懂該地方言,對天主教又一無所知,最後終於無法完成任務。隻有主水稍微不同。他一開始就與甲賀忍者采取不同行動。深夜,主水悄悄爬上後門的石牆,進入城裏,其他忍者也都做到了這一點。

但主水進入城裏後,立刻改裝成雜兵的模樣,在街上不慌不忙地行走。途中,遇到城兵,便先發問:“誰?”

雖然困處圍城已三月之久,但這三萬多人都是從島原、天草各村莊匯聚而來,彼此無法完全知道對方的名字,也無法認清對方的臉。加以主水從容不迫地行去,因而沒有一個人產生疑心。

在接近三丸的樹蔭下,七八個雜兵正生火聊天。主水大步走近。

“好冷哦!”

主水彎著腰伸手就火。說完“好冷”後,使用肥後方言跟他們打招呼。

“你是肥後人?”

一個雜兵盯著主水問。

主水從容地回道:“嗯,我是肥後河內人。”

“那你是大矢野軍的囉?”

1 西國語:指西日本的方言。

“是啊,我在天草本渡加入宗內,被編入深江軍。”

說完話,主水從懷裏拿出兩三條幹魷魚,說:“烤來吃吃!”

雜兵看到魷魚都“咕嚕”一聲咽下口水。

“哇,真難得!”

“入城時帶來的,收藏得很好。”

主水把魷魚遞給雜兵,自己也用火烤了一條魷魚。

主水啃著魷魚,自稱是天草本渡的百姓安兵衛,也一一問了雜兵的名字,然後離去。當晚,主水逃出城外,次晚,又用同樣手法認識了一些朋友,才兩三天工夫,就跟許多城兵混得很熱絡。

至此,主水已毫無顧忌,白天也在城裏行走,完全滲透進去了。

城裏的防備不用說,就是軍糧也查到了大概情況,並一一向伊豆守報告。

不過,主水的目的當然還是想把由利公主的信交給四郎。過了幾天,主水已發現四郎的居處即本丸後麵石砌的天主堂。但四郎四周常有浪人參謀跟從。很少有一人獨處的機會,主水浪費了四天。

第五天深夜,主水往天主堂中一看,隻見四郎獨自跪伏在聖壇前祈禱。此正其時也!主水悄悄走進去,以含混的聲音喚道:“四郎先生。”

四郎緩緩回首問道:“你是誰?”

“請先看看這個!”

主水走過去,把由利公主的信遞給他。四郎並不去接。

“誰的信?”

“你大概也認得。是在長崎養護天主教徒孤兒,前將軍足利義昭孫女由利公主的信。”

“什麽,由利公主的?”

四郎嚇得張大了眼睛,立刻接過信,打開來。

主水一直注視四郎的表情。

四郎一口氣讀完,臉上露出苦惱的神色,旋即熱情地望著主水。

四郎雖年少,卻被三萬城兵奉為統帥,敬為天童,因而眼中也隱含著一股奇異的威嚴。主水不禁垂下眼睛,問道:“看完了?”

“嗯。公主所言,我很了解。我也想從戰禍中救出無罪的孩子。但我不能憑己意決定。”

主水那天生的傲慢本性又慢慢抬頭。

“要經過軍事會議決定?”

“當然,這是必須經由軍事會議決定的重大事情。軍事會議可能會否決。”

“既然如此,會商又有何用?”

“是的,除非你有辦法……”

“知道了。”主水深深領首,悄悄靠近說道,“四郎先生!”

“你有辦法?”四郎也把身體挪近。

主水壓低聲音,卻很有力地說:“四郎先生,大概可用軍糧換取孩子……”

“什麽,軍糧?”

“是的。”

“你能夠?”

“隻要略用計謀,就能夠。”

“說說看。”四郎把臉靠近。

“遣城兵襲擊幕軍糧倉奪取。”

四郎微微一笑:“這件事曾在軍事會議上討論了好幾次。對方戒備嚴密,成功可能性很少。”

“四郎先生,在下有辦法。”主水也以微笑回應。

“在下先把糧倉情勢圖交給你。”

“嗯。”

“放火燒幕軍軍營,乘混亂之際,從城中遣兵出襲糧倉。若有必死決心,奪得五十包、一百包,絕非難事。”

“嗯,有趣!這樣,在軍事會議上也許可以得到同意。”

“請速進行。但在這之前,在下應先向你表明身份。在下是名叫鬆山主水的浪人。在江戶,是浪人館岩田富嶽的盟友,與德川幕府當然是處於敵對立場。浪人館的同誌可能有人在城裏參加反抗軍。”

“我懂了。即使在軍事會議上被否決,四郎可保證你生命無虞。”

四郎說後,主水接著又說:“至於由利公主,她與德川原是敵對。

所以接近長崎奉行,隻是一種策略。但不了解真相的一夥天主教徒卻襲擊公主的居處,奪取了孤兒。之後,公主即為奉行所逐。老實說,公主與在下皆非天主教徒,但也絕不是德川的人。”

“這些我全了解。總之,我要去召開軍事會議會商一下,請稍候。”

四郎領主水到另一房間,然後離開天主堂。也許是四郎的吩咐,不久,一個年輕女人送了茶來。

之後又是一個人……主水得意非凡,嗤嗤暗笑。他真的打算放火燒軍營,讓城兵襲擊糧倉嗎?

半個時辰後,四郎跟蘆塚忠右衛門、大矢野作左衛門等四五個領導人物一起回到天主堂。

四郎引見主水時,眾人齊以探索般的目光注視。主水不為所動,亦尖銳地同視,並從容問道:“四郎先生!軍事會議已決定了?”

“你的辦法,已由四郎先生告知。但在議決之前,想請教一下,你是如何進城的?”蘆塚忠右衛門先開口。

主水笑著說:“在下不是伊賀者或甲賀者那類可厭的人,但當作兵法的一部分,略學了一些忍術。憑我的忍術,無論戒備多嚴密,在下也能輕易潛入。”

“原來如此。那我代首領回答,軍事會議的結果,決定接受你的請求。不過,交給你帶去的孩子,隻限於由利公主在長崎白百合寮撫養的三十二人。”

“知道了。”

“而且,為了我們的士氣著想,你必須秘密進行。”

“好。在下就此告辭。明晚子時(十二時)再來參見,交上鳥瞰圖,是時再詳談。”

主水和四郎等約定後即潛出城外。

“真有意思!”

主水得意揚揚。放火燒軍營,乘亂讓賊徒襲擊糧倉,這種奇謀並不是他事前想好的,是他跟四郎談話時突然湧現的妙計。

他走訪本營,要求晉見:“雖是夜半,仍請通報伊豆守殿下。”

主水是唯一潛進城裏的密探,所以信任主水的伊豆守立即召見。

“有什麽事嗎?如此火急!”

“是的,今晚潛進軍事會議場,聽到了一切。城裏缺乏軍糧彈藥,參謀們商議突圍逃走,以謀後圖。”

“嗬嗬,想必如此。”

伊豆守點頭。主水表情誇張地說:“殿下,這幾天內可能就會付諸實施。”

“真的?”

“絕不會錯。”

“嗯,這是你的功勞!從城裏誘出異教徒之事呢?”

主水想了一下。伊豆守雖然答應四郎和公主,逃出城中的人概加厚待,送回他們自己居處,但主水為市恩於公主,有意將孩子直接交給公主,於是俯首說道:“殿下,我對這件事也曾進行,但賊兵戒備森嚴,要煽誘極為困難。四郎他們認為,若有逃兵出現,對城兵的影響甚大,所以……”

“確實如此,還請多多偏勞。這是你這次的獎賞。”

伊豆守心滿意足地把掛在腰間的小盒賜給主水。

主水離開伊豆守的本營,立即往訪由利公主。公主隱居在距原城一裏半的山邊農家,戰爭之前原是莊屋邸宅,莊屋全家人現居原城。

見伊豆守之前,鬆倉軍以懷疑的眼光注意公主,有意加以逮捕,幸賴公主能言善辯與高貴容姿,使對方摸不清她的來路,才得幸免。見過伊豆守之後,因有伊豆守所給的證物,已能平安度日。

天已近黎明。主水敲門叫醒與市,進入屋裏,這時,房子的陰涼處有個覆麵漢身形一晃,往屋裏一瞧,旋即鑽進地板下。

屋裏,與市在地爐中生火,不久,由利公主打扮停當,走了出來。

“公主,剛才終於見到了四郎。”

“哦?”

“年紀雖輕卻是個大人物,絕不是天主教武士的傀儡,我立刻把公主的信親手交給他……”

主水得意揚揚地說,而且說得有條有理,但未言及以軍糧代替孩子的約定,因為他認為說出這點,公主定會反對。

“——就這樣,盡心盡意傳達了公主的意思,四郎好不容易才首肯,認為把受異端熏陶的孩子繼續留在城中,反而違背了天主的意旨。因而答應先釋放白百合寮的孩子。”

“呀!主水先生,成功了!”

公上歡呼後說:“那麽,接孩子的方法呢?”

主水目光閃爍了一下,說:“時間,明晚再談。不過,公主!此事固然不能對伊豆守說,對幕軍方麵也要保密,我想,公主最好親自去接。”

公主也頷首道:“我也這樣認為。我因那些孩子而受到懷疑,被逐出長崎,如果公開交給幕軍!大概再也無法回到我這裏。與市,你意下如何?”

說著,公主回首望著與市。

“我認為那再好也沒有了。”

“那就這麽辦吧!伊豆守那邊,以後由我去說。”

公主說完後,主水勸道:“公主!那可不行。所謂政治家是視情況而改變的。即使是伊豆守也不能信任。接了孩子,立刻越山離去。主水隨時奉陪!”

第二天晚上,同一時辰,主水來訪由利公主。這天晚上,主水進入屋裏時,同樣出現了一個覆麵漢,鑽入地板下。

“公主,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明晚醜時,預先由西大江口的間道釋放三十二個孩子。我們可隱藏在近城的森林中,接了孩子,就到這裏。”

主水興奮地報告。

“如果被幕軍看見呢?”公主提醒。

“守衛大江口的是鬆倉軍,間道附近最鬆懈,是出城的唯一通道。

萬一被發現,就把他們殺掉。而且,城裏也會有本領高強的人幫助。”

“好,就這麽辦。”公主也大為讚許。當然,不冒險是無法成事的。

由利公主已有充分的準備。

“既如此,明晚再來接公主。”

主水似乎還有事待辦,很爽快地拉開門走出去。

“嘻,嘻,嘻。”主水欣悅無比。

“先逃到雲仙。若無事再轉北出海。於是平戶或天草……嘻嘻……公主今後,今後……”

他朝軍營緩緩走去,不禁自言自語。

一個穿著黑衣的人遠遠跟著主水,也同樣地向軍營走去。

天已亮了,到軍營時,主水走進細川軍營房。黑衣人則進入小笠原武士首領伊織的營房。

伊織已經起來。黑衣人無須引導,直趨伊織跟前。

“大人,回來了。”

“嗯,怎麽樣?”

“明晚醜時,在西大江口附近的間道。”

“真的?”

“他們打算得手後即入山,向雲仙而逃。”

“哼,可能如此。西大江口是由鬆倉軍負責防守的吧?”

“是的。”

“今天白天先去仔細調查。”

“是,遵命!”黑衣人似是伊織的家臣,行禮後即退下。

伊織接著換了衣服,在鎧甲上披了戰衣,走出營房,去訪細川軍營中的武藏。

“父親!”伊織放低了聲音。

這時,新太郎也來了,三人密談了一陣。

幕軍的軍營發生了小火警。在山與海僅有一裏之隔的原城四周聚集了十萬大軍,建了臨時營房,再加上嚴冬海風強勁,所以發生火警是不足為奇的。

二月二十一日夜,潮風淒厲,至醜時,肥後八代三齋侯代理人立孝軍營旁的島津營房起火了。

參加八代軍的火頭軍傳次最先發現,乃向自己的軍營報告,八代軍為防火勢蔓延到己方,也幫助滅火。但營房是用易燃的木板圍成,所以火焰迅速升騰,燃亮了黑夜的天空。各陣地密集在一起,雖未造成大亂,小小的混亂當然難免。

這時,城裏,統帥四郎直立在二丸的眺望樓上,下令道:“嗬,信號來了,前進!”待命的蘆塚忠右衛門,布津村作右衛門率領一千五百人,向西海岸方麵的黑田軍進攻。

同時,城裏連婦女、孩子都一齊發聲呐喊,別動部隊五百人從山岡方麵的大江口出去,殺向鬆倉軍。他們的目標當然是建在各地的糧倉。

但因前夜主水的報告,伊豆守已知暴徒有此意圖,事先通知了各大名。因而,黑田軍與鬆倉軍已預先埋伏槍隊,賊軍一來即接連發射。暴徒立即陷於苦戰,但這些都是敢死的天主教徒,他們不懼死生往前攻,爆發一場激戰,黑田藩的家老黑田監物陣亡。

大江口的情形亦然,五百人組成一隊,不畏槍林彈雨,殺入寺澤陣地,正當鬆倉軍全神貫注眼前敵人之際,一隊小小人影從靠大江口城門的幹壕中爬出,跳進樹林裏。

“喂,大家快跑!”站在前頭的是覆麵的鬆山主水。小小的人影一徑兒跑進樹影下。這時,前行路上站著兩個人影。

“公主!平安逃出來了!”

主水止步。那人影正是由利公主和與市。

“哦,孩子!”公主伸開雙手跑過來。

“呀,阿姨!”

小小的人影紛紛圍著公主,爭先恐後地向公主靠過來。

“你們都很好吧?真想念你們……”

公主把他們抱攏來,眼中熱淚潺潺而下。就在這時候,從旁跳出一隊武士,約有三十人,大聲吆喝道:“哇,找到逃亡的人啦!”

“我們是鬆倉的手下,正守候從城裏逃出的人。帶到本營去,快,走!”

這隊武士立時采取包圍形勢。

公主、與市從後護衛著孩子。主水俄然拔出大刀,高喊道:“鼠輩!”

接著,他便躍向前麵的武士。他雖無殺人之意,隻一味揮著大刀,對方卻一哄而散。

“快,快走!”

主水回顧公主。

“大家跟著來!”

公主立刻往前跑,孩子也以與市殿後,盡力向前奔走。武士們想從後追逐,主水卻擋在前麵。這時又有雜亂的腳步聲向這邊走來,原來是其他的鬆倉軍追逐城兵,蜂擁而來,展開了激烈的戰鬥。於是,跟主水相對峙的武士也立刻加入混戰中。

主水乘機離開,不久即追上公主一行。

“公主,終於擺脫了……”

主水緩步走過來,他突然驚住了。跟公主相對而立的巨大身軀,竟然是宮本武藏。

“哦,主水!”武藏迅即出聲招呼。

“……”

主水頓然間說不出話來。

“辛苦了。我也向你致謝。”

怒氣逐漸從主水胸中湧起。

“武,武藏!你何必言謝?”

“真的?那也好。總之,公主和孩子暫且寄在我這裏。”

“什,什麽?”

“說實在的,伊豆守已經毀棄與四郎和公主的諾言,凡是城中的逃亡者,不論男女老少,概處斬刑,若有人袒護,即使是公主,也絕不寬待。”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把這些孩子交給鬆倉,而交給公主。”

主水恨恨地回答。武藏卻規誡地說:“這些孩子若由公主領養,伊豆守大概會立刻連公主一起逮捕。”

“這我也知道!逃亡早已準備停當了。”

“逃到哪裏?”

“山上……”

“不行。在山上立時被逮。”

“越山穿入茂林中。”

“帶著孩子很困難,隻公主和你兩人帶得了嗎?”

武藏早已看穿主水的本性,對主水來說,孤兒隻不過是逞其野心的工具,本意乃在獲得公主。所以一旦窮迫,即會棄孤兒於不顧。

“困難!公主和我早已知道。武藏!這次絕不交出公主。”

武藏不答,回首舉起了手。從黑暗中,二十多個水手般的粗漢抬著轎子走出來。武藏指著轎子說:“公主,家中的孩子已安置妥當了。快上轎吧!”

一直站著不動的由利公主,向主水投以憐憫的目光。

“主水先生,就此告別。”

“公主!”主水突然跪倒在地上。“請你,請你跟我一道逃上山。主水一定不辭一切辛勞,這是我一生的願望!”

虛榮、麵子全都置之不顧,這是戀人的可憐形象!公主當然不會不知道。

公主毅然回道:“主水先生!請原諒……我隻為孩子而活,無論如何,我必須為孩子的安全籌謀。”

公主背轉臉,逃亡般放下轎簾。

“公主!”

主水想靠過去。武藏盡力加以攔阻。

“主水,別把努力得來的功勞糟蹋掉。會戰結束,忠利侯就會聘用你,忍耐一下!”

武藏吆喝。

“你,你這混球!”

主水瞪著武藏。

武藏俯視,靜靜說道:“公主和孩子是到熊本去。”

然後武藏目示轎夫。十多頂轎子載著公主和幼小的孩子,疾風般飛奔而去,餘下的孩子在與市和粗漢護衛下,也慢慢往前跑去,武藏大步跟在後頭。

主水咬牙切齒目送他們離去,旋即望著天空,高喊:“公主!公主!”下一瞬間,主水的臉慢慢恢複平靜。

“這樣就絕望,未免太早。現在,公主已知我的真心。目的地是熊本,好……”

主水低聲自語,扯下覆麵,脫掉黑衣,換回平時的服裝,緩緩起步前行。城的四周,槍聲連綿,呐喊不絕。

乘島津陣地火警所造成的混亂,城兵出擊似已突破黑田陣線。但因事先準備周全,加上黑田和鍋島軍的奮勇作戰,好不容易才把敵人逐回城裏。此役,幕軍擊斃兩百五十人,生擒二十四人。但黑田軍監物父子等五十五人陣亡;鍋島方麵也有一百零五人戰死,寺澤方麵則有五十多人陣亡。伊豆守厚賞黑田、鍋島之功,並公開召見預先獲取出擊情報的鬆山主水,當眾讚揚。由於主水,忠利亦甚覺光彩。於是,聘用主水之議已越來越確定。

長岡佐渡也出戰,內心對聘用主水並不表同意,但見天草以來,主水屢次立功,佐渡隻得噤口不言,不敢陳述自己的意見。

對於當晚島津營房起火一事,疑點似乎越來越多,伊豆守也命令島津調查原因。火警起自炊事房,故一般認為是炊後餘火未加熄滅所致,當值者二人遂遭放逐。

隻有新太郎對廚子傳次表示懷疑,但他並未透露於人。第二天,與武藏談及由利公主之後,他說:“師傅,島津營房的火警,會不會是廚子傳次受主水之托放的?”

武藏不置可否地對新太郎說:“多說無益。主水這個人是為個人野心不擇手段的無恥之徒,你隻要牢牢記住這一點就行了。”

前夜,武藏從主水那裏奪取由利公主與孩子後,護送他們到中途即折回,公主他們直赴渡口。護衛的粗漢是新太郎說服雇用的船員,理應從渡口坐船送到肥後的三角,大概能順利抵達吧!

隻有一件事情引起武藏注意,是夜主水引孤兒逃走途中,阻攔的鬆倉軍是否已報到伊豆守那裏。如果消息傳到,伊豆守也許會懷疑主水,而派人調查。武藏這時實在不願主水或其他人受到這種懷疑。

兩三天後的晚上,伊豆守派人來請武藏。武藏立時往訪,伊豆守獨自在營房居室寬衣休息。

“殿下,有事……”

“隻想要你陪我喝喝茶。嗬,武藏,由利逃走了吧?”

“哦,逃走?”

“我全心思考會戰的事。我完全不知道由利已從戰場上逃走,她住在什麽地方?”

伊豆守若無其事地說著,自捧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