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類 01

1

又一次,我碰到了一個我無法理解的真理。我以為自己無法獲救,我以為自己抵達了絕望的穀底,可是一旦死心後,我才知道什麽是和平。顯然在那樣生死存亡的時刻,人會看出自己的真麵目,也會成為自己的朋友。任何事物都無法勝過在我心中以前所不知道的、會滿足某種難以言喻的本質欲望的那個充實感。我想,追逐風、身心疲憊不堪的波納夫,應該知道這種靜謐。吉約梅也曾在雪中體會到。至於我自己,我無法忘記全身埋在沙子裏,被幹渴扼住喉嚨,仰望星空時,內心卻依然熾熱的情景。

要如何才能促成在我們心中的這種解脫呢?我們非常清楚地知道,人類的一切都是矛盾的。有人能夠隨心所欲傾力在創作上,不必擔心生活的問題後,就睡著了。勝利的征服者不久就變得軟弱,讓慷慨的人擁有錢他就變成了守財奴。即使是宣稱要讓人類幸福的政治上的主義,如果我們事先不知道那個主義要讓怎樣的人類幸福,對我們來說,究竟有什麽價值呢?誰會出生呢?我們並不是隻要有糧食就滿足的牲畜,並且對我們來說,一個窮帕斯卡的出現,遠比亂七八糟的富豪的出現更有價值。

我們無法預測什麽才是本質。我們每個人都曾在完全料想不到的地方,感受過世上所有的溫暖喜悅,以至於我們對過去的苦難念念不忘。因此即使給予那個喜悅的原因是苦難,那麽連那個苦難我們也都會懷念。在與同事的重逢中,我們全都感受到了苦澀回憶的喜悅。

除了讓我們變成豐富的未知條件,我們還知道什麽呢?人類的真實,究竟棲宿在什麽地方呢?

真理是無法自我論證的。如果橘子樹是在這個土地,而不是在別的土地上紮下結實的根,結出許多果實,那麽這個土地就是橘子樹的真理。如果這個宗教、這種文化、這個價值標準、這種活動方式,而不是其他的什麽東西,可以豐富和發展人,可以發揮它潛在的高貴品質,那就是說,這個價值標準、這種文化、這種活動方式是人類的真理。那麽理論呢?讓它自己設法向生活交差吧。

在這本書中,我談的是這樣一些人,他們服從了崇高的使命,選擇了沙漠或航空,就像有些人選擇了修道院一樣。但如果你覺得我是在建議你首先去讚美那些人的話,那我就是違背了自己的初衷。而首先應該讚美的,是孕育出了人類的土地。

使命當然會發揮作用。有些人終身都把自己關在內心深處的小屋裏,有些人則朝著必需的方向開拓前行的道路。人經常可以在他們少年時期的曆史中,找到解釋他們命運的**。隻不過曆史在事後讀起來總是讓人產生誤解。事實上,那種**幾乎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找到。我們一定都看到過,在海難或火災之夜,許多小商人,表現出了與他們平時完全不相稱的偉大舉止。但是這些人對於自己發揮全部能力的特質,沒有抱過大的期望。因為這場火災在他們的一生中,是作為例外的唯一夜晚留下來的。由於沒有新的機會,沒有適當的土地,沒有嚴格的宗教,所以他們不相信自己的偉大,再度沉睡下去。使命當然會幫助人解放自己,但使命同樣也需要得到解放。

空中的夜晚,沙漠的夜晚……這些一定都是罕見的機會,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獲得的。然而在環境的驅使下,他們都表現出同樣的需要。關於這一點,如果在這裏說出讓我受教良多的西班牙的那一夜,應該不算跑題。我談精英談得太多了,現在我想談一談普通人。

那是我擔任戰地記者去采訪馬德裏戰線時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在地下防空壕深處,和一個年輕的上尉同桌吃飯。

2

電話鈴響起時,我們正說得津津有味。在聽筒旁,上尉和對方進行了漫長的對話。總部命令發動局部攻擊,這是一個不合理的同時也是絕望的攻擊命令。命令內容是占領位於這個郊外工人大街上的成為水泥堡壘的建築物。上尉聳聳肩膀,回到我們這邊來。“我們當中打頭陣的,站出來……”接著,他向在場的一個中士和我,遞出兩杯白蘭地。

他對那個中士說:“你和我第一個衝出去。喝吧!然後去睡覺。”

中士去睡了。我們約有12個人圍在桌子旁邊值夜。這個密封得一絲燈光也泄露不出去的室內,光線非常強烈,使我不斷眨著眼睛。大約5分鍾前,我從一個槍孔中窺看外麵。取下堵住隙縫的破布,在降下深淵之光的月光下,隻見鬼屋般的廢墟橫躺在那裏。把破布塞回去時,我覺得月光就像流動的油被擦拭般消失。就因為這樣,我的眼中現在也還是留著深綠色的堡壘印象。

這些士兵大概不會活著回來了,但他們都很拘謹、緘默。這場突擊是正規的命令。從人的儲備庫裏選出一些人,就像從穀倉裏取出糧食一樣,撒出一把穀粒,為了播種。

我們把白蘭地都喝完了。我右邊的人在下棋,左邊的人在開玩笑。這裏究竟是哪兒呢?一個醉漢走進來。他搓著下巴上拉碴的胡須,溫柔的視線在我們身上移來移去,最後停在白蘭地酒瓶上,挪開後又返回到酒瓶上。他帶著哀求的神情轉向上尉,上尉低聲笑了,那個醉漢,由於被賦予了希望,也笑了。輕鬆的笑傳染了在場的人。上尉悄悄收回酒瓶,那個人顯露出絕望的表情,於是這時候開始了孩子氣的遊戲—— 一種無言的舞蹈。那跟濃烈的香煙的煙、熬夜的疲勞,以及不久即將開始的攻擊聯想起來看,總覺得就像做夢似的。

我們把自己關在暖和的船艙內玩著遊戲,而在外麵,像海浪般的爆炸聲一陣高過一陣。

這些士兵不久即將在戰鬥之夜的水中,洗掉他們的汗,消除他們的酒氣,擺脫掉等待時的汙垢。我感覺出他們的淨化已經迫在眉睫。然而他們還在跳舞,能跳多久就跳多久,一直在跳醉漢與酒瓶之舞;他們持續著,能持續多久就持續多久,一直在持續著這盤棋的勝負。他們要讓生命盡可能長久地持續下去。他們在櫃子上擺了一個調好的鬧鍾,而鈴聲不久就會響起。那時候這些士兵就會起身,會伸伸懶腰,會重新係好皮帶;那時候上尉會解下手槍;那時候醉漢會清醒過來。那時候他們會不慌不忙地利用緩緩傾斜上升的走廊,到一個月光顯出湛藍色光芒的長方形門口去。他們會說出“突擊”“好冷”之類簡單的話語,接著他們會衝過去。

時間到了,我看到那個中士醒了。他在雜亂的地窖中,躺在鐵**。我曾凝視睡著的他,我覺得自己也體會過這種無憂無慮、幸福無比的睡眠,他使我想起我在利比亞沙漠的第一天。那天,我和普勒伏墜落在沙漠裏,在沒有飲用水的情況下,像是被命運判了死刑。在我們還沒有受到口渴的威脅之前,我們睡了一覺——唯一的一次——整整兩小時。我曾經覺得,我在沉睡中使用了一種奇妙的能力,可以讓我拒絕現實世界的權力。我的身體還受我的控製,還沒有打擾我內心的平靜。當我把臉埋在臂彎裏時,並沒有感覺出任何可以將那一夜和幸福的一夜區別出來的事物。

中士就這樣休憩著,縮成一團,不像人的模樣。來叫醒他的士兵把蠟燭插進瓶口,點燃。一開始,我分辨不出這堆不成形的物體是什麽,除了兩隻舊靴子。上了鐵釘鐵掌的大靴子,是短工或搬運工穿的那種靴子。

這個人腳上穿的是工具,全身上下穿的都是工具:子彈盒、手槍、皮肩帶、皮腰帶;他佩戴著馱鞍、頸圈,耕馬所需的全套馬具。在摩洛哥的地窖深處,可以看見一匹瞎眼的馬在拉磨。在這裏,人們用蠟燭那泛紅的顫抖的光,用同樣的方式把一匹瞎馬叫醒,為了讓他拉磨。

“中士,起來!”

他靜靜地挪動身體,露出依然熟睡著的神情,不知喃喃說著什麽。但他似乎沒有想要醒來的意思,又重新朝著牆壁睡去了,就像要鑽進母親胎內的和平中,鑽進深深的水下,鑽進深沉的睡眠中去,拳頭一緊一鬆,像拽著什麽黑色的海藻似的。應該把他的手指掰開。我們坐在他的床邊,其中的一個人輕輕地把手臂伸進他的脖子後,微笑著把這顆沉甸甸的頭抬起來。這就像在畜欄那舒適的溫暖中,互相愛撫脖子的馬似的。“喂!兄弟。”我一生中,還沒有看過像這樣溫柔的光景。中士做了最後一番掙紮,想回到他幸福的夢境,拒絕來到我們這個充斥著炸藥、疲憊和寒冷黑暗的世界。但已經晚了。某種從外部來的東西強製著他,就像學校的鍾,讓星期天受到處罰的學生靜靜醒來那樣。他把教室的桌子、黑板和罰寫的課文都遺忘了。他夢見田野裏的遊戲,然而無濟於事。鍾聲始終響個不停,毫不留情地把他拉回到人類的不公平中。和這個學生相似,中士也一點兒一點兒把被自己的疲勞弄得傷痕累累的肉體,把這個自己也不想要的肉體,收回到意識中;並且這個肉體不久就會在剛醒來的寒冷中,感知所有關節的悲傷疼痛,接著感知馬具的重量,然後感知沉悶的奔跑,以及死亡。就是死,也勝過把手浸在黏糊糊的血泊裏掙紮著爬起來,大聲喘著粗氣,忍受著四周的寒氣;就是死,也勝過苟延殘喘的難受。我凝視著他,想起自己那次醒來後的失望心情,回想起幹渴的、太陽的、沙漠的襲擊,生命的襲擊,以及難以逃避的噩夢。

但是他隨後起身,盯著我:

“時間到了嗎?”

就是在這一刹那,出現了人類的模樣;就是這一刹那,人類從邏輯的預測中逃離出來。中士在笑!是什麽誘使他笑了起來?我回想起梅摩斯和我,跟四五個朋友為慶祝某個紀念日而暢飲的巴黎的一夜。天亮時,我們站在一家酒館門口。由於說了太多的話,喝了太多的酒,懶散得無聊,心裏正煩得想吐。但是天空已經蒙蒙發亮,梅摩斯突然抓住我的手臂,他抓得那麽緊以至於我都能感覺到他的指甲:“你看,這時候在達喀爾……”在那裏,這時候機械師在揉著眼睛,取下螺旋槳套;這時候飛行員去查氣象預報;這時候大地上來來往往的都是我們的同誌。天空已經泛起朝霞,人們已經在準備節日,但不是為我們而準備;人們已經鋪上宴會的台布,但我們卻不是賓客。而有的人卻冒著生命危險……

梅摩斯這樣下結論:

“然而這裏是多麽醜陋呀……”

中士呀!你應邀參加的是一場怎樣的宴會呢,竟值得你為它去死?

我已經聽過你的自白了。你把自己的故事告訴了我:你以前是巴塞羅那城裏的一個小會計,和數字打交道,並不在意自己國家的分裂。但是你有一個朋友參軍了,然後第二個,第三個,你也驚訝地發現了自己異常的變化,你的工作漸漸變得沒有意義。你的快樂、你的憂愁、你的小小的閑適的享受,這一切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都無足輕重了。最後,終於傳來了你一個朋友的死訊,他在馬拉加附近被殺害。這不是一位你急於要為他報仇的朋友,政治上的紛爭也從來沒有困擾過你,然而這個死亡通知,有如海上的暴風般,從你的身上、從你的狹窄命運上穿越過去。

那天早上,一位朋友看著你說:“去嗎?”

“去。”

於是你們兩個人就這樣“去”了。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幾個形象,可以為自己解釋你沒能用語言表達卻確實支配了你行動的這條真理。

在遷徙的季節,一群群野鴨飛過,它們在所飛躍過的地方引起陣陣好奇的**。家鴨們似乎受到了空中呈“人”字形飛行的長陣的吸引,都笨拙地躍躍欲試。它們身上殘存的野性被喚醒,於是農場裏馴養的鴨子在這一刻也成了候鳥。在這個懵懂的小腦袋裏,從前縈繞的都是鄉野沼澤、蟲子、飼養房這些樸素的形象,但現在它們神往的卻是遼闊的大地、高空長風及汪洋大海。家禽原來不知道,它的小腦袋竟能容下這麽多的奇思妙想,於是現在振翅欲飛,瞧不起穀粒,瞧不起蟲子,一心想做個野鴨子。

但是現在特別鮮明地浮現在我眼前的,是我的羚羊,我在朱比角的時候養過的羚羊。在那裏大家都養羚羊。我們把它們放在圈著鐵柵欄的戶外,因為羚羊需要不斷流動的空氣。事實上,再也沒有比它們的生命更脆弱的動物了。它們幼小的時候被捕來,還會在你的手裏覓食。它們任你撫摸,把濕膩的鼻子伸到你的掌心上。於是你以為它們被馴服了,以為自己讓它們躲過了悄無聲息的消亡和憂鬱地死去的痛苦。但這一天終於還是來臨了,你看見它們朝著沙漠的方向,把稚嫩的小角抵在柵欄上。它們受到了吸引。它們不知道這是在逃避你。你給它們送牛奶,它們還是會喝,它們還會任由你撫摸,照樣會溫柔地把鼻子湊到你的手心……但是你的手一鬆,它們在一陣歡快的跳躍後,又回到柵欄旁邊。接著如果你不衝進去把它們趕跑,它們就會一直留在那裏,倒並不企圖衝破柵欄,隻是低垂著頭,用小角抵著,直到死為止。是**期到了?還是僅僅因為需要跑個氣喘籲籲?或許它們自己也不知道。當它們被捕獲的時候,眼睛還沒有睜開。它們對沙漠的自由,就像對雄性的氣息一樣一無所知。但是你比它們聰明得多,你知道它們在追尋什麽——它們實現自我的原野。它們希望成為真正的羚羊,跳出屬於自己的舞蹈。它們想以每小時130公裏的速度朝前奔馳,途中突然停下腳步,仿佛沙中會有火焰從地底冒出。如果羚羊的真理就是追尋恐懼的滋味,那麽隻有恐懼才能迫使它們跑得更快,激發它們跳得更高,那豺狼又算什麽呢?要是領養的真理是在陽光下被尖利的爪子撕裂,那獅子又算什麽呢?你看著它們,心想,它們得了相思病。相思是一種無以名狀的渴望……有渴望的對象,卻無法用語言表達。

而我們,我們思念的又是什麽?

中士,你在這裏能得到什麽呢?誰教你不再背叛自己的命運?或許是這條托起沉睡的頭顱的友誼的手臂?或許是這個無尤無怨、與你患難與共的溫柔的笑靨?“嘿,兄弟”就算是埋怨,那也是兩個人的事,一個人不能獨占。但人的關係中有一種境界,到了那種境界,感激和憐憫一樣都失去了它們的意義。這時,人就可以像被解放的囚徒一樣呼吸。

當我們兩架飛機一組,結伴飛越那時尚未歸順的裏約德奧羅的時候,我們曾體驗過這種團結。我從來沒聽說過遇難者向救援者說“謝謝”,大多數的情況是:我們把一袋袋郵件從一架飛機轉運到另一架飛機上時,我們相互對罵:“渾蛋!這次出故障,都是你的錯,明明是逆風,你還拚命要在2000米的高度飛行。”另一個人,冒了生命危險,卻羞於做一個渾蛋。然而我們該用什麽感謝他呢?我們的生命也依賴於他。我們是同一棵樹上的枝丫,你救了我,我為你感到驕傲!

中士呀!讓你做好準備麵對死的那個士兵,怎麽會有憐憫你的理由呢?你們是互相為了對方而接下那個危險的。正是在這一瞬間,人發現了這種不需要語言表達的團結。我理解你為什麽離開家鄉了。假如你在巴塞羅那是個窮小子,下班後孑然一身,假如你的身軀無處棲息,在這裏你卻有實現自我的感覺,你加入到集體中去了。現在,身為賤民的你,也得到了愛的眷顧。

我不想知道在你心中撒下促使這次出發的種子的政治家的豪言壯語,究竟是否真摯,或者是否正當。就像種子發芽那樣,若是那些話語在你心中起了作用,那是因為那些話語和你的需要是一致的。你是唯一的評判者,而評判麥子的是土地。

3

一個共同的、尚未企及的目標把我們和我們的兄弟聯係在了一起,我們是為此而活的。經驗告訴我們:愛不是相互凝視對方,而是一起展望同一個方向。隻有團結一致攀在一根繩索上,朝著同一個峰頂攀登並集合的,才算得上是同誌。否則,在這個安逸的世紀,我們在沙漠裏分享最後一點兒糧食時怎麽會感到如此心滿意足呢?在這件事上,社會學家的語言又算什麽呢?對我們當中所有曾在撒哈拉沙漠中體驗過故障、排除故障後的歡樂的人來說,其他所有的快樂都顯得那麽平淡無奇。

今天的世界在我們周圍開始吱呀作響起來的理由,或許就在這裏。每個人各自熱衷一個被賦予充實感的宗教。我們全都在矛盾的話語下,表明相同的心的飛躍。我們推論結果的方法雖然不同,但目的完全相同。

所以我們並不吃驚。從未懷疑過在自己內部沉睡著一個未知的人,在巴塞羅那的無政府主義者的地下室,被自我犧牲、相互扶助的精神,以及不屈的正義觀的偉大感動過,在自己心中感覺到未知的人覺醒後,那個人以後隻知道一個本質,無政府主義者的本質。並且,有些被派去保護西班牙修道院內屈膝跪地的驚慌失措的小修女的人,必定會為宗派放棄生命。

心中帶著勝利感,梅摩斯在安第斯山中靠近智利那邊的山腹迷路時,如果你提醒他,告訴他說他的想法錯了,商人並不值得用生命做賭注去保護賺錢的信函時,梅摩斯一定會一笑置之。真理,當他越過安第斯山脈的時候,就在他身上誕生了。

如果想讓一個不拒絕戰爭的人知道戰爭的災害,就不能把他當成野蠻人對待。批判他之前,應該試著先理解他。

不妨思考一下裏夫戰爭時,有位南方出生的士官,他負責一個前沿哨所,哨所夾在抵抗力量占據的兩座山頭中間。一天晚上,他接待從西邊山上下來的特使一行人。依照慣例一起喝著茶時,傳來槍聲,原來是東邊山嶽地帶的種族來攻擊這個前線陣地了。上尉為了戰鬥,要求客人退去,而和他立場敵對的特使一行人回答說:“今天我們是你的客人,神不允許我們棄你而去……”他們加入了上尉的部隊,不隻救了這個陣地,也再度返回了自己的鷹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