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舊約》和《新約》

猶太教的基本特性是唯物主義和樂觀主義，這兩者是密切相關的，也是真正一神論的先決條件，因為它們把物質世界看作絕對真實的，而把生命看作是上帝的賜予。相反，婆羅門教和佛教的基本特性則是唯心主義和悲觀主義，因為它們認為世界隻是夢幻般的存在，而生命則是自己罪惡的結果。

大家都知道猶太教源於波斯祆教，可是祆教中的悲觀主義成分至今猶在，惡之神就代表這種悲觀主義成分，不過，惡之神也像撒旦一樣，隻具有附屬的地位。猶太教利用惡之神直接補救它的樂觀主義的根本錯誤，由此產生“墮落”的說法，於是“墮落”把悲觀主義因素帶入這個宗教，因為它是真理所需。雖然這個因素把原本應該是基礎和背景的東西變為存在過程，但它仍然是這個宗教中最正確的基本觀念。

《新約》從某種程度上說發源於印度，因為《新約》中的倫理觀念完全是印度式的，在這種倫理觀念中，道德導致禁欲主義、悲觀主義及其具體化。但是正因為這樣，《新約》和《舊約》完全處於內在對立的立場，而兩者唯一相連的是關於“墮落”的故事。當這個學說進入巴勒斯坦時造成了腐化和不幸，又通過神的化身而獲得拯救、贖罪以及自我犧牲，這些都和猶太一神教教義相互關聯。這種相互關聯是隱性地完成的，就是說，雖然這兩個東西看上去完全不同甚至彼此對立，然而它們最終還是關聯在一起了。

從虛無中造物的、外在於世界的創造主和救世主是同一個東西，並且由於救世主的關係，他與人類合一，成為了人類的代表。自從亞當陷入罪惡之中，墮落、痛苦和死亡就落到亞當身上，人類於是因他得救。這是基督教表述世界的模式，正如佛教表述世界的模式一樣，它不再具有發現萬物都“很好”的猶太教的樂觀主義。現在，魔鬼被稱為“世界之王”（《約翰福音》第12章第31節）。

世界不再是目的，而隻是手段，快樂王國隻在世界之外和死後才存在。舍棄現在這個世界並期望一個更好的世界，這就是基督教的精神，可是打開達到這個更好世界的大門的是“做好事”，從這個世界得到救贖的方法，是在道德上愛你的敵人而不報複他。基督教給你永恒生命的希望而不給你無數的子孫以希望，以聖靈代替犯罪的懲罰，一切東西都安靜地在聖靈的羽翼之下休憩。

因此我們說，《新約》修正了《舊約》，也賦予《舊約》新的意義，它在內在本質上與印度古代宗教是一致的。基督教裏所有真實的東西，在婆羅門教和佛教中也存在，但是猶太教中從虛無中創造生命的觀念，人生短暫且充滿不幸、恐懼的觀念，永遠都要謙卑地感激造物主的賜予的觀念等等這些，你在婆羅門教和佛教中是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