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帝劉秀:史上最完美的開國皇帝
從王莽執政末期開始,中國再次陷入了漫長的戰亂中,最後的勝利者是重建漢王朝的東漢光武帝劉秀,但他打下來的江山,其實是一片爛攤子。
在從西漢末年到東漢初年的戰亂中,中國有一半以上的人死於戰亂,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青壯年勞動力。在西漢帝國的舊都長安,城池周圍甚至堆滿了屍體,常年散發著腐臭的味道。
而更嚴重的是連年大規模的瘟疫。自從與匈奴開戰以後,從草原上傳來的各種瘟疫開始在中原大範圍蔓延。當時的中醫對於這些新出現的“超級病菌”幾乎沒有任何辦法。尤其是鼠疫,在當時的中國,這是死亡率最高的疾病。
除此之外,當時的士大夫階層,對於新建立的東漢政權還普遍采取觀望不合作的態度,特別是當時富有聲望的名門,幾乎都多次拒絕過東漢政府的召見。
邊境的問題也愈演愈烈,匈奴趁機侵擾邊關,漢帝國的邊防幾乎是烽火連年。
內外交困的局麵,就這樣擺在了光武帝的麵前。
漢光武帝劉秀(公元前5年—公元57年),東漢王朝開國皇帝,公元25年—公元57年在位,中國曆史上著名的撥亂之主。新莽末年,海內分崩,天下大亂,身為一介布衣卻有前朝血統的劉秀在家鄉乘勢起兵。公元25年,與綠林軍公開決裂,於河北登基稱帝。為表劉氏重興之意,仍以“漢”為其國號,史稱“後漢”,又稱“東漢”。經過持續十數年之久的統一戰爭,先後平滅了更始、赤眉和關東、隴、蜀等諸多割據勢力,使得自新莽末年以來分崩戰亂近二十年的中國大地再次歸於一統。他在位三十二年,大興儒學,推崇氣節,使東漢一朝成為中國曆史上“風化最美、儒學最盛”的時代。諡號為光武,廟號世祖,葬於原陵。
東漢開國皇帝劉秀,與西漢的開國皇帝漢高祖劉邦在性格上有許多相同點,比如心機都很深。新朝末年天下大亂的時候,劉秀的兩個哥哥也猴急著要造反,但劉秀沉得住氣,反而總勸兄長們看看再說,直到確定天下必亂後,才和兩個哥哥一起在家鄉湖北棗陽舉兵。另外,劉秀和劉邦一樣,都有極強的克製力,劉秀的哥哥劉縯在誅滅王莽後,被綠林軍領袖漢更始帝殺害。為避免猜忌,劉秀強忍悲痛,表麵飲酒作樂,最終騙過了敵人。
而他和劉邦也有很多不同,最不同的就是他的風雅氣度。在許多史書的記錄中,劉秀是一個氣質高貴、舉止優雅的領袖,待人接物更是謙虛誠懇,與劉邦的“流氓樣”可謂有天壤之別。所有投奔他的人,絕大多數都是被他的優雅氣質所折服。另一個不同點,則是他在關鍵時刻展現出的過人膽魄與出眾的軍事才能。比起劉邦被項羽打得倉皇逃命的情景,昆陽之戰中,麵對王莽的四十萬大軍,劉秀不屈不撓,僅率數千人發動進攻,居然一舉得勝。他不但是一位偉大的開國者,更是一位傑出的軍事家。
光武帝另一個被人稱道的優點,就是他對待開國功臣的厚道。比起西漢大殺功臣,東漢的開國功臣們不但大多世代高官厚祿,甚至連他們曾經做過的點滴善舉,光武帝都會記得。
開國功臣馮異早年跟隨光武帝起兵時曾做過兩件小事,一次是光武帝率軍攻打盤踞邯鄲的梟雄王朗,行至饒陽時突遇寒風,全軍饑寒交迫,馮異主動出去找來了一些小米,為光武帝做了一頓熱騰騰的米粥;另一次是部隊行至南宮地區時,突然又遇暴雨,馮異冒雨找來了柴草,給光武帝燒了一頓暖烘烘的麥飯。後來馮異受命鎮守關中,擔心光武帝猜忌他,數次打報告請求調回都城洛陽。這時也有大臣上奏,說馮異在洛陽招兵買馬,圖謀造反。馮異回京述職的時候,光武帝笑盈盈地把這些奏章拿給馮異看,嚇得馮異惶恐不已。但光武帝寬慰他說:“我怎麽會懷疑你呢?當年饒陽的那頓米粥,南宮的那頓麥飯,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呢!”此後馮異為光武帝南征北戰,立功無數,每次出征,光武帝都命馮異的家人和他一起隨行,對他從無懷疑。
東漢在建國的時候,大體的國土麵積與西漢差不多,國家以郡縣作為地方政權,全國一共有一百零五個郡國。從地方區劃的數目上看,東漢的地方郡縣數量遠遠大於西漢,這正是為了分散地方的權力,保證中央對於地方的絕對控製權。與此同時,漢武帝時期曾經臨時設置的十三部刺史,被光武帝改革為常設機構。刺史負責監察州郡官員的行政事務,並且有領兵、發兵的權力,傳統的地方州郡官員的權力已經被大大地削弱。同時,因為人口減少,光武帝在全國開始了“縣城合並”運動,在全國裁撤了大批地方縣城,將縣城合並,以集合人口,全麵進行恢複經濟的工作。
東漢開國後的政治製度大多沿用西漢,而光武帝的獨特政治創舉,就是設立尚書台。尚書在西漢的時候就有,但那時候的尚書,隻不過是少府的一個辦事機構,甚至沒有單獨的名分。到了光武帝時期,尚書的權力迅速擴大,尚書台設主官一人,稱尚書令,下麵有副主管尚書仆射,外加左右二丞。下麵的曹、史等各級官員,共有六十二人。在東漢時期,尚書台才是國家權力的最高核心,他們位高權重,比如參與朝廷決策、機密謀劃、賞罰官員,都是由尚書台來運作,三公的職權大部分被他們取而代之。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尚書台的官員品級並不高,這樣一來,三公有高位而無實權,尚書台有實權而無高位,兩方互相牽製,光武帝也就可以從中掌控,高枕無憂。為了統一中央權威,光武帝可謂煞費苦心。
光武帝從西漢滅亡中吸取的最大教訓,就是遏製外戚。在東漢開國早期,與外戚結交是官場重臣們碰不得的“高壓線”。光武帝對付外戚的辦法,就是用金錢換權力,即給予外戚充分的經濟特權,以換取外戚的行政權力。他的舅舅焚丹、焚尋、焚宏相繼封侯,在封侯的同時,其手中的兵權也被光武帝收回。皇後陰麗華的哥哥陰識長年跟隨光武帝征戰,立有大功勞。但是,當光武帝表態要封陰識侯爵時,陰麗華卻私下告訴兄長不要輕易接受。結果,陰識在受封的時候幾番退讓,甚至淚流滿麵,在光武帝幾次表彰之後才勉強以感激涕零狀接受了冊封。如此表演,也隻是為了給天下人一個姿態:在光武帝的治下,外戚是要夾著尾巴做人的。
比起西漢晚期外戚的飛揚跋扈,光武帝時期的外戚很識趣。光武帝的舅舅焚宏多次告誡家人要謙虛,並且把“富貴盈滿自溢”作為家訓。光武帝的姐夫鄧晨、妹夫李通,在建國之後都主動地交出了官職,僅僅以外戚的身份享受榮華富貴。
官員一旦和外戚往來過密,後果也往往會很嚴重。東漢初期的著名學問家馮衍是一個享有盛名的賢才,光武帝一開始很想重用。但這個馮先生學問雖好,政治智商卻幾乎為零。他因為得到了陰麗華弟弟陰興的舉薦,和陰家交遊甚密,多次參加陰家的宴會,之間還詩文唱和好不親密。這本是一件小事,光武帝知道後卻大為惱火,當場把馮衍下獄,之後在陰皇後的求情下才勉強赦免他的罪過,將他發回原籍安住。這樣做的目的,自然是要警醒那些外戚們:都給我老實點,我劉秀眼裏可不揉沙子。
東漢開國,與西漢王朝最大的區別,就是光武帝選擇了以儒治國。在官員的任用上,光武帝首先重視的是有儒家背景的文臣,包括在尚書台建立之後,真正行使國家行政權力的,都是頗有盛名的儒生們,而不再是功臣貴族;在地方的行政權力上,地方官也大多通過孝廉製度,選拔在地方上頗有聲望的儒家學者擔任,而儒家的倫理綱常,更被光武帝作為考核官員的重要方式。從小受儒生教育長大的他,對儒學更是非常熱衷,經常在每天工作結束之後,和儒生們一起探討儒家的治國之道,有時候到了深夜還不休息。太子劉莊擔心他的身體,勸說他要早休息,他卻回答說:“我喜歡,所以不疲倦。”著名的成語“樂此不疲”就是這麽來的。
光武帝不但熱愛儒學,更熱衷於做一個文化大師。當時的儒家學派林立,各種學派經常爭論不斷,光武帝經常在皇宮裏舉行論壇,親自聽取各家學派的辯論,然後仲裁其中的勝敗,確立儒家思想的主體。
光武帝以儒治國的另一個舉措,就是全國的大裁軍。東漢開國時期,光武帝的軍隊數量曾達到一百多萬人,裁軍也就提上了日程。當時的東漢,除了在邊境上保持一定數量的常備軍之外,大部分的軍隊都解甲歸田。特別是在河南、山東等內陸地區,光武帝曾經出台政策,凡是轉兵為農的軍人,國家賜予優厚的土地和賞賜,並發放農具恢複生產。光武帝在位時期,整個東漢帝國的軍隊,縮減到了三十萬左右,但戰鬥力並沒有因此降低。在後來對匈奴以及羌族的戰爭裏,東漢軍隊一直保持著高水準的戰鬥素質。光武帝的精兵簡政政策,一直貫穿整個東漢。
光武帝個人給人的最大印象就是他的寬厚平和。他稱帝之後,有一次回鄉,召見自己鄉下的叔叔嬸嬸。這些老鄉們喝多了酒,說話就隨便起來了,他們樂嗬嗬地對光武帝說:“你從小什麽都好,就是不計較小事,太厚道了。”光武帝聽了果然也不計較,反而承認說:“吾治天下欲以柔道行之。”也就是說,儒家的“仁”道,就是他的治國方略。
但光武帝在位的時候也鬧出過冤案。他喜歡大搞各種祭祀,並且頒布神化的圖讖,來表達君權神授的思想。在這個問題上,即使許多他所信用的儒生,看法也不一樣。比如有一次太中大夫鄭興進言,要光武帝不要迷信這些圖讖,誰知厚道的光武帝卻當場大怒,說:“你連這個都不研究,還怎麽做大夫?”嚇得鄭興當場認錯,就怕被光武帝拉出去砍了。而當時另一個著名的儒家哲學家恒譚更有唯物主義思想,他一生都堅持儒家無神論,認為光武帝大搞祭祀與孔子的思想相悖,應該立刻停止。結果,本來深受光武帝信任的恒譚一下子被貶到六安做丞,在路上又莫名其妙地死掉了,有人說是“驚懼而死”,也有人說是死於暗害。
光武帝時期的休養生息政策,和漢高祖時期最大的不同,就是漢高祖“無為”,光武帝“有為”。漢高祖的“無為而治”,其實就是政府對經濟不幹預,聽任經濟自由緩慢發展。光武帝則不然,他采取的是政府集中力量,主動投資恢複發展經濟的做法。其中作用最大的就是興修水利,東漢初期是中國曆史上水利工程數量比較多的時期。同時光武帝還通過計劃建設的方式,大力擴展農業經濟帶。在荊州、襄樊等地區設立農區,招撫流民前來耕種,荊襄地區也就因此而發展起來,成為重要的產糧區之一。三國時期,荊襄之所以有如此富庶的人口和重要的戰略位置,和光武帝時期開始的開發華中地區的政策很有關係。
光武帝執政時期的工商業,和西漢時期也大不相同,最大的特點就是國有企業化,即由官府設立手工業作坊,包括冶煉、紡織、製鹽、土建等產業,都以官府的“國營企業”為主。但比起漢武帝時代鹽鐵官營的高度壟斷,東漢並沒有禁止私人手工業的發展,相反是允許其發展,隻是讓官營手工業占據主導地位,吸取漢武帝時代鹽鐵官營的負麵教訓。東漢這一時期的手工業國營企業有明確的考工令,即用法律手段規範產品的質量,這就保證了手工業的效率。東漢手工業國營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這一時期的中國人口銳減,民間經濟破壞嚴重,私人資本根本沒有力量投入手工業。由國家來主持手工業的製造和運營,等於是用政府手段來掌控經濟,無論是對於盡快組織生產恢複經濟,還是為國家增加財政收入,都是非常重要的。
按照《後漢書》的記載,到光武帝統治的後期,東漢經濟也已經繁榮初現,史載當時“五穀登衍,蠶麥善收”“吏稱其官,民安其業”,以至於“天下安平”。這段時期,就是中國曆史上又一著名的中興時期——“光武中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