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大帝:是明君也是暴君
初登帝位的劉徹,其實有著非常遠大的治國理想,公元前140年十月,十六歲的他召開了舉賢良對策會議,並在會上連下了三道製書,對群臣講明自己的執政宏圖:一是要實行“三皇五帝”的王道;二是要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三是要五穀豐登,德潤四海,也就是要擴張大漢帝國的影響力。觀其之後一生的執政,其實都是在忙這三個理想。
漢武帝劉徹(公元前156年—公元前87年),西漢第五位皇帝,公元前141年—公元前87年在位。漢景帝劉啟第十子,漢文帝劉恒的孫子,漢高祖劉邦的重孫,偉大的政治家、戰略家。六歲時被冊立為皇太子,十五歲登基,在位五十四年間,獨尊儒術,首創年號,還數次大破匈奴,吞並朝鮮,遣使出使西域,開拓出了漢朝最大的版圖,功業輝煌。但是,連年征戰也耗盡了國庫,導致民生凋敝,在位晚期發生農民暴動,並且又在“巫蠱之禍”中冤殺無辜。公元前87年,崩於五柞宮,享年六十九歲。諡號為孝武皇帝,廟號世宗,葬於茂陵。
劉徹登基初期麵臨的首要問題,就是國家指導思想的轉向問題。當時的西漢帝國,仍然尊奉黃老學說,尤以此時實際掌握政權的太皇太後竇氏為最。盡管“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是由劉徹最終完成的,但在他父親漢景帝時代,西漢的指導思想就已有轉向信號。當時儒生轅固在竇太後麵前貶低老子,竇太後一氣之下,居然將他扔進野豬圈,聞訊趕來的漢景帝雖不敢違拗母親,卻借機給了豬圈裏的轅固一把刀。結果,孔武有力的轅固當場把野豬刺死,這場黃老學說與儒家的較量才算暫告平息。漢景帝與漢武帝父子兩代具有共同的教育背景,那就是他們的老師多為當時精通儒學的學者。儒家思想的崛起和確立,早已是大勢所趨。
滿腹壯誌的漢武帝劉徹,從公元前140年改元後就厲行改革,史稱“建元新政”。其改革的主要內容,就是漢文帝時期儒生賈誼給漢文帝所奏的條陳,包括更改皇帝朝服的顏色,改革朝廷的禮儀製度,摒棄秦朝的諸多舊製,重新製定漢朝的製度。其核心思想就是確立儒家的主體地位。為了這場改革,漢武帝做了很多準備,包括讓他的表叔竇嬰出任丞相,舅舅田蚡出任太尉,目的就是把大權抓在手裏。但沒想到,反對改製的太皇太後竇氏,憤然介入到朝局中。羽翼未豐的漢武帝,最終難以與祖母抗衡,改革沒多久就失敗。竇嬰和田蚡被迫辭職,而主持改革的禦史大夫趙綰與王臧被下獄自殺。不到一年,轟轟烈烈的改革就全盤失敗。
這次改革唯獨保留下兩個成果,一是首創了太學;二是漢武帝麵向全國招聘人才,錄用公孫弘、莊助等人,後來都成為他執政時的重臣。
改革失敗的漢武帝,在一段時間內很識趣,國家大事基本全由祖母竇氏負責。按照《資治通鑒》的記錄,在建元新政失敗後,他的母親王太後訓斥他說:“你現在剛當上皇帝,大臣們並不服你,現在你又天天寵信新歡,冷落皇後(皇後陳阿嬌是竇太後的親外孫女),你是真不想當皇帝了是吧?”在母親的警告下,漢武帝之後恩寵皇後,禮敬嶽母長公主,終於借此討得了祖母的歡心。
之後竇太皇太後主政的六年裏,漢武帝每天除了四處遊獵玩樂,就是和皇後一起過二人世界。這韜光養晦的六年,給他一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在竇太皇太後過世後,重新主政的漢武帝,每六年換一次年號,換了六次又改為四年一換。
漢武帝再次大行改革,是在竇太皇太後過世後的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134年。改革期間,漢武帝見到了一個重要的人——大儒董仲舒。董仲舒為他上了著名的奏疏《天人三策》,主要內容包括“天人感應”“大一統”“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三項,此後整個漢武帝時代的文治改革,都圍繞著這三項進行。然而這位漢武帝改革的“總設計師”本人並沒有得到漢武帝的重用。盡管漢武帝先後三次召見董仲舒,並采納了他全部的建議,但董仲舒本人並沒有得到任何官職。
漢武帝韜光養晦的六年裏,主要的娛樂活動就是四處遊獵,按照現在的說法就是“微服私訪”,即帶著一幫人化裝成老百姓,在長安周圍四處遊**,有時候也借宿在鄉民家裏。甚至有一次,他還被鄉民當成了土匪,差點被扭送到官府去。後來為了遊獵方便,他還修建了上林苑,作為自己專業打獵場地。據司馬相如記錄,他曾在上林苑親眼看見年輕的漢武帝擊殺了一頭凶悍的公熊。
而在這段享樂時光中,不動聲色的漢武帝也悄然做成了一件影響中國曆史的大事:公元前138年,他派遣張騫為使節出使西域。另外還有一件影響漢朝曆史深遠的小事:在姐姐平陽公主家飲宴時,他看上了一個美貌的歌女,並順手提拔了歌女的弟弟、平陽公主家的騎奴從軍。那個歌女就是後來他的皇後衛子夫,而那位騎奴,就是後來橫掃匈奴的名將衛青。
建元新政的另一個重要內容,就是改變對匈奴的和親政策。西漢與匈奴決裂的標誌性事件,是公元前133年的馬邑伏擊戰。但在此之前,漢武帝就已經多次表露出這種態度來。在建元新政時期,其改革的內容之一就是增加漢匈邊境的兵力,加強對匈奴的防禦。在他韜光養晦的六年裏,漢武帝做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在西漢北軍設立“八校尉”,專門負責練兵事宜。
在竇太皇太後過世後的第二年,公元前134年,匈奴恰好遣使到漢朝要求和親。本來想更改國策的漢武帝,在韓安國等老臣的壓力下不得不再次同意修好。
一年後,大行令王恢提議,在邊境城市馬邑設伏,誘引匈奴軍臣單於前來,再以優勢兵力將其一舉殲滅。在經過激烈的討論後,漢武帝拍板同意。誰知在戰役的關鍵時刻,漢軍情報泄露,導致得知消息的匈奴人提前撤退。主持這場戰役的王恢臨陣猶豫,關鍵時刻不敢追擊,導致匈奴安然而退。事後漢武帝震怒,在朝堂之上給王恢上了一場軍事辯論課,逐條分析當時的軍情後,最終將王恢下獄論死,王恢自殺謝罪。
這場失敗的伏擊戰以及對相關責任人的處理,告訴了漢帝國上下兩件事:第一,漢匈全麵戰爭從此爆發了;第二,從此時起,大漢軍人有進無退,畏敵不前者,死!
漢匈戰爭爆發初期,漢朝的表現隻有一個字——慘!從公元前133年馬邑誘敵戰失敗到公元前129年,這四年時間是漢匈戰爭裏漢朝最慘的四年。匈奴幾十萬騎兵部隊在漢朝邊境聲東擊西,縱橫馳騁,焚毀、殺掠城池無數,擄掠人口數萬,漢朝北方邊境的生產遭到極大破壞,漢軍傷亡也極其慘重。僅以軍事主官論,遼西一地兩任太守相繼陣亡,雁門兩任太守殉國。主將傷亡如此,軍隊傷亡更不必說。這六年的固定劇本,就是匈奴人襲擾,破城,漢軍趕來迎戰,匈奴人跑,漢軍撤回,匈奴人又殺過來。偌大的漢帝國,在幾千裏漫長的北部邊境上,被匈奴人牽著鼻子走,打得氣喘籲籲,敗績連連。
漢武帝反擊匈奴戰爭初期,時常感慨的事情,就是缺乏善打硬仗的能將,就像他自己說的“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他被後人稱道比較多的事情,就是發現並重用了騎奴出身的抗匈名將衛青和霍去病。
事實上,衛青與霍去病兩人,都有一個相同的履曆:做過上林苑建章宮的宮監。上林苑是漢武帝在建元新政失敗後修建的園林,這個園林表麵上用於遊獵,實際上卻用於選拔少壯軍官,並以打獵為名進行騎射訓練,很多後來的西漢抗匈名將,都是從這小小的園林裏走出來的。而衛青和霍去病都是先在上林苑的建章宮為軍官,之後調往前線實戰,從此建立戰功。他們與其說是漢武帝發現的,不如說是漢武帝培養的。
西漢能從戰爭初期敗績連連的不利中走出來,並逐步反敗為勝,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漢武帝本人的籌謀布局。在中國曆代帝王中,漢武帝應該是為數不多深通兵法的非開國皇帝。
漢匈開戰後的所有重大戰役,從戰略設計到選將用人,再到作戰的具體步驟,所有一切都是漢武帝親自籌劃的,事無巨細樣樣籌謀。而且相當多的時候,他的決策都是和群臣“唱反調”的。比如公元前128年的雁門之戰,當時匈奴先破遼西,再破漁陽,遼西太守殉國,漁陽太守韓安國全軍覆沒。幾乎所有的大臣都認為漢軍此時應該嚴防死守,而漢武帝卻力排眾議,命令衛青主動出擊,率領三萬騎兵赴雁門迎敵。結果,衛青大破匈奴,斬首數千級。這場今天看似平凡的勝仗,卻是漢匈戰爭曆史上漢朝第一次取得千人以上的殲滅戰的勝利。
漢武帝在軍事上的另一個作為,就是他的軍事改革。早在建元年間韜光養晦之時,他就增設了期門和羽林兩支部隊,這兩支部隊的成員,都是來自北方邊境的良家子,尤其是羽林軍,幾乎清一色是曆年抗匈戰爭中的烈士子弟。漢武帝在親政後,又對軍事製度大加改革,首先是裁撤護衛宮廷的西漢南軍,增加北軍的編製,走精兵簡政道路;同時增設七校尉,其所屬的兵馬不是從農民中征發來的義務兵,而是精選出來的職業常備軍。他要建立一支政令統一、管理嚴格細化、效率高、戰鬥力強悍、對他絕對忠誠的漢軍。他做到了。
漢武帝另一個被後世稱道的優點,就是他對軍事將領推心置腹的信任。而事實上,他對軍將的言聽計從,卻也是有度的。比如對漢軍的大將軍衛青,在臨陣作戰上,漢武帝給衛青自主權。但是當漢武帝大力打壓豪強,要把各地的豪強遷到茂陵居住時,有個叫郭解的豪強托衛青求情。衛青於是對漢武帝說:“這個叫郭解的很窮,就別遷他了吧?”漢武帝聽完冷笑一聲說:“他都能求到你這個大將軍這裏來,可見他一點兒都不窮。”結果,郭解全家反被強製遷移。一度被漢武帝重用的大儒主父偃,最初想通過走衛青的門路求見漢武帝,沒想到漢武帝聽說此人是衛青推薦的,反而拒絕見他。後來主父偃自己向漢武帝上書,才最終得到任用。
對於這件事,衛青自己最後也明白深意了,他曾對部將蘇建說:“皇上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我們這些軍將和文臣親近。對官員的任命和罷黜,是皇帝自己的事情,咱們千萬不要管。”漢武帝對軍將的態度也正是如此:帶兵,就隻管帶兵的事,其他的事你們少摻和。
漢武帝時代,在民生建設上的一個重要成就,就是全國性大規模整修水利。從登基起,至公元前119年西漢與匈奴漠北決戰前,他修繕了關中平原多項水利工程,主要用於對前線物資的運輸。在反擊匈奴決定性一戰勝利後,他又於公元前110年大規模整治黃河。按照《漢書》上的記載,漢武帝還在西北河西走廊地區“引河及川穀以溉田”,在九江地區引長江水灌溉,在東海和泰山也修築水利工程。這是中國曆史上第一次全國性的水利工程大整治。他興修水利的數量和範圍,超過了之前的曆代帝王。其水利工程所灌溉的農田總數,更高達8萬頃。
一生大功業不斷的漢武帝,在關心民生方麵,也創了西漢的一個紀錄——他是西漢曆史上厚賜孤寡老人次數最多的皇帝。由皇帝下詔,厚賜全國孤寡老人布帛米糧,是西漢開國後的一項傳統福利。漢武帝的太爺爺漢高祖做過一次,祖父漢文帝做過一次,父親漢景帝一次也沒有。而漢武帝一生,卻先後七次下詔,厚賜全國的孤寡老人。而且他還四次下詔,免除全國老人當年的稅賦,在中國曆史上,這是第一次。
漢武帝整個執政時期麵臨的一個難題,就是缺錢。他登基早期,繼承了“文景之治”遺留下來的巨大財富。但是漢朝從公元前129年開始,變被動防禦匈奴為主動出擊,之後相繼收複了河套平原和河西走廊,隨後又發生了匈奴渾邪王、休屠王歸順的事情。打仗的軍費開支,賞賜將領的開支,乃至安置匈奴降軍的花費,樣樣都支出甚多。到公元前124年,西漢帝國就已經花光了文景時期積累下來的錢糧財富。
漢武帝解決財政困難的第一個辦法,就是公元前120年由桑弘羊主持的“鹽鐵官營”改革,即把利潤最大的鹽鐵行業收歸國有。主要內容有四:第一,將煮鹽、冶煉的營業收歸政府管理,所得收入補充賦稅;第二,由官府招募鹽戶,發給煮鹽器具和生活費用;第三,嚴查各地私自經營鹽鐵的事情,用鐵腕手段打擊;第四,國家在各地設立鐵官,管理鐵器專賣事務。
從此以後,鹽鐵官營在全國推廣開來,僅在當年,就迅速為國家積累了巨額財富,史載“以億萬計,皆鹽鐵之福也”。就在鹽鐵官營的第二年,漢武帝以傾國之力北伐漠北,取得了斬殺匈奴近十萬人,並迫使匈奴狼狽北竄的赫赫功業,這筆軍費開支的大頭,正是拜鹽鐵所賜。
漢武帝另一項重要經濟改革就是改革貨幣。同後世的封建王朝一樣,西漢帝國建立後的貨幣政策也同樣不成熟,從建國早期就製定得極其粗簡。漢武帝時期流通的貨幣,可以說五花八門,既有中央發行的貨幣,也有地方諸侯國發行的貨幣。
從漢高祖劉邦開始,南方的吳國等諸侯國,就有私人鑄造貨幣的權力,後來雖然經過“七國之亂”,諸侯勢力遭到嚴厲打擊,諸侯的鑄幣權收歸中央,但是諸侯私自開采境內銅山,並用以鑄造貨幣的事情屢禁不止。
到了漢武帝時期,國家貨幣的另一問題就是假幣泛濫。漢朝早期的貨幣外形簡單,容易仿造,外加對山澤礦場限製比較少,不要說諸侯貴族,就是普通的不法商人,也可以很容易地仿造出以假亂真的錢幣。貨幣駁雜的結果,就是國家對國民經濟控製能力的下降。
公元前119年,漢武帝首先下詔,鑄造鹿皮幣,作為國家的通用貨幣。所謂鹿皮幣,就是貨幣上有皇家園林的白鹿皮。這種白鹿皮屬中央皇室專有,隻此一家別無分號,偽造都沒地方。特別是地方諸侯國要想鑄錢,就必須向中央購買白鹿皮,每塊白鹿皮明碼標價:四十萬。如此一來,地方諸侯豐厚的金錢儲備,就這樣源源不斷地流向中央。
從此之後,地方諸侯國鑄造貨幣的特權被徹底取消,貨幣發行與鑄造權被牢牢掌控在政府的手中,這是中國封建社會中央集權製度的重要一步。
漢武帝在位時的一個政治創舉,就是首創了十三部刺史,每個刺史監督一個州。監督的內容,包括調查地方官的違法情況,監督地方豪強以及地方的司法權力。這些刺史品級低微,但權力極大,與地方官相互製約,同時又不能幹涉地方行政事務。這樣做的另一個後果,就是原本一人之下的丞相,權力因此弱化。而管理十三部刺史的禦史大夫一職,地位卻迅速上升。此消彼長的結果,就是西漢皇權的空前強化。
漢武帝在位時期,內政上的另一個重要動作,就是全國性的“嚴打”,打擊的對象就是那些家產豐厚且橫行不法的地方豪強勢力,方法也極為酷烈。他任用酷吏義縱,先誅滅了河南鄧縣的豪強寧成一家,史載“破碎其家”,當地另兩家豪強孔家與暴家也被驅逐逃亡。而後義縱又調任定襄,把當地豪強四百多人處死。另一個酷吏王溫舒,任河內太守的時候,以“打擊豪強”的名義,將治下數千戶人家逮捕,家產全部沒收,主犯統統處死。如此大案,從抓人到殺人抄家,他僅用兩天就全部完成。當時的河內郡,居然血流數千米。
漢武帝在位時期,曾三次把各地的豪強強製遷移到關中地區居住。這些被遷到關中的移民,少數被酷吏處死,多數都成了安居關中的百姓。漢朝軍隊的兵源,也相當多來自他們。
移民對漢武帝及其身後帝王的另一個貢獻是,這些移民中,湧現出了頗多傑出的政治家。比如漢武帝執政時期最後一位丞相田千秋,漢昭帝時期名臣田延年,以及杜周、張暢等西漢名臣,都是關東移民出身。
漢武帝時期,還出台了中國曆史上最早的個人所得稅政策——算緡。所謂算緡,是要求工商業者將自己的財產上報,然後政府通過核算其財產,向其征收個人所得稅。
在漢武帝時期的政策裏,大商人以每四千錢財產作為一算征收賦稅,普通小商人和手工業者,以兩千錢為一算征收賦稅。甚至各地的車馬、船舶,也都要被看作財產,征收個人所得稅。從政策上可以看到,越窮的,交得越少,越富的,交得越多。附加政策“告緡”,說白了,就是鼓勵檢舉揭發:凡是有商人隱瞞財產逃避個人所得稅的,隻要有人檢舉揭發,一經查實,不但犯法者要被沒收財產,處以重罪,告密者還可以得到被告發者一半的財產。也就是說,在漢武帝時期,哪怕你是個窮光蛋,隻要檢舉揭發告準了,一夜暴富絕不是天方夜譚。
漢武帝在位時候的一大敗筆,就是他篤信仙術,尋求長生不老,經常被那些裝神弄鬼的方士忽悠,忽悠過他的方士主要有三個。
一是李少君,此人跟漢武帝吹牛說,自己已經練成了長生不老,並且能為漢武帝煉長生不老仙丹。漢武帝給他大筆賞賜,並命他去蓬萊仙島求仙,結果神仙還沒求來,自稱長生不老的李少君就先病故了。
二是少翁,他跟漢武帝吹噓說,隻要漢武帝能修建出同神仙的宮殿一樣的宮殿,他就能給漢武帝請來神仙。漢武帝不惜血本,修好了華麗的甘泉宮,可神仙並沒有請來。在漢武帝的連番催問下,少翁急中生智,故意在玉帛上寫了一幅字,再把玉帛給牛吞下,然後他裝神弄鬼,假裝測算出牛肚子裏有天書。誰知這次聰明反被聰明誤,從玉帛上的破字裏,漢武帝認出“天書”有假。穿幫的少翁,也就被漢武帝秘密處死。
三是欒大,他跟漢武帝吹牛說,自己和神仙關係好,隻要派自己去東海求神仙,肯定隨叫隨到。結果,欒大帶著從漢武帝處騙來的錢,在東海邊溜達了一圈,就假模假樣地回去複命了。可他萬萬沒想到,此行漢武帝早已派人跟蹤,一路下來,把他的把戲全查清了,回來複命的欒大還沒等著繼續海吹,就被漢武帝拉下去砍了頭。
即使如此,漢武帝依然執迷不悟,直到去世前兩年的公元前89年,他才對大臣感歎說:“我當年愚昧,居然認為這世界上有神仙。其實世界上哪裏有神仙啊,隻有一些裝神弄鬼騙人的妖怪罷了!”
漢武帝執政晚期的一個社會問題,就是全國流民四起,國家可用來征稅的戶口減半。僅在元封年間,中原地區的流民總數就已高達二百萬。造成這種局麵的原因,一是自然災害不斷,二是國家內外開支激增,百姓負擔加重。漢武帝個人對此也極為關注,他在封禪泰山的時候,就專門為流民問題下過詔書。在這份詔書裏,他下令大赦天下,並且對流民的遭遇深表同情。但在說起流民產生的原因時,漢武帝卻認為,這是因為地方官不稱職,為了個人利益加重百姓負擔造成的,對自己的施政責任,他當時並未自省。
公元前99年,山東地區爆發了西漢開國後規模最大的農民起義——泰山農民起義。這場起義波及今天的山東、河南、河北三省,起義軍分散為大小數十支,他們攻掠州縣,殺害郡守,先後有兩位郡守被殺。這場起義雖然被鎮壓下去了,但是此後直到漢武帝過世,西漢王朝的農民起義一直未停。
漢武帝晚年的最大冤案,就是發生在公元前91年的“巫蠱之禍”。太子劉據因被漢武帝的寵臣江充誣陷謀反,憤然起兵誅殺江充,事後遭被蒙蔽的漢武帝鎮壓,結果太子的母親衛皇後與太子劉據相繼自殺。
這場事變,也是漢武帝晚年蒙受的最大精神打擊,而導致這件事發生的原因,後人通常歸結為漢武帝寵信酷吏,疏遠太子。按照《資治通鑒》的說法,長期以來,太子劉據就和漢武帝分歧頗多,比如在執法上,太子劉據以寬厚為主,經常糾正漢武帝的嚴刑峻法,赦免犯人。《漢書》上更是記錄:當時大臣中以仁厚著稱的臣子們,都和太子交好,而以執法嚴苛著稱的官吏,則大都與太子交惡。對太子本人,漢武帝其實頗多器重,他自己就曾對衛青說:“我現在采取這樣的政策,那是為了消滅匈奴的威脅。如果後人再像我一樣,那肯定會走上秦朝滅亡的老路。太子敦厚仁慈,將來一定是合格的守成之主。”
劉據(公元前128年—公元前91年),漢武帝劉徹長子,衛子夫所生,又稱衛太子。年近而立的漢武帝因得子而興奮異常,公元前128年三月,衛子夫被立為皇後;公元前122年,時年六歲的劉據被立為太子。後因“巫蠱之禍”發動兵變,事敗自殺。事後,他被漢武帝賜諡號為“戾”,史稱“戾太子”。
然而衛青過世後,說太子的壞話,居然成了漢武帝身邊許多人的“流行時尚”:太子進宮覲見母親衛皇後,事後漢武帝的宦官蘇文就打小報告說太子和宮女在調情;漢武帝生病,命宦官常融去請太子來,結果常融造謠說:“太子聽說您病了,竟然麵露喜色。”幾十年裏,太子母子就生活在謠言的包圍中,父子之間的隔閡猜忌早已種下,“巫蠱之禍”不過是個大爆發罷了。
太子劉據自殺身亡後,憤恨兒子反水的漢武帝給劉據加上了一個“戾太子”的封號,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場冤案的真相也逐漸浮出水麵。
真正為漢武帝捅破這層窗戶紙的,是一個叫田千秋的小郎官。公元前90年,田千秋大膽上書,為已故太子劉據鳴冤。事後漢武帝誅殺了江充三族,並把參與陷害太子的丞相劉屈氂滅族。而另一位參與謀害太子的大將軍李廣利正在外征戰,聞訊後又逢兵敗匈奴,遂借機向匈奴投降,最終卻被匈奴人殺害。愧悔萬分的漢武帝在太子葬身的河南三門峽地區修思子宮,來表達對兒子的紀念。但對蒙冤的兒子,漢武帝一直到死都未給予平反,一直到十六年後,太子的孫子漢宣帝劉詢登基,才正式為太子平反昭雪。
拒絕為兒子平反的漢武帝,晚年卻對其他許多事情改弦更張。比如他在公元前89年下《輪台詔》,宣布停止對外戰爭,把重心轉移到與民休息上來。這以後的兩年裏他做的一件影響深遠的事情,就是在全國推廣新型農業耕作方式——代田法。這種新型農業技術從此在全國推廣,中國的農業生產也因此迅速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