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與匈奴的博弈

漢高祖劉邦在位時期的一大軍事事件,就是公元前200年的白登之圍,此事後,西漢王朝與匈奴媾和。公元前198年,漢帝國以劉敬為使節,與匈奴正式締結了和平條約,約定漢朝以公主嫁匈奴,並附贈大量米糧財寶。同時約法三章:一、漢朝每年要送給匈奴大量禮品;二、雙方在邊關開設互市;三、兩家以長城為界,互不侵犯。這個和平協議就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和親之約。

按照史書普遍的說法,漢匈雙方維持了六十年的和平。但事實上,就在漢匈雙方和親的第二年,即公元前197年冬,匈奴就再次發難。趁著代地守將陳豨造反的機會,匈奴人趁火打劫,攻掠河北、山西等地,逼得重病中的劉邦再次以老邁之軀禦駕親征。為了防止白登之圍一幕重演,漢帝國不得不忍氣吞聲,在出征前派使節至匈奴,送上大量財物,請匈奴在大漢的平叛戰中保持中立,得了好處的匈奴也就見好就收了。

西漢與匈奴之間的關係,以公元前197年冬的和親協議為分水嶺。之前匈奴主要是軍事掠奪,此後一直到漢武帝反擊匈奴前,匈奴的主要政策就是訛詐,即通過武力騷擾與外交勒索相結合的方式,不斷向西漢獅子大開口。輔助的手段就是挑撥西漢諸侯王叛亂,牽製西漢的軍事力量。在韓王信叛變投靠匈奴後,公元前195年,燕王盧綰又造反,率領部下數千人投降匈奴,被匈奴封為東胡盧王。之後他主動擔任向導,引匈奴騎兵攻掠州縣,做了“鐵杆漢奸”。漢王朝曾多次出使匈奴,送上金銀財寶,想請匈奴“引渡”盧綰,匈奴每次都是錢收了,不辦事,最多就是承諾會約束盧綰的行為。在漢初,匈奴對西漢邊境的騷擾幾乎沒有停止過。但畢竟垂涎於和親的巨大財富,匈奴大多數都是小打小鬧,通常是幾十、幾百騎兵在邊境打劫後,再對漢朝說是“誤會”,大規模的戰爭並未爆發。

漢武帝反擊匈奴前,匈奴對西漢的政策也因其內部單於的變更而改變。固有的定律是:每一個新單於上任後,總會想方設法製造事端,挑起漢匈衝突,衝突過後又改弦更張,對漢朝重新轉為和親通好。漢文帝在位初期,匈奴的老上單於也即位不久,他不但多次發動軍事進攻,而且在外交上也頗多挑釁,比如匈奴和漢帝國的往來文書在尺寸上都更大,以示壓倒漢帝國之意。而漢景帝在位初期,匈奴在位的軍臣單於就曾與西漢諸侯吳王密謀,企圖趁機南下奪取漢地。雖然權衡利弊後軍臣單於沒有貿然行動,隻是派重兵屯於漢朝邊境以做牽製,但西漢的北部精銳騎兵也因此被牽製在北方邊境,無法參加平叛戰爭,導致“七國之亂”持續數月。如此情景,漢文帝在一次遣使至匈奴的外交辭令中就有說明:“漢朝自和親以來,始終以友好相處為願望,反而是匈奴不止一次破壞和親的協議。”

漢朝反擊匈奴最大的困難就是戰馬數量不足。為了擴大騎兵規模,西漢從開國後就厲行馬政,鼓勵養馬。但是中原馬種遠遠不及匈奴,為漢朝解決這個問題的,就是漢匈和親六十年裏那些遊走於漢匈之間的商旅們。《漢武故事》中就有記錄:多年以來,正是這些商人以各種方式進入匈奴地界,借販運貨物的機會把匈奴的馬種販運入內地。漢朝設在邊地的各軍馬場就以此為基礎,為漢軍培養出優良戰馬。這些商人們同時還擔負著為漢朝刺探匈奴軍情,甚至配合各類軍事行動的任務。漢朝反擊匈奴的大業背後,是他們這些無名英雄一直在奉獻。他們之中有一位代表人物,也在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一筆——策動漢武帝馬邑誘敵戰的聶壹。

西漢在軍事上對匈奴最頭疼的問題就是機動性不足。盡管漢軍守城有優勢,但是在運動戰中卻始終處於劣勢,麵對匈奴高機動性的用兵方式,更是辦法不多。第一個為西漢找到在運動戰中對付匈奴辦法的,就是漢文帝時期的雲中太守魏尚。魏尚防禦匈奴主要有兩法,一是實行縱深防禦,並不單純地依托長城進行死守,而是加深防禦縱深,在堡壘後麵布置足夠的機動性二線兵力。通常采取誘匈奴進入,再以重兵合圍的方略。二是在前線常年部署足夠多的偵查騎兵,在第一時間掌握匈奴活動的動向,並及時做出應對部署。西漢軍隊第一次在野戰中擊敗匈奴,就是漢文帝年間魏尚指揮的雲中之戰。但得勝後的魏尚不但沒有獲得封賞,反而因為報錯了斬首的數目,被漢文帝罰做苦役。後來經大臣馮唐進諫,漢文帝才悔悟,派遣馮唐持符節至雲中,宣布魏尚官複原職。消息傳來後,雲中地區軍心大振。這以後的魏尚,在任期間愛撫兵卒,甚至把自己的俸祿拿出來撫恤死難士兵,並加緊訓練騎兵,靠近匈奴要衝的雲中郡從此成為令匈奴膽寒的鐵壁。而漢文帝再次起用魏尚的這段佳話,也成為後來蘇軾詞作中的名句:“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