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戳豬員
“開工吧。”
聽到季勁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宋喬伊差點沒現場大叫出來。這個項目的周期是三個月，從項目難度上來說，怎麽也用不著讓宋喬伊連口水都沒喝，就被抓著即刻幹活吧？
“季經理，我可以先去酒店辦理一下入住嗎？”
“廣州沒那麽冷，用不著這麽多行李。”
什麽？！敢情季勁還在嫌棄宋喬伊行李多？！開什麽玩笑？從美國回到中國，隻有一個登機箱和一個電腦包，難道還不算精簡嗎？而且，季勁，搞搞清楚好嗎？這個項目目前隻有宋喬伊一個人能來救火，如果逼得她下項目，那麽，季勁隻能一個人完成了。
宋喬伊腹誹著，這個季勁，真是不招人待見。
“季經理，這些行李是我從紐約帶回來的，沒有來得及在上海放置……”
宋喬伊試圖向季勁重申自己的調崗背景，未料到被季勁粗暴地打斷了。
“宋喬伊，你知道你很貴嗎？”
“我很貴？”
“如果不是你，我可以有三個分析師。”
暈倒！季勁居然在挑宋喬伊的刺！
麥恩公司對於每一個項目的人員配置，均以客戶支付的金額為依據。根據職位等級，不同的職能人員也因工資的不同被標明價碼。項目經理會在接收項目之初，根據預算做出人員規劃，換句話來說，就是客戶給的錢越多，可以分配的人手也就越多。
宋喬伊由於在第一年做的六個項目都獲得了極高的評價，致使一年就破格升職，直接提高了身價。之後，又因MBA學曆的加持，在回紐約辦公室的第二個月加了一次工資。因此，與同等級的戰略谘詢顧問相比，她可能確實“不便宜”。
隻是，季勁啊季勁，宋喬伊的麵試邀請不也是經由你的同意才發來的嗎？如果一開始就心有不甘，何必讓宋喬伊馬不停蹄飛來廣州？再說了，從分析師到初級戰略谘詢顧問再到戰略谘詢顧問，宋喬伊之下還有兩個等級的同事可以挑選。之所以選擇了宋喬伊，還不是分析師與初級戰略谘詢顧問都對季勁避之不及嗎？
“季經理，但凡有三個分析師願意上你的項目，我想，也輪不到我。沒得挑了，你將就用吧。”
“你要是有得挑，你也不會來我的項目，不是嗎？”
好家夥，季勁反將一軍。
“OK，開工就開工。說吧，做什麽？”
“今天先清點流動資產。”
“數豬就數豬，這時候說什麽專業術語……走吧。”宋喬伊無語。
“你穿成這樣？”
宋喬伊順著季勁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腳下的高跟鞋，二話不說，當場把行李箱鋪在地麵上，拉開拉鏈，從中拿出了一雙運動鞋，迅速換上。為了工作方便，宋喬伊還一氣嗬成把頭發盤了起來，拿出了記錄本，並把西裝外套塞進了行李箱夾層中。
“行了吧？”
“勉強吧。”
宋喬伊深呼吸一口氣，提醒自己寬容是美德。
“拿著，一邊走一邊看。”
“這是什麽？”
“兩個月的時間進度表與對應工作規劃。”
宋喬伊懶得與季勁爭辯，拖著行李箱跟在他身後，飛速閱讀計劃，直接去了生豬飼養地。看樣子，季勁已經與客戶周氏企業的員工打過照麵，看守生豬飼養地的管理員對季勁很是熱情。不同於對待宋喬伊的冰冷，季勁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香煙，喊了聲“王大爺”。
這個季勁，好像也沒有那麽油鹽不進呀。
尚還沉迷在季勁的人性裏的宋喬伊，被季勁冷冷地提醒了。
“戴上工牌，開始工作了。”
“季經理，我還沒進上海辦公室，沒有工牌。”
“紐約辦公室的呢？丟了？”
“轉崗回來之前，已經交還了。”
“你怎麽不把自己也交了？”
宋喬伊受不了季勁的冷嘲熱諷，徑直吼了他一句。
“季勁，我告訴你，我宋喬伊這張臉就是工牌！豬才不管是上海辦公室的工牌還是紐約辦公室的工牌呢！”
“嗯，是的，豬不管。”
宋喬伊愣了一秒，瞬間反應過來。
“季勁，你人身攻擊！”
“不好意思，我隻是客觀陳述。”
為項目企業做出戰略發展建議的第一步，一定是確認實際情況與企業提供的資料是否對應。目前數豬有三種方式，分別是純手工盤點、機器視覺和電子耳標。對於無法通過機器確認的零散豬的數量，隻能通過人工清點的方式來進行。
季勁為了不影響調查企業的正常運營，特意避開了白天上班期間，選在了晚上。唯一不周全的是，他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的搭檔是否饑腸轆轆——宋喬伊因為與李恪同處在飛機上，沒有心情吃東西，飛來廣州時，為了爭分奪秒看項目資料，更是滴米未進。
好在，當宋喬伊走進生豬飼養地後，聞到空氣裏的豬飼料味，食欲霎時化為烏有。這一刻的宋喬伊，除了想快點完成工作回到酒店好好洗個澡，再也沒有別的想法。
“會數豬嗎？”
“不是‘一、二、三’這麽數嗎？”
“厲害。來，那你給我表演一下，怎麽讓這些豬排排站，一動不動，等你來數它們？”
宋喬伊看著眼前跑來跑去的一大堆豬，確實傻眼了。季勁說得對，這些豬，怎麽可能老老實實呆著讓宋喬伊數呢？
群豬亂舞、豬糞滿天飛，宋喬伊兩眼茫然。
“會分公豬和母豬嗎？”
“公豬和母豬的差別主要體現在身型……。”
“豬如果是公的，那麽，一定長有陰莖，**極小。至於母豬，沒有陰莖，妊娠後**大，內有乳汁喂豬崽用。”
宋喬伊放下手裏的手機，盯著季勁。這個怪獸，怎麽對這種知識倒背如流？
“知道為什麽要分公母嗎？”
“知道。母豬是不能售賣的，屬於生產型生物資產。所以，母豬和公豬的價值與價格是不同的，需要分開計算。”
“還行，不笨。”
宋喬伊幹笑一下，算是回應季勁的刻薄肯定。
“拍照可以嗎？通過照片，就可以數清楚豬的數量了，也可以留下照片證據。”
“這是晚上。手機有閃光燈，豬群一旦受到驚嚇，母豬咬死小豬仔這種事要是發生了，把你抵押在這裏，賠小豬仔的錢？”
“我……那你說怎麽辦？”
季勁從一側找了一根長木棍。棍子頭包了紗布，蘸滿紅藥水，遞給了宋喬伊。
“這是要幹嘛？”
“我開門放豬，出來一頭，你拿這根棍子蓋個戳。蓋一個數一個，知道了麽？”
“那為什麽我們不直接以五頭豬為一個單位，各自數，通過兩個人的結果減小誤差，不是更快麽？”
“我已經數過兩次了。宋喬伊，你現在存在的意義，是幫我確認數據。”
宋喬伊徹底服氣，季勁不僅是大怪獸，恐怕還是個強迫症。已經數了兩次，誤差隻要控製在2%都是合理的，還非得要一頭一頭豬確認，真是瘋了！
那個晚上，豬圈外月光皎潔。豬圈內，宋喬伊拿著棍子給一頭又一頭的豬蓋戳。
“豬豬們，有了這個戳，你們就是天選之豬了！”
“宋喬伊，你嘀嘀咕咕在說什麽？”
“沒什麽，為這些豬感到榮幸。畢竟，能和你處在一個空間嘛。”
季勁沒說什麽，隻是把趕豬的速度加快了，迫使宋喬伊手忙腳亂地握緊了手裏的棍子。
怪獸趕豬，人間奇觀。喬伊蓋戳，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