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情禍
廣州白雲國際機場是中國三大國際樞紐機場之一，更是亞洲乃至世界最為繁忙的機場之一。航線網絡覆蓋全球200多個航點，通達全球五大洲40多個國家和地區，旅客吞吐量超過6500萬人次，躋身世界超大型航空樞紐行列。
可是，不管多大的機場，對於戰略谘詢顧問來說，都隻是一個短暫停靠點而已。季勁與宋喬伊並肩走著，二人各自提著一個登機行李箱，看起來職業又疏離。
登機口處小朋友不少，在父母的照顧下歡樂玩耍。更不乏年輕少女三三兩兩拿著手機自拍，擺出可愛的姿勢。季勁與宋喬伊在登機口不遠處的長椅旁停住了步伐。
季勁一直戴著耳機，從酒店到機場，他不間斷開了三個會。他讓宋喬伊看顧一下行李，自己則徑直往前走了。
作為戰略谘詢行業從業者，宋喬伊鮮少在公共場合打開電腦或以電話形式談論項目內容。保證客戶信息具有高度保密性，是基本的職業道德。又因為季勁的提醒言猶在耳，得益於正處於項目切換期，她決定偷得浮生半日閑，眼睛望著窗外的飛機坪，短暫放空自己。
手機提示音響起，一封新郵件抵達宋喬伊的工作郵箱。
宋喬伊習慣性地瞄了一眼郵件標題。她的手機屏幕貼了一層厚厚的防窺膜，以至於她須得將手機正麵對著，才能看得清楚。
“感謝你對項目夥伴米娜的反饋！”
是係統自動回複的郵件。
在離開酒店前，宋喬伊提交了對米娜的工作內容反饋。在“是否願意再次與其合作”問題下方，宋喬伊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否”。在理由部分，宋喬伊僅從業務水平進行了闡述，寫完後，還審查了三遍，確保沒有任何情緒詞匯。
宋喬伊是個記事的人。犯錯無需自責過久，但要長久銘記。與米娜這等人長期撕扯，才是不明智。她摸到口袋裏的錄音筆。事實上，在與米娜視頻通話時，這支錄音筆尚未打開，她無意與米娜為難，隻是想離這種人遠一點罷了。
“吃點東西吧。”
季勁摘下耳機，把手中已經加熱好的三明治和一杯熱牛奶遞給宋喬伊。
“謝謝。你不用特意去買的，飛機上有飛機餐。”
宋喬伊不好意思地接過，心裏想著為何又是牛奶。自從季勁發現她容易胃痛後，屢屢不讓她喝咖啡，聲稱是項目時間有限，完全沒有空間允許員工再進醫院。現在項目都結束了，牛奶的噩夢卻沒有停止。
季勁在宋喬伊身旁坐了下來，他的狀態真是令宋喬伊羨慕。季勁在項目上的時候，似乎永遠不會感到疲憊。這個項目合作下來，宋喬伊覺得也許季勁一開始確實沒有從甲方企業的思維轉換成谘詢思維，但是，才第二個項目，季勁就已經展現出來了自己的睿智與直覺。因此，她在對季勁的反饋中，寫了足足兩千餘字，用以表揚季勁的優點。
當然，對於季勁的冷血，宋喬伊也是提及了的。不過，篇幅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宋喬伊衡量同事的標準很簡單，絕對不以情緒為導向，隻看對方能力。能力強，一切好說。
“我記得你不吃飛機餐。”
季勁隨口說著，眼睛還是盯著手機。他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宋喬伊在公司的項目公示郵件中，看到季勁的新項目已經在招聘項目成員了。季勁的新項目在珠寶行業。宋喬伊在美國時做過類似的項目，可是，礙於季勁沒有主動伸出橄欖枝，宋喬伊也就沒有去爭取。
雖然前途未卜，可是，再跟著季勁，宋喬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得住。還是，算了吧。
宋喬伊聽到季勁這麽說，突然有些局促。宋喬伊要怎麽向季勁解釋，她並非嬌生慣養，而是因為當時李恪在身邊，這才食之無味呢。
“宋喬伊，你最喜歡哪個機場？”
“啊？”
季勁冷不丁的一個問題，把宋喬伊問懵了。
季勁自知強行找的話題過於生硬，索性不勉強與宋喬伊拉近關係了。
“噢，沒事……”
“喔，好喔。”
宋喬伊摸不清季勁的意思，沒有追問，繼續吃手中的三明治。
李恪的電話打了過來。
“喂，學長。”
“喬伊，你是不是得罪什麽同事了？”
“什麽？”
“你沒有看到郵件嗎？有人把你的照片作為附件，發了一封郵件給全公司。”
李恪剛剛入職麥恩，理應還在紐約辦公室進行培訓。如果消息是從他口中傳來的，隻能說明，李恪口中的全公司，不局限於麥恩中國區。
“發照片會怎麽樣嗎？”
宋喬伊問。她偏過頭，看到了季勁擔憂的眼神。
“照片……是裸照。”
聽到這裏，宋喬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喬伊，這封郵件已經被公司封鎖了，應該是沒人能再看到。不過有人截了圖，已經在網絡上傳開了。”
“好，學長，謝謝你告訴我。你好好培訓吧。”
宋喬伊讓自己鎮靜下來，掛斷電話後，她在季勁的注視下，翻出了自己的手機，在社交媒體上，看到了那封群發郵件的截圖。
在名為“反對喬伊”的匿名群發郵件裏，附上了宋喬伊的“裸照”。
更準確一點來說，應該是宋喬伊的照片被用作素材，臉部拚接上了**照片。合成的照片被配上了“母狗”、“適合玩弄”等羞辱性評價。
郵件發送者在郵件中表明自己的身份——“宋喬伊的反對者”。根據文字內容，發送者與宋喬伊有“深仇大恨”，聲稱要毀了宋喬伊。除此之外，發送者捏造了她與客戶之間的不正當關係，否定她的專業能力。
宋喬伊的手指在滑動手機屏幕的同時，不停顫抖著。
季勁的眉眼低垂下來，說了句“沒事的”。
“謝謝。你也看到了，對吧？”宋喬伊擠出一個笑容。
“嗯。”
在季勁看到郵件的第一時間，他即刻給IT部門的負責人打了電話，請他幫忙把郵件刪除，並查詢發送者的信息，目的就是希望可以將對宋喬伊的傷害降至最低。網絡上的消息持續發酵，季勁也找了朋友，正在做刪帖與降熱搜的處理。
他當然知道紙包不住火，卻沒有想到竟有人這麽快千裏迢迢打來電話，真是可惡！
宋喬伊看著截圖相關的評論區，固然有直指此種行為是觸犯法律的正義之士，也不乏衝著“高學曆、高收入、年輕女性”標簽而大放厥詞的惡臭言論。宋喬伊滑動手機屏幕，看了兩分鍾，猛灌了一口牛奶，將牛奶杯扔進了可回收垃圾箱裏。
“是米娜嗎？”
“暫時不能確定。”
“明白。”
宋喬伊呆呆地咬了一口三明治，略有些囫圇吞棗的意味。
“你要不要先和家人打個電話，以免他們看到消息誤會？現在不僅國內，推特上可能也有。”
“不用，我沒有家人。”
季勁怔了一下。
“我十六歲的時候，我爸出了車禍，我媽為了改嫁方便，給了我一筆錢，把我送到了美國。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沒有家人了。”
宋喬伊輕描淡寫地說著，語氣平和，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她早就不在意任何人的想法了。唯一讓宋喬伊難過的事情是，這封郵件被李恪看見了。
飛機起飛後，宋喬伊別過臉去，失神地看著高空中的雲朵。
“宋喬伊，你還好嗎？”
“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