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劫持的女藥師
等南向春接過手術刀之後,南向暖以一種狼狽至極的態勢逃出了兒外的手術室。
以他這種失魂落魄的狀態,根本沒有辦法再回去ICU正常值班,雖然他一直在暗示自己:這次不過是個意外,以後會好的,一定會好的!但暗示到最後,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腦海中不斷浮現著殷紅的血跡以及那把刻有自己名字的手術刀,他的手再度哆嗦了起來!
他在牆上狠狠的錘了一拳,疼痛使得他稍稍平複了下心情。
他給羅主任打了個電話,臨時請了一下午假。
但是不去值班,又能去哪裏呢?
羞於見人的心情驅馳著南向暖躲進了門診大樓消防梯的樓道間內,他在充滿了消毒氣味的逼仄的靜謐空間裏呆呆的僵坐著,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他仍舊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直到他姐姐打來電話,他才從恍惚中醒來,接了電話,幹巴巴的問道:“姐,手術做的怎麽樣?”
南向春的聲音也很低沉:“手術很成功,患者的狀況良好。”
“那就好,那就好……”
“但你是怎麽回事?”
“我,我沒事啊。”
“你在哪兒呢?來我這裏一趟。”
“我還有事,這會兒還有事兒。”
“哎——”
南向暖迅速的把電話給掛斷了。
手術成功,患者狀況良好,他也就放心了。
這時候,他實在是不想見人,也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因為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又該解釋些什麽。
南向春又打來電話了,他一把給按掉,手穩得驚人。
鈴聲連續響起,他連續掛斷,姐弟倆比賽著誰更堅持,最終,南向暖放棄了,鬥不過姐姐,索性拉黑名單吧。
於是,世界又安靜了下來。
難言的靜謐之中,南向暖攤開了自己的雙手,湊到眼前,仔細盯著——修長的指頭,寬闊的手掌,怎麽會拿不穩手術刀了呢?
如果下次還這樣,該怎麽辦?
還上不上手術台了?
自己可是個外科大夫啊!
他痛苦的攥住了拳頭,把腦袋垂了下來。
……
就那麽坐著,想著,直到下午五點半,南向暖才算是緩過來神,收回了走丟的魂魄。
樓道裏的靜謐再次被打破,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南向暖瞥了一眼,這次不是姐姐打過來的,是陸瑤的。
猶豫了片刻,他接通了。
陸瑤似乎並不知道南向暖在手術室裏出了一場多麽大的醜,語氣熱情的邀他一起共進晚餐,南向暖想了想,實在是沒有什麽心情赴約,便推脫著說道:“我還有事,就不去了。”
陸瑤愣了一下,說:“那咱們各自回家吃飯,休息一下,然後出來逛逛街。我想買幾件衣服,你得幫我參謀參謀。”
南向暖苦笑道:“我哪裏會參謀女孩子的衣服啊,審美不過關的。而且我也有點累,不想逛街。”
陸瑤“哦”了一聲,說:“那咱們去看電影吧,最近剛好有大片上映。”
南向暖又拒絕了:“真的不好意思,陸瑤,我今天比較困,想早點回去睡覺。”
盛情邀約被連番拒絕,對於一個美麗而且驕傲的女孩子來說,近乎是侮辱行徑了。
“南向暖,你可真行!你以後有什麽事情別來求我!”
陸瑤很生氣的掛斷了電話!
南向暖一愣,心道:“我以前求過你做了什麽事情嗎?”雖然如此,他反倒是鬆了口氣,看來姐姐的判斷很正確,陸瑤是真的對自己有那方麵的意思。真是怪了,自己以前怎麽就沒有察覺呢?是人家隱藏的很深嗎?還是自己的感覺太遲鈍了?不管如何,現在明白了,可要趁早消滅她這個苗頭啊。
揉著麻木的雙腿,南向暖艱難的起身,緩緩轉回更衣室,脫掉了白大褂,換了便裝,隨後邁著略顯扭曲的步伐,做賊似的走了出來。
他到附近吃了碗麵,又踅摸回醫院,準備開車回家。
但是想著想著,他又覺得不妥,姐姐一定在家裏等著自己回去呢。
還是再在外麵待一會兒吧。
倒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呃~~還有兩張電影票的兌換二維碼,浪費掉有點可恥了,或許,獨自去看一場電影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於是南向暖打定了主意,一路走到了停車場,找自己的車。
一抹淡淡的香風忽然從身旁掠過,南向暖抬眼望去,立刻便瞥見了一道快步行走的倩影。
那是個瘦小但很玲瓏的姑娘,紮著長馬尾,在路燈光的照射下,側顏秀美端莊,嘴唇紅潤,鼻子棱角分明,像極了一個當紅的女星。
她也朝著停車場走去。
那是金州醫院的職工停車場。
南向暖猜測她是金州醫院的一名護士,因為她是如此的年輕、美麗。
金州醫院的護士美名遠博,為整個漢河省所有的醫療行業所公認。
南向暖的同窗好友,在市立醫院工作的朱誌超便不止一次的向他表達過自己的豔羨之意,聲稱南向暖是一片綠葉暢遊無限花海,怎麽著都能掀動一片豔浪。
可惜,護士再美,也禁不住工作的摧殘。
來的時候,十八九歲,個個花容月貌,明眸皓齒,但是隨著一天天的忙碌,作息顛倒,飲食不規律,容顏便漸漸的枯萎凋零。
到最後,一個比一個憔悴,相較於別的行業女性,更快一步邁入早衰的陣營。
她們是真正把青春,把美麗,把歲月奉獻給了工作啊。
南向暖打心眼裏喜歡嬌小和秀美類型的姑娘,便忍不住多看了那護士兩眼,可是突然間,一道黑影從停車場的暗處角落裏躥了出來,一把便勒住了那護士的脖頸!一邊往後麵拖拽,一邊嚷嚷道:“別動!別叫!別怕!我不搶你的錢,我也不害你,但是你得帶我去藥房,我拿點藥就走!”
南向暖嚇了一大跳,但迅疾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這是遇到了劫藥的癮君子了!
醫院裏有不少麻醉類、止疼類的藥物,是癮君子的心頭之好,當他們沒錢或者是沒有渠道買毒的時候,就來醫院裏“覓食”。
他自己曾經也被這種吸壞了腦子的家夥堵在科室裏,痛哭流涕的跪地磕頭求他開個處方……這類人極端危險,因為他們在毒癮發作的時候是沒有理性,甚至沒有人性的行屍走肉。
小護士顯然也嚇壞了,她臉色蒼白,並沒有掙紮,也沒有叫嚷,而是順從的往前走著。
那癮君子大聲說道:“你別想騙我,我知道藥房怎麽走!”
小護士忽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像是被勒的喘不過來氣,那癮君子便下意識的把手鬆開了些,小護士卻悄無聲息的從口袋裏摸出來了一把車鑰匙,燈光下一閃,猛然戳向了那癮君子的手背!
又快又準!
在南向暖看來,若是沒有多年打針的經驗,絕不至於如此快準狠!
“啊~~”
那癮君子慘呼一聲,徹底鬆開了手。
小護士轉身就跑。
癮君子怒聲謾罵著,在後麵追了起來。
南向暖看的驚心動魄,也從愕然中緩過神來,他唯恐那護士有什麽閃失,便連忙呼喝著追了上去。
“站住!報警了啊!”
癮君子並不理會南向暖的喊叫,繼續追逐小護士。可能是被毒品掏空了身子,那家夥很虛,跑起來搖搖晃晃,像是醉了酒一樣,而小護士雖然是姑娘家家,看著也纖瘦,但是奔跑的速度卻是極為飛快,在略顯空曠的停車場裏繞著圈跑,那癮君子根本就追不上她,反倒是被南向暖給迫近了。
“砰~~”
南向暖處理問題的方式相當簡單粗暴——他騰空躍起,飛踹了一腳,正中那癮君子的肩頭!
癮君子應聲趴在了地上,還臉貼地擦出去了老遠,“吭吭哧哧”的呻吟著,半天都站不起身來。
小護士聽見有異樣的動靜,邊跑邊扭頭張望,見有人仗義出腳,拔腿相助,已經消弭了危機,便站住了看。
南向暖稍有些氣喘的蹲下了身子,按住了癮君子,又抬頭看那個小護士,敬佩地豎起了個大拇指,讚歎道:“你,你跑的可是真快。”
小護士笑了一下,又很快收斂,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說話,卻欲言又止。
南向暖瞬間便動容了,這個姑娘笑起來好美啊!
可惜消失的又太快了,就如悄然在深夜裏綻放的曇花一樣,稍縱即逝。
隻見她從口袋裏摸出來一個小小的瓶子,“噗呲噗呲”在渾身上下噴了起來。
南向暖立刻嗅到了一股酒精的味道。
身上噴完,她又捏著鼻子把脖頸重點噴了一遍,甚至連車鑰匙都不例外。
南向暖都看呆了。
身為醫生,他都沒有隨身攜帶酒精的習慣,更不會如此苛刻的消毒!
這個護士……
莫非是處女座的麽?
這時候,三個保安大呼小叫著跑了過來,接替南向暖按住了那個癮君子。
“又是你!”
一個保安踹了那癮君子一腳。
南向暖詫異道:“你們認識他?”
“是個吸毒的。”保安嫌棄的說道:“這是沒錢沒地方去買毒了,又犯了毒癮,就進醫院來搶藥,最近來咱們這裏轉悠好幾回了。”
眼見保安們要帶著那癮君子離開,南向暖又叫住了他們,說道:“既然這個人都來醫院裏轉悠好幾回了,你們怎麽也不重點監控起來?”
“哎呀,咱們醫院這麽大,出入人員那麽多,誰能注意到他啊。”
“那要攝像頭幹什麽?要巡邏隊幹什麽?這個護士剛才被他給劫持了,差點鬧出人命大事!你們保衛科就是這麽保衛我們醫護人員的?我要投訴你們!”
保安們個個尷尬,連連道起歉來,繼而遷怒於那個癮君子,各自踹了好幾腳,又對小護士道歉,且再三保證會送那癮君子去強製戒毒,以後絕不會再發生此類事件。
南向暖這才悻悻作罷,問那小護士道:“要不要報警?”
小護士有些遲疑。
南向暖說:“你不用怕,我可以幫你作證。”
一個保安在旁邊陪著笑,勸道:“送去強製戒毒就好了,我們有經驗處理這種事。真叫警察過來,還要詢問,還要做筆錄,你們今晚可就別想睡了。”
另有保安拿出了煙,遞給南向暖,說道:“兄弟,抬抬手,饒了我們吧,你這報上去,我們就得挨處分,扣工資,一個月賺的錢還不夠買煙的。”
南向暖把煙給擋了回去,問小護士道:“要不,就算了,讓他們處理?”
小護士點了點頭,囁嚅著,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道:“嗯,那就不報警好了……”
“哎呀,謝謝,謝謝!”
保安們千恩萬謝的,帶著癮君子走了。
一時間,停車場裏的路燈下,便隻剩下南向暖和小護士了。
南向暖朝她望去,此時距離甚近,那股淡淡的香味並沒有被酒精氣味所遮掩,反而可以更真切的嗅到了。
但見她的正臉比側顏更加精致,嘴巴小小,眼睛大大,臉頰上滿滿的膠原蛋白,可愛俏麗至極。
似乎是意識到南向暖在盯著自己看,她惶遽的往後退了一步。
南向暖以為她還沒有從驚嚇中緩過勁兒來,便笑嗬嗬的溫言示好:“能認識一下麽?我是兒外的醫生。你是哪個科室的?”
小護士滿麵通紅的搖了搖頭。
南向暖詫異道:“你沒有分科室啊,是服務站的嗎?”
她低著頭,根本不敢看南向暖,抿了許久的嘴,才艱難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我是藥學部的審方藥師。”
“哦!”
南向暖如夢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