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窺日記

這天下午,郭楠約了沈闊晚上去他那裏做壽司和生魚片吃。沈闊滿口答應。可是郭楠到了,他又說臨時有應酬,不回去吃了。郭楠一個人對著一堆食材沒了興致,隨便捏了幾個飯團,吃完就在他的書房裏找書看。

她在書櫃前翻了一通,多半都是金融和管理方麵的書,還有些曆史書以及建築學方麵的名著。二弟沈寬是搞建築學的,郭楠想這些書可能是他的。她順手翻了一本大部頭的建築設計圖稿出來看著玩,但是,她發現那排書的後麵好像藏了個東西。她伸手過去拿,居然是個鐵皮盒子。郭楠好奇心大動,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現什麽所羅門寶藏。

盒子裏麵有一個日記本,一疊信,和一個很厚很大的牛皮紙信封。信封沒有封口,郭楠先打開看,裏麵是一張四開紙大小的手繪麗江古城四方街地圖。

地圖是用鉛筆打稿,然後用黑色碳素墨水一筆一筆畫上去,又細細地把草稿擦幹淨。看得出來畫畫的人有紮實的工筆功底。地圖畫得非常細致,甚至有四方街上每一口水井的標識。幾處老宅也做了清晰的標注。

在黑色墨線稿的基礎上,作畫人還用彩色鉛筆勾出很多可愛的小圖標,紀念某些特別的日子,例如,第一次牽手,第一次約會,第一次看電影,第一次吵架,第一次接吻……

市麵上有很多“麗江古城手繪地圖”的印刷品賣,但是絕對沒有這一幅清晰、漂亮、生動、獨家。不過,從上麵標注的很多商鋪、建築來看,這地圖應該是很多年以前的了,現在的四方街已經大有不同。

郭楠大致猜得出,這樣浪漫的紀念物,這樣精巧的畫工,多半是和熙送給沈闊的。讓她迷惑不解的是,這張無與倫比天下獨一份的地圖,是被撕得粉碎之後,又用膠布在背麵粘貼起來的。粘得嚴絲合縫,謹慎小心,細細的墨線都對得整整齊齊。

好好的地圖,為什麽撕碎了又拚貼起來呢?即便是分手,也不要這麽歇斯底裏吧。郭楠想不通,收起地圖,翻看其他兩樣東西。

一疊信件用絲帶打了幾個十字花捆得結結實實。那些都是很老的牛皮紙信封,卻有一個信封是簇新的,被夾在那疊信的中間。看樣子沈闊想把這封信格外小心地藏起來。

郭楠一時解不開絲帶結,就把信先放回去,翻看那個日記本。日記本是20世紀六七十年代最常見的套著紅色塑料皮的軟皮抄,本子好像曾經被人用剪子或者刀子“毀容”過,有幾個很大的劃痕,但是沒有損壞。

輕輕翻開,原來,這是沈闊母親常守芳的日記。

郭楠再也放不下,縮坐在書房的地毯上看起來。

日記是從常守芳去雲南做知青開始寫起的,記錄一些瑣碎的日常生活,也回憶一些往事。郭楠順著小姑娘的文字,零零散散地看到了沈闊外祖父常家的故事。

常父早年曾留學美國,獲得碩士學位,在西方建築史方麵頗有造詣。回國之後,他入北京Q大建築係任教。

20世紀60年代後期,常教授被一個學生誣告,被捕入獄,家裏隻剩下常夫人、18歲的兒子常守誠和12歲的女兒常守芳。守誠很快下鄉去了雲南。到了1972年夏天,15歲的守芳不聽母親的勸告,執意要去雲南,她希望離哥哥近一些。

常教授當時含冤在獄,身陷囹圄,即使寫信勸阻,也不能直接阻止女兒這個做法。他隻能一再婉轉表達:“女孩子切勿離家太遠。”但是常守芳決心已定,母親怎麽都說不動她。

常守芳自願到遙遠的雲南農村鍛煉,申請很快得到了批準。因為入學早,人又極其聰慧,15歲的她當時已經高中畢業。少女第一次遠離家門,心中滿是理想主義。雖然哥哥的家信中多少提到過一些那邊的苦日子,但是由於時代特殊,他不能在信裏太過抱怨訴苦,隻能鼓勵妹妹要堅強樂觀。

常守芳從小在母親的嚴加看管下長大,事事謹慎小心,心裏有無限自卑。可是,15歲的孩子遠遠離開母親的束縛,忽然就有了“解放”的感覺。她天性裏的浪漫因子泛濫開來。

到雲南之後,常守芳和另外九個來自山東、北京的知青分到了同一個知青點,就在麗江古城。她漂亮,活潑,寫一手好字,很會畫畫,勞動之餘給大家唱歌跳舞,就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她的人緣很不錯,很多當地人都喜歡跟她來往。

她的日記裏特別記了一句:“他說,有我在,他都忘了生活的苦。”這個“他”是誰,並沒有明確地指出。

常守芳從來沒有接觸過農活,初到農村,沒摸過農具的手很快就打血泡。她咬著牙從不喊疼,用針挑破之後繼續幹活。

別人忙了一天之後都聚在一起打牌、聊天、睡覺,她弄來些藍藍綠綠的顏料,在廢報紙上畫畫。大家問她那是什麽,她故作神秘不告訴人家。其實,那些都是染坊裏做紮染的染料。小姑娘在日記裏竊笑。

她喜歡捏泥巴,這個愛好是跟爸爸一起養成的。休息的時候,她挖出一團團泥巴左捏右捏,就能捏出一座房子、一個庭院。村裏的小孩子都跟她學習捏泥巴,她給小孩子講羅馬角鬥場和古巴比倫空中花園。

她愛上當地的飲食,學著做雲南口味的菜肴,也把自己喜歡的炸醬麵、千層餅等烹飪手藝教給當地的鄉親朋友。

她遇到過“壞人”,嫉妒她的襯衣總是白白的,故意讓她去喂豬,然後把她擠倒在豬食槽上。還有人讓她拿棍子去捅兩隻正在**的狗,

害得她被狗追著咬。

常守芳想念北京,想念媽媽。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哥哥。

她哭著給哥哥寫信訴說心中的委屈和思念,寫完又撕掉。再笑著寫一封,說盡身邊的趣事、好事、開心事,寄給他。

郭楠翻著常守芳的日記,喜歡上那個苦中作樂又頑強浪漫的姑娘。

她一邊看一邊回想沈闊說的話:“媽媽遇到爸爸,再沒離開雲南。”她想,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小姑娘非常浪漫,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吧——郭楠的理想主義又泛濫了。

日記剛剛看到一半,她聽到開門聲,是沈闊回來了。她覺得自己這樣偷看不太好,趕快把盒子放回原處,又把那本書擋在原位,但是,她悄悄把日記塞進了自己的包。

郭楠匆匆忙忙收拾了“作案現場”從書房出來,就看到於賽鷗挽著沈闊的胳膊,把他“攙”進來。他喝了不少酒,眼睛通紅,衝著郭楠喊了一聲:“寶貝,幹嗎呢,給我煮粥喝。”然後就跑去洗手間,大聲嘔吐。

於賽鷗手上還拿著沈闊的外套,輕車熟路地幫他掛好,對郭楠說:“沈闊今天喝太多了,我幫你照顧他吧。”

“沒關係,我能應付,你今天辛苦了,早點回家休息吧。”

於賽鷗看了看她,去廚房打開冰箱門,拿出一個小藥箱,把裏麵的藥一樣一樣拿出來給她看。哪個是胃藥,哪個是治頭疼的,她都認真交代清楚。郭楠這才明白,她就是那個堪比“賢妻良母”的助手了。郭楠就想到在迪慶的時候,於賽鷗狠狠“批評”沈闊,沈闊卻笑嘻嘻聽著,心裏不由得有一股醋意。

沈闊在洗手間很長時間,終於出來。他洗了臉,一隻手捂著小腹,一隻手放在後腰上,稍稍有點貓腰。他語速很慢,對於賽鷗說:“明天一早咱們就去老張那兒,讓他把合同簽了,免得他變卦。”

於賽鷗不答,反問他:“你怎麽樣,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小意思,又不是紙糊的。”他調整呼吸,站直腰,拉過郭楠說,“賽鷗,今天辛苦你了,楠楠在這兒照顧我就行了,你早點回去吧。”

於賽鷗看看郭楠,有些不放心,但是沒再多說,道了再見離開。郭楠過去把門在裏麵鎖好,轉身看沈闊的時候,他又去洗手間了。

“沈闊,你怎麽樣?”

“沒事,一會兒就好。”可他的聲音分明是不好。

郭楠正心疼,桑欣欣打她手機,問她晚上還回不回去。郭楠說:“沈闊不舒服,我留這邊照顧他,你有事嗎?”那頭支吾了一陣子說:“等你回來再說吧。”

沈闊衝了個熱水澡才出來,腰間圍了條浴巾,搖搖晃晃往臥室走。郭楠覺得他好像瘦了。他倒在**就呼呼大睡,她擔心他吐,拿了一隻盆放在床邊,又拿了一條濕毛巾放在床頭。她沒敢直接睡下,坐在一旁的小地毯上看著他到很晚。這便是沈闊的“另一麵”,雖然稱不上邪惡,卻很灰暗,很混沌,跟穿紅色POLO衫的“木棉”判若兩人。

因為擔心沈闊身體,郭楠整整一晚都沒睡實。她一麵惦記身邊的“酒鬼”會不會半夜胃痛頭痛,一麵惦記常守芳的日記,腦子裏像放電影一樣時光交錯亦真亦幻地穿越了一夜,不知不覺起**班的鬧鍾就響了。

她迅速關上鬧鍾,轉身看身邊的人。他已經醒了,正睜著兩隻眼望著天花板發呆。她問:“難受麽,昨晚喝那麽多。”

他說:“習慣了。”

郭楠湊過去親了他一下要起床,他卻拽住她說:“別上班了,我們就這樣在家裏窩著吧。”

她大笑說:“沈總居然也有偷懶的時候啊。”

他笑笑,鬆開她,起床洗臉刷牙:“我早想偷懶了,時候還沒到。

今天去找人簽個合同,我送你上班吧。”

一到公司,郭楠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打開電腦,係統還沒正常運行起來,隔壁工作位的同事就隔著兩個亮晶晶的眼鏡片神神秘秘地對她說:“有熱鬧啦。”

“什麽熱鬧?”

“周錦若辭職了。”同事壓低聲音說。

啊?這人還真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之前隻想著周錦若很委屈,但是肯定會繼續撐下去。沒想到她突破不了“天花板”,直接就放棄這個位置了。

郭楠登錄公司的網站,公司內部論壇還沒有正式宣布消息。她看到趙驍的QQ頭像已經亮了,就發消息問:“你知道周錦若辭職了嗎?”

“聽說了。她進了4A,下家找得還不錯。”

郭楠這才鬆了一口氣。周錦若有熱情有幹勁有能力,要是被一個奸猾的屈明偉踩得走投無路,那實在是蒼天無眼了。她就是有這樣一種沒事瞎操心的普世情懷,沈闊曾說過她“爛好人”,後又說就喜歡她這點,善良。她覺得這沒什麽不好。可惜沈闊不掛QQ也很少登錄MSN,不能第一時間內跟他念叨這件事。

神遊了一通,郭楠正要開始工作,鍾慧珊的秘書卻過來叫她,說鍾總找她。郭楠木訥地跟著秘書往鍾慧珊的辦公室走,旁邊幾個同事都朝她遞來複雜的眼神。

郭楠心裏打鼓:鍾老板怎麽會親自找我呢,不管是罵、炒、誇、捧,都不至於親自動手啊。難道要讓我接替周錦若做主管?不太可能,我還“試用期”呢。就算是這樣,也不應該老板說,應該人事部門或者屈明偉找我啊。

鍾慧珊的辦公室很男性化,栗色的寬大老板桌襯得她更加嬌小瘦弱。但是,氣場很足。她正坐在電腦前運指如飛敲打什麽材料,看到郭楠進來,笑笑說:“請坐。”那笑容不冷不熱,看不透其中玄機。

先前沈闊說過,鍾慧珊追求過他卻被他拒絕。郭楠總擔心鍾老板忌恨自己。像這樣的單獨麵對麵還是第一次,所以她心裏很有點小忐忑。

鍾慧珊卻大方,表現得很職業,問了問郭楠的工作情況,就跟她提到周錦若辭職的事。她問郭楠:“你有什麽看法?”

郭楠摸不清這話的用意,就說:“沒什麽看法,公司人事變動的事需要老板拿主意,不管以後誰做主管,我都會賣力的。”

鍾慧珊笑說:“外交辭令說得真好,沈闊教你的吧?”不過,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過雞婆有些自降身份,立刻端正自己的位置轉換腔調問,“郭楠,你願不願意調職到業務部?”

郭楠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當鍾慧珊問自己願不願意接任周錦若做平麵製作組的主管時,她就推托資曆不夠水平有限不做。可是她萬萬沒料到老板讓她去業務部。難道這是一種變相的炒魷魚?難道她想對她明升暗降、讓她知難而退?

“鍾總,我學畫畫差不多有十年,平麵設計學了四年,我很喜歡自己的專業,不想放棄。”

“到業務部門鍛煉一下,直接跟客戶打交道,了解他們真實的需求,你才能做出更好的設計,滿足他們的需要。”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沒法辯駁。郭楠鬥爭經驗有限,不知道怎麽招架一下,索性用最笨的方法,直接說:“我笨,不擅長做外圍工作,還是做技術層麵的比較好。”

“我讓你做業務部總監,怎麽樣?”鍾慧珊依舊是笑。

“啊?”郭楠魂飛魄散,險些從椅子上摔倒,“鍾總,您直接批評我的設計作品,或者我的工作態度都行……怎麽……”

“你以為我在逗你玩?”女老板盯住菜鳥設計師。

“不,不是那個意思,我想,屈總監勞苦功高,才能掌控業務部。

我,沒那個本事。”

已是初秋,秋老虎厲害,天還很熱,郭楠的手卻已經冰涼了。她的匡威球鞋不由自主在地麵上蹭了幾下,對鍾慧珊這出其不意的招數抵擋不住。

“你再考慮考慮。屈總監不會有意見。提拔你跟他一起帶領業務部是他的主意。你雖然沒有經驗,但是,”她喝一口水,“你有你的資源可以利用,對不對?”

郭楠有些明白了。鍾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想踩著自己抓住沈闊。沈闊又不是孫悟空,能給她帶來多大好處呢?郭楠一時想不通,僵在那裏。

“你先去工作吧,調職的事你可以考慮成熟之後再答複我。另外,”鍾慧珊在電腦上調了份文檔出來,“你進公司快三個月了,表現很好,周錦若和屈明偉對你都很滿意。公司決定提前結束你的試用期,跟你簽正式的聘用合同,按規定給你繳納五險一金及享受其他公司的福利待遇。你準備好戶口底頁和身份證複印件。更具體的情況人事部門會通知你。”

一整天,郭楠都有種五裏霧中穿行的感覺,中午在外麵成都小吃跟同事吃飯,兩次都沒聽清他們的話,被他們笑說“懷春”。她想起桑欣欣昨晚說“有事”,就發信息問她在公司沒有。桑欣欣說在外麵,晚上回家說。

下班到家,天已經黑透了。桑欣欣很少見地貓在家裏沒出去,郭楠笑問她怎麽“從良”了,她遲疑了一下,就說:“郭楠,我懷孕了,你陪我去做人流吧。”

“啊?”郭楠覺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太受刺激了,心髒已經超負荷。

“孩子是誰的,是你前男友的嗎?這是大事,你不能草率解決掉啊。”

“你就別問這個了,你陪我,行嗎?”桑欣欣神情淒苦,楚楚可憐。

回到自己的房間,郭楠心裏亂,掏出手機給沈闊發短信,他又出去應酬了。她關好房門,找出常守芳的日記,繼續看女知青的故事。

常守芳到麗江半年,學會了割麥子、喂豬、養雞、編竹籃等各種從未接觸過的農活。她的手變得很粗糙,她不敢在日記中抱怨太多,但是時不時會有幾句傷感的哀歎。

1972年的年底,接近農曆新年的時候,常守芳接到北京傳來的噩耗:母親失足落水身亡,父親突發心髒病死於獄中。

這樣的消息無異於五雷轟頂,讓常守芳痛不欲生。

三個多月的時間裏,常守芳非常消沉,日記斷斷續續,每天隻有幾個字,就是恨、悔、盼、哭,等等。

終於,她盼來了哥哥常守誠的來信。他沒有對她講監獄裏的事,隻是鼓勵她不要悲觀,要堅強勇敢,要好好表現。

常守誠的信讓常守芳終於振作起來,受傷的心稍稍平靜一些。兄妹兩人互相鼓勵,期待早日回到北京去,還相約若是有機會,一同去北京

Q大學上學。

父母的突然辭世讓常守芳瞬間長大了許多,最初的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都沉澱下去,她開始用不太成熟的頭腦去分析自己遭遇的事。

十月的一天,常守芳和幾個知青去四方街趕集。彼時的四方街遠遠不像現在這樣發達先進,但也是古城的中心,非常熱鬧。他們到處玩到處看,就轉到了木氏土司府的舊址。

當時,木氏土司府已經不複存在,標誌性的大門石牌坊被拆除了。

常守芳聽父親說過,這座漢白玉的石牌坊是萬曆皇帝欽賜麗江土司的,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是不可多得的建築精品。

常守芳站在“精品”的廢墟旁邊,想到父親母親的遭遇,想到自己和哥哥像飛蛾撲火一樣遠離二老,不由得心酸落淚。

父親熱衷西方建築,對中國古代建築也有非常深厚的感情,家中收藏無數資料、圖片。回憶像潮水一樣湧上心頭,常守芳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動情,同伴勸她都勸不住。

就在那個時候,一夥人圍住他們,問他們為什麽在廢墟前掉眼淚,是不是賊心不死、圖謀不軌。為首的兩個男孩子不過二十歲的光景,抓住常守芳瘦弱的肩膀就拳腳相加。兩夥人很快廝打起來。

當地的百姓很多人過來阻攔勸架,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們拉開。常守芳的襯衣被撕破了,露出雪白的肩膀,一位姓和的老人給了她一件衣服披著。最先打人的那夥人揚言“沒完”,那個人指著常守芳說:“你等著,我們知道你是誰……”

郭楠看得心碎,串串眼淚掉在本子上,弄花了幾行鋼筆字。原來沈闊的外祖父一家人有這樣慘痛的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