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半夜,巨大的砸門聲把本來就半夢半醒的聞慕陽給吵醒了,他皺了一下眉,起身披上睡袍。
走下樓剛打開門,丁宇就衝了進來:“聞慕陽,路星辰可能被人綁架了!”
“你說什麽?綁架?”聞慕陽失笑了一聲,轉身上樓淡淡地道,“誰會綁一個兜裏常年不滿一百塊的人?丁警官,沒事就回去早點休息吧。”
“是真的,就是曾經光顧過你家,你說不認識的那個賊,路星辰之前有跟我提過他跟蹤過她……”丁宇還有說完,聞慕陽人就“嘩”地轉身從樓上急速下來,腳步一踉蹌,險些摔倒。
他抓住丁宇的胳膊,厲聲說:“你說他跟蹤過她?!”
“是的,我有跟她說過多加小心,但我本來認為那個賊的目標是你,可是沒想到……他綁架了路星辰,所以我認為路星辰一定有什麽事隱瞞了我,現在時間很重要,我想再問你一次,你到底知不知道她隱瞞了什麽?”
“你是怎麽知道的?”聞慕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一個小時之前,她給我打了電話,我錄下來了,你可以聽一聽。”
丁宇掏出手機按了個回放,路星辰的聲音立即傳了出來。
她帶著哭音,聞慕陽認識她這麽久,從來沒聽見她帶著哭音說過話,她是個隻願向人展示神氣一麵的人,所以連書裏主角死亡的內容她都是寧願用愉快的嗓音去讀的。
他莫名地覺得心髒被人揪緊了,有種酸澀的疼痛。
“丁宇,我是路星辰,我知道既然分手了就不該給你打這個電話,但是我沒有辦法,必需打這個電話!”電話裏的路星辰泣聲道。
“嗯?”見聞慕陽皺眉,丁宇連忙分辯:“她跟我沒有一點關係,她也絕對不是我的女朋友。”
“這個女人……怎麽喜歡到處亂認男朋友?”聞慕陽不滿地抿緊了嘴唇。
顯然丁宇當時也受到了驚嚇,語無倫次地發出了幾個語氣詞,但良好的警察素養讓他沒有立刻否認,隻聽路星辰又結結巴巴說道:“但是你能不能把上次我送給你的旅行包還給我……”
丁宇在一旁立刻補充:“她也從來沒有送過一隻旅行包給我!”
電話裏路星辰還在嘮叨地述說著:“你上次問我有沒有關聯,我說沒有,但其實是有的。我好想跟你一起去旅行,但從此以後你都要一個人旅行了。你放心,等你把旅行包還給我,你就再也不用見著我了。”
隔了一會兒,路星辰又改口道:“不,不,我們還是不用見麵了,你就把旅行包寄給我吧,我家的地址你知道的吧。你一定要把旅行包還給我,否則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電話到這裏戛然而止,聞慕陽開口問道:“什麽關聯?”
“她問我是不是懷疑這個賊跟五年前的岩洞事故有關聯,我回答她說缺乏關聯證據,所以她現在告訴我有關聯,那她一定是發現了什麽,但是當時她隱瞞了。我認為她很有可能就是受這個關聯證據所累,那個瘸子才會綁架她。現在你明白了吧,她這通電話其實是在報警。我已經給她住的出租屋去過電話,她的室友確認她今晚沒有回家。”
丁宇說到這裏,看見聞慕陽臉色蒼白,連忙道:“你還好吧?”
“你剛才說他跟蹤她,在哪裏?”
“在你們聞思地下停車場,但我要明天才能申請調閱你們聞思進出停車場的錄像。”
“不用等明天,今天晚上就可以。”聞慕陽伸出手道,“給我電話。”
丁宇要的就是這個,他見聞慕陽將電話拿到手裏,卻無處著手,立即明白了:“這是智能的,你報,我給你按吧。”
聞慕陽立刻報了一連串的數字,電話通了之後,他簡短地道:“我是聞慕陽。”
他打完電話,就轉身上樓披了一件大衣下樓,丁宇看他係著大衣的帶子,問:“你要一起去嗎?”
“嗯。”
“其實……為著案情考量,我覺得你很有必要先回答我上一個問題。”丁宇的話還沒說完,聞慕陽已經開門出去了,他無奈隻好跟上。
“你坐出租車來的嗎?”門外春寒逼人,尤其是在山間,刺骨的風刮得人臉皮生疼,聞慕陽把雙手插進了口袋裏。
“不是,自行車。”
“那你先走吧。”
丁宇錯愕道:“那怎麽行,這深更半夜的,你兩眼一抹黑還想走著去嗎,上來吧,我載你。”
“不必了。”聞慕陽正說著,山道間有車燈亮起,然後一個老者跑了上來。
聞慕陽由他攙著徑直下了山路,丁宇騎車下去,剛好看見聞慕陽上車的情景,他衝著揚長而去的車尾巴道:“哎,你這人,那你好歹載我一下啊!”
丁宇騎了自行車又攔了的士,再加上最後一段樓梯上的狂奔,氣喘籲籲,滿身是汗地才趕到了聞思,隻見整個監控室裏已是燈光通亮,幾十個保安每個人都抱著一台電腦在查看停車場的紀錄。
聞慕陽坐在後麵的皮椅上,墨綠色的高領呢大衣襯得他的臉俊美且帶著從容的貴氣,丁宇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沒好氣地嘀咕了一句:“萬惡的資本家。”
他站直了身子道:“這件事情應該發生在半個月以前,所以這半個月的錄像記錄統統都不要看了,從半個月前倒過去看。還有,那個人是個瘸子,開車的可能性極小,所以把重點放在行人身上。”
聞慕陽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吩咐道:“不必,從2月4日開始查。”
“2月4日?”丁宇納悶地問。
“因為路星辰是從那天開始來聞思上班的。”聞慕陽淡淡地道。
丁宇站了一會兒,監控室的門被人推開了,一個斯文、很有氣質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保安隊長看見他立刻起身:“聞總,您也來了。”
聞慕庭點了一下頭,直接走到丁宇的麵前,丁宇連忙掏出警察證,聞慕庭已經伸出手笑道:“是丁警官吧,辛苦你了。”
“不客氣,應該的。”
聞慕庭微笑道:“你接到我們員工報警就著手處理,都沒讓案件過夜,現在像你這樣的警官很少了,我明天一定要打個電話給陳局好好感謝一下。”
丁宇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應該的,我們警察應該做的嘛。”
“來我的辦公室等吧,那裏比較舒適,可以喝杯茶,我順便也了解一下詳細的情況。”他轉過頭來對聞慕陽說:“慕陽,你也一起吧,這裏人多,又是地下室,空氣比較悶。”
聞慕陽好像完全沒有聽見他說話,隻是這樣眼望著前方沒有任何回應,丁宇看到他的樣子,也隻好道:“我們還是在這裏等吧!”
聞慕庭也不生氣,微笑著吩咐人給丁宇搬了一張椅子,然後說:“我讓人去給你們泡兩杯咖啡過來。”
等咖啡來了,聞慕庭親手端到丁宇的麵前,再三表示歉意之後才離開,搞得丁宇不禁大為感慨,沒想到自己這個窮警察還能讓涼城最有錢的男人親自端咖啡,看來資本家也不是個個都目中無人嘛。
丁宇手捧著香氣四溢的咖啡,瞥了一眼連睫毛也不動一下的聞慕陽:“喝杯咖啡吧,一天二十四小時,這都兩個多月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查到呢。”
聞慕陽依舊不語,突然,他的眼簾顫動了一下,抬起頭,有個保安正回頭興奮地向他們招手:“找到了。”
丁宇湊過去,隻見屏幕上有個男人一瘸一拐地從車道出口快速跑出,聞慕陽站到丁宇旁邊,語調幹澀地問:“怎麽樣?”
丁宇皺眉看了幾遍,懊惱地歎息道:“這家夥戴了鴨舌帽,他大概知道出口處有監控,所以刻意壓低了帽子,看不清啊……”
他說到這裏忽然發現聞慕陽的手指緊緊地扣住了椅背,也許是因為太用力,以至於骨節處都開始泛白,他不由說道:“肯定不止這段的,再找好了。”
可惜,一直到天亮,仍舊沒找到任何一張清晰的照片,錄像已經被反複看了數十遍,看到有幾個保安都吐了,因為整夜沒睡,精神高度集中,丁宇也是麵如土色。
他看著背脊挺直坐在椅子裏紋絲不動的聞慕陽,躊躇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們……可能需要找其他的線索。”
聞慕陽卻握緊了手杖,抬起頭道:“找到那段門口的錄像倒回去重放,打開音響,聲音放大。”
保安們立刻找到那段錄像,然後打開了音響,往前倒了不到一分鍾,聞慕陽喊停,丁宇湊到屏幕上,見是一輛樣式粗獷的綠色越野車,發出嘈雜的機動聲。
“這是……沃爾沃嗎?”丁宇問道,剛好停車柵欄擋住了車的標誌。
“是巴斯魯……97年的Forester版。”聞慕陽慢慢回答,丁宇震驚之下猛然抬頭,卻見他的眸子好似泛起一陣水光。
保安隊長已經開口確認:“這是宋總監開的車子。”
“這部老越野車有什麽作用嗎?”丁宇問聞慕陽。
聞慕陽恢複了往日的冷淡:“這輛車子上有行車記錄儀,它開下去的時候,有可能會照到那個人。”
“行車儀的記錄不可能存有兩個月這麽久吧?”丁宇質疑道。
“那個……”旁邊的保安隊長插嘴,“不是的,宋總監這輛車一年隻開那天一次。”
丁宇不禁好奇道:“為什麽?”
“這其實是宋總監兒子的車子,那天……是她兒子許沛然的忌日。”
保安隊長瞥了眼聞慕陽,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
“許沛然……”丁宇的腦子隻轉了半個圈,立即想起許沛然正是岩洞事故四個遇難者之一,他不禁心中歎氣,想這還真是冤家路窄。
聞慕陽撐著手杖緩慢地轉身,丁宇盤問完保安隊長後才發現他已經不見蹤影。
“去哪兒了?”丁宇跑得滿頭大汗,口袋裏的手機又突然響了,他邊四處尋找邊匆匆地問,“哪位?我?我是丁宇啊……我說你打電話,你不知道我是誰?”
“路星辰的室友啊?哦……有些事情現在還不太方便跟你們說,耐心等待消息……誰打官腔了?”電話裏一連串伶牙俐齒的質詢讓丁宇都接不上口,等他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把電話掛了,丁宇氣得都有點哆嗦了,但此時他也顧不上,隻好把手機放回口袋裏繼續尋找聞慕陽。
他一直跑到停車場的入口處才看見聞慕陽拄著手杖站在那裏,剛大鬆了一口氣,隨即便發現有一輛寶馬車正從遠處飛馳而來。
丁宇仔細一看,似乎正是開那輛巴斯魯的女人,寶馬車離停車柵欄已經很近了,但她還沒有減速的意思,他不禁大驚失色,連忙奔跑著喊道:“聞慕陽,快閃開。”
聞慕陽充耳不聞,隻靜靜地站在那裏,丁宇隻能撲上去抱住聞慕陽向後拖,聞慕陽卻怎麽也不肯挪動腳步,隻沉聲道:“你閃開!”
“快走!那個女人就要撞上來啦!”
“我讓你閃開!”聞慕陽突然怒吼著大力地將丁宇整個人都推飛了出去。
寶馬車同時將停車柵欄撞斷,丁宇摔倒在地上,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緊接著是一陣很刺耳的急刹車聲音,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那輛寶馬就停在離聞慕陽很近的地方。
丁宇隻覺得整個人都一鬆,驚覺汗水已將內衣浸濕透了。
他一拍地麵跳了起來,咬著牙看著從車裏走出來的全身著黑衣的女人:“大嬸,你是想讓我告你蓄意謀殺嗎?”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用再見到你了呢。”宋春瑛好像完全沒聽見丁宇的話,隻是直勾勾地看著聞慕陽,丁宇覺得,如果目光也可以是刀子,聞慕陽大概早就被她千刀萬剮了。
聞慕陽的睫毛略略顫動了一下,回答道:“哦,本來應該不會,但因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可能需要麻煩到宋姨,能給我五分鍾嗎?我想跟您說明一下情況。”
然後兩人就跟遺忘了丁宇似的走了。
聞慕陽說是五分鍾,但事實是,丁宇足足等了一個小時,聞慕陽才神態疲倦地從宋春瑛的辦公室裏出來。
“車子就在一樓的停車場。”聞慕陽手裏拿著一把車鑰匙。
“那你休息一下吧,其他的交給我吧。”
“不行,我要跟著你。”聞慕陽簡單地道。
“跟著我?!”丁宇挑眉道,“我現在是回警局,你當警局是聞思開的嗎?”
“雖然不是聞思開的,但是聞思每年可交了不少稅,難道你們不應該為納稅人服務嗎?”聞慕陽平淡地道。
“你這個人……”丁宇簡直啼笑皆非,這個人說話可惡到了極點,但偏偏有時又讓人氣不起來。
丁宇很快就從車載記錄儀上找到了那個鴨舌帽男人的清晰的正麵照,等他將照片上傳至涼城總局比對之後,已經是中午時分。
他拿著飯盒跨出辦公室時,見聞慕陽居然還坐在門外的走廊裏,不禁歎了口氣:“聞慕陽,聞大少爺,回去吧,比對照片是需要時間的,你在這裏起不上作用的,回去休息吧。”
他剛走了幾步,就聽聞慕陽在背後說道:“他有點呼吸問題,說話間不停在吸鼻涕,他很缺錢……他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高,但他卻隻有一百二十斤不到,這個人可能是個吸毒者。”
丁宇半張嘴看著聞慕陽,隔了會兒才氣道:“聞慕陽,你見過這個人,現在才說?!”
“現在是追究我的時候嗎?”
丁宇將飯盒一合,快步又回了辦公室,說道:“立即把照片發到戒毒所,沈哥你跟總局緝毒的刑警聯絡一下,看看有沒有線索。”
窩在角落裏的沈哥抬頭不滿地小聲道:“喂,他是個瞎子,你真聽他的?他說的話能賽過電腦比對嗎?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他的話音剛落,聞慕陽點著手杖走了進來,他筆直走到了沈哥的那個角落。
“你……什麽事?”沈哥咳嗽了一下問道。
聞慕陽就抬起頭來“直視”著對方,這令沈哥嚇了一跳,不由自主仔細去瞧聞慕陽的眼睛。
“不用看,我確實是瞎的……”聞慕陽淡淡地道,“但是我能聽到你的說話聲跟呼吸聲,從而判斷出你的身高,以及眼睛的部位大致在哪裏,你身高一米七,不,你可能隻有一米六九,你的鞋後跟聲音特別沉,是內增高鞋吧。你一個上午打了三次電話,但發了十七次短信,你是在談戀愛吧。”
丁宇看見沈哥臉色活像見了鬼,不由抿嘴偷笑,隻聽聞慕陽悠悠地接著道:“你發了十七次短信,但卻隻收到一次,看來那個女人完全沒有陷入熱戀中。女人,對中意的男人反應是很快的。所以換句話說,我要是你,我就會節約時間早點找到下一個。”
丁宇見沈哥臉漲得通紅,連忙把聞慕陽往外推出了門:“聞慕陽,你是想引起警民衝突吧?”
“哦,一個刑警都不能準確判斷出他女人的心思,作為納稅人的我很懷疑你們的辦事能力,所以拜托,請拿出點實力來,不要讓我的懷疑成真,好嗎?”聞慕陽坐回了椅子上,冷淡地道。
丁宇回過頭長吐了一口氣,衝著氣得怒發衝冠的沈哥揚眉做了個請的姿勢,坐在沈哥對麵埋頭苦幹的小賈也歎氣說:“唉,真是的,沈哥,剛才我都覺得臉皮刺得疼,拜托快點找到這個嫌疑犯吧。”
沈哥訕訕地把資料重新拿起來,丁宇才說道:“給每個戒毒所都發一份傳真,然後打電話親自確認情況,沈哥你跟總局緝毒科聯絡一下,不,你親自去一趟。”
“要不要給在外麵開會的科長打個電話,給他打聲招呼?”沈哥問道。
“不用了,跟科長解釋情況又需要時間,你直接去吧。”丁宇看著資料道。
沈哥無奈地歎氣道:“丁宇,所以……你一個刑事警察學院的高材生才會來涼山待著!”
“涼山有五萬平方公裏,我不嫌小,拜托,快點。”
沈哥拿起外套,訕訕地道:“好,你們都是有著崇高理想的精英。”
此時,一名手拿單反機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位身材高挑修長的少年。
丁宇一回頭,就看見單反機鏡頭亮了亮,那名留著帥氣短發的女子上下掃了一眼丁宇:“你就是那個給我們電話的丁警官吧。”
丁宇深吸了一口氣,抓起筆錄深沉地說:“你就是那個接電話的路星辰的室友吧。”
“我是文娜,他是路星辰的弟弟路驕陽。”年輕的女子補充道,“文娜,涼城日報的記者,專長報道貪腐、瀆職等等社會新聞。”
丁宇壓著氣唰唰唰地在筆錄本上寫好,然後又轉頭問路驕陽:“名字。”
“路驕陽,市一中高三生。”路驕陽將背上的旅行包放到了桌麵上說,“這就是那隻旅行包,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清楚,我快要考試了,所以你們沒事不要打擾我。”
他說完轉身就走了,人走得飛快,丁宇從辦公桌後麵起身追到門口,他竟然已經走遠了。
“我會再給你電話的!”文娜丟下這句話就急忙追了出去。
“他小子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麽血冷得跟蛇似的……”丁宇氣得肺都快炸開了。
“他在哭。”坐在門左側的聞慕陽說,那個少年壓在喉間的嗚咽如同一隻幼獸失去唯一親人,帶著絕望恐懼下的茫然。
“我家驕陽是個天才……”路星辰驕傲的語調隱約在耳,像是在炫耀她最大的資本,可是,這個天才的弟弟其實是很依賴她的吧。依賴她的堅強,依賴她的樂天,依賴她的永不絕望。
丁宇沉重地歎了口氣,回到屋裏拿起那隻旅行包研究,除了發現它是一隻很昂貴的名牌登山包以外,沒有找到更多的線索。
快到黃昏的時候,丁宇仰起頭轉了轉僵直的脖子,小賈說道:“去睡會兒吧,你的黑眼圈都快到嘴巴了。”
“唉,苦主在那兒盯著哪,我怎麽睡啊?”丁宇意有所指地看向門外。
“這個路星辰跟他什麽關係啊?”
“什麽關係……不知道。”丁宇頓了頓,才聲音很輕地補充,“不過一個男人要是願意為了一個女人拚命,你說是什麽關係?”
他站起身,倒了一杯水,走到門外遞給坐在那裏的聞慕陽:“喝口水吧。”
“找到了嗎?”聞慕陽沒接那杯水而是開口問道。
丁宇大歎了一口氣:“聞慕陽,你這樣,可能路星辰還沒垮呢,你自己先垮了。”
“那你找到了再跟我說話,這樣可以節約我一點精力。”聞慕陽淡淡地道。
丁宇看著聞慕陽,忍不住磨了磨牙,卻聽見門外有人奔進來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沈哥滿麵是汗地奔了進來,興奮地揮著手中的紙:“找到了,是個本地人,就住在山裏,就在前幾天,還因為吸毒被抓過。”
丁宇一把奪過地址,上下掃了兩眼,道:“通知小賈,立刻出發。”
“我一起去。”聞慕陽起身道。
沈哥瞪大了眼睛道:“這怎麽行?”
“帶上他吧,科長回來了,我負責。”丁宇丟下一句就跑了。
沈哥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可是對著一個比有眼睛的人知道得還要多的聞慕陽,他本能把想要反對的話給咽了回去。
他觀察著走在前麵的這個俊秀的男人,發現他雖然持著手杖,但步伐很自如地走出長廊,下了樓梯,不禁在心中發怵地想,難道他丈量過自己走過的每段路嗎?
聞慕陽上車的時候,一腳沒踩牢,他下意識伸出手扶了一把,卻聽聞慕陽轉頭低聲說:“謝謝。”
這種正常的盲人表現才讓沈哥鬆了口氣,他對自己的反應有些失笑:“不客氣,應該的!何況你也給了我一個很中肯的建議,不是嗎?”
聞慕陽輪廓分明的嘴唇滑出一個漂亮的弧度,道:“哦。”
“這個人祖祖輩輩都是地道的山民,住在三姓村,這個村以開農家樂跟山間客棧為主業,是個相對富裕的村子。”丁宇看著手中的資料說,“這個人姓鮑,叫鮑建民,是三姓村裏少姓的一戶。”
車子停在村口,小賈下去打探了一下,回來說道:“鮑建民家就在村口的懸崖上,村民說今天沒見他出來。”
沈哥從窗口探首瞧了一眼山崖上的房子,感歎道:“還真是個綁票藏人的好地方。”
“聞慕陽你待在車上!”丁宇深吸了一口氣道。
聞慕陽突然抓住了丁宇的胳膊道:“拜托。”
“放心吧,我們一定盡全力救路星辰出來。”丁宇安慰了一句。
三人快速接近了懸崖上的房子,房子外麵是一圈石頭牆,紫藤從院裏爬出來,開得極其繁盛,雖然因為缺乏管理而顯得有點雜亂,但仍可以看出這裏的風景曾經很美。
丁宇推了推院門,發現裏麵是反鎖著的,他跟另外兩人比了一下手勢,三人踩著圍牆小心翼翼地翻過了院子。
這是一間擁有木質門窗的平頂瓦房,有幾分山間客棧的民俗味,隻是院裏雜草叢生,木質桌椅被髒亂地堆著,看來應該是很久沒有客人了。
他們小心地接近正房門,丁宇輕輕用手一推,門就打開了,三人摸出槍不約而同地悄悄潛入,突然隻聽小賈沉悶地說道:“找到了。”
丁宇一回頭,就看見一個幹瘦的男人癱倒在木質沙發旁,茶幾上攤開著一張錫紙,旁邊還灑著一些白色的粉末,那發青的臉色不用查都知道人已經死透了。
他呆愣了有那麽十幾秒,就轉身跑進每間房,甚至每個櫃子都打開來瞧,但除了灰塵跟一些垃圾,他什麽也沒找到。
“死了,應該是吸毒過量。”沈哥戴起手套做了基本的檢查,然後對著滿頭大汗的丁宇說道。
小賈在旁邊忐忑地道:“這可怎麽跟下麵的那位說啊?”
“先打電話通知法醫吧。”沈哥無奈地說道。
丁宇雙手插腰,長長歎了口氣。
聞慕陽紋絲不動地坐在車子上,他的眼簾突然顫動了一下,猛然打開車門,丁宇走到了他的麵前,什麽話也沒說。
聞慕陽臉上的光彩一點點黯淡,他緩慢地問:“沒有找到人嗎?”
“不是……”丁宇咽了一口唾沫道,“找到了那個男人,但是……他死了。”
“那路星辰呢?”聞慕陽死死地抓住了丁宇的胳膊。
丁宇吃痛,連忙道:“路星辰沒事……隻是沒找到。”
聞慕陽的手慢慢地從丁宇的手臂上滑落,眨著全然沒有視線和焦點的眼,顯得有點茫然,黃昏的風吹過,他沒有很多的表情,卻讓人感覺到有些悲傷。
“放心吧,我用人格擔保,一定替你找到路星辰。”丁宇忍不住就衝口而出,旁邊的沈哥連忙用胳膊肘狠狠地搗了他一下,丁宇還是忍痛咬牙補充,“還有用我的警徽向你保證。”
回去的時候,車上如同死一般沉寂,隔了老半天,沈哥忍不住打破沉默:“沒道理啊,他房子的位置很適合藏人啊,為什麽要把路星辰放別處藏匿,難道……”
他咬了舌頭才險險地把後麵“殺了”兩個字給咽了下去,丁宇回答道:“不對,是我們想錯了,你想這個村子是做什麽的?”
“不是農家樂跟山間客棧嗎?”
“對,村口什麽時候都可能有人經過,我想這是他不敢把路星辰帶回家的原因。他肯定也不敢帶路星辰坐公車,所以一定是步行,我認為他很有可能在劫持路星辰之後,就把她藏匿在了附近。”
丁宇轉頭對聞慕陽說:“你回去休息吧,我們可能要出動警犬搜山,現在已經是黃昏了,怎麽也要等到明天白天才行。”
“你住哪兒?”聞慕陽淡淡地道。
丁宇張嘴結舌:“你不是想跟我回家吧?!”
“嗯。”
丁宇有氣無力地道:“我今晚要等初步屍檢報告,還要研究一下地圖,所以睡警局。”
“那一起吧。”聞慕陽仍舊平淡地道。
丁宇揉了揉腦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掃了一眼,發現至少有十幾通那位涼城日報女記者的未接電話,頓時覺得整個人如同散了架似的疲憊。
回到警局,聞慕陽還是紋絲不動地坐在門口走廊的椅子上。
丁宇在地圖上畫了個圈對沈哥說:“路星辰是晚上七點左右離開的聞宅,這個瘸子最有可能下手的地方應該就在聞宅附近,她給我打電話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二十三分。鮑建民一定是找到了藏匿的地方才會讓她跟我通話。這當中有四個半小時。一個瘸子綁著一個女人,你認為他能走多遠?”
沈哥細思之下,挑眉喜道:“那應該不會超過方圓十裏吧。”
丁宇點著那個圈狠狠地道:“明天我要把這方圓十裏的地皮都掀開來!”
沈哥上下打量著丁宇,歎氣道:“這樣就好,要不然我真是替你的警徽還有人格擔心哪!”
“我會講沒把握的話嗎?”丁宇笑著接通了響起的手機,“小賈,初步屍檢怎麽樣?嗯,超過七個小時,那就是今天早上。信息……什麽其他信息?”
丁宇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臉上,沈哥連忙問:“怎麽了?”
“有個山民反應,鮑建民前天問他借過一輛三輪摩的……”
“三輪摩的,那就算是每小時開二十公裏,四個半個小時也足夠他跑出一百公裏開外了吧?”沈哥瞥了一眼門外,壓低聲音道。
丁宇低頭扶額,沈哥搖頭:“涼山到處都是岩洞,鮑建民又是當地山民,找個鬼都不知道的岩洞藏人……”他用壓得很低很低的聲音說,“我們有可能連路星辰的屍體都找不到!”
門外突然哐當一聲,似乎椅子倒了,丁宇沒好氣地看著沈哥:“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講這種話,連想也不要,他能聽到!”
沈哥尷尬地道:“真是,難道這人是蝙蝠變的……”
聞慕陽已經慢慢地拄著手杖進來,抬頭道:“我要再聽聽那通電話。”
丁宇看了一眼他,依言摸出手機,聞慕陽又道:“請把音量開到最大。”
“你等著!”丁宇想了想跑了出去,不多一會兒拿了個音響來,然後將手機接了上去。
音量放大之後,路星辰藏在音量中的顫抖也仿佛清晰了起來,聞慕陽的眼簾也似輕輕地跟著顫動。
沈哥不明所以地看著這兩個人,放到後麵的時候,音響裏傳來了幾聲遙遠的鳴叫聲,丁宇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道:“是鳥叫,聞慕陽。”
“林子裏會有鳥叫聲很正常吧……”沈哥有點困惑地說道。
“聞慕陽?”丁宇沒理會他,而是看著聞慕陽。
聞慕陽眨著眼睛,說道:“把這段倒回去,聲音再放大一點。”
“已經是最大了,要不我們去總局那裏用他們的專業音響設備?”
“不用,重放一遍。”聞慕陽搖頭說道。
再放了一遍後,聞慕陽說道:“是日本樹鶯……不,不……”
他閉起眼睛撫了一下額頭,喃喃地道:“日本樹鶯即使越冬也隻會經過華東,不會經過這裏,是遠東樹鶯。”
聞慕陽抬起頭,盡管他的眼睛盲了,但卻莫名地讓人覺得他兩眼神采奕奕:“遠東樹鶯生活在低山1500米左右的次生灌叢。”
“什麽是次生灌叢?”沈哥插嘴問道。
“理解成二次發育的灌木叢吧。”丁宇長籲了一口氣道,“這個範圍小多了。”
“聞慕陽,走吧,你家有地方招待我吧?”他轉過頭去問聞慕陽。
聞慕陽隻簡單地回了個“嗯”,沈哥看著兩個人離去的背影直歎氣:“啊,就憑幾聲鳥叫……丁宇,你這個警徽是真不想戴了吧?”
丁宇一天一夜沒睡,洗完澡就倒在了**,一覺醒來,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他打著哈欠從樓上下去,卻發現聞慕陽已坐在沙發上。
他搖了搖頭,走近聞慕陽,說道:“你這是早起,還是晚睡啊,聞慕陽?”
聞慕陽隔了一會兒才答非所問地道:“那天,如果……我沒有讓她傷心就好了,那樣她就不會早早離開了。”
丁宇道:“聞慕陽,那個瘸子就候在你家附近,早走早碰到他,晚走也就是晚碰到他而已。”
聞慕陽搖頭,慢慢地道:“不,你不了解路星辰,她是隻長角的母羊,手比大腦動得快多了,就擅長跟人打架,如果沒有其他的原因,怎麽可能……在自己的長處上輸給別人?”
“你這到底是誇人呀,還是貶人哪?”丁宇失笑地搖了一下頭,“不過,你挺喜歡這位姑娘的吧……我是說路星辰。”
聞慕陽微垂的眼簾猛地抬了起來,心裏像是有根弦驀地斷了,餘音震耳,而斷弦如同針一般往心髒最深處紮去,令人疼痛得想要彎起腰。
丁宇早上的工作並不順利,一百公裏的範圍,即使隻搜索次生灌叢也需要大量的人手,而且僅憑聞慕陽的聽力去執行也嚴重地缺乏說服力。
“搜不到人,我負責,行了吧?”丁宇有點上肝火地對著電話吼道。
他掛完電話,手機又響起,他接通電話大聲道:“誰?”
電話那頭傳來了令人舒適的男中低音:“丁警官,我是聞慕庭,我聽說需要搜山?”
“是,是啊,聞總,我們……正在協調呢。”丁宇有些尷尬地道。
聞慕庭道:“我們這裏可以提供三十個人,都是經過一定訓練的保安人員。等一下我跟陳局再打個電話,看看聞思還有什麽能夠提供的。”
“那……真是太麻煩你了。”
聞慕庭溫和地說道:“警民合作是應該的,更何況丁警官找的是我的員工。”
隔了一會兒,丁宇的電話就響了,他隻聽到那一頭自家局長在咆哮:“找不到人,你就給我看水庫去!”
丁宇連忙把電話拎遠點,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丟下電話喊道:“出發!”
沈哥看著山下幾百號人,深吸了一口氣對旁邊的丁宇忐忑地說:“局長從各分局請調了不少人,還動用了林業局的人,你這次……恐怕不成功,真的要成仁了。”
丁宇動了動頭上的帽子,拍了拍沈哥的肩笑道:“你見過幾個斯坦福的生物博士?”
“丁警官!”有個穿運動服的年輕男人走過來笑道。
“聞慕……聞總?!”丁宇吃了一驚,他本來以為聞慕庭是派人來,沒想到他竟親自來了。
“不是我自誇,我可比你們大多數警察對涼山要熟悉多了。”聞慕庭笑道。
他打過招呼就朝著隊伍走去,沈哥小聲道:“這個大概就是企業家令人信服的風度吧。”
“我更相信知識!”丁宇隨口說道。
可是,隨著連續兩天搜查的無果,丁宇對知識的信心在快速地崩潰中,整間辦公室都壓抑無比,每個人都頂著發紅的眼睛不停地歎氣。
“你怎麽知道我沒盡力,再說了,你記者了不起啊,我有什麽可以給你揭發的呀?!”丁宇氣不打一處來地將手機掐斷,看著手機心有餘悸地想,這女人真是比鬼還難纏。
“超過七十二個小時,如果不吃不喝的話,再加上精神狀態不好……也快了吧?”沈哥看著坐在丁宇辦公桌邊的聞慕陽,在丁宇耳邊用幾乎是小聲呻吟的語音說道。
丁宇歎息了一聲,沈哥問道:“他昨天下午打的那通越洋電話是幹什麽?”
“要亞熱帶地區鳥類鳴叫聲的樣本。”
沈哥錯愕地道:“還真能憑鳥叫推斷鳥類?”
丁宇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跟我說話聲一樣嗎?那鳥跟鳥又怎麽會一樣?”
他說完,走向聞慕陽,拉掉他的耳麥,歎氣道:“聞慕陽,你已經連續聽了快二十四個小時了,不要再聽了。”
“我會找到的!”聞慕陽拉過耳麥線,就要重新戴上耳麥。
“聞慕陽!你清醒一點,也許你根本就沒聽錯,那就是遠東樹鶯……隻不過我們找不到她了。”丁宇的話已經有點哀求的意味。
聞慕陽死死地捏著耳麥,眼眸漸漸泛起水光,但很平淡地道:“不會的,我會找到她的。”
丁宇正無奈間,有人走進來,道:“丁宇,三姓村那具屍體口袋裏發現兩個手機,經過比對,有一個可能是受害者的。”
丁宇一把拿過那個塑封袋,按了按鍵,道:“沒錯,這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我的。”他打開塑封袋,裏麵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傳出,他疑惑道,“檸檬?”
丁宇將塑封袋湊了過去,聞慕陽聞了聞,閉起了眼睛,流淚道:“Citronella ant……”
“什麽,什麽蟻?”丁宇見聞慕陽突然這麽激動,連忙問道。
“香茅蟻,會釋放檸檬刺激性氣味的一種螞蟻,所以那不是遠東樹鶯,是跟香茅蟻有共同愛好,喜歡腐爛物的烏鶇鳥,會模仿其他鳥叫聲的百舌鳥。”聞慕陽轉頭說道,“那個地方海拔不會太高,應該是在矮山坡上,或者山腳下,多半是處果林或者果園,有可能是農田附近的樹林,是喬木林,有腐朽的樹幹或者垃圾。”
丁宇飛快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通了就道:“小賈,你去村裏去問問,鮑建民有沒有果林或者果園?”
隔了二十來分鍾,小賈來了電話:“鮑建民沒有果林或果園,不過村裏有戶鮑姓的人家在山腳下有一處荔枝園,這兩年本地荔枝生意不太好,老人家又去城裏給兒子帶孩子,所以那處荔枝園基本處於放養狀態,林子裏有座小土房。”
丁宇幾乎跳了起來,嘶聲道:“出發!”
“我也去。”聞慕陽起身道。
丁宇一把拉起聞慕陽就往外跑,跑出大樓就看見聞慕庭迎麵走來,他也是一臉疲憊,道:“時間太緊迫了,是不是不應該隻局限於白天搜山,晚上也可以,我們聞思的人願意加班搜。”
“找到了!知道她在哪兒了。”丁宇丟下一句就把聞慕陽塞上了車,剛要拉上門,聞慕庭也擠了上來,他也顧不上了,催著沈哥立即開車。
車一停靠在荔枝林外,丁宇因為要攙扶聞慕陽,反而是沈哥跟聞慕庭跑到了前麵。
他跟聞慕陽跌跌撞撞往前奔跑,沒走多遠就聽見沈哥驚喜的聲音以及尖銳的女人哭聲,還有聞慕庭溫言的寬慰聲:“好了,這不是來了嗎?”
路星辰嘶聲哭道:“我還以為就要死了,你們怎麽現在才來!”
聞慕庭繼續溫柔地勸慰道:“對不起了,是我來晚了。”
丁宇鬆了一口氣,對旁邊的人失笑說:“這個女人三天沒吃沒喝還有精神罵人,她的腦細胞果然不太消耗能量啊,你說是不是?”
他一偏頭,卻發現旁邊的人不在了,轉頭見聞慕陽正慢慢地朝回走,他又回轉身看著正抱著聞慕庭大哭的路星辰無聲地歎了口氣,對沈哥道:“叫救護車了嗎?”
“叫了。”
“那你陪他們去醫院吧,我送聞慕陽回去。”丁宇看了一眼林中歡叫的鳥,恨恨地道,“如果我真要去守水庫,一定回來把你們的窩都端了。”
“百舌鳥可是二級保護動物,你真要端了,你就不是去守水庫了,局長大概要請你去看野生動物園了。認命吧!”沈哥涼涼地道。
丁宇將聞慕陽一直送到門口,聞慕陽始終沒有說話,進門之後就直接把門上了,他失笑又無奈地在門外道:“就算心情不好,至少也跟我說聲再見啊,博士。”
丁宇發完短信,深深吸了一口山間的空氣,麵帶微笑地朝著山下走去。
屋裏聞慕陽緩慢地走到沙發那裏,他努力想要抓住扶手,卻一頭栽倒在了沙發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