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骨牌遊戲
許多咬著粢飯糕聽梅辛的電話:“許多,左小西剛跟我說你跟曲擇林確立關係了?”
“是啊。”許多笑道。
梅辛閃過無數個鬧哄哄的學生,斟酌了一下語句:“他喜歡什麽,喜歡什麽樣的生活,有什麽特殊的嗜好,認識什麽樣的人,你統統了解嗎?”
“梅老師,當初你跟宋範範在一起的時候,是調查了才喜歡,還是喜歡了再調查?你壓根就沒調查好嗎?你可別告訴我,因為你想說服我,不惜把自己弄成反麵典型。”
“範範的家庭狀況是一目了然的,普通的家庭,普通的人,但是曲擇林絕不普通。”梅辛繼續道,“我的意思是,人是複雜性動物,擁有很多麵,你知道你看到的那人的背麵是什麽嗎?”
“月亮的背麵你也永遠看不見,但它仍然照亮著我們的夜晚。”許多咬著早點笑道,“梅老師,別太目光如炬了,我隻想談個戀愛而已……放心吧,我不用知道他太多,因為我了解他的為人。”
說著,許多手機上來了一條短信,是銀行通知短信,提示她賬戶上收到了曲擇林的10000元匯款。她立刻掛斷了梅辛的電話,直接撥通了曲擇林的號碼。
這一次曲擇林很快就接了:“收到轉賬了?”
“這是什麽?”
“你的手表修理費,我打聽過了,你那隻表要60000多,更換整個表麵,即使送去原廠返修也不會超過10000元。”曲擇林語調很平和。
“但是它進水了。”
“什麽?”
“那天表麵壞了,晚上下雨,所以進水了,現在應該不是花10000元就能修好。”
曲擇林沉默了一會兒說:“好吧,我會盡早還清你的……”
“你還不清。”許多道,“在我不想讓你還清的時候,你永遠也還不清。”
曲擇林啞聲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別不講理,許多!”
許多撐著頭問:“要我向你默哀三分鍾嗎?”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傳來了掛斷音,許多拿起剛才丟在邊上的油炸粢飯糕,狠狠地咬了一口。
顧亞進來敲了敲門:“多多,那個車主找到了,她說她今天會去醫院處理這件事。”
“今天?”許多連忙抽出餐巾紙擦了擦嘴。
“你要去?”
“米阿婆老實巴交的,我不去,她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那我陪你去。”
許多搖手道:“不用,你還要看著和盛呢。讓李馳陪我去就行。”
“那你小心些,他們既然決定去了,一定會有準備。”
李馳插嘴道:“放心吧,有我在呢,哪會讓多姐吃虧?”
許多出門的時候就碰上了衛人傑,他本來開了門,見了許多又趕緊把門關上,關上了又打開,從裏麵出來,反手將門帶上,朝她悄悄做了“你過來”的姿勢。
許多失笑了一聲,對李馳說:“你在電梯那邊等我。”
“聽說許伯伯出門去了?”衛人傑等李馳一走便問。
許多掃了衛人傑一眼:“是啊,你打聽我爸幹嗎?”
“隨口問候一下罷了。”衛人傑嘟囔道,然後一揚下巴含糊地問,“喂,你是不是還跟他在一起?”
“你說哪個他?”許多眨了下眼。
衛人傑下意識地看了下四周,然後壓低聲音一字字地說:“曲、擇、林!”
“是啊,跟你有關係嗎?”許多漫不經心地走過他身旁。
衛人傑跟在她身後冷笑了一聲:“許多,我也知道你老大不小了,急著要嫁人也情有可原,不過你也別挑在籃子裏就以為是自己的菜!霜降和牛是名貴,但你會做牛排嗎?”
許多聽了這話,回過頭挺甜地彎唇一笑,衛人傑頓起警惕之心,可是下一刻衣領還是被許多給揪住了。
衛人傑從來精英自居,裏外一身阿瑪尼,被許多一抓,筆挺的襯衣領子歪了,他連忙指著許多:“喂,喂,好男不跟女鬥,我警告你,你這個死多頭快鬆手!”
許多眯了一下眼睛,瞧著衛人傑:“我告訴你,穿阿瑪尼的不光有男人,還有女人,叫奔馳的也不光是豪車,還有貨車。你以為你是塊牛排,可惜,你就是塊豬排……”說完她丟開衛人傑的衣領,朝著電梯走去。
“許多,你就是個蠟燭頭,不點不亮!”衛人傑忍不住朝她吼道。
許多閉上左眼衝他豎了個中指,跟著李馳走進電梯,然後抬手就將電梯門關上了,留下衛人傑對著電梯門做了半天的深呼吸。隔了半晌,他才無奈地整了整自己的頭發,深吸了一口氣,拉開門回了自己的公司。
他們趕到醫院,米阿婆的病房裏已經有人在了,那人穿著職業的黑色西服,正和米阿婆說:“等責任出來了,保險公司理賠後,我的事主自然會把屬於您的那部分給您送過來,但在這之前,我希望你們不要再打電話給我的事主,這樣對您的理賠並沒有好處。您的三輪車倒溜,這才導致了事故發生,您是全責,根據《道理交通安全法》第76條,是機動車致害非機動車駕駛人或者行人實行無過錯責任,不能發揮過錯責任對於各方利益以及社會利益的平衡和製導作用,鼓勵了非機動車駕駛人或者行人的違章行為。”
許多將包一放打斷了他:“你們什麽意思?寧可請個律師,也不肯賠點醫藥費?”
米阿婆在病**連連擺手:“算了,算了,許小姐,我們不打官司。關律師,就這樣吧,我們不打官司。”
“別怕,米阿婆,這件事從現在起就跟你沒關係,你安心養傷。”許多轉頭直視關律師,“你的事主沒有責任?我想問一下,他是機動車輛,在上坡的道路上,明知道前麵是一輛老太太騎的三輪車,他是不是應該謙讓些,而不是按著喇叭催促老人家上坡,這是不是作為一個年富力強的人的責任?他是機動車輛,與非機動車輛相撞導致老人摔傷,他是不是應該立即把她送去醫院,而不是讓她流著血給你們道歉,這是不是最起碼的社會責任?!你的事主從頭到尾都坐在車子上沒下來過,任由她的司機為難一個老太太,現在寧可派個律師過來,也不願意給一個以靠盒飯為生的老太太最起碼的慰問,你的事主不是沒有責任,而是沒有良知!”
“一切都由法律為依據,假如你有什麽不滿,我們可以法庭上見。”關律師匆匆說了一句,然後拎著包走了。
“正點。”李馳拿著手機叫了一聲。
許多沒好氣地道:“我叫你來幹嗎來了,你就讓這黑皮律師走了!”
“多姐,要收拾這種人,跟他們的律師談那是談不出花樣來的。”李馳將手機拿過去給她看,“我把你剛才說的都錄好了,多姐你當時也有拍照吧?”
許多頓時醒悟:“你想……”
李馳收回手機:“我給它整理一下,回頭就發到網上去,讓他們知道咱們社會不是誰有錢請律師就能大聲說話的,咱們是人民專政。這些自以為是的闊太太,曝光她們,出她們的醜,那就是對她們最有力的反擊,你等著她來給米阿婆下跪求和吧!”
曲擇林從出租車上下來,向著一輛車走去,車前的司機看見曲擇林,連忙走上來小聲道:“曲……少爺,您勸勸太太,她今天可是被那個不講理的女人氣得不輕,都病了。”
“既然不舒服,為什麽不回去?”曲擇林問。
司機麵帶慍怒:“我們已經請了律師去,把責任、保險跟她們講得清清楚楚,可是關律師回來說,她們就是不肯善罷甘休。”
“你們派個律師過去,那你們給醫藥費了沒有?”
司機看了一眼車內:“曲少爺,您知道太太是個最仁慈不過的人,平日裏出門都是為了做慈善,那天也是為了趕去參加一個給孤老募捐的活動。這老太太自己撞到我們車上,本來就是她理虧,但她要是個講理的,太太哪會在乎這麽點醫藥費。可她們擺明了不講理要訛詐我們,我們怎麽會出醫藥費?!”
曲擇林不再跟他說話,徑直走到車旁,輕輕敲了敲玻璃窗,然後打開車門,見陳林半閉著眼睛斜靠在車上:“媽,既然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必了,你去跟她們談,跟她們再說說清楚,首先我是不會接受她們的敲詐的。但是我的車子有非機動車責任險,隻要等保險公司的鑒定出來,有她的醫藥費,我一分也不會少她。”陳林捂著胸口道。
“那你們先回去吧,我去跟她們談一談。”
陳林這才睜開眼:“那你跟她們談,可不許答應給錢。”
“知道了。”曲擇林重新關上車門,司機走過來小聲道:“曲少爺,那個女的……說話太難聽,太太不想讓老爺知道她碰上這種事。”
曲擇林平淡地道:“我知道。”
他到了醫院,直接到付款窗口問:“我可以給115床的病人預付醫藥費嗎?”
“你有病人的醫療卡嗎?”
曲擇林轉身向著病房區走去,等他走到米阿婆的門口,聽見房裏傳出來熟悉的聲音:“米阿婆,你安心養傷,什麽也不用想,你孫子鏘鏘我會找人照顧的,放心吧。”
“許小姐,太謝謝你了。說起來,我真是欠你好多。你訂我的盒飯,你給我買股票,你還給我墊付醫藥費……”
“我訂你的盒飯,是因為你的盒飯好吃。我幫你看股票那是舉手之勞,我幫你墊付一點醫藥費,是因為我想吃你做的午飯了。米阿婆,這怎麽叫欠呢,咱倆是平等的。”
許多的嗓音明朗,仔細聽又帶著點本地的尾音,有時滿不在乎地拉長了,嫋嫋得令人恍神,待清醒時,她的話題早不知道移開了幾裏。
曲擇林轉身離開,走出醫院就打了個電話。
沙林接到上司的電話,立刻馬不停蹄趕到了醫院,按照吩咐,他先去了米阿婆病房。這個時候許多已經走了,米阿婆完全搞不清楚沙林又是哪處的辦事人員,隻覺得沙林看上去和顏悅色,長得又端正,很容易就被沙林騙走了醫療卡。
沙林拿到醫療卡給了上司,兩人去付款窗口結了賬,又預付了10000元醫療費,正要簽單的時候,沙林聽見旁邊有人道:“曲少爺。”
“你怎麽回來了。”曲擇林回頭看了一眼。
“太太就是……不放心,才讓我回來看著您。”
沙林看見上司目光很冷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後在單子上端正地簽上自己的名字。沙林此刻才知道原來上司的真名叫曲擇林。
“你,你這樣太太會不高興的。”
“老戴,你回去跟太太說,此事到此了結,不會有她想象當中的訛詐事情發生。”
“曲少爺,你這是在國外待久了,不知道國內現在用這種手段謀財的人很多,一些老頭老太變著法子躺到你車前來,然後就沒完沒了,破財那還隻是小事。”
“有人不正當做事,不是你不做正當事的理由。”
老戴有些不滿:“少爺,我知道您有文化,有地位,我們這種人的話你聽不進,但太太是你的媽媽,她的話你總該聽吧?”
“聽什麽?”
“別付醫藥費啊!”
曲擇林問:“那怎麽辦呢?”
老戴不解:“什,什麽怎麽辦?”
“錢我已經付好了。原來你是指醫藥費啊,我還以為你要說訛詐的事情,下次我母親的話你要早點說。”說完曲擇林收好單據,頭也不回地走了。
沙林憋著笑看了一眼老戴,然後快步跟上了曲擇林:“曲總,我覺得您做得對!這人吧,活著就但求問心無愧。”
曲擇林頭也不回地道:“我怕麻煩。”
“了解。”沙林做了個“我懂”的表情,曲擇林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將話收了回去。
曲擇林回到家中,看見許多帶著個剃西瓜頭的小男孩,坐在他家門口的樓梯上吃冰激淩。他不禁有些錯愕,許多拍了一下西瓜頭小男孩:“鏘鏘,叫曲哥哥。”
“曲哥哥。”鏘鏘立即大聲道,嘴裏的冰激淩噴了曲擇林一褲子。
“你想幹嗎?”曲擇林挪開幾步問。
許多指著鏘鏘:“我侄子,他外婆出了車禍,暫時無家可歸,放你這裏住兩天。”
“我為什麽要讓你侄子住我家?”
許多理直氣壯地道:“曲擇林,我這是給你一個賺錢還債的好機會,一天100塊,做不做?”
“不做!”曲擇林拿出鑰匙開門。
“200!”
曲擇林推開門走進去:“你自己帶。”
“300!”許多一把將門擋住,“鏘鏘是男孩,我爸爸不在家,我不方便。”
“你也會不方便。”曲擇林掰開許多的手,毫不留情地將門關上,走進衛生間拿出毛巾擦褲子。剛擦了兩下,就聽見外麵那個男孩撕心裂肺地喊著:“曲爸爸,曲爸爸!”
曲擇林猛地拉開門,隻見許多抱著雙臂老神在在地靠著門:“你要是不答應,我就讓鏘鏘在門口這麽一直喊,他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嗓門大。不出三天,我保證整個小區都知道你是個狠心的爸爸。”
“你……”曲擇林氣結,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鏘鏘興奮地大聲道:“多多姐姐,你看,有狗!”
“你家有狗?”許多驚奇道,“我們來了這麽久,敲了半天的門,它怎麽一聲不吭?”
鏘鏘已經“嗒嗒”跑了進去,摟著何保全的狗脖子高興地道:“好像我的大黃。”
曲擇林隻得讓他們進去,許多問:“你什麽時候弄了條看門狗,我上次來都沒看到。”
“它不看門。”曲擇林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一口氣喝完。
“狗不看門,那它會什麽?”
曲擇林不答,而是問:“你想把他放到什麽時候?”
許多笑眯眯地道:“幾天,幾天而已。”
“我白天不在家,他待哪兒?”
“就……放你家裏啊。”
曲擇林立刻道:“不行!”
“他沒有戶口,公立幼兒園進不去,私立幼兒園上不起,他從一歲起就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裏了,他可乖了。這樣吧,要是萬一他不小心弄壞了你的東西,我照價賠償,行了吧?”
曲擇林看了一眼正在學狗爬的西瓜頭小男孩,又深深吸了口氣。
“鏘鏘,你跟著曲哥哥要聽話,知道嗎?”許多道。
鏘鏘一路爬過來,幹脆利落地“汪”了一聲。
“你看,他多乖!”許多笑道,門鈴響了,她立即跑去開門,“外賣到了,可以吃晚飯了。”
鏘鏘喊道:“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有,姐姐我特地給你買了一份紅燒肉。”許多笑著放送餐員走了進來。
吃過晚飯,曲擇林邊給鏘鏘洗澡邊問:“你跟許多很熟?”
“許多是誰?”
曲擇林頓了頓道:“你多多姐姐。”
“熟。”鏘鏘說完這個字,又去玩泡沫了,曲擇林等了好一會兒又問:“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我小的時候。”鏘鏘說完又接著吹小手上的泡沫。
曲擇林隻得打開水龍頭將他全身上下衝幹淨,再拿過大毛巾將他擦幹,替他換上幹淨的衣服,鏘鏘突然冒出了一句:“我長大了會娶多多姐姐。”
“你為什麽要娶她?”
鏘鏘在自己的掌心親了一口:“我們親過,外婆說電視裏麵男生親女生,那是因為女生是他的媳婦,我親了多多姐姐,所以她是我的媳婦。”
曲擇林拿毛巾蓋住他的腦袋揉了揉:“你想多了,你是小孩子,親了不算。”
“那我長大了再親。”
“等你長大了,你多多姐姐早嫁給別人了。”
“多多姐姐會等我的。”
曲擇林拿開毛巾給他套衣服:“你倒是挺自信。”
“多多姐姐說過她最喜歡鏘鏘。”
“可是等你長大要等很久,你多多姐姐就算現在喜歡你,等久了也會喜歡別人。”
鏘鏘滿麵哀愁:“曲哥哥,那我該怎麽辦啊?”
曲擇林看著他認真地說:“一,吃飯不能挑食,要多吃素菜;二,走路坐下姿勢要端正,絕對不可以跟著何保全在地上爬;另外,你就算不去幼兒園,也該接受學前教育,所以三,你要做作業;四,要聽我的話,不要叫我曲哥哥,要叫曲叔叔;五……等我想起來再說。”
“我為什麽要做那麽多的事啊?”
“因為這樣你才能很快長大,如果你還想娶你多多姐姐的話。”
鏘鏘洗了個澡,簽訂了一係列不平等條約,小臉皺得跟打了褶子似的。許多盤腿坐在電腦前,看著他笑問:“怎麽了?進去的時候最多是隻沾了泥的小西瓜,怎麽出來像隻風幹的西瓜幹啊。”
鏘鏘嘴巴一撇,曲擇林開口道:“五,不許隨便哭鼻子。”鏘鏘看著曲擇林認真的表情,隻得皺著臉把眼淚給收了回去。
許多看了一下兩人,決定不問浴室裏發生的事情,舉起手道:“要不咱們來玩大富翁吧,怎麽樣,我剛下載了這個遊戲。”
“不玩。”曲擇林拿過書坐沙發邊上看書。
“多多姐姐,我玩。”
許多擰了一下他的小臉:“還是鏘鏘可愛。”
他們玩了一會兒,兩人的聲音吵翻天,曲擇天翻著書道:“小聲點。”
可是完全沒人理會他,鏘鏘正輸得哇哇叫:“為什麽多多姐每次進商店都有小禮物!這不公平!”
許多得意地道:“因為你多多姐我人品好啊。”
曲擇林插嘴說:“因為她控股商店了,你要買股票。”
“我有買股票。”鏘鏘大聲道。
曲擇林解釋道:“你要買銀行、保險、商店這三樣,銀行股東可以降低你的貸款利息,保險公司可以讓你免費投保,商店會贈送你小禮品。”
鏘鏘哭喪著臉:“可是我沒錢了。”
曲擇林合上書,坐到了鏘鏘的身邊:“你不是有紅卡,先使用紅卡,讓你的股票升值,然後套現。”
許多不在意地道:“兩打一啊,我也不怕。”
曲擇林看了她一眼,使用了一張卡,許多瞪大眼睛“啊”了一聲:“你搶劫我!”
“我喜歡均貧富!”
鏘鏘開心地道:“有錢了,有錢了。”
“難怪土匪都有錢!”許多哼道。
曲擇林回答:“誰讓你存有太多的現金,現金儲備太高,證明盈利能力不足。”
“讓你進監獄三天。”許多咬牙道。
曲擇林道:“你這才是小人行徑。”
“打擊敵人的最好手段,就是讓敵人根本沒有下場的機會。”許多得意揚揚地移動著位置。
“可是有時候你根本不知道敵人是誰。”
“那姑奶奶我就用路燈花照得他無所遁形!”
曲擇林不解:“什麽路燈花?”
鏘鏘大叫道:“植物大戰僵屍!”
“點亮路燈花,讓隱藏著的僵屍無所遁形。”許多跟鏘鏘合擊了一下手掌,回過頭卻發現曲擇林已經走出了監獄,對她使用冬眠卡,接著是導彈,將許多的錢夫人直接送進了醫院。
許多倒吸了口涼氣:“阿土伯,你夠黑的啊。”
曲擇林淺淡地露出齒廓:“阿土伯嘛,黑一點正常。”
等到許多的錢夫人從醫院裏出來,仍處於冬眠狀態,於是曲擇林又是一發導彈把她送進了醫院:“不讓對手下場,是這樣,對吧?”
鏘鏘看著許多:“多多姐姐,你要輸了。”
許多的錢夫人再一次從醫院出來,眼看著曲擇林又要發導彈,許多一把按住他的手:“投降!”
曲擇林看著她道:“還沒結束呢。”
許多道:“我跟我爸玩大富翁,叫投降,他就會饒我一次。”
曲擇林回過頭:“我又不是你爸!”說完他敲擊鍵盤發了導彈,許多大叫一聲,拿著抱枕跟鏘鏘看著曲擇林一個人將遊戲玩完。
“你贏了。”曲擇林對鏘鏘說。
鏘鏘不知道該不該高興,瞪著大眼睛轉頭去看許多,許多掃興地道:“我回去了。”
聽著許多的甩門聲,曲擇林麵無表情地問鏘鏘:“還要玩嗎?”
鏘鏘眨巴著眼睛小聲問:“那我也一直住醫院嗎?”
曲擇林合上電腦,想了想道:“其實以前的大富翁像玩跳棋一樣,不是在電腦上玩的,我們在紙上玩怎麽樣?”
“有什麽區別啊?”
曲擇林道:“沒有導彈,也沒有醫院。”
鏘鏘高興地道:“我玩紙上的。”
曲擇林找來紙筆,畫了一張圖,然後從書桌上的棋盤裏,拿出國王跟皇後:“國王是我,皇後是你。”
“為什麽皇後是我?”鏘鏘嘟囔,曲擇林將國王遞給他:“你要當國王?”
鏘鏘看著曲擇林長指間的國王,突然福至心靈:“叔叔當國王,我還小,現在當皇後,長大了當國王。”
“隨你。”曲擇林收回了手,然後取出一個盒子,從裏麵抓出一把黃黑兩色的木牌。
“這是什麽?”鏘鏘好奇地問。
“多米諾骨牌,黃色是你的,代表歐元,黑色是我的,代表美元。”
曲擇林在旁邊的紙上寫下:“現在美元對歐元的匯率是1:1。”
“匯率是什麽?”
“就是1塊美元能換多少歐元。”
“那骰子呢?”鏘鏘問。
“沒關係,你先買。”曲擇林在桌麵上放著多米諾骨牌。
鏘鏘高興地一路買過去,很快手裏的黃色牌子就不夠了,曲擇林頭也不抬地說:“你可以問我借。”
鏘鏘看著曲擇林麵前的黑色牌子,有些躊躇:“我可以借嗎?”
“當然可以,不要利息。”曲擇林數了10塊黑色牌子給鏘鏘。
鏘鏘也不知道利息是什麽,反正高興地接過了黑色牌子,見曲擇林又從盒子裏拿出10塊黑色木牌,他看著盒裏的黃色木牌,不禁問:“我可以取黃牌子嗎?我想要黃色的。”
“不可以。”
“那為什麽你可以取?”
“因為我的黑牌子借給你了。”曲擇林在紙上寫道,“現在美元對歐元的匯率是1:2。”
“現在是什麽意思啊?”
“意思是,你借了我10塊黑色小木牌,現在要還我20塊。”
鏘鏘看著手裏的黑木牌,結結巴巴地道:“可,可是我隻有10塊黑色的。”
曲擇林指著紙上鏘鏘放上小黃牌的地方:“你可以用買下的這些資產來還,不過你還了這些資產也就破產了,這就是東南亞金融危機。”
鏘鏘看著手中10塊還沒焐熱的小黑牌,有些傻眼,曲擇林道:“你要不想破產,可以付我利息,再問我借。”
“我,我還可以借?”
“當然,但借10塊,你要還我11塊,這次你要付利息。”
鏘鏘看著小黑木牌道:“可是我沒錢了呀,要是還不出,怎麽辦啊?”
“我願意借你錢,你就有錢買房,房價就會漲,隻要房價上漲,你破沒破產,有沒有信譽一點都不重要。”
鏘鏘想了想道:“那我借。”
曲擇林又數了10塊黑木牌給鏘鏘,然後幫著鏘鏘把黑木牌加在圖上的黃木牌旁邊:“現在你的房子升值了,從1歐元,升成了1歐元加2美元。”
“那我是不是不欠錢了?”
“你還欠我的錢,但是已經不負債了,因為你的房子值那麽多錢。”
鏘鏘高興地道:“曲叔叔,你的大富翁遊戲比多多姐姐的好玩。”
曲擇林問:“你還借嗎?”
“借!”鏘鏘興奮地大聲道,曲擇林又數了10塊小黑牌給他。
鏘鏘拿著小黑牌連忙問:“我的房子又漲了嗎?”
曲擇林搖了搖頭:“很遺憾你的房價暴跌了,變回了1歐元一棟。”他拿起圖上的小黑牌,全部丟回了盒子中。
鏘鏘呆住了:“我,我又破產了?”
“確切地說,是我們倆都破產了,這就是次貸風暴。”
鏘鏘看著圖畫上的房子,曲擇林問:“你想不想掩蓋破產?”
這次鏘鏘不說話了,抬起西瓜頭,看著曲擇林眨眼睛,曲擇林指著房子道:“這些房產現在雖然隻值1歐元,但假設未來的某個時候歐元可以升值成3:1,也就是1歐元可以兌換3美元,並以此跟我簽訂一份互換合約,這叫掉期交易。這樣你在賬本上就不存在破產的問題了。”
鏘鏘迷糊地問:“那我還會破產嗎?”
曲擇林看著桌麵上放的多米諾骨牌:“很遺憾,多半還是會,這就是歐債危機。所有的大富翁,金融大玩家,都是一堆多米諾骨牌,隻要找到他們破綻中的第一塊,輕輕一推……”
他說完這句話,麵前的多米諾骨牌便都倒塌了,最後一張骨牌剛好撞翻了鏘鏘放在紙上的皇後。曲擇林抬起頭,才發現鏘鏘已經趴在桌上,半張著嘴巴,流著口水呼呼睡著了。
他起身將鏘鏘抱回臥室,對整晚都趴在桌邊沒動彈的何保全說:“何保全,回你屋睡。”
何保全懶洋洋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步三晃地回狗屋睡覺了。曲擇林站在桌邊,看著整張紙上唯一站著的國王,彎腰將皇後扶了起來。
薑珬將車子停在門口,熄了火打開門,母親白雪就從裏麵走了出來:“阿珬,我不是跟你說約了風伯母吃飯,你為什麽沒到,你知道我跟你爸爸有多尷尬?”
“我今天單位有點事。”
“我給你們徐總打過電話,你早就下班了,你到底去哪裏了?”白雪聞到薑珬身上的酒味,立即不滿道,“阿珬,你出去喝酒了,這是喝了多少酒,弄得一身酒味!”
“科室裏有人結婚,我去當伴郎,被人灌了幾杯,不用擔心,我沒喝醉。”
“去給薑珬倒杯水。”薑定康從書房裏走了出來,給白雪使了個眼色,白雪這才麵帶不愉地轉身走進廚房。
薑定康道:“別理你媽媽,科室同事結婚請你去當伴郎那是大事,來我書房坐坐。”
薑珬跟著薑定康走到書房,薑定康平時喜歡玩古董,因此書房裏堆滿了陳舊的書畫器皿,薑定康指著書桌上一隻殘缺的青花杯說:“永樂瓷。”
“真品?”薑珬看著那隻不完整卻別有韻味的碗。
“老陳、老王都說這是贗品。這種杯子,杯壁薄如紙,好像隻有外麵這層薄薄的釉,因此叫脫胎瓷,他們覺得這種杯子在成化年間都很少見,更不用說永樂年間。”薑定康把玩著這隻殘破的碗,“我卻不這麽覺得,脫胎瓷始於永樂,雖然誰也沒見過,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薑珬微笑著說:“爸爸這麽說,那就是已經有把握了,恭喜爸爸。”
薑定康小心地將這隻破損的杯子收起來:“什麽是真品,什麽是贗品,有的時候要相信自己的眼光,別人的意見固然重要,但杯子是自己的,人生也是自己的。”
薑珬英俊的臉上皺著的雙眉稍展:“是的,爸爸。”
白雪剛好端著水進來,沉著臉道:“你們父子倆還用聽別人的意見嗎?”
薑定康笑道:“你又不是別人。”
薑珬接過水杯:“媽媽,您跟衛家的太太有來往嗎?”
“你說那個小衛太太?”
“是的。”
白雪道:“你問她做什麽?”
“沒什麽,我前幾天見到了她的兒子,突然想起來就問兩句。”
“那個叫衛什麽傑的?”
“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白雪道:“我不大認識她,隻聽說過,但沒聽說過她還有個兒子,原來她還有親生兒子啊?”
薑珬喝了口水:“不知道就算了。”
等白雪走了,薑定康才問:“你是替許多打聽的吧。”
薑珬立即抬起頭問:“爸,你怎麽知道跟許多有關?”
薑定康道:“小衛太太的第一任丈夫曲民安,以前在申城是個小有名氣的炒股高手,不少人找他幫忙代理股票,後來他折在樂虹電器上,欠了一大筆錢,就從證券樓上跳下去了。”
“死了?”薑珬脫口問道。
“死了倒好了,高位截癱,癱了五六年才死,死的時候聽說隻剩了一把骨頭。”薑定康道,“這隻股票當時就是許多爸爸操盤的。”
“那後來你聽說過他兒子嗎?”
“衛新誌結婚的時候,這個孩子不願意隨母親改嫁,出國去了,衛新誌一向要麵子,因此從來不提繼子的去向,我還是因為他當年托人兌換美金才知道的。”
薑珬問:“他哪來出國的錢?”
“聽說是曲民安躺在**掙出來的,不過這本錢據說還是衛新誌出的。”薑定康的微笑裏透著一絲別的含義。
薑珬道:“也就是曲家跟許家是有仇的。”
“那要看怎麽理解了。”
白雪見兒子離開書房,這才走進去不滿地說:“你什麽意思,你這是在鼓勵薑珬回頭去找許家的丫頭?”
“我不是鼓勵,而是把你套在兒子脖子上的繩子鬆一鬆。”
“你的意思是我勒著自己的兒子?!”
薑定康做了個“噓”的手勢,將書房的門關上:“我沒覺得許多是阿珬的良配,但是我以前就跟你說過,這談談戀愛,後麵散了的多得是,他們還那麽年輕,離談婚論嫁還遠著呢。你這麽一插手,他們分手得太早,許多就成咱們兒子的心病了。”
白雪冷笑:“你別說得好聽,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你想通過許向文攀上吳老爺子吧?”
“你看你這又是說到哪裏去了。”
“什麽意思?意思就是覺得我們家不行了,所以你想另找出路唄!”
薑定康扶著白雪坐下:“你看,這幾年多虧了你,我們才一直有銀行的項目做,外麵倒了多少做私募的,我們卻一直風平浪靜。”
“你知道就好。”
“可是這幾年我們做的項目隻是收些手續費,吃不飽也餓不死,尤其是這幾年競爭激烈,咱們的手續費剛夠交際費用,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嫌我花錢多,你怎麽不說你那一書房的破爛花了多少錢?!”白雪怒容滿麵地道。
薑定康連聲安撫:“白雪,我怎麽會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咱們聰明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所以你就為了這個,想讓我們兒子跟許……”
薑定康又做了個“噓”的手勢:“你呀就是性子太著急,許多是誰,那是許向文的女兒,她又不是吳老爺子的女兒,這是兩碼事!我的意思就是有些錯誤,你要讓他去試,他試過了,才會放下。”
“他要是萬一不肯放下呢。”
薑定康微笑道:“我們兒子,你還不了解嗎?他是個理智的人。”
薑珬沿著樓梯慢慢上了樓,他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內心如沸水一般翻騰著。跟許多分手之後,他沒有戀人,許多也沒有,他們一直保持著這種戀人未滿,朋友之上的關係,仿佛隻等著一個小的契機,一切就會水到渠成。可曲擇林的出現瞬間打破了這種平衡,也打破了這種默契。
他在飯店看見許多看向曲擇林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喜歡他的。那種眼神是她從來沒有給過他的,嚴格來說是還沒來得及給他的,喜悅仿佛從她的眼底滿溢出來,隻要曲擇林坐在那裏就能吸引她全部注意力。
一個固執到寧可去國外流浪,也不願意隨母親改嫁的男孩,長大了會願意接納導致他父親跳樓的仇人之女做戀人嗎?
薑珬的心緒重新回複了平靜,他拿著換洗衣服走進浴室,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他很想現在就去告訴許多,告訴她眼前那個男人來者不善,可是這樣的後果是什麽樣的,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許多會去質問曲擇林,而曲擇林隻要否認,她就會選擇相信他,到時候他隻是枉做了一回小人而已。薑珬打開龍頭,水流打著旋向下流去,水霧慢慢升騰上來,他抬起頭,看著鏡中的自己慢慢模糊。
曲擇林習慣了一人單獨入眠,**多了不停輾轉的鏘鏘,幾乎一個晚上都沒怎麽睡,被門鈴聲吵醒的時候,他腦子還有些昏沉。打開門,門外是拿著早餐袋的許多,她戴著鴨舌帽,精神抖擻地舉了舉早餐袋子:“我給你買了早點,豆漿、油條、燒餅。”
“不吃。”曲擇林坐到沙發上閉著眼睛。
何保全趴在地上懶洋洋地搖了搖尾巴。許多走進臥室,將鏘鏘從被窩裏抱了出來,替他穿好衣服,洗漱完畢抱到餐桌旁,鏘鏘迷迷糊糊地說:“多多姐,我要吃豆漿粥。”
“沒有豆漿粥,喝豆漿吧,現磨的,很好喝的。”許多在豆漿杯中插上管子遞給鏘鏘。
“外婆早上都給我煮豆漿粥!”鏘鏘不肯將就。
許多有點沒轍:“外麵沒有賣豆漿粥的嘛!”
曲擇林歎了口氣,起身從她手裏接過豆漿杯子,走進廚房,許多跟了進來:“你會煮豆漿粥?”
“怎麽,你喝過嗎?”曲擇林拿出鍋子跟米。
“當然有喝過。”
“喝過你還不會煮。”曲擇林將米淘好,然後放上水,將爐灶點燃。
許多看著他熟練的姿勢說:“我家都是我爸爸煮的,你又是跟誰學的?”
曲擇林淡淡道:“我沒有爸爸。”
他低頭用勺子攪拌鍋裏的米,淩亂的頭發自然向下,麵部輪廓像是素描般幹淨利落,從側麵看他的唇線沒那麽鋒利,變得柔和了許多。
“那我把我爸爸的秘訣告訴你,豆漿粥裏要滴兩滴油,味道會更香。”許多說。
“我不喜歡放油。”
“這是秘訣!”許多道。
“我不放。”
“你試試嘛!”
“我說了不放!”
這樣的早晨,有個喜歡的人為自己煮豆漿粥,盡管這人難搞又不合作,可這絲毫不影響許多燦爛的心情。
“這粥要是你聽我的,放兩滴油,味道就會更好。”許多喝著粥評價道。
曲擇林喝了口粥,低聲道:“不會做,要求還多。”
“你說什麽?”許多沒聽清。
坐在中間的鏘鏘道:“曲叔叔說多多姐不會做,要求還多。”
許多不滿地道:“你叫他曲叔叔,為什麽叫我多多姐?憑什麽我要比他小一輩,叫他曲哥哥。”
鏘鏘為難地看了一眼曲擇林:“曲哥哥!”
曲擇林道:“幼稚,叫叔叔。”
“鏘鏘,叫他曲哥哥!”許多語帶威脅地道。
鏘鏘想了想,低頭問腳下的何保全:“你吃飽了嗎?”
許多連忙摸了摸鏘鏘的西瓜頭:“鏘鏘,沒關係,你喜歡叫什麽就叫什麽。”
曲擇林的表情微有些尷尬:“你愛叫什麽叫什麽吧。”
鏘鏘高興地道:“那我叫何保全大黃好嗎?”
曲擇林道:“隨你,但它隻認何保全這個名字。”
鏘鏘已經高興地跳下了椅子,將頭貼著何保全的脖子,揉著它黃色的狗毛:“大黃,大黃。”
“我們帶鏘鏘跟何保全去郊遊吧。”許多提議道。
“沒空。”曲擇林拿起桌麵上的碗筷走進廚房。
“今天是周末啊,你的學校不用上課吧,為什麽沒空?”
“什麽事?”許多追問。
“私事。”
許多跟鏘鏘說:“鏘鏘,我本來想帶你跟何保全去湖邊放風箏、劃船,但是你曲哥哥說他沒空。”
曲擇林一走出來,就看見鏘鏘兩隻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他走到哪兒西瓜頭就轉到哪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隻好道:“晚上六點要回來。”
房間裏立時響起了歡呼聲,連從來一聲不吭的何保全也很應景地“汪”了一聲,許多驚呼道:“原來何保全會叫,它不是啞巴狗!”
“誰跟你說何保全是啞巴狗。”曲擇林沒好氣地道。
天氣晴朗,許多打開了車頂,敞篷跑車開在高速公路上很是顯眼,逗得鏘鏘一路尖叫,偶爾夾雜著何保全的兩聲狗叫,曲擇林閉著眼睛戴著耳塞聽音樂。
許多問:“你在聽什麽?”
曲擇林睜開眼,風聲呼嘯著將許多的聲音掩蓋,她隻得大聲問:“你在聽什麽?”
“拉赫馬尼諾夫。”
“拉什麽?馬拉什麽?”許多喊著問。
曲擇林拔下一隻耳塞塞進許多的耳朵裏,許多果然安靜了。車子在陽光下疾馳,富有鏡頭感的拉赫馬尼諾夫協奏曲,偶爾夾雜兩句童聲與狗叫。許多忍不住側目去看坐在旁邊的曲擇林,他戴著一頂鴨舌帽,帽簷遮住了短發與眼睛,隻露出棱角分明的下巴。
“別看了,認真開車。”曲擇林突然開口道。
許多嚇了一跳:“你身上長了幾隻眼睛?”
“跟你一樣多。”
“那你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曲擇林睜開眼睛:“因為你轉頭把我的耳塞拉掉下來了!”
許多臉泛起一陣熱意,沒好氣地嘟囔:“你這個人該機靈的時候像隻呆頭鵝,不該機靈的時候像人精。”
她話說完,見曲擇林在看她,她覺得自己的臉頰更有熱度了:“你盯著我看什麽,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曲擇林轉過頭,重新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什麽。
下了高架橋,又開了一段相對狹窄的二級公路,就到了他們的目的地天水湖。遠遠看見一塊巨大的廣告鐵牌豎立在湖邊,上麵寫著建立新世紀的生態環境園。
午時的陽光直射在遼闊的湖麵上,波光粼粼,白色的水鳥從低處掠過,發出一兩聲清脆的叫聲。秋冬褐色的枯草已經被新長出的嫩芽蓋住了,遠遠瞧去,已經是綠草成茵,鏘鏘帶著何保全樂此不疲地在草地上來回奔跑。
微涼的空氣帶著青澀草籽味由風從湖麵上帶來,許多深呼吸了幾口,才轉頭問曲擇林:“來過天水湖嗎?”
“小的時候。”
許多笑問:“跟誰啊?”
曲擇林淡淡地回答:“班級春遊。”
“那一定很沒意思吧。排隊在湖邊走一圈,然後坐在離湖幾米遠的地方唱隊歌,完了吃點自己帶的幹糧。所以大部分班級春遊我都會請假,讓我爸爸單獨帶我出去玩,我爸爸會在晚上悄悄地過來在樹底下放一隻地籠,再連夜趕回家,就為了白天假裝帶我去偷魚。”許多微笑著比畫,“你知道一個晚上地籠裏能有多少東西嗎?我們抓到過螃蟹、泥鰍、蝦、螺螄,最誇張的是,有一次我們還逮到了一條大鱖魚!”
“快看!”許多突然大喊道,曲擇林轉回頭去,隻見許多滿麵驚訝地從碼頭下麵拉出了一隻地籠,“這兒也有一隻地籠可以偷,你看你的運氣也不錯,曲擇林!”
曲擇林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他遇到過無數的女人,當中極大部分都很優秀,擅長做各種各樣巧妙且打動人的事情,可從沒有一個人,會想起來帶他假裝去偷魚,表情如此誇張。
鏘鏘帶著何保全飛快地奔過來:“多多姐姐,你偷什麽?”他看許多將一隻網兜的籠子拖出水麵,立刻歡快地大叫道,“好多蝦,好多魚!”
曲擇林走過來幫著許多將地籠拉上岸:“不是偷的,是你多多姐姐昨天晚上在這裏放的。”
許多對鏘鏘說道:“多多姐姐請你吃湖鮮,好不好。”
她的話音才落,就聽見有人喊道:“是多姐嗎?”
許多轉過頭,見一個年輕女子開了輛電動三輪車過來,便回道:“是我。”
“我是吳蕊。”年輕女子走過,是典型的水鄉姑娘模樣,清秀而微顯靦腆,“李馳讓我帶你去他奶奶家,拆遷的房子還沒造好,現在住處是臨時搭的,路不太好,不好開車。”
“上車吧!”許多對曲擇林說了一聲,沒等曲擇林說話,她就將鏘鏘抱著放到了三輪車上,自己也爬了上去,何保全跟著跳上了車,二人一狗回頭來看曲擇林,曲擇林拉著車座跳上了三輪車。
“車子有點擠,李馳沒說你們還帶了一個孩子跟狗。”吳蕊不好意思地說。
“沒事!我們擠一擠就好。”許多笑道。
三輪車隻有靠駕駛座的後麵有兩張座椅,許多坐了一邊,曲擇林坐了另一邊,鏘鏘坐在許多的懷裏,何保全就趴在車上。
車子沿著大路走了沒多久,拐進了一條不算平坦的石子路。吳蕊開的三輪車很小巧,兩人的肢體隨著車身顛簸,輕微碰撞又分開。許多抱著鏘鏘,兩人在低聲說笑,曲擇林手拉住車框不動聲色地將身體往外挪了挪。一個劇烈顛簸,沒有依靠的許多抱著鏘鏘整個人往前一衝,曲擇林立即伸手拽住她,許多就摔倒在了他的懷裏。她的發頂抵著他的下巴,近得曲擇林能聞到許多發間的洗發水香味。
曲擇林將許多推直,沉聲道:“坐好。”
車子很快在一處平房前停下,兩個老人已經在屋外候著了,許多跳下三輪車笑著打招呼:“李爺爺、李奶奶,好久不見,來得匆忙都沒給您帶禮物。”
兩個都是樣子敦厚的老人,臉上帶著點漁民的鏽紅色,李奶奶連連擺手:“帶什麽禮物,我一直想叫小馳請你來家裏吃飯,可這兒是臨時搭的,怕讓你受罪。”
除了兩位老人,屋裏還有些鄰居,曲擇林感覺無數雙眼睛落在他身上,吳蕊跟幾個年輕男女看著他,小聲笑著竊竊私語。
“都走,都走!我們家請客,你們來這裏湊什麽熱鬧!”李奶奶像攆小雞似的把他們趕了出去,幾個年輕男女這才一哄而散。
他們走進了屋,屋中已經擺好了許多涼菜,李奶奶笑道:“沒什麽好東西,都是你大爺今天早上湖裏現撈的。”
“辛苦大爺了。”許多坐下來,對還站在院子裏的李大爺說道。
李大爺略顯局促,連聲道:“謝謝,謝謝。”
鏘鏘糾正道:“大爺,你說錯了,你要說‘不客氣’。”
李奶奶笑著道:“這老頭子,一緊張就不會說話,他是想說許經理你借錢給李馳媽媽看病的事情,他想謝謝你。”
許多拿筷子給鏘鏘夾了一塊昂刺魚肉:“小事一樁,你們別放在心上。”
“要的,要的。”李奶奶道,“李馳也是有你關照我們才放心。”
“放心吧,我會看著他的。”許多轉頭又給曲擇林夾了一筷子蝦,“天水湖蝦特別甜,你嚐嚐。”
她夾完了就看著曲擇林,李奶奶也看著,曲擇林被兩雙眼睛看著,隻得拿起一隻蝦剝了塞進嘴裏,點了點頭:“是好吃。”
李奶奶頓時露出了笑臉,許多也笑道:“天水湖最好吃的是螃蟹,現在不是季節,等入了冬,我再帶你來。”
“對,你們常來,常來。”李奶奶笑道。
曲擇林沒有回答,許多忙著給鏘鏘挑魚刺、剝蝦殼。一頓飯豐盛而且很新鮮,連院子裏的何保全都喝了碗土雞湯,吃了一隻土雞腿。許多跟曲擇林都將雞腿留給了鏘鏘,鏘鏘慷慨地讓了一隻給何保全,被許多狠狠地表揚了一通,西瓜頭下的小臉蛋興奮得通紅。
他們吃過了飯,沒有坐三輪車,而是三人一狗邊散步邊消食地朝著天水湖走去。這段路距離不算遠,等走到湖邊,許多叫嚷著將自己的高跟鞋脫下來,將自己的腳伸進了冰冷的水裏。
“你也來泡泡腳吧。”許多朝曲擇林揮著手。
“我來郊遊,穿的是球鞋,沒有這個需求。”
許多晃著腳,仰起臉問曲擇林:“曲擇林,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