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他或她的愛,從此隻能埋在心裏,像一隻小小的白熾燈泡,白天看不出光,隻有在黑夜,才能在孤獨裏被拉亮。

在醫院裏待了兩個星期的女生第一天回學校,恰好是星期一。

第一節課是例行的校會。

寬大的操場上一片藍白色校服的海洋。

“你的防曬霜呢?”

“轉了一圈不知到哪裏去了。”說話的女生無奈地推手,過了一會兒,搖了搖一個空空的餅子,“用光了哎。”

“聽說待會兒還有頒獎環節呢,都拖了一節課了,什麽時候才是盡頭啊啊——”抱怨的話剛說完,掌聲潮水般地響起。遠遠地望向了高高的主席台。一個身形嬌小、巴掌臉大眼睛的女生孤零零地站在主席台上,校長鄭重地將一個獎杯遞給了她。“是誰呀,瘦得像一陣風吹得走。”有人問。“好像是叫做岑小雨,得的是全國高中生英語比賽一等獎。”

“哇,那麽厲害!”

“嗯,是拿到了全國第十名。我們學校還有另一個男生,拿到了全國第四名……”話立刻被打斷,“誰呀,這麽厲害?”

“那個第四名男生呢,為什麽沒見到?”追問者鍥而不舍。“聽說媽媽頭腦裏長了瘤,到美國去檢查,他跟了去。”被問的人想了一下,“似乎是叫做顧什麽的。”八卦聊得正火熱,忽聽到“散會”,咬耳朵的人立刻化作遊魚,轉眼間操場空了一大半。

下巴尖得像錐子的女生走在了最後。旁邊是似清秀少年的柳瀟瀟。“瞧你變成這樣子。”柳瀟瀟伸手掐女生的臉,“小可憐,別愁眉苦臉的,給爺笑一個。”岑小雨勉強地拉動嘴角,一個微笑還沒成型便又垮了下來:

“瀟瀟,我……我……”

“怎麽啦。要說什麽呢?別吞吞吐吐的,讓爺憋得難受。”

“瀟瀟。”

“嗯。”

“……”再往上一層就是教室了。岑小雨突然停下了腳步,聲音又低又輕:“我們……去玩吧。”

“什麽?”

“我們去玩吧。”說得更大聲,岑小雨仰起了臉。“小雨,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柳瀟瀟看著好友,臉色由詫異漸漸地轉為了興奮。翻圍牆的時候,被三樓靠窗的一個男生發現了。唯恐天下不亂的男生吹了一聲口哨,引得正上課的老師也走到了窗邊。

嘩啦啦,許多好事者也趴在窗邊看。老師生氣地大喊:“你們是哪個班的?”待到值日老師趕到時,隻餘下一麵空牆。柳瀟瀟拉著岑小雨跑得飛快。風呼呼地在少女的耳邊吹過,她們像正在飛翔一樣露出快樂的笑臉。

海盜船,4D影院,摩天輪,漂流,過山車,在小販處買一支色彩棉花糖,買一袋飼料坐在湖邊一灑,鯉魚雲朵一樣地聚集過來。

湖邊有一個大人帶著六七歲的小男孩在玩打水漂。“一、二、三、四、五!哇,爸爸好厲害啊。”小男孩露出了崇拜的神情。

石片穿透平靜的水麵,激**出水花,又似盛開一般綻放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向外擴散的漣漪打破了水麵的寧靜。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每一個決定都像瓦片擊打著水麵**出的漣漪,你可以讓這些漣漪釋放出痛苦,怨恨遺憾和敵意,也可以讓漣漪傳達出溫暖,責任和愛。

靜靜地看著湖麵上的波光,一片晚霞似**入湖底,瀲灩無雙。岑小雨輕輕地笑一笑,似潔淨而芬香的梔子花。“瀟瀟。”她握住了好友的手,輕輕地把頭靠過去。微微弓著腰的中性少女不由得挺直了腰,讓岑小雨靠得更舒服些。

夕陽無限地美,湖邊漸漸地靜下來。岑小雨閉上眼睛,輕輕地在心底說:“瀟瀟,我要到另一個城市去了,原諒我的不告而別。等我適應了新生活會打電話給你的,但現在我隻是想把美好記憶的漣漪傳給你,不想讓你生氣難過,對不起。”

那天晚上,是聽著廣播“請遊客盡快離場”的聲音在門口分別。

柳瀟瀟往前走了幾步,背後突然有人衝過來,自身後抱住了她,那麽用力的一個擁抱,緊得幾乎令人窒息,但又恨快地鬆開。

“小雨,你今天怎麽啦?”她困惑地轉過身。岑小雨逆光站著,所以柳瀟瀟並沒有看到岑小雨眼睛裏那些漂亮的水光。

“再見。”

“再見。”

給喜歡男生一個吻,雖然很淺。他或她的愛,從此隻能埋在心裏,像一隻小小的白熾燈泡,白天看不出光,隻有在黑夜,才能在孤獨裏被拉亮。給最好的朋友一個擁抱,祝福很長。我隻希望,你這一生平安康泰,喜樂無憂。

——這是十六歲的青春,似一朵被吹落在露台的野**,帶走了一個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