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媽媽的心是世界上最堅強的東西

我打開了記錄本,第一頁上寫著:無論你是誰,謝謝你。

如果我已經沒有了生活自理能力,麻煩你將我送到××療養院,找一個叫作羅素的醫生。她是我很久以前的老同事,請把這張銀行卡(裏麵應該有足夠的錢可以支付我的餘生所產生的問題,銀行卡密碼是××××××)和記錄本交給羅素醫生,她會幫我打點一切。

為了不進養老院,我離開了我所熟悉的一切,可是到頭來,我卻得謀劃進療養院的事情,這真是悲哀,但是我不怪任何人。

請不要提前聯係羅素醫生,我不想在我還有記憶的情況下去重溫我的舊日生活。

咖啡館裏,我們三個人坐著的這一處寂靜無聲。不知道過了多久,老紳士臉色沉重地站了起來,把記錄本和銀行卡收回了公文袋,慎重而嚴肅地拉上了拉鏈。

我心裏沉重極了,我問男人:“養老院是什麽地方?”

男人可能覺得這個問題有點難回答,他斟酌著用詞:“一些沒有法定贍養人或者有子女但因為其他原因不能在家獨自生活的老人,可以到養老院去。”

“假設連衣裙女人到了養老院,就不能回家裏了,是嗎?”我覺得這對我來說有些難以理解,“可是她為什麽要到養老院去?”

“當她無法自己打理她自己的生活的時候。”

我有一點明白了。這是在說人類還有一種和死亡一樣殘酷的事情——生活無法自理。

“有尊嚴的人很難接受這種情況。”花白頭發的老紳士緊緊地拿著公文袋,他說,“當父母撫養孩子,三更半夜起來衝奶粉給孩子洗澡帶孩子出去玩的時候,從來沒有期望有一天長大後的孩子也會三更半夜起床給媽媽拿藥倒水,為失去行動能力的媽媽洗澡,帶媽媽去看這個美麗的世界。”

“這是不平衡的愛。”男人說。

“噢,我不希望外婆和媽媽以後必須到養老院去。”

“那這就要靠你努力了,小夥子。”老紳士拍了拍我的手,“你知道住進養老院對我們這樣的老人來說就意味著失去了和這個世界的聯係,被從這個世界的秩序中剔除出去,那是一種‘你沒用了’的被拋棄感。”

我想抱一抱老紳士,然後我真的抱住了他,輕輕地摸著他的後背。

老紳士笑了,但是他的眉眼又重新籠上了憂愁:“我們要保守秘密,不能讓林娜知道我們打開了公文袋。”

“我想看看能不能幫幫她,都怪我。”我的胸口像是被一塊沉重的石頭壓住了,需要深深吸氣,才能保持呼吸通暢。

“咦,這是……”老紳士突然從地上撿起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一處幽靜的花園,年輕的林娜和一個健壯的男人並排坐在一條長椅上,兩個男孩依偎在他們的身邊。

大的男孩應該有十三四歲了,小的男孩才四五歲,手裏拿著一輛綠色的玩具鏟車。

這是一張幸福的全家福。

有兩個孩子的林娜為什麽會因為逃避去養老院而在外流浪?

老紳士拿著這張照片就像是拿著千斤大鼎。他晃了晃滿頭銀發,歎了一口氣:“幸好看到這張照片,我猜是從公文袋裏滑出來的。”

“慢著。”男人拿過照片,他盯著照片竭力地在想著什麽,“這個男孩——”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機,在裏邊調出了一張照片。

那是幾年前去參加一次學術會議的全體人員的大合照。

他把照片放大,指著其中一個教授說:“這個……是不是很像?”

“是很像。”老紳士脫口而出。

全家福裏的男孩有一對大大的招風耳,而那個中年禿發的教授也有一對大大的招風耳。

“這件事棘手了。”老紳士喃喃地說。

“假如真的是置母親於不顧的不孝兒子的話,找到這樣的兒子隻是徒增煩惱而已。”男人點著頭說。

“可是說不定孩子們一直都在尋找媽媽呢。”我說。

“也有這種可能。”老紳士看上去不太相信我。

“就打一個電話問問看吧。”男人做出了決定。

老紳士在一旁,雙手抱在胸前。我趴在餐桌上。男人通過同事找到了這個教授的手機號碼。

當電話接通時,我聽到了老紳士沉重的吸氣聲。

“你好,請問你是林嗎?”

“請問有什麽事?”手機那一端的聲音禮貌而疏遠。

這真不是一個好的開頭。

“我是你的母親林娜的老同事。”男人編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借口。

“騙子,你們這些騙子。”林教授突然提高了音量,他疲倦而憤怒地說,“別想從我這兒訛錢了,換一個手機號碼訛一次,你們還有良心嗎?”手機啪的一聲掛斷了。

我們三個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再打一次。”我慫恿男人。

“其中必有蹊蹺,再打一次也可以。”老紳士支持我。

男人又拿起了手機,就在這時,手機卻又響了。

林教授疲倦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好了,你說吧,你在哪裏看到我母親了?”

“我們是遇到你母親了。”

“要多少錢?”林教授說出了一句奇怪的話。

“不……不要錢。”男人怔了一下才回答。

手機那一端隱約聽到了什麽東西掉落的聲音,林教授從去年母親失蹤後就發布了尋人啟事。酬謝金一提再提,其間也收到了許多提供線索的電話,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線索都是假的。林教授對我們的話存在質疑,直到男人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定了當晚的機票來,在淩晨四點按響了海邊小屋的門鈴。不過我睡得很沉,等到天亮才看到在客廳沙發上的教授。

“我們也不知道你的母親住在哪裏,隻能去咖啡廳等。”

“不可以去咖啡廳。”教授著急地說。

“為什麽?”我奇怪地問。

林教授痛苦地交握著雙手:“我猜她不想見到我。”

“你做錯了什麽事嗎?”

我這句話問出口,男人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但是他沒有說“大人聊天小孩不要插嘴”這樣的話。

林教授長吸了一口氣,他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沒錯,我做錯了。去年三月份的時候,我和妻子討論養老院的事情,被我母親聽到了,第二天她就不見了。”

“為什麽你的母親不能在家裏,那不是她的家嗎?”

男人苦笑,他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繃著:“三年前我弟弟因為車禍去世了,之後我母親就開始夢遊,有一天晚上夢遊到了馬路上。我總是出差,我妻子白天照顧孩子,晚上看顧我母親,她也受不了了,所以就提到了養老院。”

“為什麽一定要去養老院,你為什麽不可以不上班在家裏呢?為什麽不請一個人晚上看著你母親呢?”我想我的這些為什麽一定讓林教授一個頭兩個大。

林教授臉上的尷尬堆積得就像他鬢邊的白發一樣密集。

男人拍了拍我的手:“有些事可以用為什麽來提問,但不是每一個問題都能有答案。”

“我……”林教授張了張口,但他沒有說什麽,他隻是可憐地窩在我們的小沙發上,一臉茫然地瞪著天花板。

咖啡廳九點鍾營業,八點鍾連衣裙女人就會去咖啡廳打掃衛生,我們在七點三十分就守在了咖啡廳不遠處的另一家店門前。

老紳士七點四十分就來了。員工也都陸續出現,但是連衣裙女人的身影卻一直沒有出現。

林教授焦躁不安起來,他的臉色像是被塗了一層白漿一樣蒼白。如果要來形容一下他的狀態,那就像是他被困在了動物園的籠子裏。

九點鍾,咖啡廳正常營業的牌子掛在了玻璃門上。

老紳士有些遲疑地走向了我們這邊。

“我母親知道了。小時候我、媽媽、弟弟一起玩捉迷藏,我總是第一個被找到的人。”林教授無意識地將下嘴唇咬出血來。

但是我們都不同情他,可是當他坐在別人家店門的花壇前用手掩住臉龐,讓淚水從指縫裏汩汩地流出的時候,我還是遞了一包紙巾給他。

有些人經過的時候指指點點,有些人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有些人停下來詢問需要幫忙嗎。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

人在這個世界上真的非常渺小。一件擊垮了你人生的大事,在別人的世界裏不過是一根稻草。

晚上我和外婆打電話。

“林教授回去了嗎?”

“沒有。他說要在這兒待一段時間。”

外婆的鼻音有些重,她不好意思地承認,她昨天一個人吃了一個榴梿,可能有些上火了。她還告訴我,假設她是連衣裙女人,她會找一把大掃帚,把林教授掃到認不出自己。

“做媽媽的失望透頂了,才會避而不見。”外婆說,“不僅僅是一件事就能傷了媽媽的心。媽媽的心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強的東西,除非有千千萬萬再也修補不了的縫隙,媽媽的心才會徹底變冷。”

“外婆,我想你了。”

一抹月亮的輝光照入了海邊小屋,我想起了外婆的榴梿味道、外婆的笑容、外婆的繡花鞋、外婆的鍋鏟,還有外婆種在院子裏的薔薇。在千裏之外,我依然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外婆的一切。

“寶貝,我也想你。”外婆沙啞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她在手機裏吻了我一下,發出了“啾啾”的聲音。

第二天,我和男人準備啟程。

老紳士和林教授都來了。

一夜無眠的林教授鬢邊的花白星星點點,像是一塊塊小白斑。

在我們準備開車的時候,老紳士繞到了男人的一側,避開了林教授,低聲說:“林娜昨晚拿走了她的公文袋,她已經離開了這裏。”

“啊?”我看了一眼正沉浸在自己沉重世界裏的林教授,有一些話憋在喉嚨裏,咽不下吐不得。

“你會告訴林,說他媽媽已經離開了嗎?”

老紳士搖了搖頭:“我已經對林娜失信過一次,她的離開就是一種懲罰。”

“我也有責任。”我低聲說。

老紳士又搖了搖頭,他離開了車窗邊。

男人開著車,大海漸漸被拋至身後。

“‘原諒’這兩個字真複雜。為什麽她不願意原諒自己的孩子呢?”

“有些事情雖然已經接受了,但不代表一定能夠原諒吧。”男人喃喃地說。海風的味道漸漸地淡了,散了,從車窗縫裏吹進來的是山巒和田野的味道。上了高速,男人把車窗關嚴實,我們處在一個隱秘的空間裏。

“你現在可以把秘密之後更大的秘密告訴我了。”坐在後座的我說,“提醒你一下,我學會了遊泳。”

男人笑了,他點了點頭說:“對哦,我得把一個故事告訴你。”

“一個什麽樣的故事呢?”

“一個讓我現在都感覺非常迷惑的故事。”

接下來的車程中,男人講述了這個故事——那時候我才十五歲,不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男孩。我不知道該如何講述這個故事,在這背後有一些我至今都不知道的秘密。真相和謊言像兩顆在我腦海裏並排運轉的恒星,我不知道該選擇什麽。

十五歲的我在一所小鎮中學讀初三。我那時候喜歡一切關於哲學的東西。《蘇菲的世界》在我的床頭放了一個夏天。隻要一有空閑,我就會沉浸在小女孩和神秘人物的來往信件之中。“存在就是一切事物的本質”——我曾經篤信這一句話。

當時我們的班主任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不高,身材壯碩。他認為“欲望才是存在的本質”。放學的時候,我常常和我的同桌秋原一起去班主任的宿舍,那是一間充滿男性荷爾蒙氣息的單身宿舍,讓我和秋原感到自在和輕鬆。

班主任教語文,言辭詼諧。“語文書不是文學的組成部分,連配餐的芫荽都配不上”和“語文課的作用是用來洗腦,讓你們要誠實謙讓,為社會奉獻”,這些話從他的口中源源不斷地說出來,引起我們渴望叛逆的共鳴。大家都喜歡他。

那件事情發生的時間至今我仍然記得清清楚楚。我當時看了一下手表,是午寫課的兩點十五分,班主任到了。他在門邊站了一會兒,當他開始巡查教室時,我們都聞到了酒味,他的臉紅撲撲的,像是一個被踩爛了的番茄。

秋原說要去給班主任倒杯水醒醒酒。秋原出去了,班主任走到了我們這一排。他的腳步有些蹣跚,我想讓班主任坐到秋原的座位上,但是他似乎沒瞧見我。他徑直走到我們前邊一排的一個空座位上坐下。

我們最後一排是四個男生,我和秋原,還有另外兩位男生,一個高高的、高度近視的書呆子,還有一個男生胡文。胡文平常不愛說話,性格屬於那種木訥寡言的。

在我們前邊是四個女生,請原諒,其中一個女生我不想說出她的名字。她眼睛下有一顆美人痣,是那種害羞而靦腆的女生,就像一隻小蝸牛一樣敏感而又小心翼翼,另外兩個女生我忘記了。女生的同桌那一天下午沒來。班主任就坐在了這個空座位上。

秋原倒了水回來後,我和秋原看見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班主任的手放在了女生的大腿上。女生一直在側身躲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當時極其詫異的事情是女生並沒有借故離開。

距離午寫課結束的五分鍾,漫長得像一個走不到盡頭的洞穴,秋原怔怔地盯著那杯逐漸冷下來的水,我煩躁地將書翻得嘩嘩作響。

教室像變成了一副棺材,我和秋原都不明白為什麽我們隻是看著!看著這一幕發生!

下課鈴響的時候,班主任歪斜著身子,慢吞吞地走了出去。我和秋原都感覺到一種解脫的輕鬆,但是之後,一種沉重之後的空虛感讓我和秋原開始懷疑這個世界。

女生整個下午都伏在課桌上,第二天她沒有來上課。第三天,班主任上課,在他講到了一個問題的時候,胡文突然站了起來,說:“你講得太小聲,我們都聽不到。”

班主任的聲音一直都算洪亮,他講起課也是聲色俱茂,激昂頓挫,突然被這樣質疑,顯然是胡文在故意找碴兒。

班主任當然很生氣,但是他忍住了怒氣,提高音量繼續講下去。

可是胡文又一次站了起來:“你TMD能大聲點嗎?像個賊一樣。”

衝突爆發,胡文和班主任扭打了起來,場麵一片混亂,同學們都譴責胡文。隻有我和秋原知道,一貫木訥的胡文為什麽會爆發異乎尋常的怒火。胡文和我們之間似乎有了一種奇異的默契。

那個女生在三個星期後轉學了。看著空****的座位,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麽,我感覺到的是一種無力的挫敗感,為什麽當時我沒有挺身而出,是怕女生下不了台,還是因為懦弱?性騷擾事件影響的不僅僅是被騷擾的當事人,作為旁觀者,這件事也帶來了驟雨一般的傷害,我質疑這個世界,質疑我是否還具備一個人最基本的道德和勇氣。

在女生轉學的第二天,我和秋原謀劃了一個行動。當天晚上,趁著月色,我和秋原躲在了教室宿舍通道旁的一排灌木叢後。

班主任抱著試卷從走道走來,颯颯的樹下有一隻發光的螢火蟲,我清晰地記得螢火蟲在我的右手邊一朵低垂了花瓣的玫瑰上停歇。我的後背貼著一棵樹,粗糙的樹皮摩擦著我的後背。我覺得自己變得很矮小,像要迷失在一片巨大的森林中。

秋原也一樣,他的手臂貼著我的手腕,像一個飛轉的旋渦。

班主任走得近了,他矮壯的身體像一片黑暗的深淵。秋原發出了一聲低吼,從灌木叢中竄了出去。一個黑袋子套上了班主任的頭,秋原的拳頭是燃燒的煤炭,我的憤怒找到了出口,從喉嚨裏冒出來的火苗讓我的身體溫度升高。

我和秋原將班主任拉到了灌木叢後,班主任一開始還掙紮了幾下,後來他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小。

時間應該隻過了十多分鍾,另一個老師的腳步聲傳來,我和秋原從學校後門逃走。學校後門外是一處老民居,我們奔跑在迂回曲折的小巷,夜空遼闊而無際,風聲呼呼。

我掉進了一口枯井。情急之下手搭在了井壁以延緩下墜的速度,手腕內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疤。

班主任的一顆門牙在那天晚上被打斷了一部分,以後他每次講課似乎都會漏風。但是我和秋原、胡文其實也沒有去注意。初三那一年我們幾乎都沒再認真聽過語文課,我和秋原本來是非常好的朋友,但是這件事發生後的暑假,我們沒有像以前一樣一起去哪裏玩或是去書店。

秋原很喜歡溜冰,我知道他會去哪一個溜冰場。有一天晚上我特意去了那個溜冰場,在人群中我看見他快樂得像忘記了所有的煩惱,我沒有打攪他,悄悄地走了。

畢業成績公布,我和秋原上了不同的高中。他和我住在同一條街上,上高中的第一天放學回來我在街上遇到了他。

他背著一個書包,吊兒郎當地走著,走到一個巷子口的時候,他停下來靠在小巷子的牆上用打火機點煙。他說狗屁的學校狗屁的老師,還不如這支煙實際。

秋原的成績本來就不是很好,高中他沒有上完。而我呢,到了高中以後變得非常內向,用大人們的話來說叫作沉穩,但是我自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我不喜歡和同學嘻嘻哈哈,我喜歡把自己關在一個小世界裏。

失望、疑惑、無所適從、憤怒,都是我當時的情緒。

我得說,男人講述的這個故事也令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那個女生呢?”

“不知道,他們一家搬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在這件事中,你是一個旁觀者,還是一個當事人?”

“我是一個無所作為的旁觀者,也是一個深受其害的當事人。”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因為用力而凸起,“直到現在,我仍然無法釋然。”

我雙手抱著膝蓋,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我輕輕地用手觸碰了一下男人。

這種無言的安慰讓男人放鬆了肩胛骨。如果是擅長安慰人的外婆在這兒,那她會怎麽做呢?我撓了撓頭,輕聲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你。”

“你坐在我身邊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安慰了。”男人溫柔地說。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這樣說話的男人就像是一塊巧克力蛋糕,芝士和奶油柔軟蓬鬆,讓人覺得很舒服。他曾經自我否定,在少年時代是一個孤僻內向的少年;但是他現在看上去沒有那麽多負能量,他溫和、謙遜、善良,願意敞開心懷去幫助別人。

我想我有點喜歡上他了。這一個經曆了風雨卻依然毫不畏懼的男人,他年少時的逃避和脆弱,讓我看到了今天的他是多麽的溫暖人心。

他提到那個女生時,眼睛裏蘊含著無盡的憂傷,他提到秋原時笑容裏有無限的懷念。我因為這些看似微小的細節喜歡上了他。

“秋原現在在哪裏?”

“他高中畢業後繼承了他爸爸的水產店,在故鄉從沒離開。”

“我們這一次回去能見到秋原嗎?”

“能。”男人這樣回答,但是他的語氣不太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