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異次元行宮

夜已深,窗口漏進來的月光,投映在下鋪內側的牆壁上,白得有些晃眼,井下光卻瞪大了眼睛,一直在盯著這一片耀眼的慘白,看個不停。

宿舍裏安靜得讓人發慌,一絲聲音也聽不見。井下光卻知道,那是因為房間裏的人,心裏正充滿噪音,所以外麵的世界就寂靜了。

他們三人跟隨哭大師從虛無地裏出來後,誰也沒說話,也沒跟哭大師道別,就離開了原是大雄寶殿的一號車間,回到了宿舍,一聲不吭地上了床。

卓深影此刻正躺在井下光的對麵,盯著她的臉看個不停。

卓深影來到悟空寺後,哭大師本是要給她另外安排住處的,卻被她拒絕了。卓深影的能量身本就不占地方,空間是大是小,對她來說差別不大。所以在卓深影表示了想跟井下光待在一起的意思後,哭大師就沒有再堅持。

每天夜裏,井下光和波夜空上床睡覺時,卓深影就會坐在井下光身邊,將那些因為耗散而淩亂的能量碎片,聚集在一起,整理到能量身的不同位置上。

井下光曾偷偷觀察過這個過程,情形就像是在玩3D版的拚圖遊戲。

然而今天卓深影卻沒有這樣做,而是目光呆滯地貼牆躺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過井下光此刻最關心的,還是躺在上鋪的波夜空。

剛才在回宿舍的路上,井下光借著晃眼的月光,偷偷從側麵觀察過波夜空。那孩子一向亮閃閃的瞳孔現出了晦暗之色,嘴角線像刀刻過的一樣,向下彎曲著,不時地**一兩下。最主要的是,在過去的三個小時裏,井下光都沒聽見波夜空的呼吸聲,說明他此刻還醒著,正在有意識地控製自己的呼吸。醒著卻沒有說話,對這個一向喜歡囉唆的家夥來說,可是一件破天荒的事情。

師父在虛無地裏透露的秘密,井下光雖也感到震驚,但畢竟十三歲前,她一直生活在地獄號上,曾經曆過世上最黑暗也最神秘的事物,很難再有什麽東西能讓她煩惱了。但波夜空不同,修理廠的生活雖艱苦,卻是個溫暖的地方。

師父看似老在針對波夜空,一有機會就要找茬敲打他,其實又是最寵他的。波夜空自己也知道這些,否則就不會老是“老禿驢”“小矮子”地跟師父沒大沒小了。這孩子是在沒有心理陰影的情況下,快快樂樂地成長起來的,運氣也不錯,即使在蓬萊洲這樣的地方,也沒有遭遇過真正的險惡。今晚忽然聽到這些與自己身世有關的悲慘往事,應該無異於晴天霹靂。

然而,井下光知道,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是多餘的,人要長大,難免要經曆這樣的時刻。所以,除了默默關注,她也沒什麽好做的。

淩晨三點,上鋪傳來了沉重的呼吸聲。波夜空終於睡著了。

井下光不由得鬆了口氣,使勁撐著的眼皮也不聽使喚地合了起來,鼻尖前的卓深影隨後消失在她的視野裏。

看到井下光睡著了,卓深影眨了眨眼睛,立馬從**坐了起來。

今天哭大師說的事情雖也出乎卓深影的意料,但對她的情緒影響不大。某種程度上,她反而為找到了和井下光與波夜空的聯係,而生出了踏實的感覺。

她一直躺在井下光的對麵,盯著她看,隻是為了等待井下光入睡。

看到井下光的呼吸已變得越來越均勻,卓深影讓自己的能量身懸浮起來,越過井下光,下了床,然後她走到門邊,直接穿牆而過,向著門廳的方向走去。

到了門廳和一號車間之間的空地,卓深影準備躍起,想跳到車間的屋簷下,去尋找那隻棲身在那裏的藍海鷗,好依附到它身上,到修理廠外麵去。她還沒來得及這樣做,就聽見身後有人在咳嗽。卓深影回過頭,發現哭大師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她身後。卓深影心裏詫異,但還是朝那哭喪著臉的老頭點了點頭:“大師,還沒睡?”

“今天月亮真圓。”哭大師答非所問,抬頭看了看那輪滿月。

“以前我主人蜜之蜃姬最喜歡在這時候出來活動。”不知怎麽搞的,卓深影不由得想起了關於月圓之夜的往事,“因為她覺得這是月球引力場最大的時候,這時候開演唱會,或者在她控製的電視台和視頻網播放她的節目,就可以從粉絲那裏吸收到更多的生物能。”

“那時候你在哪裏?”哭大師將仰起的腦袋垂下,看著她問道。

卓深影愣了愣,遲疑了片刻,然後說道:“那時候我還以為自己是她的一部分。”

“如果你真是她的一部分,就不會有這個以為了,就像我認為我的手是我的一部分,但我的手是不會這樣認為的,否則它就不是我的手了。”哭大師皺著眉頭,舉起右手,翻來覆去地看著。

“這個我倒從來沒有想過。”卓深影忍俊不禁,覺得哭大師這繞口令和舉手觀望的樣子過於嚴肅,再加上那張天生的“愁眉苦臉”,有種說不出來的滑稽感。

“你明白我想跟你說什麽了嗎?”哭大師忽然放下手,一本正經地看著卓深影。

“什麽?”卓深影搖了搖頭。

“算了,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在說什麽,你隻要記得我說過這話就行。”哭大師撓了撓亂蓬蓬的頭發。

“哦,好的。”卓深影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哭大師,想知道接下來他還會說什麽。

“看著我幹什麽?”哭大師好像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誇張地往後退了兩步。

“等著您還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卓深影道。

“我又不是阿空,哪兒來那麽多廢話?”哭大師看似不滿地撇了撇嘴,“你可以去辦你要辦的事了。”

“您知道我要去幹什麽?”卓深影瞪大眼睛看著哭大師。

“幫阿光的忙嘛,去蜜之蜃姬那裏打探消息。”哭大師滿不在乎地挺了挺胸。

“這個您也知道?這事情我隻是心裏想了一下,生怕阿光攔著不讓我去,所以誰也沒告訴。”卓深影道。

“慚愧,”哭大師靦腆地低下頭,聲音有些忸怩,“在修理廠裏,誰心裏動了下念頭,都有可能被我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怎麽會這樣?”卓深影還是有些不信。

“我哪兒知道,反正就是知道。”哭大師一臉無奈地攤了攤手,“這事情好尷尬,尤其是阿空那小王八蛋在心裏罵我時,打他吧,我沒有證據,服不了眾;不打他吧,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嗯,知道了,以後要在心裏罵您,我盡量不在修理廠罵。”卓深影笑道。

“聰明孩子總是一點就透。”哭大師也笑了起來。

“對了。”卓深影指了指屋簷的方向,“想跟您借一下這裏的藍海鷗,要不然過不了修理廠的這道牆。”

“不用那麽麻煩,”哭大師朝卓深影招了招手,“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麽好地方?”卓深影不解地問。

哭大師沒有說話,直接轉過身,朝一號車間走去。卓深影連忙跟了過去。

哭大師帶著卓深影,走到他平日用來閉關的小壁龕,打開門,朝裏麵那隻夠一人坐的空間指了指,說道:“進去吧。”

卓深影點點頭,鑽進了壁龕。

壁龕裏,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變化,除了眼前的門,沒有別的出口,她不解地看了一眼哭大師。

“你先在蒲團上坐下。”哭大師提示道。

卓深影依照吩咐,坐到了蒲團上。能量身剛一落座,眼前就是一片漆黑,感覺中她的能量身好像在不斷膨脹,眼前出現了星星點點的亮光。她似乎已不在悟空寺裏,而是到了外太空,近身處有一顆蘋果大小的暗藍色石頭,藍色石頭邊上還有一顆更小的暗灰色石頭。

“對,你現在看見的就是地球和月亮。”哭大師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然後哭大師的身影也出現在她身旁。

“怎麽會這樣?這是什麽地方?”卓深影回過頭看向哭大師,這才發現身邊的哭大師好像是被投影到她身邊的,他身體的左右是反著的,就像鏡子裏的鏡像。

“這不是什麽地方,而是在你自己能量身的內部。”哭大師道。

“這不是外太空嗎?”卓深影又往黑漆漆的深處看了一眼,確認這正是以前她隨同蜜之蜃姬坐飛船漫遊宇宙時看到過的景象,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現在隻要她伸出手去,就能把地球抓進手裏,而那些看似無限遠的地方,卻又好像無限近,隻要她想去,就能馬上到達。

“裏麵就是外麵,外麵就是裏麵,你說這是外太空,也沒錯。”哭大師的聲音聽起來,也好像來自她能量身的內部。

“接著我該怎麽做?”卓深影問。

“你不是說要去找蜜之蜃姬嗎?”哭大師用手指了指她身邊的那塊藍色石頭。

受哭大師提示,卓深影看了一眼那塊藍色的石頭,心裏忽然動了一個奇怪的念頭,然後就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蜜之蜃姬的異次元行宮,身邊的哭大師也已消失不見。

就在卓深影到達異次元行宮的時候,蜜之蜃姬自己正身處千年女優號瑪麗蓮居住的豪華套間裏。她附身於瑪麗蓮,和瑪麗蓮的四個助手吸食著可卡因。

千年女優號是一條十萬噸級郵輪的名字,這郵輪是瑪麗蓮名下的財產。瑪麗蓮常年居住在這條郵輪上,坐著它去世界各地開演唱會。

此刻瑪麗蓮套房裏的另外四個人分別是瑪麗蓮的經紀人兼丈夫布拉德,瑪麗蓮的保鏢兼司機舍伍德,常年給瑪麗蓮伴唱伴舞的露露和雪莉。這四個人跟瑪麗蓮一樣,也是蜜之蜃姬常用的宿主,此刻他們被蜜之蜃姬用四個分身附體。這四個分身因為需要長期陪伴在瑪麗蓮身邊,和她一起麵對公眾和媒體,所以都有自己特定的人格。

吸食完可卡因,蜜之蜃姬驅動著瑪麗蓮,隨著房間裏電子音樂的節奏,和布拉德跳起了貼身熱舞,她一邊跳,一邊抓著布拉德的手,沿著瑪麗蓮那身敞開的透明絲袍,撫著自己隆起的曲線。另一邊,露露和雪莉也一前一後夾著打赤膊的舍伍德,用緊身皮衣包裹的身體摩擦著舍伍德。

根據以往的經驗,卓深影知道,蜜之蜃姬的角色扮演癮又發作了。

在摩西沙羅神秘失蹤後,蜜之蜃姬常會借著瑪麗蓮的身體,跟分身們玩弄這種欲望的遊戲。

“哦,沙羅,沙羅。”被附身的瑪麗蓮輕聲呼喚,眼角已掉下了兩滴冰冷的淚珠。

幾乎是同時,露露和雪莉也在做著相似的動作。

而卓深影此刻正在異次元行宮的臥室裏,透過梳妝台的鏡子目擊這一幕。

蜜之蜃姬的異次元行宮在瑪麗蓮套房裏,是客廳書架上的那個水晶球。

按照蜜之蜃姬的說法,每個事物上,都重疊著無數個次元,而每個次元裏,即使是同一個空間,大小都可能是不一樣的。就好像在瑪麗蓮的次元裏,水晶球的體積不到一個拳頭大,但在蜜之蜃姬的次元裏,水晶球背後的異次元行宮,卻要比瑪麗蓮的千年女優號都要大上幾千倍,而瑪麗蓮在郵輪上的豪華套間,在行宮裏看來,卻隻有臥室裏的那麵梳妝鏡那麽大。對無法超越肉身的人類來說,很難理解這樣的空間關係。

那五個被蜜之蜃姬附身的人類折騰了大半夜,終於筋疲力盡,一個個倒在地上,睡了過去。蜜之蜃姬從瑪麗蓮的身上脫離了出來,她的四個分身也從各自宿主的身上離開,走到了蜜之蜃姬跟前,融入了她的能量身。然後,蜜之蜃姬獨自走到裝飾架旁邊,像一陣煙霧一般,滲入到架子上的水晶球裏,然後從行宮臥室的梳妝鏡裏走了出來。

看到卓深影正在鏡子前等著自己,蜜之蜃姬的神情稍稍有些吃驚。

“你是什麽時候來的?”蜜之蜃姬問道。

“來了大概有三個小時。”卓深影低眉垂眼,細聲細氣。

“為什麽不直接過去找我?”蜜之蜃姬走到卓深影身邊,將手搭到了她的頭頂上。

卓深影惴惴不安,努力不讓心事從自己的記憶內核裏泄露出來。

“怕打擾到你。”卓深影小心翼翼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有什麽好打擾的?”蜜之蜃姬眯縫起眼睛,問道。

“也是。”卓深影笑了笑說。

“不過,現在你確實需要認為自己就是卓深影,這樣跟那些人打交道時,才不會露餡。”蜜之蜃姬將手從卓深影頭上拿開,皺了皺眉,說道,“奇怪,你的記憶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斷點?”

“因為那妖怪一樣的哭大師會讀心術,為了不被他看破,我不得不讓自己的意識經常保持在空白狀態中。”卓深影解釋道。

“嗯,那個小老頭確實有點難搞,小心總是好的。”蜜之蜃姬目光閃爍。

“是的,主人。”卓深影點了點頭。

“這次回來有什麽事?”蜜之蜃姬抬了抬眼皮,問道。

“昨天晚上,我從悟空寺那裏得知,新唐城裏的藍海鷗忽然全部失蹤了。

然後井下光說,瑪麗蓮也要來新唐城開演唱會。所以我想知道,你這裏是不是有什麽安排了?我好準備一下,到時候配合你們行動。”卓深影沉聲說道。

“明白了,”蜜之蜃姬點了點頭,“我帶你去個地方,你自己問他們吧。”

“去哪裏?需要我跟你合體嗎?”卓深影問。

“不需要,現在這樣就好。你跟我來。”蜜之蜃姬朝卓深影努了努嘴,轉身出了臥室。

卓深影跟著蜜之蜃姬到了寢宮外的黎明走廊,走廊裏的天色是黑裏透紅的晨曦。沒走幾步,蜜之蜃姬便拐進了走廊右手的第五個房間,卓深影也連忙跟了過去。

這房間的布置類似餐廳,中間放著一張可以坐十幾個人的長條桌,桌上鋪著台布,擺著餐具和餐巾。

蜜之蜃姬走到長條桌中間的座位前,指了指桌上的一個盤子。

盤子上是一幅格鬥場麵的釉上彩畫,有人正在畫麵裏廝殺。蜜之蜃姬朝卓深影笑了笑,能量身化作一縷煙霧,鑽進了盤子裏。盤子上即刻出現了瑪麗蓮的形象。卓深影也學著蜜之蜃姬的樣子,附身到盤子上,來到了彩畫描繪的那個格鬥場。

跟卓深影剛才在盤子上看到的情況一樣,格鬥場中央兩個戴防護麵具的格鬥士正在拚殺,一個黑衣,一個白衣,手上拿的雖是木刀,但因為兩人的出手速度極快,木刀帶起的風聲比真刀聽上去還要淩厲。

在格鬥場邊觀戰的,除了蜜之蜃姬,還有一個長著銀發和尖耳朵的男子,樣子就像是動畫裏的精靈。卓深影自然知道此人是誰。狐仙被波夜空他們消滅後,精靈曾經到故地小區來找過她,兩人還為此達成了默契。

卓深影沒有說話,裝作不認識精靈的樣子,乖巧地站到了蜜之蜃姬的身邊。

格鬥場裏的拚殺已趨白熱化,兩個武士的腳幾乎很少沾地,都在借著對方攻擊產生的反作用力,在騰空對戰。兩人在虛晃和試探了好幾個回合後,各自手裏的木刀開始“啪啪啪”地連續對擊起來,場子裏好像有一架無形的梯子似的,隨著刀與刀的碰撞,兩個格鬥士開始扶搖直上。

因為個子高,白衣武士的頭首先頂到了天花板,趁著這機會,黑衣武士一個變招,木刀突然往回一收,另一隻手抓著白衣武士的衣襟往下扽了扽。白衣武士失去重心,快速向下墜去,黑衣武士一個翻身,腦袋衝下,追趕而去。

就在白衣武士落地的一刹那,黑衣武士手裏的木刀追上了他的天靈蓋,白衣武士被生生地劈成了兩半。黑衣武士一個翻身,落在離白衣武士有三四米遠的地方,身上竟沒有沾到一絲噴灑而出的鮮血。黑衣武士優雅地揚了揚手,手裏的木刀落在了場邊的刀架上。

銀發精靈當即鼓起掌來,蜜之蜃姬用餘光往側後方的卓深影瞟了瞟。卓深影故作不知,目光依舊停留在黑衣武士的身上。

黑衣武士取下防護麵具,露出一頭烏黑的長發,將臉轉向了卓深影。要不是聽說過第五代地獄修女是井下光的同源複製體,此刻卓深影都要驚呼起來。

地獄修女盯著卓深影看了半天,忽然說道:“雖然你的樣子跟蜃姬姐姐一模一樣,但我知道,你是卓深影。就像我看上去像井下光,其實卻不是。”

卓深影點了點頭,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才發現精靈已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到了她身後。

“對了,就不用自我介紹了吧?”精靈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其實,我們應該算老相識了。”

“既然是老相識,你大概不會忘記你跑來故地小區收買我,要我背叛主人的事情吧?”卓深影回頭看了一眼蜜之蜃姬。

“但是,為什麽我從來沒有在你的記憶裏,讀到過這個信息呢?”蜜之蜃姬半閉著眼睛,拉長語調問道。

“我……”卓深影愣了一下,心裏恍然,眼前的三個人早已串通一氣。她索性不再爭辯,讓自己恢複成了卓深影的樣子。

“哦?沒想到你現在不用別人幫忙,就能變成卓深影了?”精靈陰陽怪氣地說道,“看來一定發生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因為我已經從心底裏認同,我是我媽媽的女兒。

怎樣,這樣子還不錯吧?”卓深影輕盈地轉了個身,連說話的語氣都變了,站定後,目光一一掃過已對自己形成合圍之勢的三個人,笑道,“我隻是奇怪,你們不是死對頭嗎?怎麽突然這麽有默契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精靈笑了笑,語氣輕描淡寫,“因為你,我們三個人就又不得不做朋友了。”

“你們兩個老家夥就不要欺負人家小妹妹了。”地獄修女的聲音嬌滴滴的,手上不知什麽時候,已多出了一把黑漆漆的短刀,“讓姐姐我來幫你解脫吧。”

說話間,黑色的短刀像變魔術似的,都沒有中間過程,就直接到了卓深影胸前。短刀上發出引力,卓深影的能量身一陣波動。幸虧她早有準備,弓起身,一個空間跳躍,想通過異次元通道逃遁。然而她沒有想到,她的半個能量身才進入異次元空間,蜜之蜃姬已搶先一步擋在了她麵前,臉上還帶著嘲弄,她的手上拿著一個已打開的吊墜式項鏈盒,不知怎麽搞的,卓深影竟避無可避,能量身很快被吸進了小盒子裏,什麽也沒有剩下。蜜之蜃姬關上了項鏈盒的盒蓋,將它掛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在另外兩人麵前,笑吟吟地轉過了身。

“這條項鏈掛在瑪麗蓮的脖子上應該會很好看。”蜜之蜃姬說道。

“這就是當年摩西沙羅用來收服你的蜜盒?”精靈問道。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蜜之蜃姬臉上現出一絲旖旎之情,“我還真有點懷念當年那死鬼天天將我貼身戴在胸前的感覺,那才叫如膠似漆呢。”

“姐姐,好生羨慕你啊。”地獄修女在用一塊雪白的絲巾擦拭著痛苦之刃,“沙羅主人對我就沒有那麽好,一有機會就欺負人家,害得我每次活不到四十就要換一個身體。”

“為什麽不試試意識上傳,給自己換一個機器身體?或者像夫人那樣,將自己煉化成純粹的生物能?”銀發精靈問道。

“因為沒有肉身特有的存在感,就無法體驗到真正的痛苦,痛苦之刃裏與痛苦有關的生物能自然就發揮不出來。這樣的話,對沙羅主人來說,我自然就沒有利用價值。”地獄修女撩起衣襟,露出短褲下被黑色絲襪包裹的長腿,將痛苦之刃狠狠地插了進去。她嘴裏發出一聲悶哼,妖刀和她的腿融為一體,絲襪裂縫處的皮膚上頓時現出一個匕首形狀的黑色文身。

“你好像還挺享受這感覺的嘛。”蜜之蜃姬拖長語調,嘲弄道。

“我享受不享受的不重要,反正沙羅主人挺享受這感覺的。”地獄修女挺了挺隆起的胸,挑戰似的看了蜜之蜃姬一眼。

“行了,說好的,先放下以前的恩怨,別忘了,我們是為什麽才聯手的。”精靈說道。

“財神爺,我跟姐姐可沒有什麽恩怨,”地獄修女眼珠子一轉,忽然變得嬌媚起來,“最多也就是爭點風吃點醋,但為了沙羅主人,我們兩個是可以連命都不要的。姐姐,對不對?”

“就是,不像有些人,死鬼失蹤後,就一直想取而代之。”蜜之蜃姬附和道。

“摩西沙羅也是我最敬重的大哥好不好?”精靈一副很委屈的樣子,“他苦心經營生進會,好不容易把這些難伺候的主都給鎮住了,撮合到一起,我總不能眼看著它分崩離析吧?”

“明白明白,你還是很愛他的。”地獄修女一副嬌滴滴的樣子,身體前傾,用手指鉤住了精靈的下巴,像是在調戲他一般。

“嗯,尤其是那位叫‘狐仙’的意識載體,她對沙羅,那才真叫一個柔情蜜意呢。”蜜之蜃姬也笑著補充。

精靈還是麵不改色,伸出手,輕輕撥開地獄修女鉤住他下巴的食指。

“說正事吧。”精靈看了一眼蜜之蜃姬,“夫人,你有什麽計劃?”

蜜之蜃姬輕輕巧巧地轉了個身,能量身分出了另一個影子,正是那個一直陪伴在瑪麗蓮身邊的伴唱女郎露露。

“什麽意思?”地獄修女不解地問。

蜜之蜃姬麵帶微笑,朝露露揚了揚手指。

露露心領神會,像脫衣服一樣,雙手在衣襟上一扯,她的能量身被扯成兩半,從裏麵現出另一個影子一樣的能量身,那形象正是卓深影的。

“你是想讓露露冒充卓深影,混進修理廠去?”精靈臉上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

蜜之蜃姬點了點頭。

“這種障眼法怎麽瞞得過那整天哭喪著臉的小老頭?”地獄修女道。

“所以我準備了這個。”蜜之蜃姬摘下掛在胸口的蜜盒,拿在手裏晃了晃,然後朝露露拋了過去,落在了她的脖子上,“有了這東西,卓深影的生物能和記憶,就都可以為露露所用,而且不用擔心被她反噬。”

本章回顧:

卓深影決定回蜜之蜃姬的異次元行宮,幫井下光他們打聽瑪麗蓮到蓬萊洲開演唱會的用意。結果中了蜜之蜃姬、財神和地獄修女設下的埋伏,被關進了一個叫作“蜜盒”的裝置裏。然後,蜜之蜃姬派出另一個分身露露,要她冒充卓深影,混進悟空寺修理廠去。

小貼士:

異次元行宮:蜜之蜃姬能量身的外延部分,是個異次元的多維空間,從這個異次元行宮可以到達宇宙的任何一個地點,而時間在這裏也是以空間的方式分布的。對蜜之蜃姬這一類由純粹的能量構成的生命體來說,每個事物上麵都重疊著無數個次元,次元與次元之間是互相套嵌的,而且可大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