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座的各位哪個有我經的事早、經的事多?

臨時常務會開始的時間已過了十分鍾,顧得滿、柯大力和施另這三個常務代表卻還沒有到,主持會議的井下光宣布不再等他們了。

看到局麵比自己預想的還要順利,李河方老爺子不禁深感欣慰。

從難民向新唐城擁來的那一刻起,老爺子就料到會有今天的這一幕。隻是沒想到這一切會來得這麽快,不能不說,生進會賜給了新唐城一場好雪。

隻要城外這五十萬人擁進城裏,日後就會有更多的難民擁向新唐城。開戰後,城裏的經濟活動早就停滯,吃喝拉撒都成了大問題,一下又要多出這麽多張嘴,一定會激怒本就衣食不足的本地人,矛盾一激化,現政府就有可能倒台。

井下光這幫小孩雖厲害,畢竟沒當過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到時候肯定不得不向他們三個老家夥求助,新唐城的實權很快就會落入神隱會的手中。

很多人都以為政治是政治,經濟是經濟,卻不知道經濟才是最深刻的政治。因為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是目光短淺的羔羊,隻要有奶便是娘,既看不了太遠,也看不了太多,至於輿論或者來自專業人士的判斷,都是花錢就能買到的事情,誰有政績,誰得民意,誰當選人民代表或者行政首腦,最後都是錢說了算。對把握這樣的局麵,他們三個老家夥早已駕輕就熟。顧得滿他們雖控製著軍隊,但也不足為慮,畢竟神隱會手裏也有四海幫和極道會,隻要有錢,分分鍾都可以將這些人馬武裝到牙齒,何況神隱會後麵還站著實力足以跟生進會抗衡的帝釋會。

想到這些,老爺子拿起麵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杯子裏的茶葉雖一般,老爺子卻感覺像是在喝頂級的龍井,一陣心曠神怡,不過他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變化。他下意識地瞟了一眼身邊的板田榮一和張澤恩,另兩個老家夥跟他一樣,也是一臉的凝重,不知道的人會真以為他們是在為眼前的事情憂心忡忡。

“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吧……”坐在長條桌上首的井下光頓了頓,掃視了一遍兩側的常務代表,“因為這場大雪,難民營裏死了很多人,裏麵有不少還是在繈褓中的嬰兒,難民們已經衝到了第三層鐵絲網那裏,我懇求大家,通過我的緊急動議,馬上放行。”

“我同意。”井下光話音剛落,河原細美馬上舉起了手。

“表決前,我想大家還是應該按照常代會的程序,討論一下這事情的利弊和細節,畢竟我們身後站著一千六百萬人,不能隻憑著自己的好惡做出決定,井首席,您覺得呢?”坐在李河方對麵的顧有思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

“應該的,”井下光點了點頭,“那我們就照著程序走,先來討論一下。”

“顧先生,您怎麽看這件事?”李河方朝顧有思笑了笑,以前對方在他麵前都是以下屬自居的,不過今時已不同往日,李河方特地對他用了尊稱。

“李先生客氣了。”顧有思向李河方恭敬地屈了屈身,“我隻是覺得,在自己人都吃不飽的情況下,再增加這五十萬額外的負擔,好像不合適。”

“就是!仗是他們自己要打的,這些賴皮家夥也沒想辦法阻止,卻跑來我們這裏討便宜,我們欠他們的啊?要不是他們的人打仗,我們跟舊大陸的貿易也不會中斷,大家的日子哪至於過得這麽緊巴巴的?”振興會的史無聲性子急,把心裏想的直接說了出來。

“老史,你這就不對了,”四海幫的許有理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們還是要講點人道主義的嘛,人家有難,到我們這裏來求助,哪兒能置之不理,不怕這事情傳出去,壞了我們新唐城的名聲嗎?”

“老許,既然你想要這個名聲,那這五十萬人的口糧和住宿,就交給你來解決吧!”史無聲沒好氣地反駁。

“史先生可能不知道,”李河方在跟板田榮一和張澤恩交換了一下眼色後,打斷了兩人的爭執,緩聲說道,“其實城裏的存糧最多也就夠支撐三個月,增加這五十萬人,不過就是把死限提前了三天,改變不了最後的結果。”

“但城裏的老百姓不會這麽看,他們肯定認為,是因為阿光把這些難民放了進來,才搶走了他們的食物和衣服。”一個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了過來,有人推門進了會議室,說話的人正是顧得滿,“老爺子,您見多識廣,不會不知道,出了這個房間,政治不過就是一場表演,隻要出了事,就需要有人出來當替罪羊,然後讓另一些人成為大救星。”

顧得滿說著,和同時進場的小柯各自在會議桌邊落座。

雖被說破了心事,李河方臉上依舊波瀾不驚,甚至還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所以,爺爺早就想到了應對的方法。”李河方還沒有開口,河原細美就搶過了話頭。

“哦?”顧得滿露出那慣常的迷人微笑,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河原細美。

“其實,我早就想跟大家說說我們的計劃了,不過有些事情需要得到某些人士的承諾,所以直到昨天晚上,在板田兄和張先生的協助下,才總算把這些事情給談妥了。”李河方緩聲說道。

“願聞其詳。”顧得滿依舊笑容可掬,朝著李河方欠了欠身。

“既然我們是中立方,那蓬萊洲其他地方的混戰跟我們的關係就不大了,所以爺爺覺得,”河原細美又一次搶過話頭,替李河方代言道,“過了公曆新年,城裏的工廠可以重新開工了,我們和舊大陸的貿易也可以重啟。這樣一來,城裏的糧食和日用品就能供應得上了,那些難民不僅不會成為我們的麻煩,還可以為我們帶來額外的勞動力。”

“老爺子剛才說,他得到了某些人士的承諾,”顧得滿沒有看河原細美,而是一直在注視斜對麵的李河方,“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承諾?”

李河方清了清嗓子,神情淡然地說道:“我們雖是中立方,但如果無法得到交戰各方的許可,我們的貿易通道還是會有問題。所以,我們三人跟以前費切拉馬公司董事會的老朋友接洽了一下,現在最強的幾股勢力都跟他們有些關係,他們答應,隻要我們的生意能讓他們入一半的股,就能保證我們的船隻不受攻擊,還可以把他們名下的遠洋貨輪租借給我們。”

“也就是說,新唐城日後會繼續接收來自舊大陸的廢料和垃圾,然後將它們提煉成工業原料,再賣回舊大陸去,以換回糧食和日用品,再賣給城裏的居民,股東們則可以從這些貿易活動中抽取紅利,是這樣嗎?”顧得滿問。

“不錯。”李河方頷首。

“明白了。”顧得滿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愈加迷人,“隻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這樣的話,大家最後還是要做回以前的事,那麽,半年前我們發動這場革命,又是為什麽呢?”

“至少,在座的各位都不用再做跟以前一樣的事了,每個人應該都有機會從河原小姐的行政部門拿到貿易許可證,沒想自己操心的話,還可以入股成為股東。”許有理插嘴道,“至於其他人嘛,至少不用像其他地方的人那樣上戰場去當炮灰。何況大家還能一人一票,選出自己喜歡的人民代表。”

“在座的諸位都是這樣認為的嗎?”顧得滿的目光掃過坐在桌邊的每個人,最後落在了井下光臉上。

井下光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輕笑了一聲,說道:“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

“沒有,”顧得滿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搖了搖頭,“但我知道,這樣的話,也許不久後,我們這些人就會成為下一次革命的對象。”

“也就是說,如果不能出現你想要的局麵,就會死更多的人,流更多的血?”井下光還是一臉的調侃,臉差不多快要貼在顧得滿的鼻尖上了。

“回到老路上,也一樣會死很多的人,流很多的血,還記得快閃革命黨的暗網裏那個遊戲的名字嗎?詛咒費切拉馬的幽靈們。也許將來就是詛咒歡樂女神的幽靈們,詛咒顧得滿的幽靈們。”顧得滿依舊不動聲色。

“唉,你這人怎麽老這麽嚴肅,沒勁!”說著話,井下光伸出手,捏住了顧得滿的鼻子,顧得滿沒有料到井下光會做這樣的事情,他竟已來不及避開。

“行了,說一下我的想法吧。”井下光隨即鬆開顧得滿的鼻子,身體靠回到椅背上。

“姐姐,你有什麽好主意?”河原細美一臉親切地問道。

“好主意嘛,談不上,不過就是裝可憐耍無賴,找個冤大頭,厚著臉皮吃白食而已。”井下光撇了撇嘴,輕描淡寫道。

“啊,還有這樣的好事?”河原細美的眼睛微微眯起。

“哎呀,說起來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井下光做羞澀狀,撓了撓頭,“以前我做網紅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土豪,名字叫王八八。就是王八後麵再加一個八。李老爺子,您知道這個人吧?”說到這裏,井下光停頓了一下,看了李河方一眼。

“知道。”李河方點了點頭,“那人原是在舊大陸做走私生意的,後來移民到了費切拉馬城,有了一個合法身份,就開始在蓬萊洲和舊大陸之間做糧食貿易。據我所知,打仗前,蓬萊洲有八成的糧食,都是由他供應的。聽說開戰後,他又跑回舊大陸去了。沒想到井首席竟然認識他。”

“當年為了釣住他,讓他給我打賞,我對他用了點美人計,結果這土鱉就成了我的腦殘粉,還向我求過婚呢。不過,我沒答應。但買賣不成交情在,前一陣子,我聽您說,城裏的糧食快不夠了,我就想起他了。為了找他,費老勁了,前些天我瞞著大家,”井下光說到這裏,忸怩了一下,“低級趣味了一把,又做了一次直播,呼喚了幾聲王八八,沒想到他真的冒出來了。我跟他私聊了一下,想讓他給我們捐點糧食來著。他倒是想捐,但為了從蓬萊洲逃回舊大陸,這土鱉花掉了大半輩子的積蓄,現在就算他把底褲當掉,也隻夠咱們吃一個月的。而且,你們也知道,我這人心軟,人家要真為我做了這麽大的犧牲,我也不能無動於衷啊。但你們總不能為了這麽點糧食,就讓我以身相許吧?好歹我也是你們的首席人民代表。所以,當時我沒讓他捐。”

眾人聽到這裏都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看到眾人沉默,井下光隻好自己接著往下說:“沒想到,這土鱉還真把這事放心裏了。通過關係,幫我聯係到了中國政府的華僑辦公室。祖國到底是祖國,雖然我們不是中國公民,但聽說了我們的處境後,馬上幫我們想了辦法。

按照聯合國當年關於蓬萊洲事務的協議,任何一個舊大陸的國家不能插手蓬萊洲事務,所以他們沒法直接過來救援,但根據《日內瓦公約》,他們又可以通過紅十字會向我們投放人道主義救助,也就是說,到戰爭結束前,他們會不限量地為我們提供糧食、藥品和各種必需的物資。”

“井首席,你是不是聽錯了,這可是一千六百萬人的口糧,而且什麽時候是個頭還不知道呢!”小柯瞪大了眼睛問道。

“真是貧窮限製了想象力,你以為是在我們蓬萊洲啊?那可是祖國!”

井下光拿腔拿調地說道,“阿空說了,祖國前不久剛剛完成了一場農業革命,他們都開始在工廠裏種糧食了。一個占地三千平方米的糧食車間,高大概有兩百多米,裏麵分布著兩百多個種植層,正反兩麵都可以種糧食,二十四小時光照,不間斷地翻麵,一年四季都可以種。種子都是優選品種,口味好,產量高,每層一季可產糧食一百噸,一年就是四百噸,再乘以兩百就是八萬噸,一個工廠占地一平方公裏。那邊至少有兩百個這樣的車間,也就是說,一家糧食工廠一年的產量是一千六百萬噸。而咱們城裏一千六百萬人,就算每人每天能吃一斤糧食,加起來一天不過就是八百萬噸,一年也就是三千萬噸,兩家糧食工廠的產量就可以搞定。而祖國為了這一次的農業革命,一共搞了一萬家這樣的糧食工廠,我們這點口糧,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阿光……”顧得滿看著井下光,目光有些發直。

“怎麽啦?”井下光不解地問。

“你什麽時候數學變得這麽好啦?”顧得滿道。

“唉,”井下光愣了愣,歎了口氣,“就是啊,怎麽會這樣的?”然後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拍了拍腦袋,“一定是被阿空那小子給洗腦了,真是近墨者黑啊。”

“但是這麽多糧食,我們怎麽運過來?”河原細美托著腮幫子,問道。

“我在舊大陸的腦殘粉們幫我調查了一下,李先生、板田先生和張先生名下十萬噸級的巨輪至少有一百條,現在因為沒活幹,隻能在舊大陸附近的海麵上趴著。這些船隻要往蓬萊洲跑個三趟,全年的糧食就都能運過來了。三位老先生都是共和國的領袖,一向熱心腸,幫我們這點忙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對吧?”井下光笑眯眯地看向了那三個老家夥。

“當然,”李河方臉上沒有現出一絲難色,笑著點了點頭,“義不容辭!”

“看到了吧?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井下光笑眯眯地掃了一眼所有與會的常務代表,等於把這件事情給坐實了。

“不過,有個問題,”河原細美細聲細氣地開口問道,“貿易通道怎麽解決?”

“我這人不太懂地理,一說東南西北就頭疼,不過阿空說了,新唐城在蓬萊洲的最北麵,然後祖國也正好在北麵,船從那裏過來,都不用從其他地方借道。”井下光說到這裏,歪著腦袋眨了眨眼睛,然後說道,“細美,我這個說法對嗎?”

“理論上是這樣,”河原細美笑得很甜的樣子,點了點頭,“但不能保證開戰各方不會抄我們的後路。”

“我們不是中立國嗎?而且前不久,還剛跟他們都簽了互不侵犯的協議嗎?”井下光收斂起臉上輕飄飄的笑意,一下子嚴肅起來。

“他們當然不會明著這麽幹,但不能保證不會在暗地裏使壞,譬如假裝海盜,來攻擊我們。”河原細美一本正經地說道。

“這樣啊?”井下光點了點頭,“那就不關我們的事了。”說著,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另一邊的顧得滿,“這是軍事委員會的責任,現在大家這麽困難,還要養著這幫丘八,不就是讓他們來幹這種事的嗎?對吧,委員長?”

“我想想辦法,”顧得滿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不過,在此之前,還有個問題需要解決。”

“啊?還有問題?你說說看,什麽問題?”井下光又將臉向顧得滿逼了過去。

想到剛才被捏住鼻子的窘狀,顧得滿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摸著鼻子說道:“把這些難民放進來後,他們住哪兒?總不能露宿街頭,或者搶別人的地方住吧?而且這麽一放進來,估計後麵至少會有一兩百萬人趕著過來,到時候怎麽收留他們?”

井下光咂了咂嘴,拉長音調說道:“嘖,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賴你那個小兄弟,波夜空小朋友嗎?”

“這跟阿空又有什麽關係?”顧得滿一陣頭皮發癢,心裏實在有點吃不消這個現在還有心思插科打諢的最高領袖。

“那天剛開始下雪,這小子就給我打電話,說這雪不平常,看雲層的厚度,最後肯定要積雪。到時候南城難民營裏的人必然會鬧事,當時就要我把他們放進城來。”井下光慢條斯理地舔了舔嘴唇,那動作一看就是在模仿波夜空嘚瑟時的樣子,“幸虧我這人比較成熟,不像那種小屁孩沒輕沒重,當時,我就問了他,你現在問我的這個問題。”

“他怎麽回答?”顧得滿問。

“他當然回答不上來啦!”井下光一臉誇張地強調,“不過,這小子脾氣倔,這兩天一直在想辦法,這不,剛才我來的時候,他又給我打電話了,說想到辦法了。”

“什麽辦法?”顧得滿急著問。

“我這不趕著來開會嗎,哪兒有時間聽他嘮叨?”井下光不耐煩地撇了撇嘴,“想聽啊,可以!我讓他自己來跟大家說。”

說著,井下光拿起手邊的遙控器,打開了會議室裏的全息投影儀,然後跟波夜空連上了線,波夜空的身影很快被投射到了會議桌上。

“喂!”井下光朝波夜空打了個響指,“說說你的想法吧。這裏都是長輩,說話注意點。”

“行行行!”波夜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然後轉著圈子朝所有人鞠了一躬,“各位長輩好,謝謝大家肯抽出時間來聽我說話,在下不勝榮幸。”

“說正題說正題,哪兒來這麽多虛頭巴腦的?”井下光不耐煩地訓斥道。

“OK!這麽說吧,”波夜空連忙挺直了身體,侃侃而談,“這三天,我和修理廠的師兄弟們,分頭在城裏摸了一下底。城裏現在能住人的地方還挺多的。譬如,故地小區有三幢完整的舊樓,死船海上有報廢的舊遊輪,費切拉馬公司也留下一大堆物業,還有顧老爺子的箱子俱樂部、四海幫許幫主的天空夜總會、李堂主的宿夢夜總會、河原會長的幕府遊樂園、香港路一〇〇號的那幢回字形的舊樓……”

隨著波夜空報出一個個地名,井下光笑眯眯地向在座的一個個業主看了過去。因為第一個被報到名字的顧有思爽快地點了頭,其他人無論尷尬還是猶豫,終究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尤其是李河方這一邊的人,剛才提議讓難民進城時,表現得那麽積極,現在總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除了點頭答應,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反正蓬萊洲現在就是這個樣子了,舊大陸的遊客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再來這地方閑逛了,這些設施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廢物利用,做點好事。”波夜空眉飛色舞,越說越來勁。

“什麽叫廢物利用?會不會說話呀?”井下光微嗔道。

“好好好,就算是救一下急吧,”波夜空忙不迭地點頭,“我算過了,所有這些地方加在一起,可以住下五十三萬三千六百五十一個人,足夠讓難民營裏的那些倒黴蛋住了。”

“不跟你說了,隻要把難民放進城裏來,後麵會有更多的難民跟過來,這事情怎麽解決?”井下光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問道。

“別忘了,你們手上還有一個智商三百九十的超級天才,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波夜空得意地敲了敲自己的腦門,“說實話……”

“哪兒來那麽多廢話?說正事!”井下光不滿地打斷了波夜空的自吹自擂。

“好好好,我就給你們看一下我的最新成果。”說著,波夜空伸手在虛空中劃拉了一下,故地小區六號樓的全息影像被投射在會議桌上,波夜空像玩魔方一樣,伸手把大樓的全息影像擰過來擰過去,露出了裏麵那有十個通道的入口,“看到了嗎?這就是我根據弦理論發明的多維建築。簡單來說,這座建築裏一共容納了十個由長寬高和時間組成的四維空間,換句話說,這一幢樓就相當於原來的十幢樓。”

“你是說,你在故地小區六號樓原先的地基上,造了十幢樓?”小柯插嘴問道。

“不是不是,”波夜空擺了擺手,“隻造了一幢,但我讓裏麵的空間出現了十個分岔,這樣樓裏的每個單元都可以住十個家庭。雖然十個家庭都住在同一個空間裏,但他們擺在裏麵的東西不會重疊,他們也看不到聽不到碰不到對方,除非你有多維視野,才有可能在同一個單元裏,同時看見他們。”

“還有這種事情?”河原細美忍不住蹙了蹙眉,隨後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不過,既然是你阿空說的,我隻能選擇相信了。”

“就是嘛,不相信聰明人,你們還能相信誰?”波夜空又嘚瑟起來,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按照我的計劃,我打算把故地小區裏的廢墟都給清理出來,進行重建,全部做成多維建築,樓層也會加高一倍。這樣一幢樓就能容納九百六十家住戶,是原來的二十倍。等建完了新樓,再把剩下的舊樓也給改造了。我算了一下,原來可以容納兩萬人的故地小區,至少可以接收四十萬難民。除了故地小區,還有大陷坑那邊的濕地,那地區也是城裏的無主之地,改建好了故地小區,我們就去那裏造房子。別說一兩百萬,就算來個一千萬難民,也都能住下。”

“房子是動動嘴就能造出來的嗎?材料從哪兒來?造房子的人哪裏找?”

井下光一臉凶巴巴地搶白道,然後有意無意地瞄了一眼李河方,笑道,“小屁孩沒經過什麽事,以為做事情就這麽簡單,各位長輩,不要見怪哈。”

“阿光,什麽叫沒經過什麽事?我可是三歲開始,就在悟空寺做童工了,從小到大,什麽活沒幹過,修房子、修車、修電器到修電腦程序,哪件工作我波夜空拿不出手?修理廠的頭牌技工可不是浪得虛名,在座的各位哪個有我經的事早、經的事多?”波夜空越說越來勁,自己也被感動了,開始雙手叉腰,頭仰得越來越高。

“幹什麽,幹什麽,這麽低端的履曆也敢拿出來現,靠你一個人一雙手,能把房子造出來嗎?”井下光白了波夜空一眼。

“靠我一個人當然不行,這城裏不還有一千六百萬活人嗎?反正現在工廠也開不了工,就算開工,估計大家也不願意再幹那種短命折壽斷子絕孫的工作了,革命那天,你們每個人不都哭著喊著,從今以後,要做幸福的人類嗎?喊完口號,就忘啦?”波夜空咂了咂嘴,慢條斯理道。

在座的所有人都目光閃爍,唯有井下光麵不改色,笑盈盈地繼續問道:“說得簡單,你去城裏喊一聲呀,除了修理廠的師兄弟們,看誰會跟著你幹?”

現在任誰都看出來,井下光是在和波夜空演雙簧。

“嘿,還真不瞞您說,革命後,你們這幾位快閃革命黨的大佬,都成了大忙人,不再搭理粉絲們了,我呢,被老禿驢拖了後腿,隻能當個平頭百姓,所以隻好繼續在社交平台上混社會。我在平台上把我的這個想法一公布,結果你們知道發生了什麽?超過五十萬的快閃革命黨成員,都表示要來做誌願者。嘿嘿,因為這個提議,我老人家現在也是快閃革命黨的大明星了!”說到這裏,波夜空再次得意地揚起了小腦袋,“不就是造個房子嗎?一萬個人也就差不多了,修理廠的那些廢柴師兄弟,等他們造完六號樓,基本上就能被我訓練出來了,個個都可以出去當包工頭了。我們至少可以成立二十支建築隊,能同時在二十個地方造房子。剩下的四十九萬誌願者,還真不好安排呢。”波夜空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唉,真是愁死我了!我還想了想,除了給難民造房子,咱們是不是還可以為自己服務一下,把大家現在住的房子都給修整一下,城裏的路啊下水道啊也可以修一修了,然後還可以修一修醫院、學校、公園、體育場和博物館之類的玩意兒,雖然祖國表示可以無限量地供應糧食,但咱們也不能老吃白食,我們也可以給自己造幾個糧食工廠出來嘛。不是說了,要做幸福的人類嗎,對吧?”

“除了人,剛才阿光還問了造房子的材料和工具從哪兒來。”河原細美在一邊輕聲補充。

“對啊對啊,知不知道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井下光故意提高音量,語調愈加誇張,一邊說話,一邊又笑眯眯地看了一圈周圍的人。

“各位長輩,不要緊張哈,”波夜空又一次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嘴唇,“你們的私有財產,我是不會惦記的。不過既然革命了,費切拉馬集團留在城裏的碼頭、水泥廠、鋼鐵廠、冶煉廠,還有載重貨車、叉車、吊車和各種施工機械,自然就都收歸國有了。這些天,快閃革命黨的誌願者做了一個統計,費切拉馬集團留在城裏的各種工業垃圾和化學廢料,能提煉出各種原材料的數量,有好幾億噸,應該是夠用了。大家還商量好了,我們不能像舊大陸那樣,把垃圾都往外扔,要建立自己的物料循環係統,以後所有被丟棄的物品,都會重新提煉,循環再利用。這樣既不會給別人添麻煩,也可以解決自己的原材料供應問題。誌願者們已經為下一步的行動設立了好些課題,大家按課題分成了好幾百個小組。造房子的這個小組歸我管,其他人按自願原則,組成了各種建設和研究小組。我這才發現,快閃革命黨的人才原來這麽多,各個門類都有。當然,智商最高的肯定是我,這個問題我就不再多囉唆了。”

說到最後,波夜空還是沒有忘記誇自己一句,臉上的表情卻嚴肅而謙虛。

在座的常務代表很多人聽了他這一席話,心裏有些不舒服,但看到他那副欠揍的表情,又都忍俊不禁。

一時間所有人的臉部表情都有些古怪,唯有井下光因為這種情況見得多了,依舊麵不改色。她清了清嗓子,幹脆利落地按下了遙控器,把波夜空站在會議桌上的全息影像,直接給滅了,然後看著眾人柔聲說道:“還有人對提案有疑問的嗎?”

坐在長條桌兩側的常務代表中,沒有人發聲。

井下光點了點頭,說道:“那麽,開始表決吧。我同意將難民現在就放進城裏來。”

說著,井下光舉起了手,然後是河原細美,接著是李河方和顧有思。

其他常務代表也都隨之舉起了手,小柯看了一眼顧得滿,右手也慢慢伸過了頭頂。顧得滿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後,也將手舉了起來。

“很好!”井下光滿意地點了點頭,“提案以十二比零全票通過。缺席的一票因為不影響結果,按棄權處理。”

說到這裏,井下光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顧得滿:“那麽,顧委員長,現在是不是該給司(施)令(另)同學打個電話了?讓他千萬不要擦槍走火。”

說著,井下光的臉上浮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手輕輕撫過耳垂上那顆米粒大小的芥子車耳環。

本章回顧:

共和國議會的常務代表討論是否要放難民進城,首席代表井下光和以李河方為首的精英派都表示要放人進城,顧有思為首的土著派表示反對。大家就糧食和住宿等問題唇槍舌劍,爭執不休。李河方方麵表示要重新開啟垃圾回收產業,顧得滿則反駁,如果回到過去,那麽半年前那場革命的意義何在?井下光在其間故意插科打諢,然後在波夜空的幫腔下,另辟蹊徑,在不損害本城居民利益的情況下,找到解決民生問題的方法。矛盾迎刃而解,常務代表們通過了放難民進城的動議。

小貼士:

李河方:著名的華裔富豪,費切拉馬集團的十三董事之一。新唐城是李河方在蓬萊洲的根據地,李河方本人正是新唐城四大壯丁團之一的四海幫的後台,新唐城有一大半地皮都屬於他。同時,李河方還是帝釋會下屬的神隱會三主席之一,其本人是個身手了得的絕頂高手。跟河原細美結婚的李適之,正是李河方最寵愛的孫子。

顧有思:新唐城的四大壯丁團之一的和生財的團主,以足智多謀而著稱。

顧得滿是顧有思最小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