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相比孤身一人

我不怕被人孤立,我隻害怕和喜歡的人分開。

我正在麵臨人類史上的一個難題,不解掉這道難題,我什麽事也做不了,就連上課時老師說的話我都聽不進去。

“海江啊,你說你會去教會對吧?有這種情況,就是在教會裏,不是那種關係要好的朋友,隻是單純認識的女性朋友分開的時候,一般會怎麽和她道別呢?”課間休息的時候我問道。

幸好時厚去了衛生間沒有在場,否則在我說這話的時候,他一定會察覺到我是在說鄭玹雨。但剛才的情況確實很奇怪,明明是我和時厚兩個人在一起,他卻隻跟我打了招呼。時厚和鄭玹雨他們兩個人也不是不認識啊!而且他打招呼時用的也是隻有我能聽到的低沉的聲音。

“道別?再見!就是這樣啊。”海江傻傻地回答道。

“就隻是再見?隻有這一句嗎?”

“那不說再見,應該說什麽呢?”

海江歪了歪頭,然後像是想起什麽來似的,“啊,我想到了。再見哦!這樣說怎麽樣?走好!下周再見。See you again !”

“如果不熟的話還要說再見嗎?是一點都不熟的那種?

啊,我再解釋一下。比如說你在教會裏有好幾個朋友,如果說,你隻和其中的某一個孩子打了招呼,所以你會隻對那個孩子說‘ 再見!回頭見!’這樣的話嗎?為什麽會這樣呢?”

我看著海江又問道。他好像不太理解我說的話,顯得有點鬱悶。

“就是啊,為什麽隻跟其中的一個孩子打招呼呢?我不理解。如果是幾個人在一起的話,不是應該和大家都打招呼嗎?如果隻和其中一個孩子打招呼的話,其他的孩子會不高興吧?”海江說道。

他說得沒錯,我鬱悶得快要瘋掉了。

“對吧?按常理來說,如果有幾個人同時在場的話,應該要跟所有人打招呼的吧?”

聽了我說的話,海江用力地點了點頭。

“對啊!當然要那樣了。”

就在這個時候,從剛剛開始一直在筆記本上貼便利貼的盧恩裕插嘴道:“如果隻向某個特定的人打招呼的話,那或許是因為對那個人有心?”

“對!我說的是這個意思。那種行為就說明有什麽的,對吧?”

“明明就是因為喜歡那個人才這樣打招呼的,是吧?”

其實我原本是想這樣說的,但實在不好意思說得這麽直白,才說得婉轉了一些。

這時教室的前門打開了,時厚走了進來。

“當然了,一定是因為有好感才這樣的。”盧恩裕認真地為這段對話畫上了句號。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午飯時,我和雅嵐還有炳熙一起去了操場。原本是打算出去散步的,但最後還是在長椅上坐了下來。我們在法國梧桐的樹蔭下吹著春風,男生們在操場上踢著足球。

“哎呀,真煩人。百貨商店的燈光就是純粹欺詐,是詐騙!”雅嵐喊道。“為什麽?不喜歡新買的衣服嗎?”炳熙問道。

“完全不喜歡,看起來非常廉價!”

與平時不同的是,我沒法對雅嵐的話一一做出反應,幸虧炳熙坐在我倆的中間。

“那就退貨吧。拿去退掉不就行了嘛。”

“肯定要退貨了,真煩人,又要去一趟。我還得去補習班呢。哎喲,真煩人。”

雅嵐一直在真煩、真煩地說著,搞得連我也有點不耐煩了。

我不記得她到底說了多少遍“真煩”,但我覺得以現在這種局麵,自己就算是再煩躁也得忍受。

這時有一個足球滾到了這邊,兩個穿著白色短袖的男孩正朝著我們走來。我從座位上站起來,把球踢向那兩個男生,其中一個男生向我揮手表示感謝。

“就是說啊,哪有男生會在和女性朋友分開的時候說‘回頭見’的。雖然也會有人這樣說,但他隻跟那女孩一個人說了‘回頭見’。明明隻要說‘再見’就可以了,為什麽還要加上一句‘回頭見’呢?”

啊!我終於被逼瘋了,居然不經思索地問了雅嵐和炳熙這樣的問題。但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法擺脫這些想法,總是想要從別人的口中得到答案。

“分開的時候,不就是應該說‘回頭見’嗎?”

炳熙用手繞著頭發答道,這次她繞的是頭頂的位置。

“現在這個問題重要嗎?”雅嵐又煩躁了起來。

這時,突然聽到操場上傳來嗡嗡的聲音,有幾個男孩子“哇哇”地叫了幾聲,鬧得不可開交。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那群踢足球的男生身上,有一位身著運動服的女孩突然出現在其中。那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在男孩子之間被稱為女神、在最惡市民獎中排名第一的黃孝貞。

她雖然並不經常踢球,卻仍然和隊員們配合默契,傳球非常精準,防守也十分出色。比賽打得異常精彩,還有一些學生打開教室的窗戶伸頭觀看比賽。

我們三個人坐在長椅上,失魂落魄地望著眼前的情景。

又到了自動諷刺黃孝貞的時間,但是雅嵐和炳熙卻什麽話也沒有說。

“切!不愧是‘關心種子’,突然又踢起足球來了。”

於是我先開了口,不過我心裏還是覺得黃孝貞很帥。但不論是雅嵐還是炳熙,都沒有對我說的話做出任何反應。

幾秒鍾後炳熙說道:“孝貞在米素的補習學院報名了,據說和米素分在同一個班。”

像是一句無心的話。

這時雅嵐猛然從長椅上站了起來,我仰視著她。

“我放學之後要去退貨。多賢啊,你要一起去嗎?炳熙她已經說好,要和她的堂兄弟們一起去練歌房。”

煩躁這個詞的傳染性非常強。自從和雅嵐約好一起去百貨商店後,這股煩躁的情緒就一直縈繞在我的身上無法平息。

不管怎麽想,雅嵐都好像太輕視我了,去了那裏肯定不隻是退貨,還會去換貨,到時候又會讓我把購物袋送回她家裏吧?

要拒絕她嗎?如果今天也要我幫她跑腿送購物袋的話,我可真的是要瘋了。

所幸的是並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情。我今天沒有像平時那樣嘻嘻哈哈的,雅嵐應該也感覺到了我情緒不佳。到達之後辦理好退貨,我們就乘坐百貨商店的自動扶梯下來了。

“我要去補習班了,你能送送我嗎?”雅嵐說道。

由於雪娥也經常會送她過去,所以我很難拒絕她這個請求。

今天是工作日又是在白天,所以公交車上還有很多空座位。我們兩個並排坐在最後一排。

“你們小組的社區報紙製作得還順利嗎?”我問道。

“社區報紙?”

“就是韓國語課的那個實踐課題。”

“哦,那個啊。”

雅嵐傲慢地看了看窗外,公交車呼嘯著開過栽滿七葉樹的林蔭道。

“那個不是六月份才交嗎?為什麽這麽早就開始做?又沒人在乎這種東西,小組組長自己會看著辦的。我到時候從網上找一些文章來,隨便拚湊出一篇報道就行了。”

雅嵐已經這樣說了,我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仔細想想這種事情好像經常發生。我說的話很難在雅嵐身上得到反饋,我說出的那些話,就像是乒乓球一樣,從嘴裏彈出之後在空中就破碎開來,也不知道究竟是我的問題,還是她的問題。

“你說允珠的風格看起來是不是怪怪的?你看到過她裙子的長度吧?我還以為她是從朝鮮末期逃出來的呢,她都不覺得丟臉嗎?每天趿拉著三線拖鞋走路,感覺就像是露宿街頭的人。”

我真擔心有人會聽到雅嵐說的話,幸好她說話的聲音很小。

這次又輪到允珠了啊,她是和雅嵐同一個課題小組的學生。允珠又是為什麽被雅嵐討厭了呢?對於自己看不慣的人,雅嵐會一直說到將他們“嚼成粉末”為止。但是今天我並不想配合她講話,她這種自說自話的習慣也讓人非常煩躁。

“而且最近誰還戴那種眼鏡啊。”

“咱們班主任的眼鏡不是也差不多嘛,我覺得不錯啊。”

你討厭盧恩裕也是因為她戴眼鏡嗎?我差點兒就說這句話了。聽到我的反駁,雅嵐似乎不太高興,閉著嘴巴向窗外看去。我不喜歡這種尷尬的氣氛。想想看,我們一整個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就很開心、很興奮,也很合得來。但是,我隻有和雪娥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覺得舒服。

“對了,學校最近不是在組織眼鏡捐贈活動嘛。你知道那個活動中有我暗戀的男生嗎?”

我真是瘋了,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對於我所說的,雅嵐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正是因為她沒有做出反應,我反倒更加不安。現在的沉默到底是什麽情況?

“不過,隻是我自己單方麵的喜歡而已。”

“我知道。”

雅嵐簡短地回答了一句,視線依然投向窗外。她知道?

她知道我喜歡鄭玹雨嗎?是雪娥告訴她的嗎?

我和雅嵐在補習學院的樓前分開。這時我突然感到雙腿發軟,一定是肚子餓了。我在商鋪一樓的麵食店裏買了杯裝的炒年糕,紙杯裏裝了有十幾個年糕吧? 但吃完之後,我心裏還是覺得不舒服。

步行大概半小時就能到家,我一個人走在路上,感到一絲寂寞。這時我對於雪娥的那種惆悵之感漸漸湧上了心頭,她竟然把我喜歡鄭玹雨的事情告訴了雅嵐。雅嵐的反應,她的眼神,會是什麽樣的呢?雖然是我先說出口的,但心裏總還是有所顧慮。其實我並不希望雅嵐知道這件事情。

穿過人行橫道就能看到一條小吃街,我緩緩地經過那些準備在夜晚開場的店鋪,然後又穿過一條人行橫道,進入了小區旁邊的岔路。

我在幼兒園的水蠟樹籬笆前停下了腳步。孩子們在有蹺蹺板、恐龍搖椅和雙層屋頂滑梯的遊樂場裏玩耍著。那些坐在長椅上的大人,不知道是父母還是老師,用溫暖的眼神看著玩耍的孩子們。真令人羨慕。想要被風吹到某個地方去,去進行一場時間而不是空間的旅行,回到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的小時候。

這時,校服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金時厚。

“什麽呀?這個時間有什麽事情嗎?”

“哦?我打錯了。”電話那頭說道。

“是嗎?那我掛了。”

“不過你在哪裏啊?”

“你問這個幹嗎?”

“也對,小心車。不要隨意橫穿馬路。”

時厚像是哥哥一樣說了句無聊的話。由於聽起來太過荒唐,我笑出了聲。 我說著“知道了”然後掛斷了電話。

穿過一座橫跨在小溪上的橋梁。春風撲麵而來,真是美好的春天啊。對了,早上還有好事發生呢。

一想到鄭玹雨我的心情就變好了,所以我對於雪娥的那種惆悵的感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如果站在她的立場上來想的話,我覺得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我也沒有囑咐雪娥,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訴其他人。她可能覺得我們五指團之間,應該將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分享給對方。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走到了兔子磨坊的門前。隔著窗戶,我看見磨坊的大叔正重新擺放著那些裝在盒子裏的糕點。

我大步向家走去,思考著回家以後再吃點什麽。

就在我打開大門的瞬間,瞥見了巷子的那頭,有一個短發、身穿綠色夾克的孩子在仙姑菩薩的店門前徘徊。

“盧恩裕!”我喊道。

緊接著盧恩裕滿臉笑容地向我招了招手。

“你來這裏幹什麽?”

“我來拍點照片。幾年前那部電影就是在這個巷子裏拍攝的。我想要放一些巷子現在的風景照片和電影裏的做個比較,應該會很有意思。”

“原來為了寫報道才來這裏的,你可真是了不起。我都還沒開始呢。”

“也不隻是為了社區報紙,主要是想出來看看春天的花。

這裏的住宅區真溫馨,看來我隻有看到這些低矮屋頂的建築,心裏才會感到踏實。這裏家家戶戶都種著一棵樹,牆上還放著很多的花盆。刮風的時候黃瓜和辣椒的秧子隨風輕柔地擺動。因為實在是太漂亮了,我還拍了視頻。”

“這裏有那麽漂亮嗎?”

麵對我的問題她點了點頭。這時一句令我意想不到的話從嘴裏冒了出來。

“這裏是我家,你要不要進去坐一會兒再走?”

她的表情顯得有些不可思議,我的提議果然不太吸引人嗎?

我真是瘋了,居然邀請不熟的同學到家裏來。除了五指團,沒有其他朋友來過我家。但即便如此,已經說出的話也沒法再咽回去了。

“好啊,我正好想去衛生間呢,這下好辦了。”她竟然答應了。

我打開了黑色的大門帶著她向屋內走去。房東一家住在這棟用紅磚砌成的住宅一樓,我和媽媽住的屋子在二樓。二樓玄關的另一間房子住著一對新婚夫婦。

我們順著樓梯走了上去,一進屋我就把她帶到了衛生間。

她進入衛生間之後,我就陷入了苦惱之中。好吧!我到底該不該讓她等一等再走,或者我應該強調一下“等一等”這個單詞,並且對她說“等一等,玩一會兒再走吧”,跟不熟的孩子在一起又該玩什麽呢?

“你的房間在哪兒?”

盧恩裕一出廁所就問道。我的房間正好就在眼前。

“真漂亮。”

雖然我的房間還不到她房間一半的大小,但是裝飾得卻比她的房間要溫馨。

“哇!這是什麽顏色?”她走到我的梳妝台前。

“是珊瑚粉色2 號,你要試一下嗎?”

“我可以試嗎?”

她不好意思地嘟囔道,然後就對著鏡子塗起了唇彩。

“這些全都是你的嗎?”

我的梳妝台上有很多各式各樣的化妝品。

“嗯,我這裏最奢侈的東西就是化妝品了。不過這些全部是在路邊的小店裏買的,很便宜。”

“原來如此,你有很多漂亮的東西呢。”

“你沒有化妝品嗎?”

“我不好意思一個人去買。”

“這有什麽好害羞的,最近基本連小學生都會去了。你要是不敢一個人去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我到底在說什麽?要和盧恩裕一起去化妝品店嗎?

“真的嗎?真的嗎?”

她瞪大了眼睛說道,看樣子她是認真的。

之後我把她帶到了廚房。我繼續思考著,“等一等”到底是幾分鍾? 10 分鍾? 20 分鍾?哪怕隻是暫時來的客人,也要拿些什麽東西招待人家吧。我將橙汁倒進杯子裏。

“對了,家裏還有煮熟的土豆。你要吃嗎?”

以為她會拒絕,誰知她點了點頭。

我將土豆搗碎,用鹽和胡椒進行調味,然後在上麵撒上馬蘇裏拉芝士,最後放進微波爐裏加熱2 分鍾。狹小的房子裏一下子彌漫著香噴噴的味道。

料理很快做好了,盧恩裕很捧場。

“太好吃了,比比薩還好吃,我回家以後也要做做看。”

一般情況下,幾乎沒有幾個孩子願意親自做料理。畢竟大家都在上補習班,沒有時間做。這樣看來她和我倒是有很多共同點。比如:我們兩個都不上補習班;她沒有媽媽而我沒有爸爸。還有什麽呢?沒有了!她學習很好,但我學習不好;她家的房子很好,我家的房子不好。嗯,不一樣的地方似乎更多。

“對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察覺到,我隻和媽媽生活在一起。我爸爸去世了, 很久之前,因為一場交通事故。”

我一邊用叉子叉著土豆一邊說道,盧恩裕嘴裏叼著叉子,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原來如此。”

她又叉起一塊裹著芝士的土豆,我也一邊咽著土豆一邊喝起水來。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這是我第一次告訴別人爸爸去世的消息。五指團的孩子們知道嗎?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因為我從沒說過。畢竟家庭關係有那麽重要嗎?這也不是什麽大的秘密。

盧恩裕看著我把土豆放進嘴裏笑了起來,我也跟著笑了。

我的眼睛和她的眼睛對視了。這是什麽情況?我的心情變得有些奇怪,猛地站了起來。

“你要吃蘋果嗎?”

我從冰箱裏拿出蘋果問道。她笑著點了點頭。

“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你能回答我嗎?”我削著蘋果說道。

原本是打算在自然合適的時機下順其自然地問出來的,不知道我的聲音有沒有顫抖。

“什麽?”

她一臉緊張地問道。

“嗯,咱們小組不是去你們家聚會了嘛。啊!不是。我想說的是,就是……唉!我就直說吧。就是宋雅嵐,你知道她是我的好朋友吧?你們兩個去年不是同班嗎?我聽說雅嵐想要去你家看一看,因為她說自己有可能會搬到OLIVE 公寓,所以想先去看一看,但是聽說你拒絕了她,這是真的嗎?”

我盡可能不去追問別人一些難堪的事情,但是的確對於她們之間的關係很在意。既然可以邀請我們去家裏召開小組的編輯會議,那麽當初為什麽要拒絕雅嵐的請求呢?

我感覺到她的眼睛微微地顫動了一下,真後悔問了不該問的問題,現在這個尷尬的情況我該怎麽收場?

她歎了一口氣,“沒錯,雅嵐她肯定很傷心吧。但當時的情況是,我媽媽剛去世沒多久,我實在不敢把誰叫來我家裏。不過說好了在我家開編輯會議,反正……我也希望之後能夠一直在我家裏開會。畢竟我們家基本上不會有其他人在,大家在那裏也會比較舒服,沒那麽拘束。媽媽去世之後,雖然我們搬到了姑姑所在的這個小區,但我和姑姑也不太熟悉,所以也不怎麽去姑姑家。……好吧,多賢,既然你這麽坦率地問了,我也就坦率地回答你。”

盧恩裕說著說著停了下來,似乎對於接下來的話也感到很猶豫。

“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錯,當時和雅嵐的相處讓我覺得很有負擔。現在也是這樣,雖然咱們幾個人在一起相處得還不錯,但是我對於這種一對一的親密關係還是感覺有負擔。我也是第一次像這樣和朋友一起,兩個人麵對麵地坐著,我很害怕和某個人變得親近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要害怕變親近呢?”

“反正還是會分開的,所以我不想和任何人走得太親近。”

“喂!這樣一來,要是被大家孤立了可怎麽辦?”

“被孤立?那就孤立我好了,我不怕被人孤立,我隻害怕和喜歡的人分開。”

盧恩裕斬釘截鐵地說,語氣嚴肅而認真。

淡紅的午後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了屋內,我和她慢悠悠地吃著蘋果,聊著各自的家庭生活。她說自己很後悔沒能在最後那段時光多去探望探望她的媽媽。她說當時感覺躺在病**的媽媽非常陌生,總是下意識逃避不想去見她,當時隻是覺得很害怕。

然後她問我:“多賢,你想爸爸的時候會怎麽辦?”

“我最近已經不太想爸爸了,畢竟去世很久了。”

我也淡淡地回答道。如果是雅嵐、炳熙、米素、雪娥她們問到這些,我也會告訴她們同樣的話。

其實想念是沒有辦法停止的。

突然間,我內心中一些塵封的想法全部從嘴裏被釋放了出來。

“不過該怎麽說呢,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產生了這樣一種想法。我不覺得爸爸是去世了,他仿佛是變成了風一樣,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我路過社區公園的時候偶爾就會想,橡樹啊!你還記得很久以前,會在傍晚時分和我一起來這裏散步的家人嗎?被脫發問題困擾著的爸爸總是戴著棒球帽,我走在中間用雙手握住爸爸媽媽的手,媽媽的嘴裏哼唱著‘在玉蘭花樹蔭下’開頭的歌曲。橡樹啊!請記住我的爸爸。大概就是這樣的一種想法吧。”

盧恩裕注視著我。從她的眼神中我仿佛感覺到,我所說出的話,每一句她都能夠理解。這些都是我從未告訴過其他人的感受,是我隻在櫻桃蝦米的博客裏寫過的秘密故事。此時,我的心情變得有些奇怪。

不過這裏是我家,是可以不經過任何修飾,就能夠將我所有的情感都展示出來的家,我的領地。

“總之,我現在已經沒關係了。社區裏布滿了爸爸的痕跡,那些還記得爸爸的樹、花和街道,還有爸爸常去的餃子店和兔子磨坊……我偶爾也會羨慕那些有爸爸的孩子,但也隻是覺得爸爸是出差去了很遠的地方。他好像一直都在看著我長大。我的想法很好笑對吧?”

“一點也不好笑。”

盧恩裕溫柔地笑著說道。在那一瞬間我的心裏咯噔了一下,照這樣下去和她變得親近了該怎麽辦?

恩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