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討人厭指數
那些關係好的孩子們聚集在一起以後，其他剩下的孩子就像是浮在水麵的油一樣。
托雪娥的福，這件事順利地過去了，她在聊天群裏幫我說了不少話。大概的重點就是：這隻不過是一次小組課題，就算是一起完成這次的小組課題，多賢也不會和盧恩裕變得親近。
其實我很想借此機會說出我想要參加這次課題的理由。
我熱愛我們的社區，即便是長大後會離開這裏，我也會一直想念這裏。所以我真的很想做好這次的社區報紙，既然做了就希望能夠得獎。當然，我並沒有機會說出這些話。取而代之的是，雅嵐一直在詢問盧恩裕家的情況，所以我們的聊天內容主要說了這些：
——就是有點亂七八糟的。房間很寬敞，但並不像電視劇裏的房子那麽好看。她的房間就像是被炮彈擊中過一樣，比我的房間邋遢多了。雖然我也不太會整理，但她可完全是“重量級”的。她的校服沒有掛在衣架上，而是隨意搭在椅子上，書本散落了一地，桌子上還殘留著許多橡皮的碎屑。下午9:50
朋友們也不間斷地發來了反饋。
——橡皮擦碎屑，這不是最基本該清理掉的東西嗎？下午9:51——真的是兩副麵孔啊。在學校的時候裝得像個模範生似的。下午9:51
——就算是模範生也會很邋遢吧？哈哈。 下午9:52——不過，誰知道盧恩裕在家裏活得像個乞丐一樣呢！如果我的房間亂成那個樣子的話，爸爸媽媽會一直嘮叨到第五節課的。下午9:53
——她家裏確實沒有人。下午9:53——她媽媽是做什麽的？下午9:54——……下午9:54
——？？？下午9:54
——有誰認識？！下午9:55
——我也不知道。下午9:56
——我對她爸爸比較了解。下午9:57——很了解她爸爸吧。下午9:58
——非常有名，哈哈哈哈。下午9:58是什麽意思呢，這段對話？我從未聽說過關於盧恩裕爸爸的事情，真想裝作沒有眼色地去問一問。
第二天，全國發布了霧霾預警，出門時媽媽專門為我準備了口罩。
“怎麽裝了兩個？”
“你放學的時候不是也要戴嘛，我看預報說今天一整天霧霾都會很嚴重。上學時戴著去，到了學校以後就扔掉。”
開滿了迎春花的籬笆牆佇立在上學的路上，有很多孩子都戴著口罩。今天的第五節課是體育課，這種情況應該會在教室裏上吧。我正這樣邊走邊想時，忽然有人拍打了一下我的後背，我轉頭看過去發現是時厚。
“輕點，疼死了。”我喊道。
“就這點勁至於嘛。”他調皮地說道。
我們兩個相談甚歡，時厚似乎並不介意我昨天在聚會上瘋瘋癲癲吵吵鬧鬧的行為。真是萬幸。
“我真的很喜歡咱們的課題小組，你知道我一年級做小組課題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嗎？”他大聲地說著。
我當時就在想，他這樣說話該把霧霾都吸進喉嚨裏了。
我從口袋裏拿出口罩遞給他。
“不用了，這都到學校了。”
“已經走到學校裏了嗎？還有一段路呢，快戴上。”
說這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像是他的姐姐。時厚聽了我的話，也乖乖地接過了口罩。
“那時候，除了我，其他成員之間關係都很好。他們不管不顧的，根本不在乎課題什麽的，但是這個嘛，讓我忽然就覺得自己像是個傻子，隻有我一個人認真地準備了很多。
但是每次我提出意見的時候，他們都會跳出來反駁我。”
“為什麽？”
“我也不懂！難道我會毀掉小組課題嗎？因為這樣那樣，反正全憑他們幾個做決定。所以我也就都同意了，不過這次的團隊不是這樣。”
“怎麽了？不是什麽樣？”
“我說！每次做課題的時候總是這樣。我說什麽都不是自願的，最後我就放棄了。反正不論我說什麽都不會被采納，即便是說出來也隻是顯得吵鬧而已。所以後來我都是直接按照他們的意思去做的。”
“哎呀！”
“所以每當要做小組課題的時候，我首先就會感到害怕。
那些關係好的孩子們聚集在一起以後，其他剩下的孩子就像是浮在水麵的油一樣。但我們這次的小組簡直就是夢幻小組，大家都很會說話，也很聽話，性格也很好……全部都是好孩子。
就連了不起的盧恩裕也在我們小組。”
時厚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可能是因為戴了口罩，他說話的聲音更大了。
“對了！海江他也很可愛。你還不知道吧？據說海江為了喂養社區裏的流浪貓，每天都會準備煮熟的鯷魚。”
時厚的聲音自始至終都很輕快，一大早到底是什麽讓他如此興奮呢？不過他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他說盧恩裕很厲害？
“我昨天製訂了一些計劃，咱們什麽時候再聚呢？去教室以後，大家一起討論一下吧。”
直到走進校門，時厚的嘴都沒有停下過。就在那時，在摘口罩的時候我的後腦勺感受到了一股視線。
是玹雨，鄭玹雨。
他從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到我們的呢？他該不會誤會我和時厚的關係吧？雖然我也知道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但還是感到腦子裏一片空白。
去年第二學期放學後，我在論述教室裏見到了鄭玹雨。
但我對他並不是一見鍾情，他是逐漸走入我的內心的。不知道是洗發水還是什麽，他的身上總是散發著一股好聞的味道。
我們之間一直沒有發生過什麽，隻是我一廂情願地在暗戀他。
每次看到鄭玹雨，都感覺他又長高了一些，每當在操場上看到他打籃球的樣子，我都會心動一整天。
但他是人氣男生。如果我說自己喜歡他的話，說不定會產生這種反應：多賢你這種人也有資格喜歡鄭玹雨嗎？就這樣沒理由的！
第三節課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肚子怪怪的，休息時去了一趟衛生間，太倒黴了，我居然到生理期了。更可怕的是，我沒有帶衛生巾。作為權宜之計，我隻能先將衛生紙厚厚地卷起來代替。今天是量少的第一天，運氣好的話我說不定能夠用這個來支撐……不行！我一定得想想對策。
我不想去保健室，那會很沒麵子。因為有傳聞說保健老師給了女生一個衛生巾之後，就用機關槍似的“rap”把她給轟了出來。大家說，衛生巾也不是保健老師出錢買的，她的做法有點太不通情理了。
回到教室之後，我去找了雅嵐和炳熙，和她們竊竊私語道：“你倆帶衛生巾了嗎？”
她們兩個都搖了搖頭。但就在那一瞬間，我發現雅嵐看我的視線中，閃過了一絲瞧不起。
雅嵐是那種將好惡都寫在臉上的人。如果是一般般喜歡，就會表現得不耐煩；如果很喜歡的話，就會非常、極其、特別地喜歡；如果不喜歡就會超級厭煩。如果不是因為我是她的朋友，她一定會翻一個大大的白眼給我。當然，沒有備好衛生巾也的確是我的疏忽，但是誰都會犯錯的吧。
我隻能無奈地回到座位趴在桌子上。第四節課時，我一直惴惴不安，到了午飯時間，連飯也不想吃。因為如果挪動身體的話，可能會流出血來，變得很難堪。
“你不吃飯嗎？”
輪到我們組了，但我動也沒動一下，所以時厚問道。
“嗯，沒胃口。”
“是嗎？”
他們三個偷偷地看了我一眼後向前走去。過了一會兒，真正的“折磨”開始了。
我趴在桌子上，一股雞排的香氣撲麵而來，我的肚子也跟著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我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真的是雞排。不如我現在拿著餐盤出去打飯吧？可是，如果走動的時候血流出來該怎麽辦？就在我苦惱時，負責分配餐食的值日生，已經拿著餐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拍了拍時厚的後背，他轉過頭來看著我。
“雞排好吃嗎？”
“嗯，相當好吃。”
時厚說完之後又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午飯之中。
“你要嚐嚐嗎？”
盧恩裕將一塊雞排遞到了我的嘴邊，煩悶的我根本無暇思考，猛地張開嘴巴，甜辣的肉汁瞬間溢滿了口腔，隻要吃到雞排我就死而無憾了。
“你為什麽不吃午飯啊？在減肥嗎？”盧恩裕問道。
而我的目光則一直停留在她的餐盤上，雜糧飯、紅蛤海帶湯、醬燉鵪鶉蛋、豐盛的雞排，就連泡菜都是我喜歡的鮮辣白菜。
“減什麽肥啊，我哪有肉要減。”
我已經餓得什麽話都懶得說了，說完之後自己都覺得好笑。
“那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盧恩裕又問道。
求求你別再問了，就是因為你這麽沒有眼色，我的朋友們才會討厭你的。我急得連這句話都快脫口而出了。
“是胃不舒服嗎？”
“不是！不是的！”
我沒緣由地發起脾氣來。這時海江翻了翻書包，拿出了一雙木筷子，然後轉身遞給了我。
“這個是我為了吃泡麵準備的備用筷子，一起吃吧，今天的雞排很好吃。”
我假裝推脫不掉接下了筷子，海江和時厚把餐盤端到了我們這邊。桌子很窄，大家把餐盤豎著擺成了三排。我平均地吃了盧恩裕、海江和時厚每個人盤子裏的飯菜。因為是“搶”
別人的飯吃，所以我努力不吃太多，但事實上我吃得最多。
午休時間教室裏實在是太吵了。在這種霧霾爆發的天氣也還是有學生去操場上踢球，但大部分人還是選擇在教室裏打鬧。時厚和海江去了走廊裏，我又重新趴在了桌子上。
這時，盧恩裕忽然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你是生理期到了嗎？”
啊！真是的，盧恩裕你！你的眼色簡直是停留在腳掌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抬起頭來問道：“嗯，你有衛生巾嗎？”
“我有。”
她從書包裏拿出了化妝包。因為幫助到了我，所以她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由於補習班有講座，因此雅嵐和炳熙早早就離開了。這周輪到我做值日，打掃完衛生走出教室的時候，校園裏已經看不到其他的學生了，但我在走廊裏看到了雪娥。於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往外走。
“我今天心情特別好。”雪娥說。
她今天塗了我送給她的唇釉之後，有很多人都誇讚她漂亮。聽到她這麽說，我鬱悶了一天的心情也總算跟著好了起來。
我們離開學校坐上了公交車。雪娥決定在補習班課程開始之前，先在學院附近逛一會兒。我們到了補習班附近，看到馬路對麵停滿了黃色的補習學院校車。
“對了！我聽說盧恩裕也不上補習班？難道是因為我們附近的補習班太差才不去的嗎？”雪娥問道。
我們兩個坐在“杯飯店”靠窗的位置上，雪娥在這棟建築的六樓上英語補習班。窗外的街道因為霧霾而變得灰蒙蒙的，有很多戴著口罩的學生從這裏走過。
雪娥點了蛋黃醬金槍魚飯，我點了火雞炒飯。因為中午沒吃到多少雞排，所以現在又想吃雞肉了。這頓是我請的客，我還剩很多零用錢，所以想要請她吃。
“咱們附近的補習班不好嗎？”我不是很明白。
“和江南的補習班比起來應該不怎麽樣吧。”
“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嗎？”雪娥瞪大了眼睛問道。
“盧恩裕不就是從江南b 轉學過來的嘛，去年年初的時候。”
我知道她是轉校生，也知道她是從江南轉學過來的。但她現在在市民中學，是我們學校的學生。盧恩裕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擺脫掉貼在她身上的“江南轉學生”的標簽呢？時厚早上所說的“了不起的盧恩裕”也是因為她是江南轉來的學生嗎？
“因為是從江南轉學來的，所以她才那麽自以為是嗎？”
為了迎合雪娥的想法我隻好這樣附和道，而且我也想知道雅嵐和盧恩裕之間關係這麽差的原因。
“當然，也有從江南轉來的這個原因，她的爸爸不是很有名嘛。”
“是嗎？她的爸爸是藝人嗎？”
“不，是律師！偶爾也會受邀參加一些節目，你不知道嗎？”
這時，我才明白了朋友們說“盧恩裕的爸爸很有名”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b 江南區是韓國首都首爾的一個行政區，位於漢江以南。該區是首爾的重要商業地帶。
“但為什麽會說她了不起呢？就因為她爸爸是有名的律師嗎？”
“誰說的？了不起個鬼！偽善者，這種雙重人格者有什麽了不起！”雪娥嚼著口香糖說道。
這句話讓我有點吃驚，根本不像雪娥的語氣。最討厭盧恩裕的應該是雅嵐，我還以為雪娥隻是迎合她而已。
“雅嵐和盧恩裕之間發生過什麽嗎？她倆去年不是同一個班嗎？”我問道。
從雪娥嘴裏說出這種話來，這讓我更想知道原因了。
雪娥不知道從哪裏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這樣說吧。
一年級時，也就是盧恩裕剛轉來的時候，雅嵐對她非常好。
但是她因為自己的成績好，而且家裏還很富有，就瞧不起雅嵐。”
“啊！真的嗎？”
這裏該不會是有什麽誤會吧？盧恩裕好像沒有那麽自以為是，但如果我這樣說的話，就又會聽到“沒有眼色，書生氣”
的評價了。畢竟有些人之間能夠合得來，有些人則合不來。
吃完飯後，我又點了兩杯飲料，“杯飯店”裏持續播放著Brit-Pop 音樂。
“而且他們家也有點奇怪。”
“什麽？”
“大家都因為不能搬去江南而感到沮喪。但她們家明明那麽有錢，卻又為什麽要從江南搬來我們社區呢？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不理解，大家都因為無法搬去江南而感到沮喪？我可不是這樣。
這時雪娥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上課的時間快到了。
“雅嵐說，盧恩裕的爸爸好像是為了參選議員才搬到我們社區來的，希望在下次選舉的時候得到我們地區的公推，他們搬來這裏的目的根本就不單純，不是嗎？”雪娥直勾勾地看著我說道。
議員、公推這些難以理解的詞匯，我一下子沒法消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就在我感到不知所措的時候，雪娥拿著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時間到了，杯飯很好吃。”她說完轉頭就往外走。
分開後，我坐公交車去了百貨商場。
商場的五樓聚集了很多平價品牌的化妝品和生活用品，我在那裏幾乎花完了所有的零花錢。潔麵刷、青春痘貼、口腔清潔劑、迷你小掃帚、卷發器、耳機、零錢包、吸油紙、衛生巾等。收據長長、長長的。
除了衛生巾，其他的都是要送給朋友們的。我喜歡給她們送一些零碎的小禮物。除了有點挑剔的雅嵐，其他人都比較喜歡我送的禮物。因為我不用去補習班，所以除了買零食和化妝品，我也沒有太多需要零用錢的地方。這樣一來，我就能夠時不時給朋友們買些禮物。她們過生日的時候，我想過送貴一點的禮物，但被媽媽製止了。她說朋友之間送太貴重的禮物會讓對方覺得有負擔，貴重的禮物不一定是最好的。
我拎著購物袋走出了百貨商店，原本心情應該很好才是，但現在心裏卻感到淡淡的苦澀。那不像是雪娥的語氣，我腦海中總是浮現出她氣急敗壞的模樣。盧恩裕的討人厭指數似乎又上了一個台階。難道是因為我去過她家嗎？雪娥雖然嘴上說著不在乎，但其實心裏卻嫉妒嗎？唉，我也不知道了。
人心真的是難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