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好呀,一起去吧。”

現在會說“謝謝”“對不起”這種話的孩子並不像大家想象中的那麽多,就算是很多應該要說的時候,那些孩子也是呆呆地站著不說話。

這一天就像是過去的一百年,課間休息的時候我就趴在桌子上,簡直像是在蹲監獄一樣。跟雅嵐和炳熙一起玩的時間也是有限的,課間休息的時間很短,學生們都已經和自己的同桌熟絡起來了。

每天中午都是最痛苦的時光,吃飯都沒了胃口。

我會偶爾和坐在前麵的海江搭一兩句話。

“多賢啊!你不喜歡吃牛肉餅嗎?你要是不吃的話能不能給我?”

我會不喜歡吃牛肉餅?這怎麽可能?我是為了省下來留到最後再吃的。但是他說話的樣子可憐得快要哭了似的,我也隻好把還沒吃的牛肉餅全都給了他,他大聲地說道:“哦耶!

謝謝你!”

我最喜歡海江這一點,現在會說“謝謝”“對不起”這種話的學生並不像大家想象中的那麽多,就算是很多應該要說的時候,那些孩子也是呆呆地站著不說話。但是雅嵐和炳熙不喜歡海江。

“海江簡直是個傻瓜。”

“沒錯,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特別奇怪,學習也不怎麽好。”

我很難配合著附和她們的對話,討厭盧恩裕這件事我做起來已經很吃力了,現在又要加上一個海江,這讓我怎麽辦?!

白色情人節熱鬧極了,米素收到了她喜歡的男生送來的糖果。那天,雅嵐、炳熙、米素、雪娥,還有我,大家為了慶祝都聚在了一起。朋友們連補習班都沒去。

“米素真好啊,太令人羨慕了。”炳熙一邊盤著頭發一邊一遍又一遍地說道。

“哦吼,現在才剛剛開始呢。”米素興奮地說道。

她是那種能夠大大方方地向大家展示自己性格的人,雪娥也是,我不清楚雅嵐的事情。雅嵐雖然是那種非常自我的人,卻很少說起自己的事情,相反她總在說別人的事。炳熙屬於不怎麽自我的人,所以她幾乎不會說自己的事,但她總會認真聽取朋友們的意見,我也是這樣。我什麽時候才能和朋友們談談我單戀的男生呢?你知道鄭玹雨吧?其實我,有點喜歡那家夥。

不管怎麽說,我還是很開心,我們從炒年糕店到練歌房“吃喝玩樂”一條龍,一直到晚上才分開。在這些憂鬱的日子裏,這一天簡直就像是慶典一樣。

語文課上,班主任布置了一個課題。學校和社區裏的聯歡工作“東郊同樂”,我們這些學校的學生也要參與其中,並且決定由初二年級來製作社區報紙。聽到“社區報紙”這個詞我感到非常高興,因為我一直想成為一名記者。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我還嚐試自己製作過社區報紙。

“這種課題個人能夠完成嗎?當然是小組課題了。”班主任說道,而且他連分組方式也已經規定好了。我和盧恩裕還有坐在前麵的金時厚、李海江被分為了一組。

“因為課題結果會計入你們的階段性評價中,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認真對待。對了!到時候還會評出獎項。如果我們班能夠拿到一個優秀獎,那就再好不過了,對吧?但是小組課題總是會有一些人,自己玩玩鬧鬧什麽事也不做,想要‘免費蹭車’,我是不會對這種事情坐視不管的。”

“那就請您將眼睛閉起來吧!”

海江這種並不怎麽好笑的玩笑話惹得學生們哄堂大笑,就連班主任也被逗得哭笑不得。我卻心煩意亂一點也笑不出來。課間休息的時間一到,時厚就立馬轉過頭來。

“我們放學之後馬上集合討論吧,今天是學生家長大會所以會提前放學。”時厚滿臉悲壯地說道。

對於夢想著考上全國區私立中學的時厚來說,階段性評價非常重要。如果能夠獲獎的話,那麽它就能夠在時厚的履曆中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天啊,太好了!我們去哪裏集合呢?”海江說道。

海江他到底有什麽好興奮的呢?真是的。

“要是沒有集合地點的話,那就去我家裏?”盧恩裕說完又偷偷地看了我一眼。她為什麽要看我?時厚和海江都表示讚同,這時上課鈴聲響了,我就找了個借口先敷衍過去了。

“絕對不能和盧恩裕說話”這是我們五指團之間不成文的約定。但我現在和她分到了一個課題小組。怎麽辦?如果要製作這次的社區報紙,就必須先獲得我那些朋友的許可才行。

課間休息的時候,我把雅嵐和炳熙叫到了走廊裏。

“去幹什麽?不要去。”

雅嵐跳了起來。

“這是課題作業,怎麽能不去?”

“你別去就行了。要是他們之後說你什麽,你就說你去牙科看牙了。”炳熙也附和道。

“你是說讓我說謊嗎?”

“就是隨便找個借口而已。”

“金時厚也太搞笑了吧?隻不過是階段性評價,你們組就要搞得這麽興師動眾,真是令人無語。我們組打算所有問題都用聊天群解決,每個人負責撰寫好自己的部分,然後上傳不就可以了嘛。就為了這麽一個階段性評價,他搞得也太誇張了一點吧。反正隻要和盧恩裕牽扯在一起的人都會變得很奇怪。”

雅嵐激動地說了起來。因為她說的這些話,我根本想都不敢再想小組作業了。

“我今天去不了,我得去牙科。”

直到我走進教室,腦海裏也隻能想到這個理由。天哪,能夠咬核桃的我居然要去看牙科。時厚的目光直射在我的身上,難道他看出來我撒謊了嗎?

“喂!我也要做補習班的作業呢,你就不能晚點再去牙科嗎?”

時厚略帶遺憾地反問道。就在這個時候——“怎麽了?多賢她不是預約了牙科嘛。”

雅嵐在那邊喊了起來。呃啊!雅嵐為什麽要站出來啊?

真是要命啊。

課後會一結束我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教室,因為我剛剛話已經說出口了,所以我現在“要去牙科看牙”。我感覺到自己的後腦勺被盯得發燙,但我一次都沒敢回頭看。

走過一個街區,經過居民中心的大樓。一群男孩正放下自己的書包,在迎春花盛開的公園裏打起了籃球。屋頂上平時都沒有什麽人,但是如果天氣再暖和一點兒的話,社區裏的爺爺奶奶們就會去那裏打牌。

我飛快地穿過了人行橫道,跑過了種滿流蘇樹的林蔭路,又繞過了開著便利店的小巷,直到眼前“出現”了牙科。呼!

這時我才感到雙腿發軟,心也安定了下來。

我忽然感到很羞愧,真的要這麽做嗎?我躲盧恩裕躲到什麽時候呢?我可從沒想過要在小組作業裏“免費蹭車”,就連麻雀眼淚那麽大點的想法都沒有。

我步履蹣跚地走到了牙科診所所在的商業街,其實我很喜歡這裏的商業結構。這座建築的一樓有巨大玻璃窗裝飾的咖啡屋、麵包店、花店和藥店。隻要走進附近的商鋪,那股混合著蒜香麵包、花香和烘焙咖啡的香氣就會撲麵而來,空氣中都散發著溫馨的氣息。偶爾來買麵包的時候,我會專門在這附近逛一逛。這時我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好主意。

啊!我把這個寫進社區報紙裏不就好了,社區商圈“探店”,就這麽幹。

我在六年級製作社區報紙的時候也寫過《探尋社區美食店》的報道。報道內容就是采訪了學校周邊的打糕店和麵食店,然後對菜品的味道進行了分析。這種報道撰寫起來其實並不難,因為比起味道本身,我更加注重在不同的場所中留下的珍貴回憶。

我想著既然到了這裏,就先去趟衛生間吧。幸好牙科診所所在的二樓衛生間是對外開放的。

我在衛生間裏又想了想,我還要在這裏停留多長時間呢。

說謊真的很難,而按照謊言生活則更難。

我慢慢地洗了洗手,然後照了照鏡子,其實我挺喜歡自己的長相的,就算是有雀斑、腿有點短我也不在乎。當然這種話我是沒辦法對著大家說出來的。

在烘幹器上吹幹手後,我打開包包拿出梳子、吸油紙和唇彩。用梳子梳理好頭發,拿吸油紙將臉上“爆發”出的油統統吸掉,再塗上杏色的唇彩。

事已至此了!現在我該去哪呢?

無處可去的我走下樓梯,想想家裏的麵包好像都吃完了。

推開麵包店的大門,麵包的香氣撲麵而來,一瞬間感覺自己要暈過去了。有紅豆麵包、芝士百吉餅、蛋黃醬麵包,想買的麵包實在是太多了,但口袋裏的錢隻夠買一個麵包。怎麽辦?是買普通麵包還是買芝士百吉餅?就在這時,“喂!金多賢!”傳來一聲愉快的喊聲。我回頭一看竟然是海江,他的旁邊是盧恩裕和金時厚。這是什麽情況?我就像是偷東西被發現了,渾身一陣酥麻。

“這麽快就看完牙醫了嗎?”

時厚問道,他似乎對於看牙這件事沒有絲毫懷疑。我的大腦飛快地轉了起來。

“嗯,今天去看牙科的患者太多我就出來了,看樣子一時半會兒看不完。不過你們怎麽在這裏?”我強自鎮定,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

“我們買幾個麵包帶過去,恩裕家就在這前麵的OLIVE 公寓。”

“太好了,那我們一起去吧。”海江和時厚說道。

“好呀,一起去吧。”

盧恩裕說道,這是她第一次和我搭話。

我心中的某一個門鎖忽然被打開了,沒錯,我很想去參加聚會。我本來就很討厭用說謊來避免一些尷尬,這種行為讓我感到很羞愧,我到底為什麽要做出這麽卑鄙的事情?而且我特別想吃好吃的麵包,不過我該怎麽和五指團的朋友們解釋呢?就和她們說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吧。

“哇!提早下課真好啊。我們討論結束以後去網吧玩吧?

海江啊!我們一起去吧。”時厚說道。

什麽網吧?不是說要做補習班的作業嗎?我還以為他是那種一心隻學習的孩子呢,真沒想到。

我們四個人從麵包店出來,走在開滿迎春花的路上。走過一個街區就到了OLIVE 公寓。

“我可沒錢去網吧。”

“我有錢,今天我請客。”

“哦!太棒了!那我可要感謝你了。啊!提早放學真是開心啊。要不我們向學校提議多召開幾次家長會吧。”

“好啊,那你去不就行了!你快點去學校提建議吧。”

“還是你來吧,你來給山姆校長打電話吧,打電話!”

時厚一邊咯咯地笑著,一邊夾著海江的頭將他“提”了起來。雖然這種情況看起來並不怎麽好笑,但他們兩個看著對方笑作了一團。我也無語地笑了出來,我和盧恩裕對視了一眼,她也在笑。

“說起給學校提建議這件事我忽然想起來,去年我們班有一個叫健熙的孩子。”海江說道。

“李健熙?和那個財閥會長同名?”

“嗯,不過他叫樸健熙!”

“我們班還有個孩子叫妍兒呢,對吧,恩裕?”

“但她不叫金妍兒,而是樸妍兒。”盧恩裕始終麵帶笑容地回答道。

我不由自主地看著她,一不小心又和她對視了,隻好迅速移開自己的目光,假裝在看她身後的迎春花。

聽著大家有一搭沒一搭的傻話,不知不覺幾個人已經走到了OLIVE 公寓。這裏是隻有我們社區內的有錢人才能住得起的高級公寓,這裏種著春天會開出白色花朵的櫻花,園區內有遊泳池,還有閱覽室。

盧恩裕家住在七樓,我們走過堆滿了鞋子的玄關。

我活這麽大第一次見到這麽寬敞的房子。海江也一直喊著“天啊!天啊!”地在屋內參觀著。不過她家和我們在電視中看到的那種房子截然不同。寬敞的客廳中幾乎什麽都沒有,擺在中間的布藝沙發也很破舊,客廳的窗邊隻擺著一台空調和一輛室內自行車,房間裏甚至連一盆香龍血樹類的盆栽都沒有。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在客廳的書架之間擺放著一座古色古香的鍾表。

牆上掛著盧恩裕幼兒園畢業時拍攝的紀念全家福,照片裏年輕的父母和年幼的女兒笑得非常燦爛,看起來特別幸福。

“我家裏是不是有點亂?”她遲疑地問道。

“你家裏沒有其他人嗎?大人們都不在家?”海江說道。

“我爸爸晚上才回來,做清潔的阿姨一周會來三次,今天不是清掃的日子。”

她緩緩回道。

海江接著問:“那你媽媽呢?媽媽上班去了嗎?”

聽到這句話盧恩裕忽然沉默了,隻是眼睛向下看著。啊!

就是這個問題。有時候問她什麽問題,她會回答得很慢或者不接話。這就是我的朋友們不喜歡她的原因之一,就像是現在這種情況。

“喂!我們先吃完再說吧,我的肚子現在非常渴望麵包。”

時厚亂叫著打斷了對話。我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很快就將麵包一掃而空。海江連袋子裏珍貴的麵包碎屑都吃掉了。

“你們想吃炒年糕嗎?”盧恩裕問道。

“好啊!”

“有炒年糕嗎?”

“馬上就給大家做。”

幾個人喜出望外,沒想到她還會做炒年糕。

她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了年糕。

“馬上就能做好,隻要把年糕放進平底鍋中,再把醬汁放進去煮就可以了。”

她動作嫻熟,沒多久就做好了,味道也很不錯。

我們以光速“消滅”掉了一整盤。

吃飽喝足後,大家一邊吃著草莓一邊聊著天。情況總是這樣,通常說是聚在一起討論課題,但大部分的時間其實都在閑聊,關於小組課題的內容大概隻占全部對話的百分之十吧。剛開始討論的時候,就屬嚷嚷著馬上聚集的時厚最吵了。

不過到了最後,就剩下我一個人在說了,類似晚上睡覺我一定會踢被子之類的事。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說個沒完,可能是因為害怕大家發現我去牙科的謊言,又或是不想別人看出我因為盧恩裕在場而別扭的樣子。總之,那些不經大腦思考的胡言亂語,不斷地從我的嘴裏湧出來。我在任何一個場合都沒有這麽愛說話。

不過,這也有他們的原因。

“我不是挺出名的嘛,因為留著短發。”

我說完這句話,時厚立馬就回應了。

“是啊,你的短發很出名呢,我在另一個班的時候也聽說過。”

真的嗎?我是開玩笑說的,我真的很有名嗎?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當時有一個和我關係很好的男生,但後來發現他不太對勁。一開始是那個孩子先接近我的,但是當我開始和他親近以後,他又對我冷淡了起來,大概是欲擒故縱吧。我因為生氣就去把頭發剪短了。不過當我把頭發剪短了以後,他就又假裝對我親近了起來。對啊,哪怕是剪了短發我還是有點漂亮的。”

呃啊,我說的這些根本就不是“話”是“屎”,是“屎”啊!

但對於我說的這些瘋話,盧恩裕、時厚還有海江居然在點頭,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發出噓聲才對嗎?這到底是什麽情況?他們的表情也很嚴肅,難道是真的覺得我漂亮而認同我的話嗎?

今天的聚會一直是這種狀態。我一個人口若懸河,海江和盧恩裕認真地充當我的聽眾,時厚可能是因為吃飽了有點困,偶爾打著哈欠,但一次都沒有打斷我的“演講”。最終,小組課題的首次聚會以我的個人秀收尾。這就是我誇張地吹牛皮和胡言亂語的大盛宴。我說得酣暢淋漓,就像是堆積十年的“積食”終於消化掉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