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生日派對
那個讓我引以為豪的、夢幻般的五指團聊天群中，根本沒有我的位置，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過。
期中考試結束的第二天，我們班去了首爾大公園進行實踐學習。那天的霧霾十分嚴重。
早晨坐大巴車的時候我看見了鄭玹雨，他們班去了景福宮。他的耳朵上戴著一副新耳機，和他平時用的耳機不同的是，這根耳機線是紅色的。我給他買的耳機還在包裏沒能送出去，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買了新耳機，我頓時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最讓人鬱悶的是大巴車的座位安排。雅嵐和炳熙坐在一起，這是我意料之中的。我們之間隔著走道，我原本想坐在她們旁邊位置上的，但那個座位被其他同學占去了。時厚因為有話要和恩裕說，所以他們兩個坐在了一起，我隻能和海江一起坐在了後麵。
海江平時是個還挺有趣的男生，但是今天我心情很差，隻覺得眼前的他囉唆個沒完，哪怕隻和他聊五分鍾都會很煩躁。
“你知道大象為什麽叫大象嗎？”
怎麽辦！他為什麽會好奇這個？
“那是因為它的鼻子很長，所以叫它大象d。要是它的眼睛大的話，應該會被稱為大眼睛吧？要是嘴巴大的話，會不會叫大嘴巴？”
說完這些後，海江一個人“咯咯”地笑了起來，而我卻無語得快要死掉了。
“我們房東家裏有隻叫趙末九的狗，它姓趙，叫末九。
末九的原名叫馬爾科，以前我就總把馬爾科叫末九。它的眼睛像這樣往下垂著，長得十分和善。它還很聰明，人說的話它全部都能聽懂。”
d 利用韓語中字詞同音或近音的條件, 用同音或近音字來代替本字，屬於一個韓語的諧音，大象的韓語是“???”“?”是鼻子，“?”是眼睛，“?”是嘴的意思。所以這裏衍生出“?
??”，“???”的詞匯。
他到底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呢？難道我還需要知道你房東家狗的名字嗎？還沒等到我送出禮物，鄭玹雨就買了新耳機。再加上大巴車現在的座位安排，我感覺自己太不順了，頭都快要炸了，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我不想聽海江說話，所以戴上耳機開始聽音樂。
“不過前不久發生了一場交通事故。房東奶奶去了一趟便利店，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末九倒在地上。當時是淩晨沒有目擊者，肇事司機就逃逸了。真是個大壞蛋。奶奶哭著說，偏偏就是那天出門散步沒有係狗鏈。”
海江激動地說著，語氣裏充滿了憂慮和憤怒。
“交通事故”“肇事逃逸”這些詞語深深地刺入了我的腦海中，我把耳機摘下來了。
“……狗狗現在怎麽樣了？”
“在醫院裏。”
海江悶悶不樂地說道。交通事故、肇事逃逸，這些單詞在我的詞典中承載了太多的痛苦。我一想到狗狗痛苦地倒在地上的場景，心髒都好像要麻痹了。啊！海江這家夥！他到底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話？我感覺眼前亂糟糟的，什麽都不想思考，所以重新戴上耳機將音量調大。
海江也慢慢轉過頭看向窗外，默不作聲。
到了首爾大公園裏也是一樣，隻有雅嵐和炳熙兩個人在說話。雖然我們三個人是一起去吃的午飯，但我像是個隱形人。
我非常努力地想要插話，一會兒稱讚雅嵐的裙子很漂亮，一會兒又說炳熙的便當很好吃，但她們並沒有對我做出什麽回應。她們兩人甚至連碰都沒有碰過我的盒飯。
一種憋悶的感覺籠罩著我。
不過我還是能夠堅持下來，因為周六是米素的生日派對。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時候，我的心像是坐過山車忽上忽下的，但我們最後還是和好了。她們兩個人看起來隻是像是有很多話要說，我這樣自我安慰著。
返回的大巴上大家的座位也還是差不多。我仍舊在聽音樂，海江大概是累了，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大約下午五點的時候，我們在學校前的十字路口下了車。
雅嵐和炳熙頭也不回地進了小區。
我一個人磕磕絆絆地走在路上，感覺渾身都是癱軟的。
因為霧霾，我一直在打噴嚏，那些公寓牆壁上種植的丁香樹上散發出的濃烈花香，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我正準備穿過園區走向圖書室的大樓時，看見了獨自走著的海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末九，他的肩膀全都耷拉了下來。
我朝他跑了過去。
“海江！這個！”
我氣喘籲籲地從包裏拿出盒子遞給了他。
“這是什麽？”
“沒什麽！”
海江聽了我的話笑了起來，他當場拆開了包裝。
“天啊！謝謝。我之前的耳機壞掉了，所以很久都沒有戴過耳機了。哇！太感謝你了！”
海江的聲音比平時高了一個八度。剛剛大巴車上的事情一直讓我覺得過意不去，還好他喜歡。
“有什麽好謝的，這是我在來的路上撿到的。”我開玩笑地說道。
他拿出手機將耳機插上，“聽得很清楚呢。”
聽他這麽說，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星期五一下課我就去了媽媽的店裏。
我家的烏冬麵店是自助式的。一般我在的時候，在點單時都會將水拿給客人，但是在平時水、醃蘿卜還有泡菜都是客人自己去拿的。媽媽一到店裏就開始準備肉湯和烏冬麵的麵團，做好這些之後，這一天的營業準備工作就完成了。客人來了之後，隻要將麵團放進機器裏，再把壓出的麵條拿出來煮就可以了。打工的阿姨隻有晚上才來店裏。
媽媽負責將烏冬麵撈出，淋上湯汁，然後再將紫菜碎、油豆腐、茼蒿麵碼放在上麵。而我要做的就是把烏冬麵碗裝進托盤然後端給客人們。不知道為什麽，周五店裏來了很多客人，有不少人進店之後看到桌子前都坐滿了人就走了。我還看到不少穿著登山服的人在外麵等待排號。
一輪客人走後，我說道：“哎喲！我的胳膊、腿、肩和腰啊。
客人再這樣來兩輪的話，我的身體可要吃不消了。”
“少裝模作樣的。你才接待了一輪，媽媽都堅持了十多輪了吧？”
媽媽一邊笑著一邊用抹布擦著桌子，店裏靜靜地播放著埃爾加的《愛的問候》。
六點鍾來打工的阿姨一上班我就從店裏出來了，出門的時候媽媽給了我三萬韓幣。每當我去店裏幫忙幹活，媽媽就會意識到我沒有零用錢了。這次是因為要給米素買生日禮物，零用錢有點不夠用。
我穿過地下通道，從擁擠的購物中心的出口走出來。此時的我在為挑選禮物的事情苦惱著，護手霜、日記本、小鏡子等。經過一番挑選之後我終於買下了一本詩集，我很喜歡封麵上鯨魚飛向天空的圖案。
我原本想要買一本日記本附帶寫一張賀卡的，但我實在是不太了解米素的喜好。這樣看來，我好像一次也沒有和米素單獨交談過。
第二天我遲到了十分鍾才到漢堡店裏。洗澡、吹頭發、一套又一套地搭配衣服，所以出門有點晚了。雖然是上午，但漢堡店的客人還是很多。我走上樓梯來到二樓，朋友們坐在窗戶邊上，米素看見了我，朝我揮了揮手。
我大步地走向那個位置，就在這時我發現了一件令人吃驚的事情，米素的旁邊坐著黃孝貞。
“歡迎光臨！對了！打個招呼吧。這是我在學院的朋友，是我叫她來的。你認識她吧，四班的孝貞。”米素熱情地說道。
就像是一顆炸彈落在了我的頭上一樣。這到底是什麽情況？我敷衍地和黃孝貞打了個招呼，她也麵帶微笑地和我打了個招呼。
更奇怪的是在這之後，她們幾個毫無芥蒂地和黃孝貞打成了一片。不管她說什麽大家都會哈哈大笑，特別是米素，像是和她很親近似的，時常挽著她的胳膊。
“人到齊了咱們就開始點餐吧。”米素說道。
她記下了每個人想要點的食物，對我說道：“一起去吧。”
是啊，就屬我最好欺負的吧。她們也不想讓新朋友孝貞做這種事吧。跑腿去拿漢堡，跑腿去拿可樂，我是專門來給大家跑腿的嗎？
我和米素一起走下樓去，點完餐之後我就一直呆呆地看著其他的客人，直到食物上桌為止。
取餐的振動鈴響了起來，米素和我把吸管和餐巾紙裝在托盤裏一起拿到了二樓。不知道她們在聊些什麽，總之大家都笑著看向黃孝貞。我們把托盤放在桌子上之後，雪娥打開了放在自己旁邊的小蛋糕。大家點燃蠟燭唱起了生日歌。歌聲結束米素吹滅了蠟燭，我們也熟練地鼓起掌來。
在吃漢堡之前，大家都將各自準備好的禮物送給了米素。
她們送出了環保購物袋、充電寶、美甲貼。
黃孝貞送給了米素一個四方的盒子。
“這是什麽呀？”米素充滿期待地問道。
“是鏡子。”黃孝貞打開包裝說道。
“哇！我超喜歡！”
我也小心翼翼地遞上了詩集。
“我不看書的啊。”米素看著我開玩笑似的說道。
“這是詩集。”我強調說。我的意思是像這種簡短的內容讀起來很方便。
“不論是詩集還是什麽，我一看書就犯困。”米素坦率地說。
她應該並不是為了傷害我而故意這麽說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選錯了禮物，我感到有一些難過。
這時雅嵐說：“用來墊拉麵鍋不就行了嘛。”像是在開玩笑似的，米素“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不要，我就趁這個機會讀點詩吧。多賢！謝謝你的禮物。”
米素將詩集放進包裏。今天點的漢堡不太好吃，新上市的飲料喝起來酸溜溜的。就像是喉嚨裏卡了什麽東西一樣，我心裏一直不是滋味。
“去年生日我不是和媽媽一起過的嗎？我們去了蠟像展，吃了比薩，簡直就像是自製訓練。”黃孝貞爽朗地說道。
“沒錯，和媽媽一起過生日沒什麽意思。”米素跟著附和道。
朋友們集體哈哈大笑起來，這種話到底有什麽好笑的。
我用盡全力想要和笑得前仰後合的雪娥對視，但此刻雪娥的眼裏似乎也隻有黃孝貞。
“等我上了大學以後，一定要租一間酒店來開生日派對。
叫很多的朋友一起來參加，還要在天花板上掛滿氣球，還得喝紅酒。我那時候應該也有帥氣的男朋友了吧？”黃孝貞像是在做夢一樣憧憬著說。
此刻的她就像是偶像明星，而其他女孩則是演播大廳裏的觀眾。不論她說什麽她們都會跟著笑，或者隨聲附和，真誠地予以回應。而我就是一位沒有感情的觀看嘉賓，隻是小口小口地喝著飲料。
“孝貞你現在沒有男朋友嗎？”雅嵐問道。
黃孝貞一邊笑著一邊輕輕地搖了搖頭。
“沒有啊？也對，要在那麽多男孩子中做出選擇，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聽說你製作了一個喜歡自己的男孩清單是嗎？有多少人呀？”雅嵐又問道。
“誰說的？我可沒製作清單。”
“就算如此，喜歡你的男生們還是有很多的嘛。光是咱們學校就有多少人？”
“不知道，大概有五個吧？”黃孝貞笑著回答。
“隻有五個人嗎？我覺得應該是這個的兩倍。”
這句話是雪娥說的。
“沒有啊，其實我不是那麽有人氣。就算是現在喜歡我，那股熱情之後也會以光速消散的，大家現在已經對我有點膩了呢。”
她又笑了起來，似乎很享受這種話題。
“廣播班的鄭玹雨怎麽樣？他還喜歡你嗎？”雅嵐問道。
在說話的同時她好像偷偷看了我一眼。這不是錯覺，她是真的看了我一眼，就在提到鄭玹雨的時候。
玹雨？哎，什麽……”
黃孝貞說得含糊不清，好像和鄭玹雨之間有著很多故事一樣。
“說說看！說說看！什麽啊？你和他是怎麽回事？難道你的男朋友是玹雨嗎？”雪娥調皮地問道。
我凝視著雪娥，她是知道我暗戀鄭玹雨的，但是從剛才開始，她就一次也沒有看過我。
“不是的！不是玹雨。”
黃孝貞一邊擺手一邊笑著，大家也跟著她笑了起來。
是我太過敏感了嗎？難道我希望五指團的成員就這樣堅守到死嗎？當然也可以有新的朋友加入啊。那位朋友也可以是在“討人厭”大獎中排名第一的人。人生在世一開始不喜歡某個人，之後自然也有可能喜歡上那個人。而且黃孝貞確實也可以和鄭玹雨交往啊。我的朋友們肯定不是為了欺負我才這樣做的。
我努力這樣想著，但我的心卻似乎並不認同我的想法，一直憋悶得厲害。
那天，黃孝貞被邀請加入了我們的聊天群。那個曾經一整天都不會有什麽消息的聊天群，在最近變得活躍了起來。
——學校主頁上那張孝貞的照片是什麽演出嗎？ 上午9:15——呀！雅嵐你起得好早啊！周日不是應該睡到12 點嗎？ 上午10:51
——我已經從教會回來了。 上午10:55——這麽快？上午10:55
——我一大早就去了。 上午10:56——原來是在說我啊？你是說玩躲避球的那張照片吧？那不是什麽演出，是上體育課啦。 上午10:58——是嗎？看起來像畫報一樣。拍馬屁中，嘿嘿 。上午10:59——什麽畫報？ 上午10:59
——不過你真的要和玹雨交往嗎？ 上午11:03——？？？？哈哈哈 我也不知道。嘿嘿。 上午11:05—— 在一起，在一起 。上午11:07—— 交往吧，交往之後再甩了他不就行了嘛。 上午11:08—— 我讚成這對情侶。 上午11:08—— 哈哈哈哈。 上午11:09
我很想插話，卻無話可說。那些拚寫錯誤的“在一起”
真是令人反感。雪娥說的那句“交往之後再甩了”的話也著實讓我感到震驚。這還是我認識的雪娥嗎？能夠輕描淡寫地說那種話真是讓人無法理解。
我隻能靜靜地看著她們的對話。那個讓我引以為豪的、夢幻般的五指團聊天群中，根本沒有我的位置，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過。
不知不覺間，五月已經到來了。
“兒童節咱們家的店也要休息，一起去百貨商店吧？我們也出去假裝自己還是小孩子，再買一雙運動鞋，怎麽樣？”
早上出門時，媽媽在身後說道。
我覺得這一切都很麻煩：“我那天有約會。”
上學的路上我又遇見了時厚，他仍然在我的身邊吵個不停。
“現在有些學生都已經在穿夏裝了，你還穿著外套不覺得熱嗎？不用穿外套，隻穿馬甲就行。對了！我的報道快寫完了，到時候在編輯會議上給你看看。”
他實在是太吵了，我想當場就躺倒在地上。
“時厚！我要回家一趟，你先走吧。”
我轉過頭甩開了他，在巷子裏轉來轉去。走在建著聯排房和別墅的狹窄小巷中，我的腦子裏冒出了許多的問題。
我真的很好奇，米素怎麽突然就和黃孝貞變得那麽親近？
朋友們又是怎麽接納她的呢？為什麽會發生那樣的事呢？為什麽隻有我什麽都不知道？
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問題冒了出來。既然她們能和黃孝貞搞好關係，又為什麽那麽討厭我和盧恩裕一起做課題呢？
為什麽我總覺得黃孝貞和鄭玹雨之間怪怪的？是因為我太過自卑了嗎？
黃孝貞的臉總是浮現在我的眼前，她笑起來的樣子，那大大的眼睛，額頭上的碎發。就算是這樣我也要記得她是最厭惡市民獎的第一名，隻要我夠努力就能輕而易舉地找出她的缺點。
隻是，我的內心卻並沒打算朝這個方向努力。無論怎麽都異常自信的黃孝貞，不論怎麽看都覺得很帥氣。她能夠無所顧慮地投入到足球比賽中，還可以毫不掩飾地說出“大家已經看膩我了”，誰會不喜歡這樣的女生呢。
所以我的朋友們才會向她投降的吧，畢竟不管誰看到她都會覺得很有魅力，因為這樣大家才會想要親近她的吧。隻要從心底消除對她的嫉妒就可以了。而且黃孝貞加入我們組合的話，組合整體的檔次也會一起提高的。啊！這還是我的組合嗎？我現在還算是五指團的成員嗎？我的腦中亂成一片。
這時，校服裙兜裏響起了喧鬧的振動聲。
“喂！”
“多賢！你在哪裏？為什麽沒來學校？剛才時厚說看到你了，你現在在哪裏？”班主任急切地問道。
他不會以為我被綁架了吧？像是被嚇到了一樣。
“對不起，我忘記給您打電話了。我肚子很疼，還有一些腹瀉，大概不能去學校了，真是對不起。”
“是嗎？是腸炎嗎？哎呀，你怎麽搞的。好吧，我知道了。
對了，你別忘了去醫院開假條。好好調理身體，明天見。不，明天看看情況再聯係我。”
真是神奇啊，我這種反應能力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呢？不過說謊之後，我的肚子真的有些疼了，於是急忙向家裏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