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像樹木一樣

我們都是像樹木一樣獨立的人。如果是好朋友的話,那就應該做彼此的陽光,為對方吹起習習微風。我們作為樹木獨自成長會對彼此都有所幫助。

我真的生病了,因為腸炎還請了兩天假,這幾天哪怕隻是喝粥都會拉肚子。到了晚上我也睡不著覺,總是睡了一小會兒馬上就會醒來。還真是不能隨便撒謊說自己生病了,報應來得太快了。昏暗的淩晨,我無精打采地坐在**,已經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即便是我請假沒有去學校,雅嵐和炳熙也沒有給我發過任何信息,五指團的聊天群裏也沒有人問我身體怎麽樣,她們幾個仍舊聊得熱火朝天。我大概是真的,被拋棄了吧?

上學的前一天,我問媽媽自己能不能轉學。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有誰欺負你嗎?”媽媽吃驚地問道。

她並不知道我生病的真正原因,以為我是因為吃了學校門口賣的雞爪才得的腸炎。

“沒有!我開玩笑的,就是想上其他的學校。有些學校的校服不是很漂亮嘛,我們學校的校服太難看了。”看著媽媽著急的模樣,想說的話我又忍了回去。

媽媽聽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調皮地衝我笑了笑,“上高中以後也會有新校服穿的,我們多賢就再忍一年半吧。上高中以後就會迎來美好的人生了,緊張刺激的高考地獄即將向你敞開大門,敬請期待吧。”

我也被她詼諧的樣子逗笑了,母女二人笑作一團。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兩天瘦了,裙子穿起來鬆鬆垮垮的。

到學校後,我發現沒來的這幾天調換了座位。我終於換同桌了嗎?新同桌是個女生,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我們班的同學。

恩裕、海江、時厚分別坐在前排靠窗的座位上。而雅嵐和炳熙一前一後地坐著,我的心裏有一些難受。向來如此,老天一次都沒有站在我這邊過。

“你生病了嗎?”海江走到我的座位前問道。

雖然隻是一句簡單的問候,但我聽到之後鼻尖都酸了起來,強忍住要流出的眼淚。

上課期間我就像是一粒灰塵一樣坐在那裏,恍惚間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裏。課間休息的時候,我從教室走出去時和雅嵐、炳熙對視了一眼,是那種讓人難以捉摸的眼神,不知道她們是在打招呼還是在回避。

今天的午餐是炸豬排,這讓我食欲大增。

“你兒童節有時間嗎?我想讓大家來家裏開編輯討論會,可以嗎?”吃飯的時候,恩裕走到我跟前說道。

“知道了。”

聽到我的回答之後,恩裕仍舊沒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就那樣呆呆地看著我。我有些氣惱,拿起勺子問道:“看我幹什麽?是不是因為我太漂亮了?”

我突然冒出了這句氣話,卻逗得恩裕咯咯地笑了起來。

“不,看到你吃飯的樣子,我覺得很開心。你現在好點了吧?”

聽到恩裕的話我的鼻子又酸了。這時,時厚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恩裕又看了我問道:“多賢能去嗎?”

我倆都看著他點了點頭。

“那我們兒童節11 點,在恩裕家裏見吧。對了!我吃完飯後要去整理牛奶盒,我不想一個人去,你們誰能和我一起去嗎?”時厚環視著我們說道。

“啊!多賢啊,你不是要去交醫院的認證假條嗎?我還要去教務室,咱們一起去吧。”

說罷,他就一直盯著我看。我雖然覺得有點麻煩,但想到反正也要去教務室,就同意了。

我們一起拿著牛奶盒下樓梯時,時厚突然問道:“你誌願服務的分數是多少啊?”

“我也不知道,看來你是真的要去私立高中了,還要參加誌願服務。”

我的話讓時厚長歎了一口氣。

“私立高中怕是已經泡湯了!”

“怎麽了?為什麽去不了了?”

“我這次期中考試韓語考砸了,錯了兩道論述題、一道客觀題。啊!真是太煩了。不過我聽說這次客觀題的第7 題好像是有兩個正確答案,所以我想去教務室看看。”

時厚話裏的絕望就像是雲朵一樣四散開來,讓我也很鬱悶。我想要安慰他點兒什麽,但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也別太擔心了,期末的時候好好考就行了。”

“哎呀,就算我的階段性評價滿分,期末考試全部拿滿分,也沒法挽回這次的成績。我數學也錯了一道題,英語答得一塌糊塗。”

時厚看著我苦澀地笑了,笑容的背後透露出滿滿的憂愁。

太可憐了,因為錯了幾個題目,就讓一個活潑的男孩子變成這樣,到底是為什麽呀?為什麽有這麽多的煩惱呀?我實在是不能理解。

將牛奶盒放回去以後,我和時厚去了教務室。提交完認證假條後我就走出了教務室,出門後我又回頭向裏麵看了一眼,時厚還在表情嚴肅地和老師說著什麽。

我有點心煩意亂,就想去操場上散散步。晴朗的天空中飄著雲彩,是久違的好天氣。我從校服口袋裏拿出手機拍了幾張天空的照片,如果能夠像雲彩一樣無拘無束地飄浮著該有多好啊。

拍完照片,我走到洗手池邊想洗洗臉,打開了水龍頭,冰冷的水嘩嘩地流了下來。伸手接水的時候,我突然擔心碰了涼水之後又會腹瀉,就索性關上了水龍頭。我很害怕有人會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個在操場上獨自徘徊的女生,會讓人覺得可憐嗎?別人會怎麽評價我呢?早知道我就戴著耳機出來了。被大家暗暗排斥的這段時間讓我意識到,獨自一人聽音樂的女孩子,有時候會讓人覺得很酷的。

不知道從哪裏飄來了花的香氣,我將目光投向了紫色花朵綻放的藤條長椅上,緊接著坐在長椅上的學生們映入眼簾。

原來是我的朋友們,黃孝貞坐在米素的旁邊,雅嵐、炳熙還有雪娥坐在她們對麵的長椅上。我臉上火辣辣的,心跳也開始加速。怎麽辦?我下意識地想躲開她們的視線,但是我們雙方已經看到彼此了。

1 秒,2 秒,她們立刻收回了視線,相互之間說了些什麽。

雪娥又看了我一眼。她是在看著我笑嗎?我不知道,但她們沒有招手讓我過去。猶豫了半天,我還是走了過去,我還是想親自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失去了這些珍貴的朋友,萬一這隻是一場誤會呢?今天我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想法,是不管有沒有被朋友們排擠,都仍舊願意卑躬屈膝地陪在她們身邊,還是接受再次被孤立的事實。

我走過去時,米素、炳熙、黃孝貞都悄悄地看著我,雅嵐始終裝作沒看見我。雪娥尷尬地笑著說道:“坐這兒吧。”

對麵的米素和黃孝貞從剛才開始就像是被固定在座位上一樣,根本沒有留空位給我,那個三人坐的長椅上也沒有我能坐的地方,就像是這個曾經的五指團,早已沒有我的位置了。

我隻好一直站在那裏。

“那我們就預定一點的吧,早上的電影實在是有點勉強。”

“就是嘛。”

“那炳熙你來預定吧?你不是有優惠券嘛。”

“好的,我來訂票,見麵那天你們再把錢給我吧。但是我不知道兒童節能不能用優惠券。如果不行的話我就在聊天群裏告訴大家。”炳熙說道。

現在輪到炳熙做這種事情了,在這之前一直是我擔當這樣的角色。大概是覺得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雅嵐猛地站了起來,其他人也陸續跟著起身離開了。她們都往教室的方向走去,隻有我還站在原地。

“我們要去看電影,你知道的吧?”臨走之前雪娥對我說道。

知道,我怎麽會不知道呢?這兩天聊天群裏不一直在聊看電影的事情嘛。難道還要讓我感謝她們沒有拋棄我重新建一個聊天群嗎?又或者,她們早就重新建了一個群,隻是那個群裏,沒有我。

雖然我心裏是這樣想的,但並沒有說出口,然後往她們相反的方向走去。

午休時間還很充裕,剩下的時間我一個人該去做什麽呢?

到哪兒去呢?不管怎麽說也還是春天呢,淒涼的春天。

兒童節那天我睡懶覺起來的時候,媽媽已經出門了。媽媽和她的老朋友慈慶阿姨一起去了扶餘,她們要去申東燁文學館,還要去白馬江上坐船。

我忽然想起來還要洗衣服。今天媽媽出門早,我得去把衣服洗了。樓下房東家的兒子現在正在讀高三,所以淩晨不能開洗衣機。

我到多功能室一看,衣服已經被洗得幹幹淨淨晾曬在衣架上了。媽媽是手洗過衣服以後才出去的,因為洗衣機轉動的聲音總是平白無故地被房東嘮叨,所以她心裏有一些介意。

——我本來想洗衣服的,沒想到媽媽都洗好了。對不起,不孝女。

上午10:13

我給媽媽發了短信,她很快就回複了我:——隻有幾件T 恤和幾雙襪子,我洗澡的時候順手就洗完了。沒關係,祝你今天愉快。上午10:14

餐桌上擺著紫菜包飯。媽媽到底是幾點起床的,怎麽又包了紫菜飯又洗了衣服呢?反正她是個了不起的媽媽。她做了很多紫菜包飯,我隻抓了兩塊來吃,將剩下的包進鋁箔紙裏。

開窗換氣、洗澡、用吸塵器打掃了房間之後我就出門了。

按約定的時間到了恩裕家,大家也都已經到了。恩裕說她爸爸因為工作多,所以去辦公室上班了。時厚和海江穿著運動服坐在客廳裏看電視。她們幾個現在應該在電影院裏見麵了吧。不,別再想了。

我趕緊把紫菜包飯拿了出來。

“哇,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紫菜包飯。”

“我也是。多賢,你媽媽的手藝也太好了吧。”

大口吃著紫菜包飯,恩裕和海江連聲讚歎道。

“我媽媽是開烏冬麵店的呀,你們不知道嗎?”

聽到我的話,大家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在哪裏?店開在哪裏呀?我們一起去吃吧。”

恩裕的反應最為積極,而且不像是隨便說說的樣子。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習慣了以編輯會議為由一起聚在恩裕家裏吃東西、聊天。但時厚今天卻一反常態地話很少,雖然他也吃了很多紫菜包飯,表情看起來也沒有什麽變化,但我還是有點擔心。

沙發桌上擺放著恩裕寫的報道,我也從包裏拿出了“請擁抱我”的報道概要。

“對不起,我還沒有寫完。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

時厚說道。

“沒關係,沒關係。我也還在寫呢,還有時間,馬上寫都來得及。”

海江拍了拍時厚的肩膀。

“韓語課上老師沒有通過兩個標準答案的提議,你沒關係嗎?”

我看著時厚小心翼翼地問道。恩裕和海江看著他的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

“沒關係!我現在已經徹底放棄考私立高中了!心裏舒服多了。”時厚說道。他不隻是嘴上說說,臉上的表情也漸漸透露出輕鬆。

“僅僅是因為做錯了幾道題就要放棄嗎?現在不是還剩下一年半的時間嗎?”

“原本入學考試這種事情,就是會因為一兩個問題而改變人生的。我把要放棄私立高中的想法和班主任說過了,現在再有多留戀也是於事無補了。”

“你父母怎麽說呢?”恩裕問道。

“哇!真是的!完全同意!我這次真的更加尊重我的父母了。”

時厚的嗓門都提高了。

“我爸爸說沒關係,爸爸平時不怎麽說話,如果他說沒關係,那樣就真的是沒關係了。但是你們知道我媽媽說了什麽嗎?”

他說到這裏環顧了一下我們,“她說,哎呀,太好了!

而且還點了炸雞為我慶祝。她說我之前為了上私立高中,平時都在準備麵試的事情,還要做好誌願工作,會因為一道試題而絞盡腦汁,簡直是吃盡了苦頭。所以現在我可以愉快地過初中生活了。”

“真是萬幸啊,不過你媽媽也太帥了吧。”恩裕微笑著說道。

“我媽媽的恢複能力是不是很厲害?我真想學學她這種樂觀的性格。不過恩裕你難道就沒想過去私立高中嗎?或者是特目高(韓國特殊目的高中),你最有能力去了啊。”時厚問恩裕。

“完全沒有!我要上普通高中。這說來話長了,反正我肯定要上普通高中!”恩裕輕快地說道。

這時我看著時厚問道:“如果不去私立高中的話,你現在就不用太在意階段性評價了,那咱們的社區報紙是不是就要泡湯了?”

“那可不行,我可是要成為記者的。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有多大的夢想。雖然我今天沒有帶著報道來,但我已經寫好了草稿。所以咱們一起認真做好社區報紙吧。”

“好吧!我們一起努力製作社區報紙,將優勝獎收入囊中,我隻得過教會學校的全勤獎。”

時厚說罷,海江也跟著附和道。看著他們信誓旦旦的樣子,恩裕和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們抓緊時間先來研究一下,然後再吃東西吧。”恩裕拿起桌上的報道說。

她向我們展示了打印好的照片,裏麵還有她和我見麵那天,在小區拍攝的照片和獨立電影的電影畫麵截圖,那裏麵竟然還有我的照片。

“嗯?這是你什麽時候拍的?”我好奇地問道。

照片中是我的側臉,好像是恩裕在我打開梳妝台抽屜的時候抓拍的。

“是我拍攝的時候太安靜了嗎?除了這個我還抓拍了另一張照片,為了留作紀念就把它打印出來了。這是我第一次去朋友家呢。”恩裕開心地說道。

“天哪!”

海江叫了起來。可能是因為海江的詞匯量有限,感覺他隨時都在說“天哪”。

“你之前都沒有去過朋友家嗎?”時厚也很驚訝。

“當然也不能算是生平第一次吧,上幼兒園的時候我去朋友家參加過她的生日派對。”

“為什麽?!”

“因為被孤立了。”恩裕的聲音低了下來。

“天哪!”

“真的嗎?那些孩子是不是嫉妒你啊?”

“不是嫉妒,是我自己不太適應,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去美國待了兩年才回國的。”

“你去了美國嗎?”

“我爸爸當法官的時候去那邊進行研修,他回國之後,我和媽媽在那裏多待了一年後才回來的。除了我,學校裏還有其他從國外回來的孩子,但他們倒是適應得挺好的。隻是我這個人沒有什麽社交能力,所以同學們都不喜歡我。”

“那你應該很傷心吧。”

“恩裕,你應該過得很辛苦吧,不會是因為這個才轉到我們學校來的吧?”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這種話聽起來會不會很奇怪,我說的被‘孤立’,不是真的被孤立,是‘像被孤立’。

大家並沒有真的欺負我之類的,隻是不怎麽和我說話。慢慢地我覺得自己很委屈,但又不知道怎麽解決,感覺很累,實在是太累了,讓我想要逃跑。”

恩裕說到這裏時微微地笑了一下。時厚和海江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恩裕,似乎是很難想象這種情況,但是我卻很能體會這樣的感受。

“我和媽媽說過我想轉學,說我想要回到美國去,或者轉去其他的學校。但媽媽說,想讓世界上的人都喜歡我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人氣最高的藝人也有討厭他的人。我覺得媽媽說的這些有道理,就慢慢嚐試改變。”

說到這裏,她語氣開始變得輕快起來。“不是也沒有全校學生都喜歡的人嗎?所以我根本不用去在意那些不喜歡我的人。媽媽說,即使是將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喜歡我的人身上,人生也依舊是短暫的。”

“說起來很簡單,但想要做到卻很難。”時厚感慨道。

恩裕點了點頭,“我讀過很多的英文書,也聽到過很多看似真誠的話語,但那又怎麽樣呢?就像媽媽說的那樣,人生是很短暫的,不要浪費,然而想找到相處舒服的朋友也還是挺難的。我後來幹脆就一門心思學習了。在那之後,不論大家討厭我還是喜歡我,我都不在乎了。”

“天哪!我就算是死一次再活過來也做不到這樣。”

海江搖了搖頭,表示很佩服。

“我現在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讀書、看電影、遊泳,我反倒不太喜歡一群人成群結隊的,鬧哄哄一片,所以也沒什麽可遺憾的。雖然一個人在家也有孤獨的時候,但是很多作家和導演都是我珍貴的老師和朋友。”

“哇!我們大家正在聽認真蟲本蟲在說話呢。”時厚打趣道。

雖然我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是我卻笑不出來,因為此時的我,正在麵對這樣的問題。

“總之我們都是像樹木一樣獨立的人。如果是好朋友的話,那就應該做彼此的陽光,為對方吹起習習微風。我們作為樹木獨自成長會對彼此都有所幫助。像這樣在做課題的時候,會遇到像你們一樣的好朋友;參加誌願活動或者去社區食堂的時候,又會遇到其他帥氣的朋友。這就夠了。”

恩裕的話就像是從一位老者口中說出的一樣,這時海江猛地舉手問道:“等一下!我們是好朋友嗎,在恩裕你看來?”

“不是嗎?當然是好朋友啊。”恩裕含糊地笑了笑。

接著,她一邊看著我們的眼色一邊繼續說道:“但是我這個人很難和某一個人變得親近。但如果真的和誰成為朋友的話,我應該會一下子就變得有所防備吧?”

“為什麽?為什麽要有防備?別這樣啊。”時厚和海江一臉不解。

“對啊,這就是‘自獨’的氣質吧。”

“自獨?”

“自我獨立的人。這是自發性的孤立嗎?”時厚表情疑惑地問。

我完全理解她所說的話。

“當然,一直這樣相處下去的話可能會變得不太一樣,也會漸漸放下防備吧。我之前從不讓朋友來家裏,但是現在即便是你們來了我也覺得很舒服,我不是還去了多賢家嗎?”

恩裕這樣說道,笑得很開心。

時厚提議如果肚子餓的話,可以收點錢大家一起點炸醬麵吃。海江則說他自己沒有錢,我的口袋裏也隻有兩千韓幣。

於是恩裕把冷凍室裏的比薩拿出來加熱了。

“每次來都吃掉你家很多東西,怪不好意思的。”時厚撕下一塊比薩說道。

“這有什麽,這房子就我和爸爸兩個人住,冰箱裏吃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姑姑總會拿菜和水果來,阿姨也是大手大腳的,每次去超市的時候都會買很多東西。我應該感謝你們幫我都處理掉了才是。”

恩裕想起來,又去拿來了橙汁、西紅柿和餅幹,桌子上擺滿了吃的。真是個舒服的兒童節午後啊。

我們在客廳裏嘮嘮叨叨地吃著各種美食,後來又去了恩裕的房間。海江一進房間就拿起了插在書架上的相冊,這些照片裏也包括和已經去世的恩裕媽媽一起拍的全家福、幼兒園時的照片,還有在她上美國學校時的照片等。

其中有一張照片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嗯?這張照片是什麽?照片背景好像是壁畫吧?這幅畫像是遊行的畫麵。”時厚說道。大家探頭仔細研究起了這張照片,照片上還是小學生的恩裕身穿藍色短袖T 恤,和媽媽一起麵對鏡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壁畫上有一些標語,我們都不太認識。

“這幅壁畫確實是示威遊行,裏麵好像既有反對戰爭的示威,也有爭取黑人人權運動的信息,就在伯克利大學附近。

我爸爸很喜歡這幅畫,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記憶。記得這就是愛,不論是對於個人還是曆史。啊!這裏有爸爸給照片標注的題目。”

就這樣,恩裕發音流暢地讀出了照片旁邊的題目:“A people's history of Telegraph avenue.”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聽恩裕讀英語了,但是我們三個人還是豎起大拇指:

“哦!天哪!”

“太好聽啦。”

然後幾個人互相看著對方,哈哈大笑起來。

玩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我們從恩裕家出來,去了附近的化妝品店。恩裕說她想去化妝品店看看,正好時厚也想去買雙親節禮物。時厚給爸爸媽媽買了乳液,恩裕也為爸爸挑選了護膚乳套裝。我給恩裕挑選了唇釉和眼影。說實話,幫恩裕挑選合適的唇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恩裕不論塗什麽,看起來都像是浮在她的嘴上一樣。

我買了護手霜,正好店裏在搞“買一送一”的活動,所以把另一支給了海江。

“哇!是草莓味的。我要是塗這個的話,大家會以為我吃了草莓吧。”

海江“嘿嘿”地笑著說了聲謝謝。

從化妝品店出來之後大家就各自分開了,當時正好是下午四點十五分。我正在考慮是要回家,還是自己再逛逛的時候,忽然感到身後有一股視線在盯著我。我條件反射地回頭看了看。雪娥和米素正站在手機賣場前,看來她們是看完電影準備回家。

我們三個人短暫地視線交匯,更確切地說,是米素在盯著我看,可能在我和恩裕、時厚、海江他們從化妝品店出來的時候,她就看到我了。米素和雪娥說了些什麽,然後走過了人行橫道。

我暗暗吐了口氣,轉過身準備離開,此時雪娥卻向我迎麵走來。

“多賢,你為什麽沒來電影院?”雪娥問道。這語氣像是在逼問我。

“你們連我的票都沒買,幹嗎還要說這些違心的話?”

我也冰冷地回擊了她一下,雪娥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直接,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你是不是因為想要站盧恩裕那一隊才背叛我們的?”雪娥開始變得咄咄逼人。

我突然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倒流了,到底是誰背叛了誰呢?!

“我們到那邊去談吧。”我說道。我們走到了保健所的後麵,這邊沒有人,也聽不到路過汽車的聲音。

“說實話,真的是我背叛了你們嗎?我正想要問你們呢,到底為什麽突然孤立我?雪娥你又為什麽把我喜歡鄭玹雨的事情告訴其他人?為什麽突然把黃孝貞拉了進來?”

我的話就這樣嗒嗒嗒嗒地射了出去,仿佛腦袋裏的保險絲被拿掉了一樣。

“不是你先站在盧恩裕一邊的嘛。我看你可憐把你從孤立中解救出來,而你卻不知道感恩還背叛了我們。”雪娥也激動地喊了起來。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你覺得自己拯救了我是嗎?還問我為什麽沒來電影院?是需要幫你們拿可樂的跟班了嗎?

少了一個好欺負的軟柿子,你覺得很可惜,是嗎?”

“哇!真是的,你現在終於露出本來麵目了。就是因為你一直被孤立,才會一會兒黏著這個,一會兒又黏著那個。

你覺得盧恩裕會陪你玩到什麽時候?要不了多久你就又會被人討厭拋棄掉的,你這一輩子都會這樣度過的!”

雪娥這麽氣急敗壞的模樣我從未見過。雖然我也很生氣,但她看起來和平時太不一樣了。她的話就像是給我沸騰的心潑了一盆冷水,突然就讓我清醒過來。

“原來你直到現在都還是這樣看我的啊。我知道了,到此為止吧。我不想再和瞧不起我的人說話了。順便說一句,我沒有站在盧恩裕這一隊,我不想站在任何人的那一隊。我不會進任何人的團體,我要像流浪貓一樣獨立地活著。”

“好啊,你倒是試試看。我會好好看著你的!”

雪娥留下這句話後轉身走了。

我停在原地愣了半天,整個人都要癱軟下來,感覺之前積累的很多話,還沒開始說出口就這樣結束了。

回到家後,我退出了五指團的聊天群。

媽媽晚上九點多就回來了。我吃著媽媽買回來的煎餃,聽她講著扶餘的見聞。

落花岩、遊船、在休息站裏吃的土豆、因為道路堵塞被困在高速公路上,媽媽充滿活力地在客廳裏講述著這一天,申東燁文學館實在是太好玩了,以後還想再帶我去。

我十點鍾左右回到了房間。今天是疲憊的一天,我關了燈躺在**努力想要睡著。但是眼淚卻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即便用紙巾擦幹後也還是不斷地流出來。

雪娥的話不斷地在我的腦海中重複著。最讓我心痛的就是這句話:把被人孤立的我帶進了她們的圈子,結果我卻背叛了她們。

聽到她說背叛這句話,我腦海中一片空白。一直到黃孝貞成為新的五指團成員為止,她們究竟還在背後說過我什麽呢。

“我就知道會這樣,她本來不就是像便利貼一樣隨便的人嘛。

一會兒黏在這裏,一會兒又貼在那裏的。”

“屁股總是扭來扭去的,嘩啦嘩啦。”

“不過,你不覺得多賢的屁股,像鴨子屁股一樣嗎?”

“長成那副樣子居然還覬覦廣播班的暖男。”

她們這個時候應該在集體嘲笑我吧,我實在是太了解她們詆毀別人的方式了。

我終於徹底地失去了這些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