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簡單的快樂源於對未知的期待

莊籽芯剛簽了“賣身契”,沒過多久便收到了冷哥的電話。冷哥在電話裏狠狠誇獎了莊籽芯一番,遠道與昊月會繼續合作,那之前“賬號易主”“主動請辭”的話大約就是心照不宣,當作沒有說過。

從這點上看,鍾戌初算是個守信之人。

“遠道那邊說,要借調你一年時間……”冷昊天其實對莊籽芯能搞定這次的事感到十分意外和好奇,意圖從她這裏八卦出一點內幕。

她究竟是用了什麽法子搞定了安總,甚至還被要求“借調”。

莊籽芯在心中苦笑,哪是什麽借調呀?她是簽了“賣身契”,必須給鍾戌初打一年的工。遠道用“借調”二字,算是給她留了麵子吧。

礙於合約條款,她不能把與鍾戌初簽“賣身契”的事告訴冷哥,哼哼哈哈打了馬虎眼,算是混了過去。

“小莊啊,你可要好好把握啊,將來前途無量。”冷昊天的潛台詞其實是希望莊籽芯好好巴結“遠道”這個客戶,替他們昊月開辟光明的大道。

掛了電話,莊籽芯不由得鬆了口氣。

“你霸氣水姐”的賬號她算是暫時留住了,但是這事在她的心裏劃下了一道不淺的口子,即便是愈合了,也一定不會忘記這種傷痛。

從與昊月簽訂勞動合約的那一天開始,“你霸氣水姐”就不是她真正的孩子,她不過就是一個“奶媽”,是她用情太深。

這一次是她做錯了,她還有機會彌補,但是誰也不能保證類似的事情不會再次發生,到那個時候她可能想挽救也沒有機會,也許她應該慢慢習慣和適應,將“你霸氣水姐”僅僅當作一個道具。

“借調令”一出,莊籽芯回歸昊月後身份地位猛漲。馬浩磊見著她也沒有以前那麽囂張了,當然,陰陽怪氣的話還是沒少說,私底下也不忘各種埋汰。

莊籽芯一派和氣,不與他這個小人計較。

說來也怪,說好了“借調”一年,但是從那天之後,莊籽芯一直沒有收到鍾戌初的電話,時間輕輕鬆鬆就這麽晃了半個月過去,她甚至懷疑鍾戌初是不是人傻錢多,所以把這事給忘了。

一個眨眼,國慶來臨,舉國上下一片歡騰。

莊籽芯也沒有閑著,但凡到了節假日,她似乎比平常更忙碌。雖說她是個娛樂博主,但是為了熱度活躍量,節日當下,這相關民生百態與時俱進的文章也一個不能少。假期前兩天接連趕了好幾篇文章,累得她筋疲力盡,倒頭就睡。

迷迷糊糊間,隻聽到手機鈴聲如催魂一般響了起來。她摸著手機眯眼一看,是薑陶陶:“我已經出發了,還有一刻鍾就能到展覽中心,你大概要多久?”

莊籽芯一下子驚醒,狠拍了一下腦袋,想起今天約了薑陶陶一起去看“海洋之心”的藝術展。

“海洋之心”是每個女人都想擁有的奢侈化妝品品牌。作為一個精致的當代女孩,並不是一定需要名牌包包和服飾傍身,但是一定要舍得在自己的臉上下本錢。而“海洋之心”的護膚產品對她們這樣的資深熬夜黨來說,是砸鍋賣鐵都必須要買的。

“敷最貴的麵膜,熬最晚的夜。”

早在幾個月前就聽說“海洋之心”要在S市舉辦藝術展,作為這個品牌的忠實用戶,她自然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缺席的。因為“海洋之心”藝術展的創意展區素來號稱是各大美妝博主網紅的自拍聖地,除了需要網上預約,必須早早前去排隊。

“睡過頭了,半小時準時到。”莊籽芯二話不說,掀了被子跳下床直奔洗手間。

等莊籽芯匆匆趕到國展中心,並沒有看到薑陶陶。等了足足一刻鍾,薑陶陶才慢悠悠地出現。

“海洋之心”的展館設在國展中心A區,一進門便是由鏡麵與屏幕打造的科技感滿滿的沉浸式隧道,白色雲朵與藍綠色海水交織流動,走在其間仿若置身在冰川海洋的深處,沁涼舒爽,感受著大自然最純淨無瑕的嗬護。

過了隧道,四處拍照打卡的人越來越多,莊籽芯和薑陶陶兩個人也激動地拿出自己的手機。

五個創意展區對應了五款不同質地的麵霜,“海洋之心”最受歡迎的精華麵霜展區位於最後一個,一進去,立體巨幕呈現在眼前,視頻裏播放著采藻工人從海裏將巨藻提出的畫麵,最後定格。

莊籽芯望著那張照片忽然間失了神,這張照片似曾相識。那間“受盡屈辱”的會議室,以及那個讓她簽下賣身契的男人,一下子侵入腦海。

莊籽芯打了冷戰,這麽興奮開心的時候,怎麽會突然想起來那個該死的男人?

薑陶陶忽然道:“走,我們去互動體驗區,聽說有專業攝影師可以拍質感大片哦,還可以修圖,能省一筆寫真照片錢。”

莊籽芯笑著白了她一眼:“出息!”

到了互動體驗區,莊籽芯正想著挑一件周邊禮物,薑陶陶忽然激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頭:“看!大帥哥!”

莊籽芯一臉蒙:“誰?”

“你的‘美強慘’教授啊!”

“什麽‘美強慘’教授?”

莊籽芯順著薑陶陶指的方向看過去,一旁的照片留念牆圍著許多人,更有攝影師為參展的人拍照,隻見鬧哄哄的人群中,迎麵走來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竟然就是方才那個像幽靈一般侵入她腦海的男人鍾戌初。

莊籽芯一見是他,本能低下頭,側過身體,佯裝什麽也沒看見。

鍾戌初一路徑直向前走,從她的身側越過,似乎並沒有看到她。

莊籽芯連忙拉著薑陶陶往體驗互動區走去,這剛走了兩步,忽然鍾戌初頓住腳步,回轉身叫道:“莊籽芯!”

莊籽芯蹙起眉心,佯裝聽不見繼續向前,孰料薑陶陶緊緊拉住她喊道:“哎哎哎,大帥哥叫你呢。”

莊籽芯瞪了一眼薑陶陶。

叛徒!

聰明的薑陶陶一下子就發現了什麽不對勁:“大帥哥怎麽知道你的名字?”

鍾戌初站在原地,嘴角之處掛著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莊籽芯。

莊籽芯回過頭看向他,一秒就讀懂他臉上笑容的含義,乖乖走了過去。

薑陶陶熱情澎湃,帶著渾身的雞血跟過去,衝著鍾戌初直揮手招呼。

鍾戌初禮貌地淺淺一笑,然後看向莊籽芯,道:“你收拾一下行李,十號早上八點的飛機,機場見。”

“十號早上?八點?”莊籽芯驚訝不已,半個月不聯係,一碰麵就約她機場見,“要、要去哪兒?”

“去一趟雲南。你多帶一些保暖輕便的衣服,時間可能會比較久。”鍾戌初神情認真,嘈雜的空間裏,他的聲音聽著清朗溫潤。

一連串的問號在莊籽芯的腦海裏盤旋,她選擇最直接也是最核心的問題:“那機票……”

雖說是簽了“賣身契”的人,但可不能賠了勞動力還得再賠錢,差旅費必須得報銷。

鍾戌初仿佛早已洞悉她的內心,一雙睿智的深邃幽眸綻放著光彩:“機票小唐已經在訂了,你隻要帶上身份證和行李就行了,航班信息隨後應該會發到你手機上。”

鍾戌初說完便轉身走向展廳外,走了沒幾步,他回頭又不忘叮囑:“記得七點準時到機場,飛機不等人,而我,討厭不守時的人。”

臨轉身前,他犀利的眼神中透滿了警告的意味,似在說,你要是敢誤點,試試?

莊籽芯四十五度望天,無語凝噎。

薑陶陶嗅出了一絲奸情的味道:“什麽情況?好你個死丫頭,居然隱瞞不報?快說快說!”薑陶陶伸手就往莊籽芯的小蠻腰上掐去。

“哎喲,你想哪兒去了?我跟他怎麽可能有什麽,我跟他就是債主與欠債人的關係!”

莊籽芯隻好將為了還債被迫與鍾戌初簽了一紙賣身契,為期一年,甚至還被逼做了一天保潔阿姨的事說了出來。

薑陶陶聽完,驚呼:“你真不愧有言情女主的潛質!上次我才說你們是偶像劇的甜蜜相遇,結果才沒有幾天,你們就開始上演虐戀情深霸道總裁的契約小情人了。哈哈哈哈!”

薑陶陶興奮地發出了豬叫。

莊籽芯嘴角抽搐。她就知道,她把這事一說出來,薑陶陶那顆編劇小腦袋一定會開足了馬力,意**各種狗血劇情。

霸道總裁的契約小情人……

見怪不怪!

她蹙著眉心:“你說好好的,吸血鬼拖著我去雲南做什麽?”

總不能帶著她去遊山玩水吧。

薑陶陶黑亮的眼珠一轉悠,雙手一拍,激動道:“你忘了嗎?霸總教授可是攝影係的教授啊,這突然拉著你一起去雲南,八成是要拍大片呀。你想想,雲南,彩雲之南,那可是我們祖國最美的地方之一呀,多少大片誕生於此。他攝影係的教授不去拍片,能去幹嗎?你可要多帶一些仙氣的衣服去呀。”

是呀,“海洋之心”創意藝術展的照片全是經他之手,他這要去雲南,也多半是去拍照。

莊籽芯摸著下巴,還是有些不確定:“他怎麽可能替我拍大片,你想多了吧。說不準就是讓我跟去打雜,提相機、提包裹的吧,說不準還得提鞋。”

薑陶陶啐了她一口:“莊籽芯你是豬嗎?就算安排你提鞋,等到了雲南美景之地,天天在一起,你狗腿地巴結幾聲,求人家大師替你拍幾張照片,有什麽不行的?”

“求他?哼!怎麽可能?”

“你敢說你沒求嗎?沒求嗎?沒求嗎?”薑陶陶步步緊逼。

沒求,還能簽賣身契嗎?

“你煩的喲……”

“瞧你,賤人就是矯情!走!買衣服去。”薑陶陶拉著她就要離開。

莊籽芯不解:“你不要拍照留念了嗎?”

薑陶陶說:“那麽多人,等擠進去天都黑了。你馬上去雲南了,安心等你的霸總教授給你拍大片吧。”

“什麽我的霸總教授?”莊籽芯翻了個白眼,可是一想到十號之後自己有可能成為時尚大片的女主角,頓時心花怒放。

十號早上淩晨五點,天還沒有亮,莊籽芯在鬧鍾鈴聲中驚醒,一想著八點的飛機,蒙矓的睡眼倏然瞪得跟銅鈴般老大,身體像是裝了強力彈簧似的,猛地從**跳起,一路狂奔向洗手間迅速梳洗和化妝。滿打滿算,終於在七點之前趕到了機場。

她正在自助值機上托運行李,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一個陌生的來電。她接起,是鍾戌初。

“到機場了沒有?”他的聲音清清冷冷,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到了,剛托運好行李,準備過安檢。”莊籽芯小心翼翼地問,“你……在哪兒?”

鍾戌初道:“趕緊進來吧,我在星巴克。”

“哦……”沒有多餘的交流,掛了電話,莊籽芯看著手機屏幕的時間,剛好跳向七點零二分。

說好七點整,他可真是準時。

她又看了一眼他的手機號,猶豫之下保存進了通訊錄,不過儲存的姓名是:“吸血渣”。

過了安檢,很快找到星巴克,莊籽芯剛進門,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鍾戌初。

咖啡館早已成為人們融入當下生活的一個必不可少的交流場所,無聲的遠程辦公,有聲的談判交流……然而在喧鬧的機場裏,這清晨的星巴克安靜得就像是與世隔絕一般,每一位客人眼底都藏著一份靜靜的等待。

鍾戌初便是星巴克安靜組成員中的一位。

他身穿一件長袖黑色襯衫,旁邊的椅子上掛著一件深色外套,桌前擺著一杯咖啡。遠遠望過去,即便是身著黑色,在人群之中他依舊如同黑幕下的星光一般璀璨耀眼。

他正對著筆記本電腦,右手在觸控板上滑動,左手優雅地端起咖啡杯,手指修長漂亮,在紙做的咖啡杯映襯下,他的手反倒像是上帝精心雕琢的一件藝術品。

他輕啜一口咖啡,不由得微微擰起眉心,麵部輕柔的表情仿佛像是一首絕美的詩細膩地描繪出咖啡的味道。

莊籽芯聽到自己的心倏然“咚”地一下,猛地下沉。

他今天為什麽看起來這麽光彩奪目吸引眼球?

她一定是緊張過度,太缺覺,所以產生幻覺了吧。

她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

一道陰影投了過來,鍾戌初像是有感知一般,抬起眼眸看向莊籽芯。

然而隻是一眼,鍾戌初差一點將喝進嘴裏的咖啡全都噴出來。

眼前的女人穿了一件紅色及腳踝的大擺長裙,身上還披了一件鮮豔的民族印花羊絨圍巾,今日的妝容是嬌媚高貴冷豔的複古妝,最要命的是她腳下穿著一雙黑色帶扣的複古高跟鞋,那鞋跟看著至少得有七八厘米高。

莊籽芯見他呆呆地望著自己怔了有好半晌沒有回過神,不免心中疑惑,難道“吸血渣”被自己今日的美貌突然吸引住了?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他眼前招了招。

鍾戌初回過神,蹙著眉心道:“你就穿成這樣去雲南?”

莊籽芯低眸看了一眼身上及腳踝的紅色大擺長裙,不解地問:“不可以嗎?”

陶陶說了,大紅色的大擺長裙配上民族印花的羊絨圍巾最配雲南的藍天白雲了,照片拍起來一定超美的。

鍾戌初當即陷入一片沉思,然後說:“我是不是沒跟你說多帶一些‘保暖輕便’的衣服?”他刻意加重了“保暖輕便”四字。

莊籽芯蹙了蹙眉,回道:“說了。保暖的我帶了,在行李箱裏。

裙子不輕便嗎?洗脫都很方便呀。”

鍾戌初嘴角微微抽搐,道:“你開心就好。”然後低頭輕啜了一口咖啡。

莊籽芯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麽,她穿裙子又哪裏招惹他了,於是說道:“對啊,我穿裙子我開心。”

鍾戌初不再說話,專心對著電腦辦公。

莊籽芯很識趣,不會主動自討沒趣,本想找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可是到處坐滿了人,偏偏隻有他對麵的座位是空位。她忍不住想,該不會是“吸血渣”好心為她留的位置吧?“這裏有人了”這幾個字怎麽也不像是從他的嘴裏蹦出來的話。

莊籽芯點了一杯咖啡和一塊蛋糕,坐下之後便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開始瀏覽並回複粉絲們的留言。

可這剛坐下沒多久,忽然,兩個半高大的孩子追打嬉笑的聲音傳來。莊籽芯眉心微鎖,循著聲音來源看過去,兩個孩子恰巧衝到了他們桌跟前。一個小朋友雙腳絆住,直撞在他們的桌子上。

莊籽芯怕咖啡燙著他們,連忙將咖啡端起。

孩子的母親連忙跟過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孩子不聽話,到處亂跑。”

“沒關係。”鍾戌初起身去扶小朋友,小朋友剛爬起來,便嬉笑著圍著鍾戌初轉圈圈。而放在他身後的公文包未能幸免,被兩個孩子拉扯撞落在地,裏麵的文件散了一地。

母親一臉尷尬,想要幫鍾戌初撿東西,被婉言謝絕,隻好將其中小一點的孩子強行抱走,另一個小朋友才乖乖地跟著一起離開店裏。

莊籽芯回眸望著站在店外的爸爸拖著兩個行李箱,神色嚴厲地訓斥著兩個孩子。

突如其來的一場鬧劇莫名開場又莫名收場。

莊籽芯回過神看了一眼鍾戌初,他已經收拾好東西重新坐下。

她輕撩起裙擺,正準備安靜地坐下,忽然視線範圍內出了一個白色的東西,像是一張明信片。她彎身撿起,是張照片。照片的反麵赫然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寫著“給我最最最親愛的爸爸,我永遠愛你”,落款——福潤,字跡略有些模糊。

她將照片反過來,竟然是鍾戌初和一個小男孩的合影,兩個人臉貼著臉依偎在一起,笑容十分燦爛。不得不說,笑起來的鍾戌初是真的好看,猶如陽春三月,嬌豔的花兒吐露著芬芳。

照片中的小男孩皮膚黑黢黢的,頭發亂蓬蓬的,看起來有點汙髒,但他的睫毛濃黑而長,一雙漂亮的大眼清澈汪亮,閃著星光。

莊籽芯瞪直了眼,心裏“咯噔”一下,他居然有孩子?當初她要采訪他的時候,她清楚地記得刀刀搜集的資料中顯示他是單身啊。

那照片裏的孩子是……私生子?還是這人已經隱婚了?

一連串的疑問在莊籽芯的小腦袋瓜裏快速旋轉。

倏地,她手中的照片被抽走。

鍾戌初冷冷地眈了她一眼,將照片收進包內。

這眼神,絕了,這孩子說不準真的是……“收起你腦子裏那些肮髒的想法!”鍾戌初冰冷的語氣裏夾雜著警告。

莊籽芯本來還想打聽一下,沒想到他年紀輕輕的就結婚了?還有了小孩?但是這一句話徹底撚滅了她想八卦的念頭,她安靜若雞,開始專心喝咖啡吃蛋糕。

之後直到登機,兩人才有了再一次的眼神交流。

莊籽芯赫然發現鍾戌初的位置是頭等艙,而她的位置是經濟艙。

鍾戌初安然地在頭等艙坐下,莊籽芯站在他的麵前瞪直了眼。

他掃了她一眼,神情仿佛在說,他沒有先進VIP貴賓室候機而是選擇大眾星巴克等她,已經是對她最大的仁慈與恩澤了。

空姐上前請莊籽芯盡快找到位置坐下。

莊籽芯衝著鍾戌初冷哧一聲,揚著尖細的下巴,背著她的小驢包,挺直胸膛,向經濟艙邁去。

稀罕!她巴不得離他遠遠的呢。

三個小時的飛行,莊籽芯在飛機上美美地睡了一覺。當飛機快要降落的時候,她透過窗戶向外看去,滿目綠茵茵的青山連綿不絕,遠處湛藍的天空浮著團團鑲著金邊的白色雲朵,無論任何角度看,那都是夢中的仙境。

雖然來雲南旅遊過很多次,可自打有了“你霸氣水姐”之後,她變得忙碌了,所有時間幾乎都泡在電腦和手機上,每天時刻都在關注粉絲們的評論及同行的動向,就連剛才在機場候機的片刻,她還在用筆記本電腦忙著寫稿以及與粉絲們互動。

粉絲們得知她要飛往雲南,一個個求她發美照。

這次能夠再來雲南,雖然是逼不得已,但是內心充滿了激動和期盼。

雲南,她又來啦!

飛機停在了麗江三義國際機場。下了飛機,清冷幹燥卻倍感新鮮的空氣撲麵而來。相對而言,即便是入了秋,地處華東地區的S市氣候雖然要濕潤溫暖一些,但空氣中飄浮的工業濁氣也更多一些。

多新鮮的空氣啊!

莊籽芯一麵適應著西南的幹燥氣候,一麵又感歎空氣的清新。她貪婪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然而強烈灼人的陽光讓她一時間不能適應。她匆忙戴上墨鏡,用披肩將頭包裹好。紫外線可是女人嬌嫩肌膚迅速老化的最大殺手。

她找了個自上而下看起來絕美的角度,用美顏自拍一張照片發了微博,配文:彩雲之南,我來啦!

從下飛機到拿到行李,莊籽芯一直離著鍾戌初有一段距離,生怕挨近了傳染啥病毒似的。鍾戌初也不介意,由著她去,提著行李箱快步往出口處走去。

接機的人是一個和鍾戌初差不多身高的男人,他滿臉胡楂,一身休閑的打扮,第一眼便讓莊籽芯想起第一次看到鍾戌初照片時的反應。

她離著遠遠的,注視著二人,左看右看都覺得這個滿臉胡楂的接機人看著麵熟。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她怎麽就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鄭庭棟迎向鍾戌初,激動地伸手招呼:“我還以為你小子要月中才能過來呢,沒想到這麽快。”

“事情都處理完了,早點過來,早點幹事。”鍾戌初笑容燦爛,笑聲爽朗,與麵對莊籽芯時判若兩人。

莊籽芯嘁然。

“鍾戌初!”這時,一個高亢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

莊籽芯循著聲音望過去。一個皮膚略黑的男人一路向他們小跑過來,一見著鍾戌初便激動地上前擁抱:“好久不見!”

“程守洛!好久不見!”鍾戌初激動地回抱。

莊籽芯偷偷扒拉下墨鏡,盯著這個叫作程守洛的男人仔細看了看,大抵是高原地區紫外線較強的緣故,他的皮膚看起來黑紅而有些粗糙,但絕不是難看的那種。他的五官輪廓十分立體,眼窩深邃,鼻梁高挺,身形挺拔,有點少數民族的味道,若是能仔細梳洗打扮一番,那絕對是一個美型男。

他與鍾戌初兩人,一白一黑,是截然不同類型的帥哥,兩個人站在一起,十分養眼。

程守洛問:“吃過飯沒有?要不要先找地方吃一點?”

鍾戌初道:“飛機上吃了一點,暫時還不餓。先上車吧,還有很遠的路,最好在天黑之前趕到村裏。”

“得咧。走,先上車,我們到了村子裏再好好聊聊。”程守洛一把接過鍾戌初的行李箱,一行三人有說有笑。

莊籽芯忽然見到三人離開,而將她遺忘在原地,她急忙拖著行李箱追過去:“哎——哎——等等我!”

程守洛率先聽到聲音,回過頭便看見一個身著豔麗長裙的漂亮女人踩著一雙高跟追過來,驚詫地問鍾戌初:“你女朋友?”

“他女朋友才不會跟來呢。”鄭庭棟也怔住了,緊跟著調侃鍾戌初,“你小子可以,坐個飛機都能遇上豔遇。”

鍾戌初嘴角抽搐,剛才見到師兄和程守洛一時激動,所以將莊籽芯這個女人給忘了。

“什麽豔遇?!”鍾戌初衝著鄭庭棟白了一眼,“不是你那天說林靈姐腿受傷來不了,讓我給找個女的嗎,還說是守洛要的。”

“什麽?我要的?”程守洛不可思議,“我是要像林靈那樣能跟孩子們交流的女性,不是網紅啊,大哥。”

鄭庭棟擺了擺手,立即辯解:“我可沒讓他找網紅,我原話是讓他找個像林靈一樣,能吃苦耐勞,又有愛心的女同誌。誰知道他把他豔遇找來了。”

鍾戌初一腳踹上鄭庭棟的小腿:“說什麽呢?別以為你是我師兄,我就不敢踹你!你們放心吧,別看她這個不靠譜的樣子,到時候宣傳白平村,她絕對是氣蓋山河,一人頂千軍萬馬。”

鄭庭棟不相信地又看了眼紅衣飄飄的莊籽芯,依舊難以想象:“有這麽神?”

程守洛拍著鍾戌初的肩頭,笑道:“咱們阿初能看上的女人那一定是非比尋常,我相信阿初!”

鄭庭棟眉眼一揚,心領神會地跟著笑了起來:“懂了,懂了。”

鍾戌初也懶得解釋了。等到了白平村,一切見分曉。

莊籽芯蹬著高跟鞋,氣喘籲籲地拖著行李箱,終於一步一步艱難地追上來。就快要到三人跟前時,那地麵有個小坑,她正好一腳踩進去,鞋子一歪,她的腳一扭,手裏又拖著行李箱,整個人差一點摔了個狗吃屎。

程守洛見著,連忙紳士地搭了一把手,扶住了莊籽芯。

鄭庭棟順手接住了飛出去的行李箱。

嗬!28寸的行李箱,也不知道裏麵裝了什麽,重得像個炸藥包。

“謝、謝謝……”莊籽芯大喘著氣,站好身體,尷尬得臉微微泛紅。

她接過行李箱,用行李箱擋住腳下,腳好痛,鞋底在地麵暗暗蹭了蹭,意圖減輕些痛感。本來穿個高跟鞋沒什麽關係,她早已習慣了穿著細高跟逛街時健步如飛,但是拖著行李箱飛奔的情形鮮少。況且這裏又是高原地區,海拔兩千多米,快走幾步對她來說都十分吃力。

這一路追過來,感覺去了小半條命。

鍾戌初早就預料會有這一幕,視線不經意地眈了一眼她的腳下,抬眸再看她,一臉麵無表情,仿佛看穿一切。

活該!

程守洛安慰道:“先順順氣,高原地區,要先適應一下。”

他和鄭庭棟兩個人一臉驚奇地上下打量著莊籽芯,紅色及踝的大擺長裙也就算了,這恨天高的高跟鞋……待會兒他們可是要上山的呀,有很長一段距離要靠走的,這在平地上都能崴腳,等上山不得遭罪?

鄭庭棟蹙起濃眉,含蓄地問道:“你朋友……穿成這樣,方便嗎?”

鍾戌初看著莊籽芯,冷哧一聲:“當然方便,方便脫洗。”

鄭庭棟和程守洛嘴角抽搐。

莊籽芯臉頰滾燙,她知道鍾戌初是在諷刺她,可又找不到理由反駁,隻好說道:“我帶了其他衣服和鞋子,在行李箱裏。”

鄭庭棟掃了一眼沉如巨石的行李箱,瞬間明白為啥這麽重。女人呀,這一出門,恨不得把家都搬出來。

程守洛笑著道:“帶了就好。你好,初次見麵,我叫程守洛,禾木程,守望的守,洛陽的洛。”

“程守洛……”好好聽的名字,莊籽芯笑著回道,“你好,我叫莊籽芯,莊嚴的莊,米子籽,草頭心。”

“喲,名字不錯,好聽。”鄭庭棟伸出手,“我,鄭庭棟,關耳鄭,庭院深深的庭,棟梁的棟。”

“鄭、鄭庭棟?!你就是鄭庭棟?!”莊籽芯難以置信地望著鄭庭棟瞪圓了眼,慶幸及時掩住嘴巴才沒有尖叫出聲。

鄭庭棟見她這般反應,笑了:“怎麽了?”

“你真的是《伏魔傳》的導演鄭庭棟?”

“是啊,沒錯,就是我。”

“我的天哪……”莊籽芯不可置信地用雙手捂住了嘴巴,眼神跟著下意識地瞟向鍾戌初。

程守洛笑道:“怎麽?這是遇上粉絲了?”

鄭庭棟得意地挑了挑眉。

“粉絲,嗬嗬……”鍾戌初不由得冷笑出聲。

莊籽芯將手指又拉高了一些,擋住了半張臉,不敢看鄭庭棟。

要命!難怪看著這麽眼熟,原來這人就是她每天吐槽的那個爛片導演鄭庭棟啊,而且最要命的是還當著“吸血渣”的麵瘋狂吐槽過,然後被“吸血渣”無情回複,所以才會結下惡緣,所以才會弄壞他的相機鏡頭,所以才會忍辱簽下“賣身契”,所以才會來到這裏啊……她皺著眉頭,上帝啊,為什麽要安排她有這樣的機遇?要是讓他知道她曾經那麽惡毒刻薄地吐槽他,那得有多尷尬啊?這臉打得簡直是措手不及啊。

這一切,仿佛就像是老天爺刻意安排好似的。

不,她忽然覺得是鍾戌初故意安排的。

鄭庭棟看向鍾戌初:“瞧你這笑的?怎麽?我有粉絲,你嫉妒?”

此時此刻,鍾戌初不說話,唇角微揚,就這麽靜靜地看著莊籽芯。

靜靜地看著你,看著你……

一臉看好戲。

莊籽芯忽然靈機一動,說:“鄭導,我就是你的粉絲呀。我好喜歡你拍的《伏魔傳》。夜羨和雪南的愛情真是太感人了,雪南死的時候,我和我閨密在電影院裏哭得可慘了。”

這位可是財神爺爺啊,得好好把握,萬一以後能介紹其他導演給她認識,她的業務就更上一層樓啊。說不準以後她還能采訪娛樂圈各種大佬,哪還需要再受“吸血渣”的白眼啊。

鄭庭棟笑道:“我還以為你會當麵罵我拍的啥爛片呢。”

“怎麽會呢?誰說那是爛片?票房在那兒呢。要是不好看,哪會那麽賣座呢?真的拍得太好了。”莊籽芯一臉崇拜,狗腿勁十足,違心地將彩虹屁吹捧上天,“其實我是從事自媒體的,主要就是寫寫軟文,宣傳各類影視劇。《伏魔傳》的劇情我可以倒背如流,雖然有工作的原因,但更多是我真的很喜歡那片子。”

鄭庭棟有些意外:“原來你是做自媒體的啊。難怪阿初說你氣定山河,一人頂千軍萬馬。阿洛,你那宣傳絕對不用愁了。”

莊籽芯斜睨了鍾戌初一眼,阿初?哎喲!這稱呼配上他這刻薄吸血的人設,簡直就是一朵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的高嶺之花。

鍾戌初目瞪口呆地看著莊籽芯花式吹捧。這女人……真是不要臉。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當初背後痛罵《伏魔傳》爛片的時候,那是恨不得將師兄埋屍了,這會兒竟然大言不慚地自稱是師兄的粉絲,還敢說好喜歡《伏魔傳》。

他忍不住伸手去掐莊籽芯的腮幫,想看看這個女人的臉皮究竟有多厚。

“嗷!”莊籽芯吃痛叫了起來,伸手打落他的手,然後對鄭庭棟繼續說道,“鄭導,有時間,您給我留個采訪吧,獨家采訪。這是來自忠實粉絲的深情懇求,求您一定要答應!”

鄭庭棟爽朗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好好好!你也別鄭導鄭導地叫,聽著別扭。我是阿初的師兄,你可以跟著阿初叫我一聲師兄,也可以叫我一聲棟哥,隨意啊,哈哈哈……”

“你……不要臉!”鍾戌初指著她的鼻子罵道。

“多謝棟哥!”莊籽芯伸手拉下鍾戌初的食指,斜眼看著他,得意地說道,“阿初教授,您別吃醋,欠您的采訪,我一定給您好好寫,包您成為頭條人物。”

鍾戌初咬牙切齒,這女人……他是哪根筋擋錯了,才能認為她會回頭是岸而帶她來這裏?

程守洛和鄭庭棟眉開眼笑。

莊籽芯偷偷向著鍾戌初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好了。趕緊上車吧,還有好幾個小時的路程呢。來,行李給我。”程守洛十分紳士。

“謝謝。”莊籽芯打心眼裏欣賞眼前這個黑黢黢的帥哥,多紳士呀,可比鍾戌初那個“吸血渣”優秀多了。她將行李箱遞給程守洛的時候,還不忘白了一眼鍾戌初,潛台詞: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鍾戌初冷哧一聲,不屑一顧。

程守洛從莊籽芯的手中接過行李箱,笑道:“有些分量。”

鄭庭棟跟著笑了。

四人上了車,很快車子離開了機場。

程守洛負責駕駛,莊籽芯不想跟鍾戌初挨著坐,於是搶了鄭庭棟副駕駛的位置,並且加了鄭庭棟和程守洛的微信,唯獨沒有加鍾戌初的微信。

鍾戌初根本不在乎,懶得理她。

一上車,莊籽芯就將見到鄭庭棟的消息告訴了薑陶陶,還附上了程守洛的美照,很快微信消息炸了。

薑陶陶一麵沉迷於程守洛的顏值,一麵提醒她千萬別暴露了,拿出讚美《伏魔傳》時的氣勢抱緊大腿。

車子從機場開出之後,沿著高速一路向西。

程守洛一邊開著車一邊說道:“你來了就好,大夥兒都在等你呢,一個個都想死你了。”

鄭庭棟笑著說:“最想你的就屬竺溪孃孃和蘭姐,天天追著我們問,你什麽時候到。周煒煒昨天還跟我哭訴,為了一塊餅,跟蘭姐說你前天晚上到。結果你沒來,昨天被蘭姐追了一天,他說你再不來,不但那塊餅要被打吐出來,連頭發都要給蘭姐她們薅禿了。”

鍾戌初不由得輕笑起來,回道:“他頭禿了關我什麽事,那是他熬夜熬多了,本來就快要禿了。”

“哈哈哈……”

莊籽芯聽著三人閑聊,雖然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但禮貌和涵養叫她隻是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之後三人又聊了一些攝影相關的話題,她更插不上話,一路看著窗外,山高雲低,青山綿延,美不勝收。

慢慢地,時間久了,窗外飛快掠過的美景忽然間就成了催眠信號。

莊籽芯眨著眼睛,倦意襲來,頭一歪,便靠著車窗迷迷糊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