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圍獵002
旁邊吧台上調酒師調了一整排龍舌蘭,抹完鹽漬,喬婉杭隨手拿了一杯,喝了口,試圖平息某種視覺衝擊帶來的眩暈感。
喬婉杭問旁邊一個剛從人群中下來的人道:“前麵是在做什麽?”
“壓賽車手啊,那邊,下注,五個,選一個。”
這裏難道是個地下賭場?
正想著,她身邊來了兩個穿著格子襯衫的男人,喬婉杭發現這裏的服務生調酒師都是穿格子襯衫,牛仔褲,掛個工牌,一副程序員打扮,卻完全沒有程序員的文氣,像新手包的粽子,青翠的粽葉過緊地裹著糯米,鼓鼓囊囊像隨時要溢出粽肉。
“您是羽老板的代理人吧?我們老大在二樓等您。”其中一個粽子說道。
喬婉杭直接把酒杯放在來人的手上,跟著他們從一個鐵樓梯上樓,穿過一個黑黢黢的過道後,她進了一個包房,不知是不是迎合整個小樓的風格,這裏的燈光不甚明亮,正對著的窗台映照著樓下閃耀的光,她進來後,有人把窗子嘩地關上了,喧鬧聲頓時小了很多。
屋子很小,還站了不少“粽子”,挺有排場的,這也提醒了喬婉杭,對方是催債的。
主座沙發上是一個很瘦的男人,他站起來隔著中間的茶幾,彎腰伸手說道:“我是劉召,是給你打電話的超速小分隊隊長。您怎麽稱呼?”
喬婉杭和他握了手,說道:“姓喬。”
“喬女士,請坐。”劉召示意她坐在左邊的紅沙發上。喬婉杭才注意到對麵的紅沙發上坐著一個女人,也不說話,正眉眼含笑地看著她。或許是身側窗台投射來的光線不斷變幻,她臉上仿若鋪了層迷離的薄紗,讓人瞧不出笑意是友善還是別的什麽。
劉召順著喬婉杭的眼光看著女人說道:“過去替羽先生打款的是你,可最近,你說公司有點事,所以一直拖延到今天,好在,羽先生有了一個代理人,”他又看向喬婉杭,說,“是你。”
兩人都看了一眼對方。
劉召拿著煙鬥的手對著兩個女人晃了晃,說:“你們倆認識嗎?”
“不認識。”喬婉杭答道。
“不算認識。”對麵的女人隨後答道。
喬婉杭越發好奇地看著這個女人,什麽叫不算認識,仔細看她又覺得有些麵熟。
女人正是顏億盼,兩人曾在雲威大廈一樓見過短暫的一麵。
喬婉杭想不起什麽時候,但根據劉召的提示,猜到她可能在雲威工作,大概是自己去雲威的時候見過。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願意交流更多,不願透露自己知道多少,也不去探聽對方的來頭。
“顏小姐算是對公,喬女士算是對私吧。”劉召也看明白兩個人不熟,總結了一句,然後接著道,“費用還是老規矩,會費五十萬,但是因為之前羽先生說過讚助決賽,加起來是九十萬,如果願意,今年的會費沒漲,也可以一並交了。”
旁邊的粽子立刻拿出一份清單遞了過來。喬婉杭把清單往旁邊撥了撥,也不看,挑眼瞟了一眼劉召,沒質疑費用,而是說道:“我想知道這是個什麽會?”
劉召聽到這裏,臉上有些詫異,大概覺得羽先生找的代理人有點草率,又看了一眼顏億盼。顏億盼嘴角彎了彎,似乎料到如此,也不解釋,隻低頭喝了口蘇打水。
劉召皺了皺眉頭,耐心說道:“我們是一個遊戲芯片評測組織,自發的,民間的。叫來的都是遊戲玩家。剛剛你看到的,就是現在市麵上最新幾款芯片跑遊戲的場景,今天測的有Nvidia的顯卡、Intel的,還有Xtone和雲威的幾款芯片。”
“測完會對外公布嗎?”喬婉杭繼續問道。因為她很好奇,公司是有評測部門的,外麵也有評測機構,這麽做的意義是什麽。
“不會,就是玩地下的,比外頭那些更殘酷些,不搞粉飾太平那一套,厲害還是垃圾都亮得明明白白,偶爾會有頂尖遊戲玩家參加,為的也就是推動各家開發適合他們玩遊戲的芯片,產品好的話,能傳個口碑吧。”
的確,這些人如果真的玩職業賽,這個價格還下不來。
隻是,喬婉杭也不想就這樣平白無故聽人說了幾句,就把錢交了,於是說道:“我想和這位顏小姐單獨聊兩句,可以嗎?”
劉召看了看顏億盼,顏億盼點頭表示同意,劉召站了起來,把人都帶了出去。
“顏小姐在……”喬婉杭正要說話,顏億盼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然後站了起來,手一用力,把窗戶拉開了。
外麵節奏感極強的音樂瞬間爆破進來,然後她站在窗台旁邊,招手示意喬婉杭來自己身邊。
14.我誰也不相信!
喬婉杭帶著好奇,也就跟著過去了。窗台不大,剛好夠兩個人站著,肩膀隔了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
兩人就這樣站在窗邊看著一樓群魔亂舞,顏億盼聲量不大地說道:“他們這些人都精著呢,別被錄音了。”
喬婉杭反應過來,這樣的喧鬧確實為她們二人的交談加密了,不禁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你剛剛想說什麽?”顏億盼手支在窗台上,靠近她問道。
“我想起你來了,”喬婉杭看著顏億盼那雙眼睛,映照著外麵的流光溢彩,說,“你是我進雲威第一個和我打招呼的人。”
顏億盼溫柔地笑了笑:“難得你還有印象,我叫顏億盼,負責公司的對外事務。”說完伸出手。
喬婉杭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晃了晃,例行公事地介紹自己:“喬婉杭,負責拿錢的。”
顏億盼聽到這個介紹笑了起來,她注意到喬婉杭手腕上戴著的是一個雕刻精細的辣綠玉手鐲,耳釘是祖母綠寶石,聯想到她家門口的蘭草,猜想她應是喜歡綠色,之前因為服喪期,那種綠色被湮滅在素色中。別人戴綠會有一種清雅之意,喬婉杭戴綠卻多出了一種驕奢之感,尤其她身著黑裙,那綠色像幽暗深淵中燃燒的磷火。
顏億盼讓自己的談話盡量帶有公事公辦的意味:“之前也就是按董事長的指示給他們打款,是我部門裏的服務商操作,不透露雲威,走董事長的個人拓展專用款項,不過現在這筆費用凍結了。”
“你來過這裏?”喬婉杭指了指外麵的空間,問道。
“本來不打算過來的,”顏億盼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但是聽服務商說隊長在打聽‘代理人’的身份,說新‘代理人’要過來,我猜到是你,所以也就過來了,怕他們訛人。”
“我還真是兩眼一抹黑就來了,說不定會被押在這裏。”喬婉杭此刻比之前放鬆很多,開起了玩笑。
“估計我們回去後,這個隊長就能猜到董事長的身份了。”顏億盼不無憂慮地說道,她過去是雲威的對外發言人,網上她的照片還是不少的,喬婉杭這個樣子也瞞不了多久。有時候,不透露太多個人信息,也能確保大家都不越界。
喬婉杭輕輕靠近顏億盼,忽然摟了一把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他可能早就知道呢。”
“是嗎?”顏億盼有些愕然,對這樣突然的肢體接觸有些不自在,眼睛看向樓下,低聲說,“那我失算了?”
“你說……”喬婉杭感到她身體有絲僵硬,就放開了手,頭倚在窗欞上,看著她問道,“這錢我交,還是不交?”
“不著急交,”顏億盼沒有給定論,側臉看著喬婉杭,感覺她神色有些異樣,似在冷冷審視,又似在真誠詢問,接著道,“因為公司以後的策略很難說了。”
“怎麽很難說?”
“董事長……不在了,他之前的決策不一定能貫徹,芯片評測是為芯片研發服務的,如果研發都沒了……評測自然也沒了。”顏億盼說這話時語氣隱隱有些發沉。
“哦,”喬婉杭點了點頭,挑眉道,“那我這次賴賬?”
顏億盼突然想到喬婉杭很愛玩麻將,這句“賴賬”,讓她聽起來有些想笑,說道:“可以賴到骰子落地,玩家定局……”然後側目看著她,真誠地說道,“全看你了。”
浮光掠影中,喬婉杭感覺這個女人比之前的樣子更柔和,她看似隨意的幾句話,卻很真摯地提醒她,決策權交到了你手裏,請珍視它。
“你不怕今天他們拿不到錢,不放我們走?”喬婉杭問道。
“怕呀,怎麽不怕……我還沒被綁架過呢。”顏億盼說完這句話,轉身背靠著窗台,看向外麵的門,略有些不屑地笑道,“看他有沒有這個膽了。”
喬婉杭點了點頭,說道:“好,讓他們進來吧。”
顏億盼去開門。
沒過一會兒,劉召帶著下屬再次進來,還讓人給喬婉杭帶來了一杯紅酒,坐定後問道:“二位商量得怎麽樣了?公家結賬還是私人結賬?”
“劉召,你們下一次集結活動是什麽時候?”顏億盼問道,打算拖延時間。
“別等下一次了,這都快春節了。讓我們大家都過個好年。”劉召說道。
顏億盼顯得有些麻煩的樣子。
“顏小姐,看來你沒起到好作用啊,”劉召顯然有些慍怒,說道,“我是真不想搞得和道上的一樣查你的公司,上門去鬧,我也是讀書人,想體麵一點解決這個問題。”
劉召身邊的粽子們立刻也配合地露出凶神惡煞的麵孔。
顏億盼也繃直了背坐著。
“你們一會兒還有比賽嗎?我看下麵的機器還沒撤。”喬婉杭仿佛完全看不到這裏的火花,饒有興致地問道。
“一會兒十點還有最後一場。”
“我想下個注,可以嗎?”喬婉杭說道。
“可以是可以。”劉召露出困惑的神情,不知道喬婉杭這個時候問這些是什麽意思。
“用雲威芯片的機器是哪台?”喬婉杭問道,這句話相當於自報家門。
劉召倒也沒露出多少詫異,而是問了問旁邊的人。
顏億盼蹙著眉,心中不無擔憂,這個魔鬼會玩出什麽花樣?
“3號。”旁邊有個粽子說道。
“好,我就買3號贏。”喬婉杭說道。
“下注多少?”劉召問。
“就是欠你們的費用了,九十萬。”
劉召嗤笑了一聲:“就是說,如果雲威輸了,你才交費?如果贏了,你就不交了?這,對我可不劃算。”
“不,如果雲威贏了,這筆費用顏小姐可以通過公司來交,那需要一些時間走流程,不過可以順帶把今年的會費也交了;如果雲威輸了,之前的欠賬我今晚就還了。”
劉召聽懂了意思,他要麽拿得多,等得久,要麽拿得少,不用等。對方既然不再隱瞞身份,估計也不打算賴賬。於是拿起酒杯舉杯,喬婉杭也舉了杯,顏億盼緩緩舉起杯子,心中依然疑惑。但既然眼前這個女人能決定雲威的方向,她也就陪著玩了。
三人碰杯。
酒吧再次沸騰!
五個屏幕上,是他們下注的玩家,每個玩家麵前的儀表盤轉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屏幕閃耀的畫麵投向酒吧裏每個人激動緊張的臉上。
三人坐在遊戲大屏幕前的吧台上,喬婉杭坐在中央,顏億盼和劉召分坐兩側,都死死注視著屏幕。
暗火酒吧贏來了史上最高額的賭注,不斷有呼喊聲、口哨聲傳來。
房頂都要被掀開了。
幾個遊戲玩家都披上了榮耀上陣,每個人都廝殺得你死我活。
賽道上,一輛車忽地脫離了賽道,顏億盼看到不是雲威對應的那輛,猛地鬆了口氣。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如此在意一場荒唐的賭局。她還從沒這麽緊張過,感覺自己身體的血液隨時都要沸騰一般,此刻突然很想很想哭。
仿佛那輛在黑暗中狂奔的車就是雲威,沒有人知道它是否能到達終點,也沒有人知道它是否能贏得比賽。
摩托車越過關卡,穿過兩邊都是樹木的道路。
從黃昏一直跑到夜晚,日光西沉,遠處一片漆黑。
十幾輛摩托車在黑夜裏飛速奔跑,遠方是城市溫暖的燈火,但距離現場殘酷的比拚無比遙遠,摩托到了彎道,那燈火成了虛幻的背景,越來越遠。
音頻的風聲嘶鳴,如在耳畔,像是把人帶入了現場。
速度出奇的快,直讓人喘不上氣。
雲威還是排在第三,第一名Xtone遙遙領先,距離終點還有兩站,她忽然明白喬婉杭的選擇了,如果雲威贏了,那麽她將繼續丈夫那條研發路,自然公司可以結賬。如果輸了,她為亡夫過去的遊戲買單,一切到此為止。
又過了一站,這個時候,大家一陣驚呼,雲威的戰車衝到了第二,顏億盼握緊拳頭,還剩最後一站,她側過臉看著喬婉杭,她的臉上沒有之前葬禮上的頹然,多了一些決然。
不要輸,不要輸,我們已經走了那麽遠,那麽久,程遠幾乎從來沒有按時回過家,那麽多人都為此做出了巨大的付出。
不要輸,不要輸,這是那個人離去時最後的願望。
顏億盼雙手交握,在暗自祈禱。
劉召發現身邊的顏億盼身體有些發抖,不自覺地輕輕拍了拍顏億盼緊握的手背,試圖讓她放鬆些,這個動作喬婉杭看在眼裏。
賽車衝入未知的黑夜,聚焦的視線讓人身臨其境地體驗著賽車手的專注和瘋狂。
雲威和Xtone的距離越來越近。大家似乎為這個國產芯片的堅持觸發了內心某種不屈,所有人都大喊:“3號!3號!3號!”
此刻,天空下起了小雨,視線裏能感到砸在臉上的雨滴,路燈在雨簾下,變成一團一團穿著長裙子的幽靈,幕布的黑夜和四周的安靜融為一體,整個空間隻有馬達的瘋狂嘶鳴。
“雲威雄起!”有個人嘶喊了一聲。
喬婉杭聽到這句話,驀地抬起了頭,恍然隔世般看著這個閃耀著雨光的世界。
光澤炫目,她雙手捂著眼睛狠狠地揉了揉。
三四輛車在一個長長的隧道中穿行。
雲威3號和4號Xtone並駕齊驅,整個屋子仿佛被點燃了一樣,那火光燒到了每個人的眼裏、心裏。
旁邊甚至有青年男女衝上台跟著節奏瘋狂搖擺,期待著黑馬的逆襲。
頭頂的彩燈都黯淡下來,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那一方屏幕。
掌聲還未落下,隻聽得一聲巨大的轟鳴,Xtone4號猛地加速,甩了雲威一個車身,徑直往前衝了過去。
雲威3號和它拉開了一段距離,依然緊緊跟隨,未曾被完全甩開。
3號屏幕的主觀視覺被投到大屏幕上,前麵的車依然穩健地向前衝,旁邊還有NPC的車也在飛速奔馳。
又有車相撞,飛出了賽道。接著幾輛摩托紛紛相撞,1號摩托也被卷入其中,殘骸從賽車手的耳邊飛馳而過。
前麵的車不停地變化著次序,如同火舌交替噴薄而行。
兩邊排列整齊的紅色車燈一閃而過3號繞過車的殘骸,繼續前行,畫麵有一絲卡頓,雨夜裏,這輛摩托遇到了顛簸和路滑,差點也脫離賽道,扶手搖晃了幾下又調整了過來。
賽道上的黃線如蛇一般蜿蜒變幻。
耳邊的音樂也變成了某種不甘心的呼喊。
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仿佛劃動著每個人身體裏的毛細血管。
然而,奇跡沒有發生。
幸運女神沒有降臨。
前方發出慶賀的口哨聲。
雲威輸了。
“啊——”全場嘶喊。
喬婉杭垂下眼簾,撐著桌子,站了起來。
顏億盼緊握著拳頭,大拇指幾乎要把食指掐出血來,她沒有動,就那樣坐在原處,半天說不出話。
人群散開。
酒吧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走吧,劉隊長,交錢去。”喬婉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道。
劉召抬頭看著她,盡管可以收賬了,此刻卻沒有露出多少喜色。他回頭看了一眼顏億盼,見她低著頭,背微微彎下,眼睛裏印著酒吧炙熱燈火,盯著酒杯出神,猜不透她的情緒。
已至深夜,酒吧的音樂少了躁動,逐漸走向平緩,有的人還在那兒喝酒聊天,有的人還在舞池中央搖擺,大部分人都往外走。
喬婉杭從劉召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顏億盼就站在稀稀散散人群的盡頭,就這樣看著她,臉上再沒有之前收放自如的笑容。
喬婉杭走過去對她說:“走吧。”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顏億盼的語氣不像之前那般溫柔,但似乎也少了些偽飾。
“顏小姐是個明白人。我不是來繼承他的公司的,我就是想做個了結。”
顏億盼深吸一口氣,說道:“你要怎麽了結我無權幹涉,就一點,不要引入外資。”
喬婉杭看著她,周遭光影散去,這才是她本來的麵目,沒了卿卿算計,不再壓抑著所有憂慮,直接展示在麵前的是她的所有目的。
“顏總,今天這出大戲導得不錯,為的就是這句話吧。”
“我不像您,忙得很,沒有功夫導戲。”顏億盼看著她答道。
“可惜,還沒等到我完全信任你,就說出這樣一句越權的話,不覺得唐突嗎?”
“早說晚說總是要說,我不想看到你把翟董苦心建立的基業推翻。”
“他放棄了,對嗎?”
“我不知道他的死算不算是放棄……”顏億盼隻覺得這件事怎麽解釋都讓人匪夷所思,一切都如雲裏霧裏。
“他為什麽會……跳下去,你知道嗎?”
“……他並沒有和我說。”
“是吧,你讓我放棄外資想必也是出於你的個人發展考慮。”
顏億盼知道自己百口莫辯,輕歎了口氣,無奈地笑道:“看來,我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了……”
“我先生死在這裏,如果當時有人拉他一把,或者攔他一下,他不會走上這條路,這裏的所有人,我都不相信;所有人,我都不原諒。”喬婉杭的語氣決然而又直白。
“是,也對,”顏億盼算是認命地點了點頭,接著說,“找你的人都有他們的目的,信息千差萬別,都試圖影響你,我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個。”
事實上,經過這一出,喬婉杭對顏億盼並無反感,相比翟雲孝的陰狠迂回和廖森的凶猛施壓,這個女人的誠意,她能感受到。
顏億盼瞥了一眼喬婉杭,放棄掙紮般說道:“現在我多給你一個選擇,你也聽聽。”
“說吧。”
“您可以示弱……站出來向股東、公眾表達作為未亡人的困境和擔憂,我想會有人願意出手。畢竟您現在的狀況很容易引起公眾的同情,輿論的力量不可忽視。”
“資本的本質是一樣的,說同情,最終都是為了利益……”她見顏億盼還想解釋,手一抬阻止了,接著看向她,“還有,顏小姐讓我在公眾麵前灑狗血,我做不到。”
那神情,仿佛折辱了她一般。
“這難道不是您現在可以拿在手裏的武器嗎?現在大家對此事還保持著關注……”
喬婉杭冷哼一聲:“在我看來,雲威是個絞殺機,用了二十年時間將我丈夫絞殺至死,如果有投資人要結束這一切,讓雲威走出泥潭,我不會拒絕。”
顏億盼輕閉了閉眼,一時有些難過,說道:“看來,你是真不關心他做的事。”
“關心又有什麽用?今天,這次比賽,看起來是一步之遙,實際上已經是他拚盡全力才做到的,他人已經走了,事情總要有個結果。”
喬婉杭說完,便往前走去,過道裏已經沒有人,隻有光怪陸離的塗鴉和海報,充斥著令人迷惘的酒氣,將兩個女人攏在這混亂的空間裏。
“你想要清淨,繼續過富太太的生活,我能理解,”顏億盼難掩心中的失落,冷冷說道,“但我很好奇,沒有他的庇護,你以後的日子會不會好。”
喬婉杭聽到這裏,莫名心頭一涼,側過臉看著顏億盼,此時,這個女人臉上明明有笑意,明亮的眼眸卻似附上一層寒冰,涼薄至極,顯然,之前試圖接近她的耐心已經耗盡。
喬婉杭轉身用力推門要出去,卻發現這扇大鏽鐵門推不動。
顏億盼上前彎腰拉開鐵門下的一個鐵栓,再替她把門往後拉開,見她跨過門檻後,回頭看了自己一眼,似有讓人無法讀懂的一抹笑意。前方的車燈亮了起來,她朝著燈光的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