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回憶
兩具緊緊疊在一起的身體雙雙往著水底滑落。
在背部觸到水麵時,連翹睜開眼睛,兩張臉的距離恰到好處,這是拉斯維加斯距離星空的房間,這座沙漠之城的夜空有著最大顆的星星。
在墜入水中的那一瞬間,隨著那句從她口中溢出的“阿特”,她在他眼底見到了癡迷,腿纏上他的腰,那一刻她真想……
就這樣吧,獻上自己的吻,勾住他脖子的手稍微往上移動就可以滲透到他發間去,纏住他腰的腿往著他內側一點點往上,用柔軟的軀體去蹭他,蹭到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以最為溫柔的姿態邀請著他。
是許戈又怎麽樣,不是許戈又怎麽樣?最重要的是能得到他。
重新閉上眼睛,唇去找尋他的唇。
在巨大的水聲中,身體往著水中滑落,帶著些許冰涼的水溫直達連翹的中樞神經,別開臉去。
不,不不,她不是許戈,她是連翹。
即使一模一樣但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個體。
從水麵上到達水底也隻不過是毫厘的時間,可在那毫厘的時間裏連翹有種一下子就老了幾歲的感覺。
先放開的是腳,之後在放開的是手,麵向水麵身體打開,看著他。
1942領導人身手敏捷程度超一流,眨眼時間他就站立在了水中,天花板是藍的,星空是墨蘭的。
路西法也是藍色的。
從眼角滑落的淚迅速變成浴池裏的千萬份之一,騰腳、別開臉,臉往著水底,身體往著浴池沿滑去。
浮出水麵,半靠在浴池邊,吃吃笑:又生氣了?
站在水中的人宛如雕像。
真沒趣,漫不經心整理著頭發,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的關係,一扯,整個假發都掉下來了。
可真尷尬,在連翹糾結是要把假發戴回去呢還是扔掉假發間,厲列儂代替她做了決定,假發被幹脆利索的丟到垃圾桶去。
這個混蛋,她剛剛好不容易才決定把假發戴回去的。
“給你半個小時時間,這半個小時時間裏,把你自己弄得幹幹淨淨。”厲列儂依然延續著他在房間時的警告語氣。
不過連翹卻是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情:這次的警告他沒叫她的名字。
據說,女人在麵對自己心愛的男人時心眼總是特別的多。
說完之後,厲列儂離開了浴池。
下巴擱在浴池上,看著厲列儂離開的背影,一邊欣賞他被水打濕的衣服所勾勒的完美的體線,一邊懶懶的說著:“厲列儂,讓我來猜猜剛剛你為什麽在房間裏一直不讓我開燈。”
她的話沒讓厲列儂的腳步停頓下來,也沒有讓他腳步加快,從那離開的背影所表現出來的是,她的話對於他來說就像是空氣一樣。
手狠狠拍打在水麵上。
她三次想開燈,但三次都被阻止的原因無非是他對許戈狠不下心來,但對連翹就可以。
黑暗裏的她是連翹,但燈打開了她就是許戈。
所有,他一再強調她的名字,用那樣的方式提醒自己黑暗中的女人是連翹。
這時,連翹心裏不無的得意,也許她可以考慮往心理學那個領域發展。
酒店服務生送來了幹淨的便服,等服務生走了之後連翹順手一扯,整套便服就掉落在水裏。
擺在一邊的鍾表指在淩晨三點二十分,時間在一點點流淌著。
連翹很滿意她現在的打扮,她一點也不想換下,不過,不知道幾分鍾後厲先生來抽查時會不會很生氣。
我的上帝,你還沒有完成你的作業?!
幾分鍾後,連翹如願見到厲列儂,斂著眉的厲列儂。
看著那張俊美的臉,連翹心裏歎氣:厲先生一定知道他斂著眉頭的時候很迷人,所以,偶爾會把那個拿來當武器。
他微微彎下腰來,連翹雙手撐在浴池沿上,昂著臉,瞅著他:怎麽辦?厲先生,我很喜歡我現在的這套衣服。
一如既往選擇漠視她的話,倒是把她的手機遞到她手上:你爸爸的電話。
厲列儂的話把連翹嚇得整個身體差點跌落在水裏去,慌慌張張的從水裏撈起便服遮住大片雪白的胸脯。
調整聲音狀態後,連翹才發現她好像被厲列儂耍了,手機靜悄悄的。
惡狠狠的瞪著厲列儂。
“你爸爸剛剛給你打電話,我告訴他你在洗澡,等你洗完澡再給你打電話。”
這個時間點的電話一下子讓連翹心裏惶惶不安了起來。
電話接通了,那邊傳來了連赫的聲音,當連赫告訴她,他一時之間忘了時差才在這個時間點給她打的電話時,連翹心裏才鬆了一口氣。
連赫現在在北京,他現在和他的朋友在長城。
也許是波瀾壯闊的偉大建築給勾起了他的豪情逸致,在電話彼端連赫的聲音比起以前多了一份親和。
“你小的時候爸爸就帶你爬過長城,當時,你就隻有一丁點,還是爸爸背著你……”電話彼端聲音越來越小。
最終,沒有了。
電話彼端迎來大片的沉默。
嘴巴張了張,可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生怕手機掉落在水裏似的,手緊緊握住手機,那些被爸爸當成珍貴照片存著的記憶對於連翹來說是模糊的。
很小的時候,連翹因為比較多動,媽媽帶著她去看醫生,醫生說她是多動症,為此連翹吃了很多的藥。
再之後,一次智力測試讓翹的老師撥通了爸爸的聯係電話。
那時,爸爸才知道媽媽帶她去看的那位醫生有問題,其實她壓根沒有多動症,這件事情讓爸爸和媽媽爆發了自他們結婚以來最大的戰爭。
在那次事故中連翹因為吃了過多治療多動症的藥,很多小時候的記憶在她腦海裏都是模糊的,最近,這個事故好像出現了後遺症。
後來連翹才知道媽媽那是故意的,媽媽是一位才華橫溢的鋼琴家,在懷孕期間患上了抑鬱症,可爸爸那個時候太忙了,生下她之後媽媽的抑鬱症一直沒有好,抑鬱症也摧殘了她的才華。
醫生說了,抑鬱症患者的一些行為是人們無法理解的。
知道那件事情後連翹喝得酩酊大醉,她打電話給厲列儂的助手,結果出現在酒館裏的卻是許戈,那一夜,她就抓著許戈嘮叨個不停,許戈那晚表現得不錯,安靜的聽她嘮叨著,但——
但,許戈一到白天就原形畢露,她警告她凡事情要懂得適可而止。
略帶冰涼的水讓連翹從往事中解脫了出來。
電話所產生的沉默讓連翹心裏慌張,輕輕叫了一聲“爸爸。”那一聲爸爸似乎把電話彼端的人從回憶中拉回來。
連赫恢複了從前那種略帶拘謹的嚴肅聲腔:“最近過的好嗎?”
“嗯。”
電話掛斷許久,連翹還在發著呆,直到手中的電話被拿走。
抬頭,連翹觸到了一雙淡淡的眼眸,連翹開始懷疑厲列儂是不是和連赫說了什麽。
“厲……”
“我什麽也沒說,但!”厲列儂加重語氣:“我需不需要找連先生談談,這取決於你的態度。”
也就是說,你如果不乖的話我會打電話給你的家長。
“厲……”
“要不要我告訴你連先生為什麽會到北京去,你也知道他是那種不會輕易放下手頭上的事情的人,這次和連先生一起去北京還有他的醫生。”
連翹一呆。
“連先生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不適合服用大量西藥,所以他和他的醫生一起到北京去,想看看能不能采用中醫治療法。”頓了頓,他往著她靠近一點:“我說的話你明白嗎?”
搖頭。
他歎著氣,手指觸了觸她鬢角,輕聲說著:“那我就換一種說法,你爸爸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他再去操心那些亂七八糟的,你潛在酒精依賴症也在是這亂七八糟的事情之一。”
遮在身上被水打濕的便服朝著厲列儂臉扔去。
厲列儂身體一讓,便服掉落在他腳邊,居高臨下,他就這樣冷冷的看著她。
眼神冷聲音更冷:“還有四分鍾就滿半個小時了。”
手狠狠打在水麵上,可最終隻能衝著曆列儂背影說出:讓服務生再給我拿一套便服。
不多出一秒不少一秒,臉洗得幹幹淨淨的,那身誇張的衣服也被服務生帶走。
手放在便服兜裏站在厲列儂麵前的她,還真有點像想方設法逃避作業的學生無奈碰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老師。
一杯和著雞蛋清的檸檬水遞到她麵前:把這個喝了。
乖乖接過杯子,這時連翹隻想早點上床睡覺,如果她不乖乖喝掉那杯檸檬水的話,厲先生大約會拿電話說事了。
杯子放回迷你吧台,連翹看也沒看厲列儂一眼,可今晚的厲先生好像有很多閑情逸致似的。
好吧,乖乖坐在厲列儂指定的位置上,乖乖遵照他的意識,把手伸到他麵前。
厲列儂拉起她便服的衣袖,手腕處有著極淺的紅印子,那應該是之前扣住她的手時留下來的。
遲疑片刻,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了淡淡的紅印上。
嗬!厲先生想告訴她,他也是懂得憐香惜玉的人嗎。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隻是她現在沒有心情再去學許戈叫他阿特。
掙脫著手,粗聲說著:我沒那麽脆弱。
掙脫無果。
“厲列儂!”
“我見過酗酒的人,大部分離開戒酒所的人不出幾個月就再次回到戒酒所,一些人終生無法擺脫對酒精的依賴,他們握不住筆,拿不了刀叉。”
“這世界上,誰都可以變成那樣的人,唯獨你不行。”
明明現在心裏很不耐煩,明明現在她一心隻想爬到**去睡覺,可眼睛一眨,淚水就從眼眶滴落在她手背上。
一滴、兩滴,毫無預兆。
在這距離星空最近的房間裏,那兩滴**像是盤踞在屋頂上天使的眼淚。
正在觸摸著手腕的手指停頓了下來。
他聲音輕輕的:“不是說很喜歡穿在身上的那些嗎?我明天陪你去把那些買回來。”
厲先生這完全是在哄孩子,嗯,別哭了,喜歡什麽告訴我,我給你買就是了。
“厲列儂,我不是孩子。”
“那些……”頓了頓:“不要穿到外麵去。”
這個人完全無視她的話,手一扯,成功從他手掌掙脫出來,頭也不回的往著房間。
站停在那裏,連翹揉了揉眼睛,酒店餐桌台上擺著精心準備的營養早餐。
還沾著露珠的淡藍色玫瑰看似不經意擱在雜誌上,早晨的光四麵八方穿過落地窗玻璃,讓整個經過精心布置的空間看起來像顆透明的琉璃球。
而那個站在落地窗前的修長身影是這顆琉璃球最華美的裝飾,美好得宛如手一觸,就會像氣泡一樣的消失。
腳步很輕,來到他背後,緩緩的,手指一點點往著那個肩膀移動。
會不會手一觸及,就消失不見了呢?
厲列儂大多時間裏,穿的衣服除了白色,其他色係都貼近深色,較為跳躍的色彩,方格條紋這些被他稱之為亂七八糟的他從來都不穿。
可今天他穿了一件灰藍混合方格襯衫。
厲列儂從來不在這個時間點上出現在她麵前,真的是一次也沒有,更多的時間裏他總是深夜出現,清晨離開。
所以,連翹有點懷疑,眼前的人也許是殘留在她腦子裏酒精帶來的幻象。
還沒有等她手指觸到他肩膀,背後長了眼睛一樣。
“醒了?”
不是手一戳就會消失的華美飾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