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失天下的褒縱

驀槳燙嗽翰則愁擬不好笑,幽王欲其笑壽專,福馥彩紅甘王為烽(feng)“則)執被尹青巍隨椒昨鑫烽火。諸侯悉至,要訴則軍巍,衷腳食用。”這就是後世所傳節形孚樹幫絲燕斷蕎,烽火戲諸侯的信粼泛森淞如壇滋腳叻什麽“不好笑”呢?要揭開這個迷,不得不從褒擬的哭說起。

周宣王英明有道,任用賢臣,勤政愛民,國勢轉盛,雖不及文、武、成、康之時,也算得上周室的“中興之世”。

都城鎬京,是天下政治、經濟中心,市井繁華,商賈雲集。每天日中為市,日西方散,方圓幾百裏的百姓都到鎬京城裏的集市上,賣出自產的山貨野物,買得衣飾用品而歸。

褒城山中,盛產名貴桑木,是做強弓的好材料。有一個名叫擬大的工匠製造的桑木弓、赤矢箭,遠近聞名,夫婦二人遂以賣弓矢為業。

這一日,似大在鎬京城裏的集市上,賣完了弓箭,買了一些生活所需用品,急忙出城,想早一點趕回家去。

出城二十多裏,來到清水河邊。似大看看天色尚早,不疾不慢地走著。

“呱——呱——”一陣嬰兒的哭聲傳來,姐大看看四周,既無村舍,也無行人。眼前清水河碧波**漾,岸邊蘆葦鬱鬱蔥蔥。這嬰兒的哭聲來自哪裏呢?似大心中暗道:“奇怪!”仔細一聽,嬰兒的哭聲來自葦塘深處,於是,循聲找去,在一個草墩上麵發現一個黃色綢包,已被浪花打濕,隨著嘶啞的哭聲,輕輕湧動。似大抱起包裹,嬰兒不哭了,打開一看,是一個生下來不到幾天的女嬰。

被遺棄,是人生的一大不幸。這個女嬰剛剛來到人世就遭此惡運,死神已悄悄地向她逼近,難怪要“哇哇”地大哭大叫。擬大可憐女嬰的不幸,心中一陣酸楚:是誰家的父母,也太狠心了,從包女嬰的黃綢被麵看,這孩子不象窮苦人家所生,不缺吃,不缺穿,為什麽不好好地撫養自己的孩子呢?難道是害怕她長大了會奪走家中的一分財產?再仔細看看,嬰兒身上濕波流的,冷得小臉煞白,似大不再多想,脫下衣服,把嬰兒裹好,抱回家中。

似大的妻子勤勞、賢慧,年過三十,不能生兒育女,見到這個女嬰,十分喜愛,精心撫育,視同親生女兒一樣,並隨丈夫的姓氏,給這個女嬰取各褒擬。

擬大居住的山村,隻有三五戶人家,雖說偏僻,倒也山明水秀。高山環抱,重重疊疊,似乎要把這個窮苦的小山村與外界隔斷。小溪,在村邊繞了幾個彎,才戀戀不舍地向山外流去。

這個無名的小山村是褒國的領地。在那個時代,再偏遠的地方,也逃不過列國諸侯們的瓜分。

“晰呀——”一聲,擬大家的柴門開了。晨光裏,褒似擔著一副水桶,出門來到小溪的轉彎處,汲滿了水,卻不急著走。她對著明鏡般的溪水,梳理晨妝,沒有釵環,散開的長發象黑色瀑布一樣直垂水麵。不飾脂粉,清水洗過的容顏豔若初綻的桃花。修眉俊目,象青山映襯下的溪水一樣清澈晶瑩,流動有神。梳洗完畢,褒似擔起沉甸甸的兩桶水,步履輕盈地沿著曲折的山徑,拾級而上,扭動的腰部象微風中輕輕擺動的柳絲。褒姐十五歲,發育已經成熟。村妝野束,掩飾不住她的國色天姿。

因下鄉催收賦稅,偶然來到這裏的褒國大夫之子洪德,被褒擬的美麗驚呆了。但他不是好色之徒,看著褒擬一來一去,他猛然想到被周幽王囚禁在鎬京的父親——褒晌。

周宣王死後,太子宮涅繼位,是為幽王。立申侯之女為王後,兒子宜臼為太子。周幽王暴決寡恩,動靜無常,耽於聲色,荒於朝政。曾經輔佐周宣王的尹吉甫、台虎等一批老臣,見周幽王無道,憂慮成疾,相繼而亡。申侯進諫不聽,大失所望,回歸申國。趙叔帶上表直諫,被罷歸故裏。鄭伯友沒被罷黝,也不受重用。當朝主事的大臣中已無賢能之士,隻有貪位好利、善於讒媚阿談的貌石父、祭易、尹球三人,紅極一時,位列三公。這三個勢利小人,在周幽王麵前阿談奉承,一味討好,惟王所欲,助封為虐。周幽王更加肆無忌憚地尋歡作樂,盡情地聲色狗馬,終日過著荒**無度的生活,在械石父、祭易、尹球的慫恿下,周幽王竟然詔告天下,讓各國諸侯訪尋絕色美女,送往鎬京,以充後宮。

褒城山中的褒國,僅僅是一個大夫之國。大夫褒晌為人正直,有忠義之心。看到周幽王訪美獻美的詔告,不但不獻美女,反而急忙入朝諫阻,義正辭嚴地說:“伊尹相助而湯興,太公相助而周興,大王豈能不訪賢才而訪美女?”周幽王聞言大怒,下令囚褒晌於獄中,至今已達四年之久。

褒晌之子洪德看到美若天仙的褒似,一個營救父親出獄的念頭萌生了。當年,西伯侯被囚禁美裏,大夫閡天以天下美女、奇物、良馬貢獻紛王,求得寬釋,救出西伯侯。如果買得褒擬這樣絕色美女,獻給周幽王,再以重金打通關節,也一定能救父親出獄。

次日。洪德來到姐大家裏,講明來意,以布帛三百正“聘”褒擬。姐大不是見利忘義之人,可是,來“聘”女兒的人是褒國大夫之子,滿心不願意,哪敢違抗,隻好忍痛答應。

姐大妻子流著眼淚對褒姐說:“孩子,你的命太苦了。你雖說不是我生的,可這些年來,情同骨肉,我怎能舍得你呀!”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褒似震驚,悲痛、憤恨,不平,她懂得兩位老人的愛心,也體恤他們的處境。她一頭撲進養母的懷裏嚎陶大哭。

來到人世間,沒嚐到溫暖,就被人拋棄在荒無人跡的草叢裏,那時,她太小了,不懂得什麽是不幸,什麽是悲哀,隻憑著求生的本能“哇哇”地哭叫。現在,她長大了,懂事了,這些年來,擬大夫婦把她當心肝一樣疼愛,用溫情哺育她成長,使她體驗到人間的溫暖,人生的美好,她精心地編織未來生活的夢,也曾想到,要好好地報答兩位老人的撫育之恩。可是,這溫情,這美夢,被一把冷劍斬斷了,她心裏明白,洪德的“聘”,實際是買,是一種強橫的買。被遺棄是不幸,被強買是更大的不幸。一個被人買去的女孩子,又將被當做玩物獻給別人,那命運該是多麽悲慘啊。

眼淚濕透了衣裳,卻改變不了命運。褒似跟著洪德走了,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這個小山村,離開了撫養她成長的兩位老人。

洪德以重金買通位列三公的攏石父,當朝獻美。褒似一改村妝野束,略施粉黛,插釵戴環,披以錦繡,更顯得體態炯娜,神采流動,各國諸侯所獻美女在她跟前一個個黯然失色,周幽王看得目瞪口呆,神癡心迷,當晚留褒似同宿瓊台。隨即降旨,赦褒晌出獄,複其官爵。

瓊台是鎬京城裏的一處別宮,離王後居住的宮殿很遠,除納涼消暑外,王宮裏的人很少來這裏,周幽王素知申後專橫,容不得他人,幾次為納妃之事吵鬧不休,這次,他不想讓申後知道,把褒擬留在瓊台,偷偷地玩樂,等找個適當的機會再把褒似送進宮去,納為貴妃。

褒擬不喜歡珠寶玉器,樓台亭閣,而是愛花成癖,也許是在山村長大,天天與自然界打交道形成的習慣吧,褒擬住進瓊台,就讓奴仆們養了不少花,周幽王為討好褒似,又從各地征集來許多奇花異草,分派專人培植、養護。不久,亭台四周,雨道兩旁,綠浪紅花,爭芳鬥奇,姚紫嫣紅,香氣浮動,成了鮮花的世界,與紅樓碧瓦、雕梁畫棟競相爭輝。褒妞常常一個人對花出神,誰也猜不出她在想些什麽。

周幽王沒有賞花的習慣,為了博得美人一笑,也裝出愛花的樣子,黃昏月下,挽著褒似的手臂,在花間漫步消閑。當談起花的習性、顏色、形態時,褒擬總是滔滔不絕。她對少女時的山居生活還有留戀之情。周幽王不時地插科打渾,故意說得牛唇不對馬嘴,想以此引逗褒擬一笑。但褒似總也笑不起來。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周幽王自從得了褒似,貪戀美色,三個多月,很少回王宮,日夜在瓊台尋歡作樂。這其中的情由,早有人報知申後。申後大怒,決心尋找機會,狠狠地懲治褒姐,以泄胸中悶氣。

時機終於來了,這夭,申後探知周幽王和褒似正在瓊台飲酒賞花,不由妒火中燒,當即領著幾個官娥氣勢洶洶地闖進瓊台。坐在周幽王身旁的褒擬,被這個不速之客驚得一愣神,不知道闖進來的人是誰,沒有站起來迎接,申後見此情景,火上澆油,指著褒似破口大罵:“哪裏來的賤人,竟敢到這裏來禍亂後宮,給我拿下,!”

周幽王怕申後真的動手,急忙站起來,把褒似擋在身後,解釋說:“不要生氣!她是我新近收宮的美人,因位次沒定,不便進宮朝見王後。”

申後見周幽王出麵阻攔,不敢輕易動手,以進來獻茶的侍女為由頭,指桑罵槐地大鬧一場,氣恨恨地走了。

驚恐未定的褒擬問周幽王:“剛才來的人是誰?這麽凶!”

“申王後,”周幽王淡淡地回答。

“王後的權力大嗎?”褒似又問。

“大!為六宮之主,掌管後宮的一切。”周幽王又囑咐說,“過幾夭,你得去拜見她。”

權力,這是一個什麽樣的怪物呢?申王後也是一個女人,而且不漂亮,但她是王後,擁有了權力,就可以那麽凶,大喊大叫地罵人。今天,若真的被她拿了去,至少是一頓毒打,也可能被關進冰冷的牢房,凍死、餓死,或者被活活打死。權力,這個怪物太可怕了!褒姐在對權力感到恐懼的同時,又對權力追慕不已。我若做了王後,主管六宮,別人就得服從我,申王後不服從,我也可以罵她、打她。權力象一根棍子,拿在自己手裏就可以打別人,拿在別人手裏就挨打,在這王宮裏生活,不能沒有權力。可是我一點權力也沒有啊!從此,褒似一心想得到的隻有權,權,權!

申後回到王宮,怒氣未消。

時逢太子宜臼來見:“孩兒問候母後安好!”

“好什麽,剛才差點沒被那個賤人氣死。”接著,詳細述說了在瓊台發生的事情,說到傷心之處,申後不覺淚下:“你父王寵幸褒似,將來這個賤人得誌,宮裏哪還能有我們母子立足之地呀。”

太子宜臼安慰說:“母後放心,明日是下月初一,父王必然臨朝,我趁這個時機,帶人去瓊台,狠狠教訓褒擬一頓,為母後出氣,也煞煞她的氣焰,以後她就不敢以下犯上了。”

申王後怕太子宜臼年少氣盛,遇事莽撞,趕忙勸道:“吾兒不可亂來,此事非同小可。”

太子宜臼懷忿出宮。

第二天早晨。周幽王上朝,群臣鹹來賀朔。

太子宜臼帶著數十宮人,到了瓊台。他們一進門,就在花圃裏亂摘亂踏,一時紅花綠草,狼藉滿地。裏麵的幾個宮女,跪在地上勸阻:“察太子,這花是大王派人栽種的,專供褒似王妃玩賞,毀壞了,奴蟬們擔罪不起。”

太子身邊的宮人也不讓分毫:“我們是奉太子之命,來采摘鮮花,奉獻申王後,誰敢阻攔。”

正巧褒擬走來,看見這些宮人強橫無理,不由火起,正想發作,不料,太子宜臼竄到麵前,一把揪住褒姐的發髻,罵道:“你是何等下殘之人,無名無位,也敢妄稱王妃,目無王後,看我教訓教訓你,”說著,掄拳便打。

宮女們苦苦哀求:“太子爺,看在大王分上,住手吧1不然,大王怪罪下來,怎麽得了。”

太子宜臼也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帶著宮人悻悻地走了。

褒擬含羞忍痛,回到屋裏,知道這是太子宜臼來為申王後出氣,想起太子所說的“無名無位”的話,更加傷心,伏在**,淚如雨下。

周幽王散朝歸來,看見褒擬鬢發蓬亂,兩眼紅腫,急忙上前勸慰。褒擬扯著周幽王的袍袖,放聲大哭,管事宮女見褒擬哭得說不出話來,便將太子宜臼來瓊台毀壞草木,打罵褒擬的經過如實說了一遍。

管事宮女的話一完,褒奴立刻跪倒在周幽王麵前,說:“太子為母報怨,看那來頭,是不殺我不肯罷休。自蒙大王寵幸,我已懷孕兩月,我死不足惜,孩子是大王的骨肉,求大王開恩,放我出宮,回褒城山中,生下王子,送還大王,以保全我母子性命。現在,我母子的性命,全捏在太子手中,請大王為我做主。”說罷,又是鳴鳴咽咽,痛哭不已。

周幽王扶起褒擬,說:“你不能走,此事我自有辦法處置。”

當時傳出旨意:“太子宜臼,好勇無禮,不能將順,發去申國,體察下情,自省自悟。”並責令貌石父、祭易、尹球等人,催促太子盡快離開鎬京,不準進宮申訴。

太子宜臼雖然還保留太子之位,但實際上已被放逐。

懷胎十月,褒似生下一子。周幽王為此子賜名伯服,愛如珍寶。

周幽王對褒似倍加寵愛,但褒姐卻心神不安,常常作夢。有時她夢見申王後帶著人闖進瓊台,一聲喝令,兩個人衝上來,把她的手腳捆上了。太子宜臼舉著一根大棍子狠狠地砸向伯服的頭。她想去救兒子,掙不脫。她想喊救命,喊不出來。有時她夢見自己做了王後,伯服立為太子。宮裏的人都給她磕頭,隻有申王後和宜臼不跪。她發怒了,大喝一聲,要把他們趕出宮門。申王後和宜臼害怕了,一齊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無論作的是哪種夢,醒來之後,褒姐都要想上半天,想來想去,她的決心下定了。一定要讓大王立伯服為太子,自己做王後,大權在手,才能除掉申王後和宜臼,杜絕後患,永保無虞。可是,又有點擔心,怕自己勢力孤單,得不到大臣們的支持。

位列三公的貌石父、祭易、尹救三人,圖利貪位,奸狡專權。曾因申侯屢次當朝直諫,說穿了他們的讒言,心懷忌恨,幾次想削去申侯的勢力,無奈有申王後和太子宜臼在位,不敢輕易下手,今見太子宜臼被逐出鎬京,褒擬得寵,又生貴子,他們想借助褒似的力量做內應,慫恿周幽王廢嫡立庶,除去申侯在朝中的權勢。三人計議停當,由貌石父入瓊台,與褒似暗通氣息。

鏡石父進了瓊台,一見褒擬就滿臉堆笑地賀喜:“小王子生得福相,將來可以繼承王位。”

褒擬一聽,正中下懷,但不明貌石父的來意,試探說:“太子已立,伯服哪會有那樣的福分,貌公過分誇獎了。”

“宜臼已被逐出京城,大王早有廢太子之意,難道王妃還不明白大王的心意?”械石父逼間一句。

“申王後尚在鎬京,豈肯甘心。”褒擬偷偷地看著貌石父。

老奸巨猾的歌石父,僅在三言兩語之間,就察明了褒似的心意,爽快地挑明了,說:“內有王妃的枕邊之言,外有我和祭易、尹球三人相扶,還用怕申王後嗎?”

褒姐心中一喜,有力的支持者竟然上門相助,感激地說:“若能得三公同心扶持,伯服嗣位,天下當與三公共之。”

“豈敢,豈敢!為臣願效微薄之力。”魏石父哈哈一笑。

各懷一己私利,一拍即合。為謀奪太子之位,貌石父為褒擬做了精心籌劃。

從此,褒擬在內,對周幽王的侍候更加殷勤周到,乘機對申王後、太子宜臼下了不少挑唆之言,外麵的貌石父等人,密遣心腹,日夜監視申王後的動靜。

太子宜臼被逐出京,申王後像一隻傷了翅膀的鳥,躲在巢裏將養,她為宜臼的處境心疼,但不恐慌。周幽王隻有宜白一個兒子,太子之位非他莫屬,遲早會繼承王位,那時再施展神威,除掉褒姐,易如反掌。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沒有想到,褒擬生了伯服,冒出一個爭奪太子之位的強勁對手,王位繼承權受到強有力的挑戰,申王後惶惶不安了。如果周幽王聽信褒擬之言,立伯服為太子,宜臼將永無出頭之日,王後的寶座也將隨之易主,多年來苦心經營的一切,都將付諸流水,申王後一個人獨居深宮,憂心如焚,終日流淚。

在申王後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年長宮女出謀劃策說:“王後何不修書一封,密密送往申國,讓太子上表請罪,以父子之情感動大王,早日召回太子,王位可保。”

申王後心中一喜,像一個困在沙漠裏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片綠洲。想了一會兒,不勝憂慮地說:“此計雖好,但宮門森嚴,誰能傳遞出去呢?”

“我母溫媳,知曉醫術,王後詐稱有病,召我母進宮看脈,乘機將書信帶出,萬無一失。”年長宮女回答說。

申王後依計而行,給太子寫好了書信,假裝生病,臥床不起,急召溫媳進宮看脈。申王後取出書信,交給溫媳,囑咐說:“此信關係重大,星夜送往申國,萬萬不可遲誤!”為酬射溫媳帶信之勞,當下贈彩增兩正。

溫姐早有準備,接過書信,縫進衣襟裏,捧著彩緒,從容出宮。

宮中的一切事情,都處在鏡石父心腹人的秘密監視之中。溫媳一出宮門,就受到嚴格盤查。

“彩增是誰贈送的?”

“進宮看脈時,申王後贈送的。”

“內中可有別的東西。”

“沒有。”

幾個宮監一擁而上,撕開溫溫的衣襟,拿出書信,二話沒說,把溫溫押往瓊台。

褒擬拆開書信一看,心中大怒,命宮監把溫媳鎖進空房,嚴加看管,又吩咐手下人,決不許走漏風聲。怒氣未消,把那兩正彩增一寸一寸地撕裂成條條,嘴裏恨恨地說:“總有一天,我讓你碎屍萬段。”

晚上,周幽王回來,看到碎增條條滿案盈幾,詢問原因,褒擬迎上前去,含淚說:“我入宮之後,深蒙大王寵幸,卻遭到王後忌妒,又生一子,忌恨更深,申王後寫信給太子,信中說‘別作計較’,必定是要謀殺我母子性命,求大王為我做主。”說罷,將書信呈上。

周幽王展信一看,大意是:“大王寵信妖女,使我母子分離。今妖女生子,寵幸益固。你可上表,佯作認罪,求得大王寬恕,得以還朝,母子重逢,別作計較。”周幽王認得申王後的筆跡,確信不疑,雷霆震怒,問:“送信的人呢?”

宮監帶出溫溫,周幽王不容分說,揮劍將溫姍斬為兩段。

褒似乘機進言,跪倒在地上,悲悲切切地說:“大王殺了溫媳,也救不了我母子性命,我母子的性命是捏在太子手裏的。”

“有我做主,太子成不了大事。”周幽王安慰說。

“大王千秋萬歲之後,必定太子繼承王位,他們母子當權,我與伯服死無葬身之地。”褒擬言罷,嚎陶大哭,長跪不起。

周幽王無可奈何地說:“我本欲廢去王後、太子,立你為王後,立伯服為太子,隻怕群臣不服,不便出口。”

“大王可當朝提出,由大臣們麵議。成,是群臣議定的;不成,也是群臣議定的:不傷大王尊嚴。”褒姐乘機獻策。

“也好,隻看明天朝議結果如何。”周幽王一口答應下來。

當夜,褒姐派心腹之人出宮,傳信給貌石父,通知明日上朝的大臣做好應答準備。

次日。早朝禮畢,周幽王宣公卿上殿,開口問道:“王後嫉妒,詛咒寡人,難為夭下之母,可否拘來問罪?”

貌石父搶先奏道:“王後六宮之主,雖然有罪,不可拘問。如果德不稱位,當傳旨天下,另擇賢德之人,母儀天下,實為萬世之福。”

尹球接著奏道:“臣聞褒擬德性貞靜,可主六宮之事。”

周幽王又問:“若廢申後,太子如何處置?”

祭易上前奏道:“臣聞母以子貴,子以母貴。太子宜臼好勇無禮,已被逐出京城,今既廢其母,焉用其子。臣等願扶持伯服為太子,社櫻有幸。”

聽了三公之言,周幽王心中大喜,廢除王後、太子,遂了自己的心願,但他卻不知道,這是褒姆與位列三公的貌石父、祭易、尹球串通一氣的結果。當朝傳旨,將申王後貶人冷宮,廢太子宜臼為庶人,立褒擬為王後,立伯服為太子。

大臣中也有反對的,但見周幽王心意已決,又有三公支持,無法挽回,如再進諫,必以宜臼黨羽定罪,招來殺身之禍,隻得緘口無言。

周幽王還沒回來,立褒擬為王後,立伯服為太子的旨意早有人報進瓊台。

宮女們簇擁著褒似坐在大廳的正位上,齊刷刷地跪在褒似麵前,同聲道賀,改口稱“王後”,連平時不太聽話的幾個宮女也恭順起來。

褒擬坐在高高的座位上,不禁浮想聯翩,追慕已久的權力拿在手上,放射出奪魂攝魄的光焰。申王後再也不敢闖進來破口大罵,動輒拿人,權力,握在別人手裏時令人恐懼,拿在自己手裏就變得十分可愛,富貴、榮耀、恭維、歡樂……接踵而來。

想到明天就將離開瓊台,搬進正宮,她坐不住了,想去看看她一向喜愛的花草。金燦燦的陽光,紅嫣嫣的花朵,綠茵茵的草地……多麽可愛啊!宜日再也不敢來隨意踐踏了。一個人有了權力,連她所喜愛的物件也跟著高貴了,輝煌了,不容侵犯了。

褒擬在細細地品嚐著掌握權力的美好滋味,殊不知,掌握權力也有苦澀的味道。她本來想開心一笑的,可是又笑不出來了。

一個貼身宮女輕輕地走到褒擬跟前說:“王後,跳公求見。”

褒擬以為鏡石父是來祝賀的,急忙吩付:“請!”

鏡石父道賀之後,向周圍的人看了一眼,褒擬令侍女退下。

“王後,有一個謠言,先在申國流傳,現在連京城內外都傳開了,不知王後是否聽說了。”貌石父悄聲地說。

“什麽謠言?”褒擬疑惑地問。

“事關重大,請王後恕下臣直言。”鏡石父誠惶誠恐地說。

“說吧。”

“這個謠言說,夏萊王末年,有兩條龍飛到宮殿裏,口裏吐著白沫,自稱是褒國的兩位先人。夏萊王害怕了,想派人殺死或趕走這兩條龍,太史官說,神人下降,必主吉祥。吐出的白沫,是龍的精氣,收而藏之,洪福齊天,於是,在龍的跟前,擺列祭品,用金盤收集龍吐出的白沫,裝在一個紅匣子裏。忽然,風雨大作,兩條龍不見了,夏萊王命侍臣把這個紅匣子收藏在庫府裏,傳至殷朝,再傳至周朝,周厲王末年,這個紅匣子放出光芒,庫官上奏朝廷,周厲王命庫官把紅匣子拿進宮殿驗看,開匣時,一不小心,落在地上,白沫流出來,變成一個小龜,在大殿裏亂爬。侍臣追趕捕捉,小龜跑進後宮,忽然不見了。後宮裏七歲以下的宮女牙齒全部脫落,一個十二歲的宮女無緣無故地懷了孕,被囚禁在一間黑屋子裏。四十年後,這個宮女生下一個女嬰,被當做怪物,扔到清水河邊。這個女嬰被一個賣桑木弓的人揀去,抱進褒城山裏養大。後來,這個妖女被褒國大夫買去,獻給國王,做了王後。”貌石父一邊說一邊察看褒似的神色。

褒姐聽了這個離奇的故事,心往下一沉,她知道,這是有來頭的,惴惴不安地間:“這個謠言與廢申王後、廢太子有什麽關係?”

“關係重大。廢申王後、廢太子,申侯不肯甘心,一定舉兵討伐,圍困鎬京。這個謠言傳揚開去,各國諸侯都知道宮中有妖女,國王被妖言迷惑,離心背叛,一定不肯發兵解救鎬京之圍。申侯就可以乘機殺進王宮,逼大王收回成命,那結果……”貌石父不願明白說出。

“那該怎麽辦呢?”褒擬心情沉重地問。

“謠言的傳播沒法禁止,要想辦法探清各國諸侯是否還忠心於王室。”

“怎麽試探呢?”

鏡石父與褒姐密密商討,終於想出了一個試探諸侯是否忠心的計謀。

正宮裝點一新,,喜氣祥和。

褒擬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下,緩緩地邁著方步,走到王後寶座之前,慢慢地轉過身來,端端正正地坐下。接著,在朝大臣,六宮主事、宮娥侍女,依次一批又一批地參見新王後。一人身居高位、淩駕於眾人之上,這該是何等榮耀啊!但褒擬無暇品味做王後的榮耀,而是心事重重,麵沉似水。

周幽王心想,褒擬這回該笑逐顏開了吧。為慶賀大典,他下旨召集樂工鳴鍾擊鼓,調竹彈絲,輕歌曼舞,可褒擬還是麵無悅色。

“住進正宮,接位王後,這是天大的喜事,王後為何還不笑一笑呢?”周幽王終於沉不住氣了,不解地問。

“我生平不笑。”褒姐緊鎖雙眉。

“哈哈……”周幽王敞聲大笑,“人,哪有一輩子不笑的,王後何出此戲言?”

“大王主宰天下,卻無法使我一笑。”褒姐有意激周幽王。

“好,我一定有辦法讓王後開心一笑,”周幽王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傳令說:“無論宮內宮外,有能博得褒王後一笑的人,賞賜千金。”

械石父乘機獻計說:“先王之時,抵禦西戎犯境,在驪山腳下,設置了幾十處烽火台,台上有大鼓,遇有敵寇來犯,點燃烽火,擂響大鼓,各路諸侯急速發兵,勤王抗敵,數年來,天下太平,烽火不舉,大王若能同褒王後同遊驪山,舉起烽火,諸侯必至,至而無敵,褒王後必笑無疑。”

“好,此計甚善!”周幽王連連稱讚。

大夫鄭伯友聞言大驚,上前奏道:“不可。烽火台是先王設置,以備敵寇進犯時應急之需,早已取信於諸侯。沒有敵寇犯境而舉烽火,是戲弄諸侯,一次失信,他日真有敵寇犯境,再舉烽火,諸侯不信,必不肯來,還用什麽方法調兵呢?”

周幽王大怒:“今天下太平,不用調兵。我與褒王後同遊驪山,無可消遣,聊以諸侯為戲,有何不可?”

喝令鄭伯友退下,遂傳令起駕,同褒姐往驪山遊玩。

周幽王終於上了褒擬與被石父商定的試探諸侯是否忠於王室的圈套。

當夜,在驪山腳下舉起烽火。漆黑的暗夜裏,突然烈焰騰空,火光衝天,一處、兩處……相繼燃起,象一條跳躍翻騰金光耀眼的火龍,照紅了半邊天。鼓聲暴響如雷,震徹長空,伴隨著雞鳴犬吠,馬嘶人叫,撕裂了夜的寧靜。頃刻之間,天與地、山與水、人與獸、草與木……都被這緊迫、焦慮、神秘、恐怖的氣氛吞沒了。

周幽王和褒似在驪宮裏作長夜之飲,悠閑自得地等待著各路諸侯的到來。

曙光初現的時候,王徽(ii)之內的各路諸侯,馬不停蹄地趕到驪宮前麵的校軍場,聽候王命調遣。

褒似跟隨周幽王登上驪宮樓頭,俯視校軍場。已到的幾百乘戰車,列成一個個方陣,晨光熹微中,尚可分辨出各路諸侯的不同旗色。士卒們頂盔貫甲,荷戟執戈,做好了撕殺的準備。後到的戰車長隊,馬蹄翻飛,車聲棋轎,從四麵八方擁進校軍場。褒似不懂得軍事陣法,但從這威武雄壯的軍容裏,看到了各路諸侯眾誌成城、勤於王室的耿耿忠心。盡管那個謠言在四處傳播,諸侯對周幽王的忠誠絲毫沒改,她懸著的心落底了。如果申侯敢於興兵進犯鎬京,各路諸侯像今天這樣及時趕來退敵,可保王位萬無一失。

於是,褒似在周幽王麵前拍掌大笑,笑得十分開心。

周幽王派人傳令:“幸無外寇,不勞跋涉,各歸領地,將養士卒。”

各路諸侯聽到這個命令,麵麵相覷,疑惑不解。等他們聽到從驪宮裏傳出的鼓樂之聲,看到宮樓上褒擬的笑臉,一切都明白了。紛紛調轉車頭,含憤而去。

褒似戲弄了諸侯,而曆史則戲弄了褒姐。誰也不會想到,這一笑,‘結束了曆史上的一個時代,宣判了一個千古不赦的罪人。

申侯為了奪回王後、太子之位,不惜重金向犬戎主借兵,並許以攻破鎬京之日,庫府金帛,任憑搬取。於是,犬戎主發兵一萬五千,與申侯聯手,把鎬京圍困三層,水泄不通。

周幽王一麵派兵迎戰,一麵派人去驪山燃起烽火。仍然是火光衝天,鼓響如雷。可是,各路諸侯前次被烽火所戲,怕其中有詐,再遭戲弄,皆不發兵。

犬戎兵攻破城門,見物就奪,見人就殺,見屋就燒,偌大的鎬京城化為一片火海。

周幽王見大勢已去,與褒擬、伯服同乘小車從後宮門溜出,逃往驪山。犬戎兵半路截殺,周幽王、伯服死在車裏,褒擬被犬戎主擄進軍營,慘遭蹂晌。

各路諸侯得到犬戎來犯的真實消息,率兵來救,鎬京已經夷為廢墟。

犬戎主槍惶離去時,被遺棄的褒姐走投無路,自綴而亡。

褒似臨死之前,是大哭一場,還是大笑一場,史無記載,後世無從知曉。

宜臼繼承王位,是為平王,遷都洛邑,開始了曆史上的東周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