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國炙亂”的前因後果

“七國之亂”,說的是西漢景帝時期,七個王子聯合起來,反叛朝廷的故事。

既然題目叫“前因後果”,那就先從“前因”說起.最早需要追溯到漢高祖劉邦作皇帝的時代。那時候他擁有天下,把一些功臣封王封侯.王侯享有封邑,成為一方之主.不過後來外姓王像韓信、彭越、英布等人,都被他逐個消滅,親王就隻剩下他的兄弟子侄了。他索性下了一道旨意:嗣後凡不是姓劉的.生前不得封王.這當然因為姓劉的是他的親族,能夠維護劉家天下萬代千秋的緣故。

建國初期,他的親族人數不多.所以諸王國占有頗為廣大的疆域.其中最大的三國是齊、楚、吳。劉邦封他的庶長子劉肥為齊王;封他的弟弟劉交為楚王;封他的侄子劉澳為吳王。

到呂後臨朝時期,曾一度封諸呂為王,如呂產封梁王,呂祿封趙王,呂通封燕王。但這個時期很短暫,呂後一死,諸呂被消滅,諸王就又都是姓劉的了。

三十年過去,劉姓皇族人丁繁衍,需要封王的子孫多起來,而藩國疆土早已劃定。文帝十六年.采取一個折中的辦法,比如齊王劉肥死了,文帝就把齊國一分為六;封劉肥的兒子劉將間為齊王、劉誌為濟北王、劉賢為淄川王、劉雄渠為膠東王、劉印為膠西王、劉光為濟南王。淮南王劉長已死.文帝將淮南一分為三,封劉長的兒子劉安為淮南王、劉勃為衡山王、劉賜為廬江王。

但這種辦法隻是權宜之計.前王死了,把國土分給他的兒子。就像後來人們繼承遺產一樣。當書人沒話可講。然而尚在的諸王,就難以分封了.何況劉邦這種大封宗親為王的辦法。從社會發展來說.也是一種倒退.長此下去.說不定又會出現春秋、戰國那樣紛亂的局麵。所以有識之士.就提出了削藩的建議.將藩國的勢力削弱,加強中央朝廷的統治,國家才能長治久安。

最初向皇帝提出這個問題的是個年輕人,名叫賈誼.他的官職是長沙王的太傅,後任梁王太傅。文帝前六年,賈誼給文帝上了本萬言書。那便是著名的《治安策》。這篇文章開頭就說,“臣竊以為如今天下的就勢.可以為之痛哭的有一可以為之流涕的有二,可以為之長歎息的有六。”而他認為應該痛哭的一一也就是最嚴重的一件的.便是諸王分封,力強準製。

他說:有人說’‘天1已安已治了”。他認為完全不是這洋:他打了個比方.說好似人躺在積薪之上.薪戲:便是火種。眼前隻是火還不曾燃燒.因而有人才說“已安已治”。他說,現在天下的“久安”,隻是由於大國的諸王幼弱未壯。朝廷為他們設段的太傅、國相還在掌政。等到數年以後,諸王大抵都長大了.血氣方剛。而朝廷派去的傅、相老病退罷.諸王將在承、尉以上的官員中偏段親信。那時再想讓他們服從.恐怕堯、舜也辦不到。

可惜的是,賈誼短命.他33歲就死了。而另一個力主削藩的則是晃錯。

晃錯原任太子家令(太子屬官一千石).他能言善辯。思想活躍、深刻.太子劉啟稱他為“智囊”.意思是渾身都是智慧。

文帝去世以後.太子繼位.是為景帝.景帝很信任晃錯.任他為內史(治理京師的官員).以後又任為禦史大夫.他得到皇帝的信任,因而他的主張就能得以實踐.這是他比賈誼條件優越的地方.

文帝時,晃錯就曾幾次上書,請皇帝削藩.不過文帝寬厚,一直不肯下手。到了景帝即位,晃錯便上書說:

“當初高祖平定天下.弟兄少.兒子年幼.所以大封同姓王,齊國得七十餘城.楚國得四十餘城,吳國得五十餘城,這些庶孽的封地幾乎占了夭下的一半。如今吳王因太子的緣故懷有仇恨.假裝生病不肯入朝,按國法就該處死。文帝不忍處分他.反而賜他幾杖。他受先帝這樣的恩德,本應改過自新.他卻變本加厲,愈發驕橫,就銅山鑄錢.煮海水為鹽,誘納天下的亡命之徒陰謀作亂。看來,削他也反,不削他也反。削他.他反得快些.為禍還小;不削他.他反得慢些,為禍就更大.”

兄錯奏章裏提到的幾件是.須加以說明。

那還是文帝活著的時候發生的事、有一年正月,吳王假裝生病,不肯入朝,派吳太子劉賢作代表.景帝劉啟那時還是皇太子,他和劉賢都是年輕人,很談得來,朝見之後劉啟便約劉賢到太子宮玩耍,兩個人先喝了酒,然後下起棋來。年輕人爭強好勝,為一著棋爭執不下.劉賢是昊國太子,一向驕橫慣了,竟然對皇太子口出不遜。劉啟火了,拿起棋盤擲打劉賢。不料恰巧打在劉賢的太陽穴上,劉賢當場斃命。‘

這是失手傷人.文帝責備劉啟幾句也就算了。他派人把劉賢盛鹼起來,裝入棺梆,送回吳都廣陵.吳王劉澳非常生氣,對來送棺的漢使說:

“既是同宗,死在長安就葬在長安好了.又何必送回來呢?”他不肯接收兒子的棺木,竟讓漢使再帶回去。幸好正月天氣寒冷,劉賢的屍體運來運去,不曾腐敗.文帝沒法,隻好在長安選一塊墓地把劉賢葬了,但對他這位堂兄,卻十分不滿。

嗣後,吳王便不再入朝,仍然以有病為借口.漢朝規定,春天諸王入朝稱為“朝”,秋天則稱為“請”.吳王不論“朝”、“請”,都是派使者去應付.文帝很生氣,把替吳王入朝的使者扣押起來審問,不過沒有什麽結果。這年“秋請”,吳國又來了一名使者。文帝再問他.使者說:

“吳王殿下實在不曾生病,但由於朝廷扣住吳國的使者,吳王恐懼,隻好稱病不入朝了,為的是怕陛下降罪呀!常言說‘察見淵中魚不祥’(察知臣下的陰私,使之產生憂患,這不是好事).希望陛下能原諒吳王以前的過錯,給他自新的機會.”

文帝覺得這使者的話有些道理,便把以前扣押的吳國使者都放了。還賜給吳王幾杖。“幾”是年紀大的人憑以休息的幾案,“杖”則是拄著走路的拐杖.並讓使者告訴吳王,因為他歲數大行走不便,以後免去他的朝請之禮。

這樣一來,朝廷和吳王的緊張關係,才得以暫時緩和。

至於晃錯奏章裏說吳王“就銅山鑄錢,煮海水為鹽,誘納’天下的亡命之徒”也是事實.吳國境內豫章郡有一座銅礦.吳王把銅開采出來,鑄成錢幣,在全國使用.當時還有一個大中大夫鄧通,文帝把蜀郡嚴道的銅山賜給他,他也拿來鑄錢.史書說:“於是吳、鄧錢布天下。”吳國地處今江浙一帶,瀕臨東海和黃海.吳王便煮海水為鹽,運到內地販賣。吳王有了錢和鹽作資本,便免去吳國老百姓的賦稅;對有些需要征用民工的勞役,一般官府都是不給報酬的,而吳王卻按工量發給錢糧。他采用的這種惠民政策,自然大受老百姓的擁護。在別處犯了法的人,跑到吳國,吳王不分良芳,一律收留。所以晃錯才說他“誘納天下亡命之徒陰謀作亂。”

景帝接到晃錯的奏章,發交朝臣們討論,隻有詹事竇嬰反對削藩,其餘的公卿、列侯和宗室都不表態。正趕上又到了正月朝見之期,晃錯乘機發作,以禦史大夫的身份(禦史大夫負責對官員的糾察,是“三公”之一),對楚王劉戊進行彈勸,說他在薄太後喪事期間,在守喪的服舍縱**,應處死刑。景帝下詔赦免,隻削去他的東海郡。接著晃錯又找借口,削去趙王的常山郡和膠西王的六個縣。

晃錯牛刀小試,是給大舉削藩作個試探。他請皇帝批準,發布了三十章有關削藩的政令,引起各地藩王的極大震動。當然也就促使他們設法反抗了。

晃是穎川人,家裏還有個老父親。晃父聽人們議論晃錯主持削藩,便到長安來找他.對他說:

“皇是剛剛即位,你蒙恩用卞,就該忠君愛民。可我聽說你力主削藩。侵削諸侯.離間人家的骨肉。外間人們紛紛反對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幹?"

晃錯回答說:

“是的.不這麽幹。天子得不到尊重,宗廟也得不到安嗎:”

晃父歎口氣說:

“你這麽幹.成了眾矢之的。劉氏可能得以安定,可我晃家卻危險了。你任性去幹吧.但我不能眼見著大禍臨頭!”

晃父回家以後,自殺而死。過了十幾天,吳、楚七國果然興兵造反.以誅晃錯為名,恰恰應了晃父的預言。

第一個要造反的是吳王劉淇,因為他知道,晃錯的矛頭。主要是針對著他的。

吳國的鄰國是膠西。吳王認為膠西王劉印不久前剛被削去六個縣,一定心懷不滿,而且劉印年輕氣盛,好勇鬥狠,很容易挑動,便派中大夫應高去作說客。應高對劉印說:

“現在皇上任用邪臣,聽信這些奸賊的讒言,肆意地侵削諸侯.淩辱王親。像我家吳王,不過因為多年患病.不能朝請,就被懷疑.時時生活在憂疑之中,唯恐不能免禍。再看大王,隻是因為一點小錯.就被削去六縣,罪輕罰重,說不定朝廷不止削地而已,可能另外還會有什麽打算。不知大王曾否考慮過這件是,"

,.我如何不考慮?”劉印搖搖頭說,“但既作臣子.又能如何!難道足下有什麽辦法教我嗎?”

應高說:

“我家吳王,就是因為與大王同憂,才派臣來見大王.共同就劃一條生路的。”

“你家大王怎麽講?”劉印問。

“隻有一條路,那就是順應天時人心.起兵除害。”

“這豈不是謀反嗎?寡人豈敢如此,則急了也就一死罷了!”

“大王這話錯了。想那晃錯蒙蔽天子.算政弄權.不但民心大憤,就是上天也在示弊舊來彗星出現.蝗蟲為災.這都是朝廷倒行逆施引起的。這時起兵誅逆,整肅朝綱,正是順應夭意民心的行動。吳王願意追隨大王車後.縱橫天下,那時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誰敢不服!”

劉印頻頻點頭。應高繼續說:

“如果大王同意,吳王便可聯合楚王,攻克函穀關.占據榮陽,奪得敖倉的糧食,抵禦漢兵的反抗,而等待大王光臨.然後再合兵進攻長安.事成之後,吳王願跟大王平分天下。”

劉印被說動了,連聲說“好”。應高便回去報告吳王.吳王還不放心.又自己化妝成一個使者,悄悄來到膠西的都城高苑.親自跟劉印見麵。這一對叔侄在密室裏研究出一個周密的計劃.最主要的是聯絡齊、淄川、膠東、濟南四王,一起出兵。這四王中齊王、淄川王和膠東王是劉印的哥哥,濟南王是劉印的弟弟.這哥兒幾個倒是不用費口舌,一說就答應。劉印又去找趙王劉遂。劉遂也答應參加。那邊.吳王又跟楚王劉戊(劉戊是老楚王劉交的孫子)聯絡妥當,但等找一個機會.便可共同舉兵.

不久.朝廷發布救令,削去吳的會稽、豫章二郡.吳王便以“誅晃錯以清君側”為借口,頭一個起兵反漢。其餘諸王紛紛響應.“七國之亂”就這樣開始了。

不過細查前文,便會發現,吳王和膠西王等湊集的,乃是八國而不是七國。為什麽又叫“七國之亂”呢?原來這裏邊出了個岔頭兒,原先答應入盟的齊王劉將間,臨時又背約不幹了。他的幾個弟弟火了,發兵將齊都臨淄圍住攻打,非要懲治他們的大哥不可。而趙王劉遂,跟四國聯係不上,就隻好率兵駐紮在趙國西邊的邊界,等著和吳、楚的軍隊會合。趙遂還和匈奴勾結,要匈奴出兵支援他。事實上,跟朝廷真幹起來的,就隻有吳、楚二國了。

吳王劉澳先把朝廷派到吳國的二千石以下的官員殺了,然後向全國下令:“寡人今年六十二歲了,我將親自出征;小兒子今年十四歲,也要身先士卒。凡我國內,年在六十二以下,十四歲以上的男子,都要與寡人一同作戰.”結果征集的兵力竟達二十多萬人。他又派人跟南邊的閩和東越聯係,閩和東越也答應發兵相助。吳王大軍從國都廣陵出發,涉過淮水,與楚王劉戊的軍隊會合。正式向天下發布檄文,羅列晃錯的各種罪狀,號召各地諸王響應。

擋在吳、楚聯軍麵向長安進兵路上的,乃是梁國。梁王劉武,是景帝的同母弟,他拒絕跟叛軍合作,吳、楚聯軍隻好先來攻打梁國.第一仗戰於棘壁,梁軍傷亡幾萬人,吳、楚軍乘勝而進則再打敗梁國的援軍。梁王劉武隻好退保國都唯陽,同時派急使向長安求援。

削藩令下,有幾國會起兵反抗,這早在晃錯意料之中.他想這正是削藩的機會,把你打敗,你不削也得削。所以等七國的反書上來,他就請景帝調兵鎮壓.景帝拜中尉周亞夫為太尉,率三十六將軍迎擊吳、楚;派曲周侯哪寄往擊趙軍;再派將軍架布到齊國去。一場全麵的戰爭.終於展開了.

戰事初起的時候,晃錯曾向景帝建議,請景帝親自帶兵平叛。高祖當初是戎馬出身,每次出征往往他自己掛帥,所以晃錯希望景帝學習他的祖父。但景帝在宮中長大,偶而騎馬出城打打獵,回來還累得腰酸腿疼;現在晃錯竟然讓他親征,要冒刀弓鋒鎬的危險不須說,就是酷日風霜也夠受呀!所以皇帝對晃錯這個建議絲毫不感興趣。

其實晃錯勸皇帝親征,也是為皇帝好。皇帝親自帶兵,隻是坐陣指揮,用不著自己去衝鋒陷陣,可是眾將有皇帝在跟前,卻要振奮得多。何況皇帝親征回來,史書上自然要大書上一筆,給後人看著也光榮。所以說晃錯所作的一切,他間心無愧,決不藏什麽私心。

如果提到唯一的私心的話,那就是他對袁盎的態度了。

袁盎在當時也是個重要人物。他原任文帝的中郎將。在文帝處理淮南王劉長的事情上,他提出過較好的意見.中郎將是皇帝的衛隊長,經常跟隨著保護皇帝,所以他有機會跟文帝談話。

中郎將在宮禁中的機關叫郎署。有一天,文帝帶著他寵幸的妃子慎夫人在宮中散步,走到郎署,有些累了,就到裏麵坐一會兒。慎夫人由於受皇帝寵愛,在宮中一直是跟皇帝、皇後平起平坐的。這次也就和以前一樣跟皇帝並排坐在坐幾上。袁盎走過來,請慎夫人站起,將坐幾放到下首,再請慎夫人坐。慎夫人生氣了,不肯坐,皇帝也惱火,站起來領著慎夫人走了.袁盎跟在後麵,單獨對文帝說:

“臣聽說“尊卑有序,則上下和睦’.現在陛一既然已了了後.慎夫人便是妾睦。妾騰和主子怎麽可以平坐呢!如果陛下寵幸她,給予過分的優待,這恰低是慎夫人的禍患,難道陛下忘了‘人盤”的事嗎?”

文帝聽說十分高興,把慎夫人找來,將袁盎的話說給慎夫人聽。慎夫人才知道袁盎的動機是好的,是為了讓她免禍,於是賜給袁盎五十金。

還有一次,袁盎騎著馬隨文帝的車走過霸上,前方是一個陡峭的斜坡,文帝讓禦者快速馳下。袁盎卻騎馬趕上去.拉著馬車頭馬的緩繩,和車一齊慢慢往坡下走。文帝說:

“怎麽,將軍也害怕嗎?”

袁盎回答說:

“臣聽說.“幹金之子,坐不垂堂’。聖主不應故履險境,更不能作僥幸的書。現在陛下縱快馬飛馳下這樣的峻坡,即使陛下對自己不在意,也應考慮到宗廟和太後呀!”

文帝點頭笑了,認為袁盎講得不錯。

後來文帝為吳王的事惱火,便把袁盎調任為昊相。可能袁盎仍然抱著謹慎免禍的想法吧,他很少給吳王提意見,因為他知道,文帝為人和順,肯於虛心納諫.而這位吳王.卻剛惶自用.是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所以他在吳王麵前輕易不提反對意見,有時需要說幾句,也是輕描淡寫.不痛不癢。比如那次文帝免去吳王的朝請,又賜幾杖給他。吳王並不領情,卻冷笑說:

“哼,皇上也未必不怕我哩!”

他這是有意說給袁盎聽的。袁盎不好不接碴兒.但他說的卻是半捧場半安慰的話:

“大王享國已久.德高望重,諸侯王皆敬仰大王。就是聖上,也因大王是皇兄.關心愛護,才賜幾杖給大王。大王應當謝恩.不要再說別的了。”

吳王聽了挺滿意.覺得袁盎雖是朝廷派來的。卻也挺合自己的意,便不時地賞賜給他金銀財物。袁盎隻求吳王不反.別的也不去幹涉.不久,袁盎又奉調回京。文帝自然要問他吳王的情況,問他吳王會不會造反。袁盎吞吞吐吐,因為他實在不敢說吳王不反,卻又不敢說吳王會反。這時晃錯也在場.他對袁盎的態度很反感,便問:

“公作了那麽長時間的吳相.吳王究竟想不想造反公也不敢說嗎?”

袁盎說:

“他想不想造反我怎麽知道?你若是說他非反不可,他也可能就真的會反,這又能怪誰呢!”

對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晃錯當然不滿意,要跟他爭論,恰好這時傳來匈奴南侵的邊報,文帝便把這事擱下了。

可是為這書兩人鬧了意見,起初是誰也不搭理誰,後來就避不見麵,在某個場合,如果晃錯原在那兒.袁盎來了.晃錯站起來就走;反之也是如此。後來吳王果然反了,晃錯是禦史大夫,他憑借權力,便以表盎接受吳王的賄賂、替吳王效力的罪名.擬判袁盎死罪。皇帝沒同意判刑,下詔赦免但廢為庶人。晃錯還不肯罷休,他跟禦史中垂和侍禦史們商議。繼續追究袁盎私通吳王,參予謀反的罪名.一個侍禦史說:

“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袁盎參予反叛.無法定他的罪呀則”

禦史中承也說:

“如果這樣株連.所有那些曾在吳國任職的官員、都該惶惶不安了。如今大軍東征,平叛指日可待,那時如袁某確與吳王勾結,諒他也無處可逃。”

晃錯看屬官反對立即將袁盎判刑,隻好暫時把這事放一放,而專心張羅支援戰爭的事。不料有個侍禦史和袁盎有交情,私下裏告訴袁盎,讓他預作防備。袁盎又怕又恨,便在夜間偷偷去渴見大將軍竇嬰。

竇嬰是竇太後的侄子,原任詹事。他是反對削藩的,跟晃錯的關係不好。後來他因為一件事得罪了姑姑,讓他稱病回家。

這件事跟後文有關,此處不妨作一伏筆。原來竇太後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是景帝劉啟,一個是梁王劉武。景帝二年十月,梁王來朝。他跟皇帝是親兄弟,而竇太後又最愛她這個小兒子,所以景帝常常把梁王召來,弟兄倆飲酒玩樂。那時景帝雖有兒子,但還沒冊立太子。一次酒後,景帝隨口對梁王說:

“等我千秋萬歲之後,就把帝位傳給你吧!”

梁王雖然口中辭謝,心中卻暗暗高興。竇太後向著小兒子,也十分心喜。不料竇嬰卻來潑冷水,他對景帝說:

“天下,乃是高祖打下的,高祖有規定,帝位要父子相傳。因此陛下不能把帝位傳給梁王。”

景帝對梁王說的話,不過是酒後戲言,並未當真,聽竇嬰一說,笑一笑也就算了。竇太後卻怪罪她這個侄子了,讓皇帝免他的職.竇嬰並沒犯錯,免職也得找個理由。後來景帝就讓竇嬰自己請個病假。那時大臣們和皇帝,出入宮門都有個憑證,稱作“門籍”。竇太後把竇嬰的門籍也取消了,讓他不能進宮。不過這樣一來卻產生了個後遺症。史書說:“梁王以此益驕。”

吳、楚造反,景帝趁這個機會給竇嬰複職,拜他為大將軍,比乃書的官還高了。

卻說袁盎夜見竇嬰,是求竇嬰跟皇上說,他有平吳的辦法,希望皇帝能召見他。竇嬰跟晃錯關係不好,願意幫袁盎的忙,就去對皇帝說了,景帝便派人召袁盎入宮。

袁盎入宮的時候,景帝正跟晃錯在商量調發軍糧的事。袁盎向皇帝行禮。景帝間他:

“現在吳、楚反了,你看將來會怎樣?”

“不足為優。”袁盎肯定地說。

“吳王有銅山鑄錢,有大海煮鹽,誘納夭下的豪傑,他頭發白了還敢舉事,如果不是有百分的把握,他敢發動嗎?你怎麽還說他無能呢?"

“不錯,吳王是有銅鹽之利,但哪裏會有豪傑讓他誘納呢!如果吳王真的有豪傑輔助,就不會讓他造反了。其實他所誘納的,都是些無賴子弟、亡命奸徒,所以才相與為亂。吳王想因這些人成事,又怎會成功呢!”

晃錯在一帝聽袁盎說得有道理,不自禁地插言說:

“袁盎講的不錯。”

景帝又問:

“那麽你說怎麽辦才好?”

袁盎故作神秘地說:

“請陛下屏退左右。”

景帝揮揮手,內侍們都退下了,就隻剩下晃錯在跟前。袁盎瞅他一眼,對景帝說:

“臣的話,不能讓人臣知道.”

景帝便讓晃錯也退出去.晃錯隻好退到東廂,恨得咬牙切齒.但也沒有辦法。這邊皇帝再問袁盎有什麽退敵妙計。袁盎說:

“吳、楚發布檄文,說高皇帝封王子弟,各有份地.是為了拱衛王室,永保皇綱。而賊臣晃錯,擅滴諸侯,削奪份地,所以諸王才起兵誅錯。他們的目的隻是為了保有故地,並無篡奪之心。如果陛下肯將禍首晃錯斬首,再明令將各藩被削之地複還.赦其擅自發兵之罪,七王定然滿意退兵,便可兵不血刃地將這場戰是平息了。”

景帝聽了袁盎的建議,默默地想了很久.才說:

“如果真能這樣.聯不惜舍一人以救天下。”

景帝立即封袁盎為太常,讓他秘密地去見吳王,說已按檄文要求辦了.並答應返還削奪的各郡,要他們退兵.

按檄文的要求辦.自然是斬殺晃錯羅!過了幾天,景帝讓垂相陶青、廷尉張歐聯名上疏,給晃錯安上一些罪名.然後皇帝再判決。“晃錯全家棄市。”

晃錯卻還不知道。壬子那天早晨.中尉‘掌京師治安的武官)坐車來到晃錯府上.說皇帝宣召他。晃錯毫不懷疑.穿上朝服隨中尉上車。然而車子不是駛往皇宮,卻直奔東市。東市是長安鬧區.卻也是殺人的刑場.因為“棄市”就是要把犯人在鬧市間斬.借以示眾。晃錯錯惜依住被從車裏拉出來.按跪在地上。他簡直傻了.不明白這一切是為了什麽。以至於連中尉宣讀的詔書也沒聽清,就穿著朝服躺在血泊中了。

那邊新任的太常袁盎和宗正德侯劉通作為皇帝的使者.奉詔去見吳王。他們來到吳軍大營。劉通是吳王劉泌的侄子,由他先去見吳王。劉通讓吳王跪下接詔.吳王笑著說:

“我已作東帝了.還拜誰呢?”又問,“你跟誰一起來的?”

“太常袁盎。”

“原來是作說客來了。”他根本不準袁盎講話.反而把他留在軍中,要他為吳軍效力。袁盎不肯,吳王準備殺他。幸而他在作吳相期間認識一個將領.有點交情,偷偷把他放了.他狼狽地逃回長安。

有一個叫鄧公的校尉.為軍書上的則麵見皇帝。景帝問他:

“你從南邊來,聽說吳、楚罷兵了嗎?”

“不曾啊!”

“聯已把晃錯殺了,為什麽他們還不肯罷兵?”

“陛下,”鄧公沉痛地說,“吳王想造反已經二、三十年了.這次發兵以誅晃錯為名,不過是一種借口罷了,其實一個晃錯又怎值得他大動幹戈呢?不過陛下卻把晃錯殺了,這樣一來.就怕夭下之士俱都鉗口,不敢講話了。”

“為什麽?”景帝問。

.’晃錯是怕諸侯過於強大.難以控製,才請陛下削之而尊京師,這是萬世之利呀!但他的這個計劃剛剛開始.就遭殺戮.這不是內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嗎!臣竊以為陛下這是是做錯了。”

景帝歎口氣說:

“咳!公言是對的.可惜聯後悔已晚了!”

景帝之所以任命在亞夫為太尉.讓他總領討吳、楚的兵馬,是有原因的,因為那是文帝臨死時對他的囑咐,說如遇到軍情緊急.可以讓周亞夫帶兵.

那是文帝後六年(公元前158年)的冬天.匈奴分兩路侵入上郡的雲中、沿途燒殺搶掠,烽火直迪長安。文帝派令免、張武、劉禮、徐厲等將軍,分別駐守在咖上、飛狐、句注、北地,棘門、細柳等地,在長安東、北、西三方形成個大半圓,保衛京師。有一天,皇帝親自勞軍。他坐著馬車,由霸上到棘門,一個一個軍營走去,都是禦車直接進入軍營,將軍以下拜迎拜送。最後一處乃是細柳。屯駐細柳的將領是原河內太守、現拜將軍的周亞夫。皇帝的前驅車先到細柳軍營,便想像前幾處那樣長驅而入,但守營的軍士卻把長戈立起,箭搭到弓上,喝令來人停住。前驅說,天子就要到了。把守軍營門的軍門都尉卻大聲說:

“將軍有令:‘軍中隻聽將軍的命令.不聞天子的詔書!’須待將軍指示。”

這時候禦駕也已到了。軍門都尉還是不放入內。於是皇帝派使者持符節宣詔:

“聯要進營勞軍!”

周亞夫這才傳令“開營門!”皇帝禦車進入時,都尉還告訴隨行的車騎說:

“請將軍注意,軍營中不得馳驅!”禦車的禦者隻好緩髻徐行.進入營中以後.周亞夫全身披甲,對皇帝作個揖說:

“介胃之士不能跪拜,請以軍禮見陛下。”

文帝很震動,臉色也變了,他緩緩地走下車,按勞軍禮進行慰問,然後乘車離去。隨行的大臣們個個吃驚,不知皇帝會不會懲處這個無禮的將軍。不料文帝出了軍門以後,卻對群臣說:

“咳,這才是真正的將軍哪!前者霸上、棘門那些軍營,輕易地便可闖入.簡直是幾戲一樣.俘虜那些將軍太容易了。至於周亞夫這樣的將軍.你能侵犯得了嗎!”皇帝說完以後,還連連地誇好。不久.便拜周亞夫為中尉,封為條侯。

那是三年前的書了,如今,周亞夫升為太尉,太尉掌握全國的兵權。他研究了“七國”兵分三處的形勢,決定調集兩京左近各軍集中榮陽,以抵禦吳、楚的大軍。把一切軍務安排好,他乘車帶幾名衛士趕往榮陽。經過霸上的時候,見一人揮手攔車,走近了一看,原來是一個叫趙涉的熟人。趙涉問他:

“將軍是要往軍中的嗎?”

“是呀,足下有什麽見教?”

“吳王手下收買了許多有奇異才能的人。他知道將軍去前線必走這條大路,說不定會在路上埋伏人阻擊將軍,不可不防。”

“足下說得有理。”周亞夫點點頭說。

“將軍不如從此向右,走藍田,去武關,再抵洛陽。走這條路繞遠不過一兩天。等來到洛陽,去武庫擊鼓聚將,人們還以為將軍是從天而降哩!”

“哈哈哈!”周亞夫笑起來,“就這麽走吧。足下倘無事,同車往洛陽,如何?”

趙涉高興地上了車.到了洛陽以後,周亞夫派出士兵在般山、繩池之間搜索,果然捉獲了吳王派去埋伏的伏兵。於是周亞夫便請趙涉擔任護軍。

梁王據守梁都唯陽,吳、楚大軍把城團團圍住,輪番攻打。幸而梁王摩下有兩個良將,一個是中大夫韓安國,一個是將軍張羽.韓安國為人持重,率領軍民用心防守;張羽則勇猛善戰,不時帶一小部分騎兵出城衝殺一陣,然後再退回城來。吳、楚軍連攻了將近一個月,仍然不曾攻下.昊王想撇開唯陽不打.直接西行,又怕梁軍抄他的後路.結果似持在這裏.走.走不了;攻,攻不想,真所謂進退兩難了。

梁王聽說周亞夫已到洛陽軍中.派使者偷偷出城,趕往洛陽,請條侯趕快率兵來梁解圍。

周亞夫分析了軍事形勢。從兵力講,周亞夫調集的軍馬不足十萬人,而吳楚聯軍將近二十萬.如果直接趕往梁都,與吳、楚軍作戰,兵力上吃虧。而梁都雖然被困已久,但那裏城池堅固,糧食充足,已經堅守了那麽長時間.如果再堅守些時日.想來也能保住。他決定不去跟吳、楚軍會戰。而是扼守住南軍西進的道路,再在其後方截斷糧道,使他軍中乏糧,等時機成熟.再一鼓攻之.這才能穩操勝算。他選中了梁國的下邑.那裏是西進的必經之路,山高關險,易守難攻,便率領大軍.開往下邑,紮下壁壘,等候吳、楚軍來攻。又派弓高侯韓頹當率領輕騎,繞道到吳、楚軍的後方淮泅口。那裏是吳、楚軍囤糧的地方。韓頹當把吳、楚軍的軍糧放火燒了,還在附近出沒,襲擊吳、楚軍的糧車、糧船、使吳、楚軍陷入斷糧的絕境。

梁王聽說周亞夫率軍來援,十分高興。但援軍卻占住下邑不走了。梁王派使者去見周亞夫,請他趕快進兵解圍。周亞夫隻讓使者回去告訴梁王堅守,卻仍然按兵不動。梁王急了,派人進京向皇帝告狀.景帝下詔催促周亞夫進軍。周亞夫仍然不奉詔,牢守下邑不動。

吳王當初起兵的時候,大將軍田祿伯獻計說:

“此去往長安隻有一條大路,還必須經過梁國,難以立功。臣願分兵五萬,循江、淮而上.進攻淮南、長沙,占領武關。便到了長安的側麵.那時與大王會師,再取長安.當能成功。”

這本是條好計,但吳太子劉駒卻對吳王說:

.’人心隔肚皮,如果把兵借於他人,他卻將去求功,豈不是自損了嗎?”吳王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就不再分兵.

還有一個年輕的桓將軍,提出一個建議,北兵多是車騎.利於平地野戰;而吳、楚軍多是步兵,利於涉險。他建議不必去占領一個一個城池,而是多走山路,直撲洛陽,占據了洛陽武庫和敖倉的粟穀,再入關(指漁關)就不難了。

吳王去問那些老將。老將卻說這是年輕人的空想,打仗豈能沒有遠慮.主張還是逐步前進的好。於是這個意見也不被吳王采納。

等到吳、楚軍缺糧的時候,吳王才慌了。後麵的軍糧運到淮灑口不是被劫便是被燒。而眼前的唯陽卻又兀立在那裏、怎麽攻也攻不下來。吳王發急了.他決定去攻下邑.如果把周亞夫打敗,梁王失去支撐,打下唯陽也許有可能.吳王想幹就幹.他留小部軍隊監視梁軍,親率大軍直奔下邑。到那兒一看,山前修了一座壁壘,壘上遍插漢軍的旗幟。“周”字的帥旗在壁樓上迎風飄揚.吳王一咬牙,下令攻壁。

漢軍在下邑養精蓄銳,以逸待勞;吳、楚軍業已疲憊.盡管壁壘不如城池堅固,但吳、楚軍連攻兩天,並未攻入一兵一卒。昊王讓士卒們在壘外罵陣挑戰,漢軍就是不出。吳、楚士兵有的餓得抗不住,半夜裏逃散了。吳王隻好下令退兵。軍隊剛剛啟動,就見漢軍壁壘各門大開,戰車和騎兵蜂擁而出.漢軍反攻了。吳、楚軍哪裏還有鬥誌,隻好四散逃命。田野裏大路上,到處是吳、楚軍將士的屍體。

這一仗吳、楚軍全部瓦解,楚王劉戊自殺。吳王劉泌率壯士幾千人亡命而逃.他渡過淮水,走丹徒。一路收聚散兵,又湊了一萬多人,來到東越.東越王答應出兵助他.卻讓他去勞軍吳王信以為真,來到東越軍營,立即被割下頭來。原來東越早已被朝廷收買,要拿吳王的頭去請賞。

太子劉駒逃亡到閩越。

這邊大獲全勝,那邊親布率軍來解齊國之圍。膠西、膠東、淄川、濟南四王見了隻好撤兵回國。膠西王自殺,膠東王、淄川王、濟南王則被誅。還剩下個等著和匈奴聯合的趙王,匈奴一直沒來,卻把漢軍等來了,趙王隻得退守邯鄲。麗卜寄引兵攻打,又趕上親布收軍從邯鄲經過,兩下合兵,又引水灌城,邯鄲終被攻破,趙王也自殺了。

至此,這七位造反的王子,自殺的三個,被殺的四個,全都丟了性命.還有“七國”之外的那位齊王。他起初曾參加了造反的同盟,後來退出,惹得四個弟弟一齊來攻。按說他抵擋住四國叛軍,還算有功吧。但他又怕追算他當初入盟的罪名,竟也自殺了。

吳、楚等國都廢除了,景帝認為齊王無罪,下詔立他的兒子劉壽為鰓王。

下麵再講講梁王的故事,算是“七國之亂”的餘波。

梁國地處中原,土地肥沃,氣候溫和,轄境有四十幾個城,所以竇皇後請文帝把她的小兒子劉武封到這裏.文帝死後,竇皇後作了太後,她的大兒子當皇帝,這位太後就想盡辦法讓她的小兒子過得舒服些.史書說,太後給梁王的“賞賜不可勝道,府庫(王府的庫)金錢且百巨萬,珠玉寶器多於京師(指皇宮)。”梁王自己也能花錢,他築了個大花園,叫東苑,方圓三百餘裏。把唯陽城擴充到七十裏(也幸虧他這一擴,才抵擋得住吳、楚軍的進攻).他大治宮室.在唯陽東北三十裏的一個叫平台的地方,建了一座離宮。他為了到離宮方便,竟從城裏修了一條複道,直達平台。

梁王雖然年輕,卻知道延攬人才,當時一些知名文士如枚乘、嚴忌、羊勝、公孫詭、司馬相如等人都在他的門下。

景帝也喜歡他這個小弟弟。每到朝請的日子,景帝就派使者持節,帶著皇帝的乘輿到漁關去接他‘到京之後也是親密無比,兩兄弟在宮內同葷,外出則同車,一起觀看歌舞,一起到上林苑射獵。終於有一天,景帝酒後答應將來傳位於梁王―這件事,前邊已經講過了。

不過玩笑終歸是玩笑,景帝還是立他的兒子劉榮作了皇太子。

“七國之亂”,梁王立了大功,景帝賜他“夭子族旗”、“從千乘萬騎”、“出胖入警(出入的時候,要清道戒嚴)”。事實上,他已經嚐著了當皇帝的滋味。

不過盡管有了天子的排場,有了比皇宮還多的珠玉寶器,但終究還不是皇帝。到景帝前六年,太子被廢,梁王就又產生了作皇帝的念頭.

這裏順便插敘一下太子被廢的事.當以刀景帝作太子的時候,他的祖母薄太後把她的一個侄孫女給他聘為太子妃,景帝即位後立為皇後。但景帝不喜歡她.薄太後於景帝前二年去世。景帝前六年,景帝以薄後不育為理由,把薄後廢了。至於太子劉榮,則是景帝前四年立的。景帝有兩個大些的兒子,長子叫劉榮,封為太子.次子叫劉徹,封為膠東王。

太子劉榮的生母姓栗,稱為栗姬.栗姬的兒子作了太子.官中又沒有皇後.她自認為這皇後的寶座大概非她莫屬」。景帝有個姐姐.名叫劉縹,封為館陶公主,按習慣稱為長公主。長公主下嫁堂邑侯陳午,生了一個女兒。長公主想把這女兒再嫁回娘家。去跟栗姬商量,想給太子作妃。栗姬對長公主有意見,因為長公主曾給景帝找來幾個漂亮女人,充作後宮美人。栗姬有點醋勁,對長公主不滿,便拒絕了這段婚事。栗姬就再去找劉徹的母親王夫人.要劉徹娶她的女兒,王夫人答應了.兩個女人成了親家。

“聯如果一旦賓天,榮兒作了皇帝。聯後宮那幾個幼子,就要托你母子善為照顧了。”

栗姬竟然把頭一扭,不理皇帝這個茬兒,還說了句不遜的話。景帝心中惱怒,當時雖未發作,但對栗姬卻不似以前了。

這邊長公主為栗姬拒婚的則,對栗姬有了意見、便常常在弟弟麵前,嘀嘀咕咕,既說栗姬的壞話.又讚譽王夫人的賢良。王夫人是個胸有城府的人,她看到栗姬因偏急失龐.就越發顯得溫柔順婉.爭取皇帝移愛於她。王夫人還使人收買了大行令(‘掌賓客朝覷等事務的官員),故意讓他去向皇帝建議,請立栗姬為皇後。景帝果然火了.斥責大行令說:

“這件哆「也該你管嗎?”竟下令將大行令處死.並趁機把太子廢為臨江王。太子太傅竇嬰力爭不得.憤而辭職。而脾氣暴躁的栗姬也含恨死了。後來臨江王因侵占了宗廟的宮牆,被中尉邪都窘迫。憤而自殺。

景帝前七年四月.景帝下詔,立王夫人為皇後,膠東王劉徹為太r-一他就是後來的漢武帝。

在劉榮被廢、劉徹還未立為太子的這個期間.竇太後為他的小兒子梁王進行活動.想要景帝立梁王為皇儲。有一次太後召景帝飲酒.對景帝說:

“你不須立太子了,就以梁王為皇太弟吧!”

景帝點頭答應了。了後.他跟大臣們商址,這麽辦行不行?大臣們以袁盎為首。紛紛反對。袁盎說:

“這樣作不好.昔日宋宣公不立子而立弟,從而發生禍亂.五世不絕(宋宣公舍其子與夷而立穆公,後穆公又舍其子馮而.立與夷.其後馮便和與夷爭國)。前代的教訓,應該汲取.”

由於大臣們的反對.這件’】仁隻得作罷。接著梁王又提出要求.請皇帝準他從京師的梁邸與太後居住的長樂宮之間.築一條雨道,以便他回京時可以隨時拜見太後。由於袁盎等人的反對,梁王的這個要求也沒獲準。

梁王恨死了袁盎等大臣。他有幾個謀士.其中羊勝、公孫詭最得他的信任。史書說這兩個人“多奇邪計”.梁王的許多主意就是他倆出的。這次他倆又出“奇邪計”了,要派刺客把袁盎等人刺死,看還有誰敢來反對J

一個刺客奉命來刺袁盎。袁盎這時因患病請假.回到老家安陵養病。刺客到安陵一打聽.當地父老都說袁盎的好話。這刺客心想,這樣的人怎忍心殺他?不但不殺.反而去見袁盎通風報信,說這次派出的刺客有十幾個.我不殺你.別人不一定不殺.勸袁盎躲一躲。袁盎嚇得藏到親戚家中。但到底還是沒躲得了,讓另一個刺客殺死了。這個期間被刺殺的大臣竟達十幾位。

原來梁王早已把羊勝和公孫詭藏匿於王官,軒丘豹和韓安國又上哪裏去找呢!‘

韓安國找不到欽犯,估計是梁王藏起來了,便到王府去,對梁王說:

“這幾天,為迫查刺客的事,紛攘大王,累得大王憂心。這都是大王沒有良臣的緣故。俗話說,‘主辱者臣死’。如今臣追索公孫詭和羊勝不得,隻好向大王請辭,請大王賜臣死罪!“

梁王驚疑地說:

“何至如此呢?"

韓安國流淚說:

“大王自己估量,跟皇上的親密關係及不及得上臨江王?”

臨江王便是前太子劉榮,那是景帝的兒子,所以梁王說:

“當然不如他.”

“臨江王是嫡長子,就因為一句話的過錯(指栗姬的一句話),就把太子廢了,改封臨江王。又因為占了宮垣的小事,自殺於中尉府。為什麽呢?那是因為治理天下不能因私亂公的緣故。如今大王位列諸侯,卻偏信一些按臣的邪說,任憑他們犯法胡為.天子由於太後的關係,不忍心致大王於法.聽說太後日夜涕泣,希望大王能夠自改.而大王至今不悟,反袒匿羊勝等人。假如太後一旦晏駕,大王還將倚靠誰呢?”

韓安國的話還沒說完,梁王就哭了,他對韓安國說:

“我把羊勝、公孫詭交給你吧!”

不過梁王交出的,不是活著的羊勝和公孫詭,而是他倆的屍體。原來是梁王逼著他們自殺的,免得他們在受審時講出實情。

這件暗殺案便這樣查清了。

不過韓安國說太後日夜涕泣倒是實情。因為皇帝派田叔和呂季主去梁國查案,使太後為梁王擔心,她知道她那個小兒子由於過分驕寵的原故,很可能幹出派人刺殺大臣的事來。史書說:“太後優梁事不食.日夜泣不止”。又說:“帝亦患之.”那是說皇帝也為太後的哭泣感到不安。

田叔在唯陽辦案.捉到幾個凶手,錄了他們的口供;還有梁國“二千石”有關官員的證詞,包括梁相軒丘豹和內史韓安國的證詞在內。這些材料歸結到一點,那就是派遣刺客雖是羊勝和公孫詭幹的,而梁王卻推脫不掉幕後主使的罪責。田叔從唯陽回京,走到霸昌廄(地名,在長安以東),他把所有的有關材料都燒了,空著手來見皇帝。景帝問他:

“有責任.”田叔回答,“應處死罪。”

“你詳細講講.”

“臣以為,這件書陛下不須問了,因為一切獄詞,都已被臣燒毀。”

“這是為什麽?”景帝驚異地問。

“如果認真查案.梁王必將伏誅,否則漢法不行。但如將梁王伏法,太後食不甘味.臥不安席,這不又是使陛下憂心的,If嗎?獄詞燒了.是臣辦怪的不力,請陛下鑒諒。”

景帝十分感動.便讓田叔和呂季主去見太後。還對太後說:

“殺袁盎等的案子,是梁王的幸臣羊勝、公孫詭幹的,梁王並不知道。現在罪犯已經伏誅,梁王無恙.”

太後聽了.立刻從**起來.讓皇帝和田、呂陪她用飯.臉上也有了寬心的笑容。

梁王沒受任何責備,便上書請求入朝,要向哥哥請罪。景帝準了。梁王帶著車騎,來到渣關。隨行的大夫茅蘭建議梁王,入京不要張揚,讓梁王把車騎留在關下,找一輛布車,隨從兩騎保護,悄悄地來到長安,住到姐姐長公主花園裏.這邊景帝知道梁王將入朝.又派出使臣到淹關迎接.到渣關一看.隻有梁王隨帶的車騎.卻不見梁王.使臣回來一講,太後大哭起來.說:

“皇帝果然殺了我的兒子!”

景帝也優恐不安,幸好這時梁王肉袒負荊,由姐姐長公主陪著,到胭下請罪。太後這才破涕為笑。皇帝也樂了。派人下詔讓梁王的隨從入關,一切又都跟從前一樣。不過皇帝有了戒心、再也不跟梁王同乘車輩了一一這是景帝中二年發生的」f。

景帝中六年.梁王依例來朝.他還想跟從前一徉.留在母親身邊多住些日子。他上疏請求.皇帝不許。梁王隻好快快歸國.四月,便死於唯陽。噩耗傳到京師,太後又哭起來.埋怨皇帝不肯準他留京,是間接把梁王殺了。景帝想了個辦法.把梁分為五國,封梁王的兒子劉買為梁王、劉明為濟川王、劉彭離為濟東王、劉定為山陽王、劉不識為濟陰王。梁王的五個女人.也都賞給了湯沐邑。景帝把封王的詔書拿給太後看.太後這刁‘樂了。“為帝加一歲”。

梁王生前生活奢華.花錢無數。等他死後點查梁王府庫.光黃金一項就有四十餘萬斤,其他珍寶的價值也跟黃金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