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子女心狠手辣的武則天

母親疼愛孩子,這在世界文學史上被列為“永恒的主題”。所以人們總是把母親稱為“慈母”。唐朝的武則天,一共生了六個孩子,四男二女。但其中的五個都程度不同地受到她的迫害,隻有那個最小的女兒幸免於難。說起來真是令人難以相信。

這是為什麽?

答案隻有兩個字:“權位”。或者說是,政治的需要。她為了當女皇,就要掃除她前進路上的一切障礙―包括她親生的子女在內。

讓我們先從她的第一個女兒說起。

武則天原是唐太宗李世民的才人。她十四歲入宮時,還是一個天真嬌媚的少女,所以太宗賜給她一個名字,叫“媚娘”。才人在宮中的地位不高。按唐朝的宮廷製度,皇帝除了皇後之外,還可以有貴妃、淑妃等四名夫人;昭儀、充容等九名貴殯;婕好、才人等二十七名世婦;寶林、彩女等八十一名禦妻。所以才人隻能算是三等的宮眷,階位也隻有正五品。

武則天十四歲入宮,到太宗逝世時,她已二十六歲,地位依舊未變。而比她晚入宮三年的徐惠,入宮的時候也是才人,不久就升為婕好,後來再升為充容。說明武則天在太宗麵前並未得寵。貞觀二十三年,太宗去世時留下遺詔,除徐充容等幾位地位高的妃殯外,其餘宮眷全都送到佛寺去,讓她們當尼姑。其中也包括武則天在內。

武則天在感業寺出家。伴著青燈古佛,她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新皇帝高宗李治的身上。原來武則天入宮時,李治才隻有十歲。這個小王子當時還不解風情,但卻被武則天所吸引。用一般的說法,這也許是一種“緣分”吧!後來李治逐漸長大,當上了皇太子,也有了不隻一個妃殯,但他對武則天始終未能忘情,每次見到總要投以傾慕的目光。被太宗冷落的武才人是何等聰明,自然看穿了李治的心思,少不了眉目傳情,加以勾弓I。然而李治生怯懦弱,武才人名義上終究是他的庶母,他怕他的父親,因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這一切,卻被太子妃王氏看在眼裏。李治登基後,太子妃作了皇後。可是王皇後很不如意,因為李治喜歡蕭淑妃,不但因為蕭淑妃年輕漂亮,而且還給皇帝生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王皇後卻是膝下猶虛。後來王皇後的舅舅柳0 (shi士)給她出主意,把後宮一個姓劉的彩女生的兒子李忠收養過來,並以李忠年長為理由,請皇帝立李忠為太子。但這也不能改變她和蕭淑妃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王皇後恨極了,便想起了武則天,她勸皇帝把武則天接回宮來,讓這個舊宮人來爭奪皇帝對蕭淑妃的寵愛。

王皇後的建議正是李治想要幹的,他把武則天接回皇宮,這時,武則天已經二十九歲了。以前的武才人,一下子便被李治封為昭儀。昭儀是九殯的首位,當時在宮中的地位僅次於王皇後和蕭淑妃。

王皇後找來武則天這個幫手,兩人合力,終於將蕭淑妃排擠下去.打入冷宮.但王皇後萬萬不曾想到,武則天卻翻轉來對付她了。武則天收買了皇後宮中的宮女和太監,隨時掌握著王皇後的動靜,然後添枝加葉地向皇帝匯報。不過李治念著和王皇後是結發夫妻,雖然聽了讒言,跟皇後越來越疏運,卻還沒給她什麽處分。

永微三年,武則天生了個小男孩。說來也怪,武則天侍奉太宗十二年,從未生養過。而跟高宗僅僅一載,便生貴子。這又是她勝過王皇後的一著.這是高宗的第五個兒子,起名叫弘,生下來不久便封為代王。

過了一年,武則天又生下一個小女孩。小公主長得十分可愛,生下剛過百天,便會伸著小手讓人抱撫,而且很少啼哭,總是咧著小嘴,兩個圓圓的小酒渦盛滿了笑意。高宗很喜愛她,要武則天帶她住到太極宮裏,下朝回來總要抱著她逗弄一會兒。

有一天,王皇後到太極宮找高宗請假,因為她母親魏國夫人要慶五十大壽,她準備回家參加慶典.她來時高宗不在,武則天也不在屋裏,王皇後轉身往外走。忽然聽到側室裏傳來嬰兒“呀呀”的學語聲,奶聲奶氣、分外動聽。王皇後自己沒生育過,因此格外喜歡小孩,便不由自主地走進去,把小女孩抱起,親熱地逗弄了一陣才離開。過一會兒武則天回書,乳母便把王皇後剛剛來過的事告訴了武則天.武則天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正是陷害勇惶後 好機會呀!她要用她親生的小女兒的生命,把王皇後打下去,然後自己爬上這皇後的寶座。

武則天借個因由把乳母支出去,自己來到小女孩床前。小女孩好像認識母親,立刻伸出兩支胖胖的小胳膊,笑著要母親抱。可她哪裏會想到.她媽媽的兩隻手卻顫抖著扼向她的喉嚨。小女孩窒息了,發出輕微的“咳咳”的聲音。臉色也由紅潤轉為青紫,終於漸漸地停止了呼吸。

武則天喘息一陣,拖過小被,把女兒的小屍體蓋上,然後走了出去。過一會麽,高宗來了,武則天高興地迎接皇帝。兩個人一起走進屋子.高宗掀開小被一看,小公主已經死了。武則天立刻嚎陶大哭起來。皇帝也驚怒了,查問左右,方才有誰來過?乳母和宮女都說,隻有王皇後來過這裏,於是王皇後便成了唯一的嫌疑犯。因為誰會想到一個母親能殺死自已的女兒呢了

史書上是這樣記載的:“後寵雖衰,然上(即皇帝)未有意廢也。會昭儀(武則天)生女,後憐而弄之。後出,昭儀潛扼殺之,搜之以被。上至,昭儀陽(佯)歡笑,發被觀之,女已死矣,即驚啼。問左右,左右皆曰:‘皇後適(方才)來此.’上大怒曰:‘後殺吾女! '"

於是王皇後到冷宮和蕭淑妃作伴去了。

李弘雖然是高宗的第五個兒子,但因為他的母親武則天作了皇後,根據封建法統“立嫡”的原則,李弘理所當然地作了太子,那年李弘四歲。

原來的太子李忠,雖然隻有十幾蘿,卻頗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出身微賤,隻是仗著王皇後收養才以長子的身份位居東宮。現在王皇後廢了,武昭儀作了皇後,李弘成了嫡子.自己如不讓位,那將是後患無窮.於是給父皇上書,請求讓位。高宗便封他為梁王,讓他去作梁州刺史。

高宗換了太子,大赦天下。又將年號永徽改為顯慶,以示慶賀.

以後武則天又生了三個兒子,依次是沛王李賢、英王李顯、豫王李旦;最後生的一個是女兒,封為太平公主.(按:高宗常常給他的兒子改名,王號也常常更換,如李旦早先的名字叫旭輪,原來的封號是殷王。)

武則天作了皇後,但她並不滿足,因為她看到高宗懦弱無能,難以有所作為,於是她就決心幹預政治,實現她的野心和理想。為了她的封後問題,朝中的大臣分成兩派。高宗當然是站在她這一邊的。於是她憑借著皇帝的權力,逐漸地將反對她作皇後的大臣們一個個打下去,而把擁護她的官員提拔到重要崗位。她又嫌皇帝優柔寡斷,索性親自出馬。東漢時期,皇帝死了,皇後作了皇太後,她們往往選擇一些幼小的王子當皇帝,太後便好“垂簾聽政”.高宗當然不是小皇帝,但武則天卻也要來“垂簾聽政”。上朝的時候,她在皇帝的座位後邊,掛一幅珠簾,自己坐在簾後,指揮皇帝怎麽幹。後來她又嫌麻煩,覺得這樣“遙控”太吃力,便索性自己坐到前邊來,跟皇帝並肩而坐。一切國事,也全由她處理,皇帝也就成了傀儡。高宗覺得當這傀儡沒意思,幹脆借口眼睛有毛病,退了下去,讓武則天直接執政。

於是武則天不叫皇後了,新創立一個稱呼,叫“天後”。

武則天最怕有人反對她,就任用了一批酷吏,還設了告密箱,隻要有人涉嫌造反,便會在酷吏的嚴刑通供下,屈打成招,連家族也受到株連。而那些擁護她的官員,免不了要飛揚跋雇,橫行霸道,為所欲為。其中有個叫李義府的人,原任中書舍人(中書省的普通官員)。他善於鑽營,看出高宗寵愛武昭儀,、便搶先上表,請立武則天為皇後,得到武則天的賞識,以後累升為中書侍郎,最後竟任命為中書令,也就是宰相。李義府小人得誌,不但自己大肆搜刮,他的兒子和女婿,也憑仗他的權勢,到處橫行。有一天,李義府進宮向天後察事,出來時遇到高宗。高宗對他說:

“聯跟你講一件事情,你該把你的子婿約束一下啦!”

李義府不高興地反問:

“他們怎麽啦?”

李義府的態度不遜,高宗很生氣,便對他說:

“他們在外邊作的那些不法的事,你不知道嗎?”

李義府依仗天後的信任和寵愛,竟然頂撞說:

“陛下這是聽誰說的?"

高宗氣得作聲不得,李義府卻徑自轉身走了。高宗坐在那裏生氣。武則天走來問他。高宗便把方才發生的事情對她說了。高宗是她的交夫,她怎麽欺負他是自家的事,外人欺負可不行,於是她便找一個借口,把李義府和他的子婿,俱都除名,並發配到嗎 (xi西)州等處充軍。

事後,武則天問高宗,李義府父子不法的事是聽誰說的.高宗笑著回笑:

“是咱們的弘兒呀!”

武則天的心裏“格登”一跳,小太子李弘今年才十三歲,而且在東宮讀書,難道竟也這麽關心國事了嗎?

她隱隱地感到一種威脅―對她將來實現野心的威脅.

太子李弘一天天長大了,出落得瀟灑英俊,博學多才,高宗十分喜愛他.而太子在接待群臣的時候,也溫文有禮,很受大臣們的擁護愛戴。上元二年,太子在宮中的道上,碰見兩位女郎,她倆見到太子,趕忙低頭退避到一旁.太子覺得這兩人有點麵熟,站住仔細一看,原來是他的兩個姐姐,義陽公主和宣城公主.

義陽公主和宣城主公的生母是蕭淑妃.蕭淑妃被打入冷宮後,又被武則天派人處死.蕭淑妃有三個子女,兒子李素節封為許王,外放到舒州擔任刺史;而兩個女兒則幽居深宮,已經三十歲過了,武則天還不肯讓她們出嫁。

太子跟兩個姐姐在路上邂逅,見她倆身體贏弱,麵容憔悴,由不得心頭驚側。對他的母親武後,這位二十四歲的太子是了解的,知道如果向她替兩位姐姐求情,那是非碰釘子不可。於是便去找他的父親。他對高宗說:

“義陽公主和宣城公主都是父皇的女兒,她們的情形父皇知道嗎?”

高宗搖搖頭。

“兒臣在路上遇到她們了.見她們那種情形,兒臣十分心痛。因而來請父皇作主,給她們選合適的驗馬,嫁出去吧!她們可都三十多歲了。”

“這件事你去問你的母後,宮中的事該由她作主.”

“母後恨蕭淑妃。聽說蕭淑妃臨死的時候,大罵母後,還賭咒說要下輩子她變個貓,讓母後變成老鼠,她要把母後吃掉.所以母後才遷怒於她生的女兒,不肯讓她們嫁人。我去求母後,母後會答應嗎?”

高宗歎口氣。心想,這種宮中的醜聞,發生的時候太子還在極棵之中,如今過去二十多年,仍然還會傳到他耳裏,真是人言可畏呀!可是他又十分為難,因為他實在作不了女兒出嫁的主。

太子看出皇帝的心思,便拍拍胸脯說:

“父皇隻要降旨就行了,一切由兒臣去辦,!”

高宗實在無法推樓,隻好勉勉強強地寫了道手詔,委托太子辦這件事。太子找人打聽,知道上翔衛(禁軍)青年將領權毅和王遂古還沒有妻子,便把兩個姐姐許配給他們。一切都定當了,太子才去察告母後。武則夭氣得眼睛都紅了,她盯著她的大兒子看了半天。然而婚事已經定出去了,無法再悔,武則天隻好把兩個公主馬馬虎虎地打發出去.

過了幾天。太子在合壁宮得暴病死了。什麽病?哪一位禦醫給診治的?這些都不曾公布。

史書是這樣記載的:“太子弘仁孝謙謹,上甚愛之,禮接士大夫,中外屬心.天後方逞其誌(想當女皇)、太子奏請,數件旨(違背旨意),由是失愛於天後。……已亥,太子莞於合壁宮,時人以為天後酞之(毒死)也.”

太子李弘是四月死的,六月,立雍王李賢為皇太子,大赦天下。

高宗有八個兒子,李賢排行第六;但在武後生的兒子中,他是老二。他繼承了哥哥李弘的東宮太子的地位。那時高宗和武則天常住在東都洛陽,便叫太子在西京長安留守。朝廷的大事,自然要報告武後;有些例行的公務便由太子處理.二十一歲的李賢挺能幹,處理事情也很公正,朝臣們對他大加稱頌,和故太子李弘一樣地受朝野的歡迎.

李賢喜歡讀書,也喜歡跟文人交朋友。他在作沛王的時候,府裏有個年輕的修撰(修史的宮員)名叫王勃.王勃文才很高,後來人們把他列為“唐初四傑”之一。名著《膝王閣序》便是他的手筆―不過那是日後的事情.當時京城裏盛行一種叫“鬥雞”的遊戲。這種雞是經過專門訓練的,喜歡打架.鬥的時候還要在雞身上披彩,雞爪上套上堅硬的金屬套,兩隻雞撲啄撕打,血羽橫飛,人們看著取樂.小王爺們生逢盛世,錦衣玉食,無憂無慮,“鬥雞”便是他們的消遣.英王李顯養的雞最能打,李賢跟他“鬥”了幾次都敗了。王勃開玩笑,便寫了一篇遊戲文章,題目叫《檄英王雞文》,對英王的雞進行書麵討伐.這篇文章生動有趣,一時風傳開來。不料讓高宗看到了。這位皇帝對國家大事迷迷糊糊,武則天怎麽幹他都不管,而對小青年的遊戲卻認真起來,說這是挑撥諸王不和,命令沛王李賢把王勃辭退。

插敘這個故事,是想說明李賢的誌趣和愛好.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願跟有學問的人作朋友的人,自然就會對那些裝神弄鬼,投機鑽營的人瞧不起。而武後跟前恰恰有這麽一個人。這個人叫明崇儼,自稱會“仙術”能畫符念咒。高宗和武後對他卻很相信,封他為正諫大夫(散官,正四品)。有一天,武後讓他在宮中表演“仙術”,請皇帝和太子來看。明崇儼拿出一粒瓜種,埋在土裏,再澆上水,不一會兒瓜秧就鑽出土來,接著生葉、攀蔓、開花,最終結出好幾個甜瓜。明崇儼把瓜摘下來分給大家吃。的確是真正的瓜。吃瓜的太監和宮女讚不絕口。李賢卻把明崇儼獻的瓜扔掉,並揭穿說:

“這是什麽仙術,不過是幻術罷了!”

幻術就是魔術,過去民間稱之為“變戲法”。唐代的雜技“魚龍百戲”裏就有,不過明崇儼的戲法變得高明就是了。明崇儼的把戲被太子揭穿,自然懷恨在心。有一天,他陪武後談話,便說自己還會相麵。武後就讓他講一講她生的幾個王子的麵相怎樣。明崇儼趁機報複,他說:

“臣有話便直說,不敢向天後隱瞞。太子殿下的麵相不好,乃是寡相,不但命薄,還勉父母。恕臣直言,殿下實在不堪繼承大位。”

武則天聽了皺起眉頭。她又問:

“那麽另外兩個呢?”

“英王李哲(即李顯,因他的“顯”字跟哥哥的“賢”同音,改名李哲)乃大福之相,他相貌英俊,很像太宗皇帝,將來後福無窮。至於相王李旦,麵相也佳。如從二王中選一位作皇儲,實乃國家之福。”

武後是個挺迷信的人,明崇儼說的明明是讒言,她卻信以為真,心裏總犯嘀咕。偏偏一天夜裏,明崇儼被人暗殺了。這恰好證明這個江湖術士的“仙術”不靈。他本是個江湖騙子.自然有不少江湖上的朋友。後來他巴結上武後,作了官,就對舊朋友不加理睬。江湖上看重恩怨,便有他得罪過的人氣忿不過,夜間潛入明崇儼的府裏,把這家夥殺了.武後聽到報告,便懷疑是太子指使人幹的,她一方麵救令有司,捕拿凶手;一方麵又直贈明崇儼為侍中(門下省的主官,即左相)。對太子自然也增添了疑心。

太子喜歡研討學問,他組織人注釋了範嘩的《後漢書》,並把它獻給父親。高宗看這個兒子有出息,十分高興,親手寫了詔書加以獎勵。

可是武後卻神經過敏起來,為什麽太子不選別的史書加以注釋,卻偏偏選中了《後漢書》呢?不錯,她自己是喜歡《後漢書》的,因為她從那書裏悟出一個道理,後漢幾朝的太後們為什麽能夠執掌朝政,作威作福?重要的原因便是她們控製了小皇帝。而太子注釋這部書並獻給父親,是不是用旁敲側擊的方法,來提醒父親呢?因此她斷定.太子的獻書乃是一種“諷諫”,如果將來有一天,讓這樣的兒子作了皇帝,又會把她這個當母後的置於何地呢?

武後要“反擊”了。她也有一個寫作班子,叫“北門學士”。她讓“學士”們綜合整理出一堆言論,無非是標榜著“忠孝”二字,賜給太子,書名叫《少陽正範》.“少陽”是東宮的方位,而“正範”則指的是應該怎樣作才算忠孝。書裏許多地方含沙射影,多所指責。而給太子的另一本書則是《孝子傳》,列舉了曆代孝子的一些事跡,無非是讓太子看了,向孝子們學習.反過卡說,也就表明目前的太子不是“孝子”了。

李賢接到這兩本書,心中不安,他知道母後已經對他起了疑心.哥哥的前車之鑒使他觸目驚心.他又沒有辦法跑到洛陽去在父母麵前表明心跡。接著,宮中又傳播著一種謠言,說李賢不是天後親生的兒子,而是天後的姐姐韓國夫人所生。謠言傳播著,卻又無法追查。這愈發使太子惶惶不安。失望之餘,一個好學上進的青年王子,一變而去縱情聲色.“破罐子破摔”,這也可以說是一種消極的“反抗”吧!然而這一切都沒用,終於有一天,黃門侍郎裴炎和禦史大夫高行周帶人來到東宮,召集東宮的官屬和侍役、宮監等人,挨個審間。不料一個叫趙道生的宮奴,竟供認明崇儼是太子派他去殺的,弄得太子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因為這根本是沒有的事情。接著又在東宮的一所廢棄的馬坊裏,查出舊皂甲數百領。於是就拿這些朽爛的皂甲作為太子謀反的證據,解送到東京,據以定罪。

謀反罪的判處隻有一款,那就是死刑.

那時高宗已經沒有處理朝政的權力了。為了救他這個兒子,他向天後苦苦哀告。天後卻斥責他說:

“為人子的懷這科鉑勺逆謀,那是天地所不容!你應該大義滅親,怎麽還來要求赦免呢?”

高宗想想那一個兒子胡裏胡塗死了,這一個又命在旦夕,不禁悲從中來,雙目淚垂。武後見皇帝哭得可憐,這才免去李賢的死罪,廢為庶人,幽禁起來。跟著又將他押往巴州(今四川巴中)。巴州離長安2360裏,離洛陽2582裏。廢太子李賢將在那遠離家鄉的僻鎮,度過他失去自由的餘生。太子妃也被打發回家。而李賢的三個兒子,義豐王李光順、嗣雍王李守禮、永安王李守義則幽閉宮中。東宮的官屬,免不得有些人也要被牽連進去,降職、開除、流配,受到各種不同的處分。至於那一堆破皂甲,則拿到洛陽城外的天津橋上,當眾燒毀,以表明天後在處理親兒子這件事情上,是多麽公正無私。

李賢當了五年太子,就這麽窩窩囊囊地忽然變成了“庶人”。其實他哪裏趕得上庶人!老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雖然辛苦操勞,但全家團聚。而他卻被囚禁在一個幽僻的院落,形單影隻,隻跟老樹和蔓草作伴.沒有人來探望他,他看到的隻是一小隊監押他的帶甲的士兵,和照料他生活的兩名太監。就這樣,他在巴州住了四年。

然而監守他的士兵中,也有人同情他,偷偷向他傳遞一點消息。他知道,他那56歲的父親已經在前一年―即弘道元年(公元683年)的十二月逝世了,他的弟弟太子李哲作了皇帝。李賢聽到這噩耗,萬分悲痛,眼前浮現出老父親那眯著雙眼的麵容。他不敢放聲痛哭,怕引起監視他的太監的注意。他隻能夜間偷偷在後院的草叢裏,插幾根樹枝,權作香燭,向著北方拜了幾拜,算是對父皇的遙祭。

不久,他又聽到甲士偷偷傳給他的消息,他的弟弟李哲(史書上稱為中宗)隻當了兩個月的皇帝,又被廢掉了。不過還算比自己幸運,沒作“庶人”,還有個廬陵王的封號,安置的地方也比他近些,是在湖北的房州,並還允許他帶上家眷。

下一個皇帝該是年齡最小的弟弟李旦來作了。但奇怪的是,這一朝的年號不是皇帝的,而稱之為“天後光宅元年”。李賢歎了口氣,因為從這年號他已經知道,母親已由幕後到了前台,自己來當皇帝了。那麽小弟弟又會是怎樣的處境呢?

兩次新皇帝登基,大赦天下。而他這個“犯人”卻一直沒得到赦免。這時已是秋天,但還有秋蟬在鳴叫:“知了,知了”。李賢不由自語:

“你這說大話的蟬兒,又知道些什麽?”他冷丁想起一首詩,那是一個叫駱賓王的人寫的,詩的題目叫《在獄詠蟬》:

西陸蟬聲唱(秋蟬在聲聲高唱),

南冠客思深(囚徒的鄉思更深)。

那堪雲鬢影(那堪見蟬兒的翼影),

來對白頭吟(卻為囚徒的苦境哀吟)。

露重飛難進(秋露沉重蟬兒難以高飛),

風多響易沉(西風咆哮鳴聲漸漸低沉)。

無人信高潔(沒有人相信我的高潔)。

誰為表予心(誰能為我一表寸心)。

李賢輕吟著。那詩雖然寫的是詩人自己的感情,而李賢卻覺得厲佛恰恰是為他寫的一般,不由得心情激動,他也要寫詩了。他踱回屋裏,提起筆寫了一首《黃台曲》,以寄托他的憤感和對小弟弟李旦的惦念:

種瓜黃台下,

一摘使瓜好,

三摘猶為可,

瓜熟子離離。

再摘使瓜稀,

四摘抱蔓歸。這是一首象征詩,“瓜”便是他們四兄弟。如今,三個“瓜”已經被母親“摘”了,他多麽擔心小弟弟再被母親“摘”下而“抱蔓歸”呀!

詩是隨手寫的,李賢也就把它隨手扔掉了,並沒放在心上。過了些日子,左金吾將軍丘神劫來到巴州,通令李賢自殺。李賢問為什麽。丘神劫便把李賢寫《黃台曲》那張紙拿出來.李賢明白了,這是監視他的太監拾到了,送給母後,母後才來降.罪。他長歎一聲,接過丘神勃手中的利劍,朝脖子上一抹,便倒在血泊中。

丘神勃回京複旨,卻又受到天後的責怪.武則天說:

“聯隻是讓你去訓誨他,你怎麽竟把他殺了?”

丘神責力慌忙辯解:

“是他畏罪自殺的。”

“那你也有責任!”

“是,是,臣知罪。”

夭後降旨,貶丘神勃為疊州刺史。不過人們知道這又是在演戲,因為丘神勃並沒到疊州去,而是不久便官複原職。

李賢死後又恢複了雍王的稱號,天後並在明福門設祭,予以追悼。舉祭那天,天後親臨祭壇,她的眼淚一串串落下來,似乎傷心到了極點。

李賢被廢之後,英王李哲接替李賢作了太子。高宗逝世,他又當上了皇帝。但卻隻幹了兩個月,便被天後廢掉,這又是為什麽?

李哲是一個庸碌的人,既沒有多大才能,也沒有什麽學識。比他的兩個哥哥差多了。但卻有點固執。他當太子、當皇帝是“挨幫”挨上去的,說起來他弟弟李旦就比他強。李哲當了皇帝,年號叫嗣聖。他跟王妃韋氏感情很好,即位後立刻封她為皇後,韋後的父親叫韋玄貞,原是普州參軍,一個州刺史屬下的普通官員,中宗李哲卻一下子升他為豫州刺史,當上了一個重鎮的主官.李哲還不滿足,又要升他為侍中,讓他當宰相。就是韋後乳母的一個兒子,也要封他個五品官.

這時裴炎已升任侍中,他覺得讓一個參軍來跟他並列朝綱,簡直是笑話,便堅持不同意.李哲的倔勁上來了,氣哼哼地說:

“我把天下送給韋玄貞又有何不可則何在乎一個侍中呢!”

一看皇帝發火,裴炎倒怕起來,趕忙進宮去向太後報告。二月戊午那天,太後集百官於乾元殿,裴炎和中書侍郎劉偉之,羽林將軍程務挺、張虔品帶著羽林軍,守住大殿四周。中宗不知道為什麽太後要召集群臣,他來到殿上,見母親正坐在他的寶座上,麵色凝沉,狠狠地盯住他。李哲惶驚了,意識到這是對著他來的。果然,劉偉之宣讀太後的潞旨,廢中宗為廬陵王。兩位羽林將軍便來扶他下殿。李哲抗聲問:“兒臣何罪?”武則天怒聲回答:“你要拿天下送給韋玄貞,怎說無罪!”

一句氣話就斷送了一個皇帝。還要被安置到房州。韋後的父親韋玄貞侍中未當上,卻被流放到距京師5251裏的欽州去了。

李哲廢了,輪到李旦來作皇帝,年號文明。但皇帝不在正殿辦公,卻在別殿裏呆著,正殿裏由太後跟大臣們商量國事,皇帝連旁聽的資格也沒有。到了九月,武則天幹脆連這個裝飾性的皇帝也不要了,她改元“光宅”,那是她自己的年號。

接著,武則天又為她母家武氏祖先建立七廟,追尊武氏五代祖先為公、為王。大封武氏親屬,讓他們雄踞高位,成為她君臨天下的羽翼。

李旦的廟號是睿宗。他跟三個哥哥又不同,他把權位看得很淡。他是公元684年當皇帝的,到則天後垂拱二年(公元686年),武則天對他這個老實巴交的兒子還不放心,故意下詔要“複政”於皇帝.睿宗知道他母親不是誠心退位,這不過是對兒子的試探。睿宗識的務地奉表固讓。武則天滿意了,又去“臨朝稱製”。母子二人也就和和氣氣地共處。

到了公元690年,一夥善於見風駛舵的官員,紛紛上書.請太後登基,一些百姓也來湊熱鬧,連和尚、道士也不甘落後,前後上表的竟達六萬多人。睿宗自己也上表,請求隨母姓,改姓“武”。於是,太後答應了皇帝和群臣的請求,在則天門的門樓上登基,大赦天下。改朝代名為“周”,年號“天授”,表示她這個皇帝是上天授予的。群臣給她上尊號為“聖神皇帝”.賜睿宗皇帝姓武,但仍然立為太子。

當時,李唐的宗室有許多人被害,朝政多為武承嗣等人把持.武承嗣是武則天的侄子。他凱敘帝位,自己想當太子,便唆使一些人替他鼓吹。洛陽人王慶之,糾集了幾百人給女皇上表,請廢去李旦,立武承嗣為太子。武則天召見他,問:

“皇嗣是聯的兒子,你為什麽說要廢他?”

王慶之回答說:

“《左傳》有話:‘神不歌非類,民不祀非族’,如今是誰家天下?怎麽還能以李家的人為皇嗣呢?”

武則天點點頭,不置可否,隻是吩咐說:

“你下去吧,容聯仔細想想。”

那主慶之死乞白賴地趴在地上,哭著祈求,表現了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神氣。武則天便賜給他一張紙條,說:

“你先回去,以後再來見聯,就拿這張條子給守門的衛士看,便可以進宮了。”

王慶之叩頭起來,接過條子,興衝衝地出宮,對在宮外等候他的幾百名同夥說:

“聖上雖然沒點頭,可也差不多了,明天咱們再來。”於是這一夥市井流氓,擁著王慶之高高興興地走了。

第二天,這夥人又到了洛陽宮城的光政門,王慶之拿出武則夭給他的通行證,衛士隻好放他進去。他見了武則夭,還是跪地哭求。武則天讓他走了。這家夥第三天又來了.這下子把女皇惹火,武則天吩咐鳳閣侍郎(武則天一度將中書省改稱鳳閣)李昭德給予杖責.李昭德把王慶王領出光政門,對衛士們說:

“這個賊子要廢我皇嗣,立武承嗣作太子。”

衛士們一聽忿怒地擁上來,拳打腳踢,打得王慶之鼻口出血。接著執行杖刑,竟一氣把王慶之打死。王慶之的同夥也嚇得一轟而散了。

李昭德回來複命,對武則天說:

“天皇(指高宗)是陛下的丈夫;皇嗣,是陛下的兒子。陛下身有天下,當傳之子孫作為萬代的事業,怎麽能以侄子為嗣呢!自古以來,沒聽說哪一代的皇帝為他的姑姑立廟的。而且陛下受天皇的顧托,若是把天下傳給了武承嗣,將來天皇連祭祀也享不到了。”

武則天聽了頗以為然。

過了些日子,李昭德又向武則天密奏:

“魏王武承嗣的權柄太重了.”

武則夭笑笑說:

“他是我的侄子,所以才委以腹心嘛!”

“不然,”李昭德搖搖頭說,“侄子對於姑姑則其親比之兒子對於父親又怎樣?曆史_L,就有兒子篡獄他父親的事,何況侄子呢!現在武承嗣既是陛下的侄子.封為親王,又當了宰相.他的權柄也就跟天子差不多啦!這樣下去,臣擔心陛下不得久安於天位呢!”

武則天瞿然一驚,說:

“聯沒想到這一點。“

以後她對武承嗣的權柄,稍稍加以裁抑.武承嗣自然不甘心,他便勾結了那夥酷吏,處處找太子李旦的錯處,來陷害他。有尚方監(又稱少府監)裴匪躬,內常侍範雲仙,曾到東宮私自渴見太子,竟被腰斬。從此公卿以下沒人敢和太子見麵。

武承嗣又唆使人誣告太子有異謀,想造反.那時公卿中沒有和太子會過麵的,隻好把伺候太子的宮女、太監及東宮的工人抓來審問。問官便是當時最著名的酷吏來俊臣.那時武則天篡據皇位,就怕人們反對她.隻要有人告密,立刻讓來俊臣、索元禮、周興等人審訊。這些酷吏發明了許多殘酷的刑具,“犯人”忍受不了,隻好誣服。有時他們審問“犯人”,竟連問也不問,就把頭砍下來,然後造個假口供呈上去結案。史書記載:“九月乙亥,殺岐州刺史雲弘嗣.來俊臣鞠(審問)之,不問一款(原書注:獄辭之出於囚口者為款),先斷其首,乃偽立案奏之.”史書說:“周興與索元禮、來俊臣競為暴刻,興、元禮所殺各數千人,俊臣所破千餘家。”

就是這樣一個來俊臣,來審問太子有異謀的案子。一些正直的大臣都為太子擔心,怕他這次凶多吉少了.來俊臣將東宮中太子的左右俱都拘到.開始審問。一些宮侍忍受不了酷刑,便想承認自己參與謀反。這時有個管禮樂的太常工人安金藏站起來,大聲對來俊臣說:

“公既然不信金藏的話,請剖腹以證明皇嗣的不反裏 ”說著,他拔出身旁刑卒腰間的佩刀,猛地朝自己的肚子上刺去。他的肚子剖開了,腸子掉出來,流血滿地.武則天派來監審的官員跑回去報告武則天。武則天聽說後立刻派人把安金藏抬進皇宮,讓禦醫給他醫治。禦醫把安金藏的腸子納入腹中,傷口用桑皮線縫合,敷上藥,安金藏過了一夜才延醒過來。武則天親自來看他,對他說:

“聯有兒子卻自己不能理解他,反而累你吃這樣的苦。”立刻命令來俊臣停止審問,把所有拘押的人員都放回東宮。群臣這才鬆了一口氣,慶幸太子幸免於難.

宰相狄仁傑也在武則天麵前陳說立誰當皇儲的利害關係,跟李昭德講的道理一樣.有一天,武則夭做了一個夢,讓狄仁傑給她圓。她說:

“聯夢見一隻大鵝鵡,十分英武好看,隻兩隻翅膀折斷了,不知主何吉凶。”

狄仁傑回答說:

“鸚鵡的鵡便是陛下的姓,兩翼乃是陛下的二子皇儲和廬陵王。陛下善待二子,兩翼也就複振了.”

聖曆元年(公元698年)三月,武則天終於派職方員外郎(兵部的官員)徐彥伯,去往房州,遷辭說廬陵王生病,接廬陵王一家回洛陽治病。李哲是684年被趕下皇帝寶座廢為廬陵王的,一直到698年才得以回京,中間經過了整整十四年.

這些年一直用盡心機,想當皇儲的武承嗣,看到他的當皇帝的夢想已成泡影,窩窩囊囊地病死了。

廬陵王李哲是三月回洛陽的,過了半年,皇太子李旦給母親上疏,請立他的哥哥李哲為太子.他的理由是長幼有序,理應遜位。也由於李旦不貪戀權位,寧願讓哥哥作皇帝。武則天同意了,於九月立廬陵王為太子,仍恢複他原來的名字―李顯。李旦則封為相王。

高宗在作皇帝以前,就有了四個兒子.他登基後,將長子李忠,封為太子。武則天當了皇後,生了李弘,李忠因自己是庶出,上疏讓位,封為梁王,出任梁州刺史―這過程前文已經提到.次子李孝,封為許王。三子上金,封為祀王。四子素節,封為雍王。

說起來,武則天應是這四位王子的嫡母,但武則天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還那麽無情,對別人生的孩子,又怎能善待呢?而她最厭惡的,便是老四素節,因為他的生母是蕭淑妃.

王子們成人之後,都分封到外地作官,作了州刺史.史書上說:“素節……警敏好學。天後惡之,自岐州刺史左遷申州刺史。”什麽要遷呢?因為岐州距長安隻有315裏,而申州卻遠在1, 796裏之外;同時給他救書,說:“素節既有舊疾,不須入朝。”這樣作的目的,無非是不讓素節跟他父親見麵,其實素節健康得很,什麽病也沒有。素節好幾年見不到父親,十分想念,便寫了篇文章叫《忠孝論》,內容是為人自然應該盡忠盡孝,但有時偏偏想盡忠孝而不可能。他那王府裏的倉曹參軍張柬之偷著把這篇文章送給皇帝.也許他是好意,希望高宗看到後能宣他的兒子進京,讓他見見父親。但這篇文章偏偏讓武則天看到,便誣說素節納受贓賄,降封為都陽王,發送到長安東南3,581裏的袁州安設-一“安在”是說得好聽一點.ljf實上就是流放.這一回素節離他的父親就更遠了.

過了四年,天後卻又上表給素節求情,請皇帝赦他的罪.任命他為嶽州刺史。仍然不許他回京。再過四年,又任為舒州刺史。

高宗的三子李上金,原封祀王,又改封畢王,再改封澤王。他原任汙州刺史,後改任蘇州刺史.則天後天授元年―也就是武則天登基當皇帝的那年,武承嗣唆使酷吏周興,在審案的時候,把李上金和李素節羅織進去,說他倆參與造反。刑吏分別解他們進京。李上金自殺了。李素節被押解著從舒州出發,途中遇到老百姓出殯,送葬的人同聲號哭。素節歎氣說:

“有病死了多幸運啊,為什麽還哭呢!”

可憐這個王子,竟羨慕起生病而死的人來了,因為他知道,他進京去肯定沒有好結果。果然,當他們一行走到洛州的時候,素節便遭到押送人員的綴殺。這二王的子女和親屬,也都被殺害。

前太子梁王李忠,作了房州刺史。他膽小怕事,由於以前作過太子,怕武則天忌他,便時刻提防。有時候穿上女人衣服,男扮女裝,以防備刺客。他又挺迷信,天夭自己卜卦,預測吉凶。有人告發他。武則天便廢他為庶人,發配到黔州,囚禁在故太子李承乾(太宗的大兒子)的故宅。這伯侄二人,都是長子,也都曾作過太子,卻也一前一後,被拘囚在這房子裏。但武則天還是不肯放過他,終於借上官儀一案牽連,誣他造反,“賜死”於流所。

高宗的八個兒子,幾乎個個都受到武則天折磨。至於孫輩,也不例外。李賢的三個兒子,被他們的祖母幽禁於宮中。天授元年,武則天不知為什麽就讓人把這三兄弟鞭打一頓,義豐王李光順和永安王李守義被當場打死;隻有嗣雍王李守禮長得皮粗肉厚,才得以存活下來,但也遍體鱗傷。以後武則天還常常打他。舊傷上麵揮上新傷,背上的癱痕長得很厚。後來,他的堂弟玄宗李隆基當皇帝,李守禮封為幽王。有一天,玄宗約他的皇兄皇弟出城打獵。當時天氣晴好,萬裏無雲。但李守禮卻說,今天不能出去,因為呆一會兒會下雨。果然過一會兒,天空烏雲堆攏,下起了瓢潑大雨。別的王子說守禮一定有法術。玄宗問他。守禮說:

“臣哪裏有什麽法術。隻是由於父親的緣故,被祖母幽閉於宮中十數年。每年都要賜我幾次救杖,背上長了厚癱。遇到將雨的夭氣,長疤的地方就感覺沉悶,晴天則清爽,所以我才能預測晴雨。”說著不禁流下淚來.玄宗讓他脫下衣服,用手輕輕撫摸守禮背上的癱疤,心中十分難過。

武則天晚年,找了年輕漂亮的小夥張昌宗、張易之等人作麵首。這些人本是市井無賴,隻憑著生了個好看的麵孔,討年近八旬的女皇的喜歡,便平步青雲,作了朝官。而且飛揚跋馗,為非作歹,也沒人敢管。那時廬陵王李顯已回京作了太子,他的女兒永泰公主就嫁給武承嗣的兒子武延基(當時武承嗣已死,武延基襲爵魏王)。小夫妻對老祖母的行為看不慣.有一天,他倆和太子的兒子邵王李重潤茬一起談話,偷偷地說了幾句祖母的閑話。不料被宮人聽見,告訴了張易之.張易之再向女皇報告。武則天大怒,把太子召來,大加訓斥。那窩囊了半輩子的廬陵王,嚇得戰戰兢兢地聽著,回去立刻逼著兒子、女兒和女婿自殺。

以上講的,隻是武則天對待她自己的兒孫的情況.至於被殺的李唐宗室,則無法統計.公元705年,大臣張柬之、桓彥範等五人,發動了一次宮廷政變,逼著武則天讓位。太子李顯登基,作了皇帝,才對這些被害的人加以調查.史書說:“武後所誅唐諸王、妃、主(公主、郡主)、輸馬等皆無人葬埋……至是,製州縣求訪其樞,以禮改葬。”還有的“子孫或流竄嶺表,或拘囚曆年,或逃匿民間為人墉保(仆人)。”那就“追複官爵,召其子孫使之承襲,無子孫者為擇後置之.”於是“宗室子孫相繼而至,皆召見。涕泣舞蹈,各以親疏襲爵拜官有差。”算是做了一次較全麵的善後處理。

不錯,她殺了不少人,她殺人的目的隻是為了掃除她取得“權位”的障礙,或是為了保護她的“權位。”但她有時又是那樣通情達理,寬宏大量。此處講兩個小故事,作為本章的結尾吧!

武則夭當女皇之前,處置了不少大臣.有的她事後想想,是過於嚴酷了,也有不少是冤案。天授元年,她當了女皇,就派史務滋等人作存撫使,到各處查訪屬於處置不當的官員的後代,把他們召回京來,封個官職,算是補償.存撫使回來之後,推薦了一些人,武則天便都分封他們官職,地位高的作了中書舍人、給事中;其次的則任命為員外郎、侍禦史、補闊、拾遺、校書郎。這些官員都是京官,是要有一定能力的。但這些人中有一部分人由於家長受到迫害,本人沒受多少教育,結果難以勝任工作,隻好算“濫竿充數”。便有人編了一首打油詩在洛陽流傳:“補胭連車載,拾遺憑鬥量,摧(四個齒的耙子)推侍禦史,碗脫校書郎。”換個說法就是:“補胭一車一車地載,拾遺一鬥一鬥地量,四齒耙樓來的侍禦史,碗模子脫出來的校書郎。”這應該說是當時的“政治諷刺詩”了。有個叫沈全交的舉人,在後麵又增加了兩句:“糊心存撫使,眯目神聖皇.”意思是“迷糊了心竅的存撫使,睜不開眼睛的神聖皇。”“神聖皇”當然指的是武則天,說女皇睜不開眼睛,這是對女皇的誹謗,犯了大不敬罪,於是禦史紀先知把沈全交抓來,帶到朝堂上,準備先打他一頓給女皇消氣,再把他斬首。可是武則天卻笑著說:

“如果用你們這些人都合格,又何必怕人說閑話呢!不應該治沈全交的罪.”把個禦史紀先知操得滿臉通紅,隻好把沈全交放了.

“聽說卿生了個男孩,挺高興吧?”

張德急忙跪謝。武則天又問:

“禁屠期間,你在哪兒弄到的肉?”

張德照實說了,並叩頭認罪。武則天說:

“聯雖然禁止屠宰,但喜慶喪事還是可以例外的,聯不怪你就是了。但你以後在請客人的時候,也要有所選擇.”說著,將杜肅的表章和那塊肉餅拿出來給張德看。弄得杜肅麵紅耳赤,無地自容。這樣一來,朝堂上的官員無不對杜肅嗤之以鼻,卻又不能不佩服女皇的寬宏大量了。